Skip to content
On this page

📖 书名:父亲的情人

👤 作者:花满溪

👀 视角:第一人称(男性视角)

📜 篇幅:49619

🗂 分类:家庭乱伦,直男文

🔖 标签:父女,纯爱,浪漫

🗿 肉量:21.88%(中肉)

🟢 状态:连载中

🏷 简介:

他满脸欲色,双臂撑在身下人儿两侧,腰杆有节奏地挺动,一抽一抽。   暗色的卧室中弥漫着浓郁的幽香。   一身白嫩肌肤的女子嘤咛出声,媚如汁水,撩拨着男人的心。

全文

第1章 英雄养老院

“林萝林萝,你为什么天天住养老院里?你都不回家的吗?”   “林萝,你爸爸不要你吗?真可怜,你回我家做我妹妹好不好?”   “咱们别跟林萝玩!她没有妈妈,她爸爸不喜欢她,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   英雄养老院隔三差五聚集些穿校服的熊孩子,打着“学雷锋做好事”的组织口号,好事没干多少,坏事却是整出一箩筐。   最受他们推崇的项目,就是扯林萝绸缎似的乌黑长发,满院子追着林萝跑,一遍遍揭她心上的伤疤。   在他们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和孩子气的嘲讽中,小林萝愈发沉静。   在养老院和幼儿园,她习惯将自己隐藏在不易发现的角落里,小猫般蜷成一团,不太说话。   五岁时,养老院全院老人聚齐给她过生日。   小林萝紧闭双眼,在古老院子里的巨大合欢树下,虔诚地许下一个极真诚的心愿。   或许是心声埋藏太久,或许是周围过于安宁美好,白雪公主蛋糕上五根小蜡烛的光芒如此温馨耀眼,小林萝屏息凝神,委屈地将愿望说出声来:“爸爸,你会接我回家吗?我好想念你,爸爸……”   再睁开,眼眶里水光无声泛滥,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看着她长大的爷爷奶奶们一惊,忙不迭搂住她怜爱地哄,可心疼坏了。   林萝亲爷爷林文忠当即便拄着拐杖吹鼻子瞪眼,转身走出院子,他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林衡那王八小崽子,亲闺女生日都能忘!我怎么生了这样个没心肝的?总有天得被这不孝子气死!”   那年恰逢千禧年,手机开始普及,林衡本给老爷子配了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林文忠用不惯,打电话还是用老法子,到隔壁院的通讯室用座机。   林文忠拨通电话,开口就是很冲的一句:“小周,叫林衡那臭小子接电话!”机灵的秘书小姐立即察觉老爷子情绪不妙,瑟瑟缩缩如鹌鹑般,挤眉弄眼地将电话递给老总,给了他一个预警提示。   林衡接过,听筒临近耳边,那边义愤填膺的训斥声噼里啪啦霎时响彻整个英雄养老院。   “爸,您真是精神矍铄不减当年。”林衡放下钢笔,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   “少奉承我,你小子现在在哪?赶紧给老子滚回来!麻利地!”林文忠胸口一直压抑着股浊气,怎么也清不干净。   回望这大半辈子,他自问心无愧,如今到六十五岁,最发愁的便是自己不中用的儿子。   当年未婚先孕已出尽家里头的丑相,如今孙女儿多么乖巧听话惹人疼爱,可怜的是年纪小小的就跟自己住养老院里头,受尽其他小孩白眼欺负,他林衡呢?   天天飞国内外恣意逍遥,可曾记得自己有个亲身骨肉?   林衡目光挪向落地窗外,三月的落日余晖洒满高楼大厦,却未抵达到他心上。   他皱皱眉:“爸,我晚上还有个商务会议,跟进了半年,美洲那边的负责人在过来的飞机上,我走不开。”   林文忠恨铁不成钢,闻言眉心皱成川字,他佝偻着背负着手,拐杖将通讯室的木地板敲得砰砰作响:“天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啥时候能完?臭小子你听着,钱是赚不完的,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要花的钱够用就成!可落落的童年就这几年,一旦错过,你当爸的到哪儿遗憾去?到时候可别追悔莫及!”   林文忠身为老党员老革命,祖上世代当官,父辈爬雪山过草地挨过不少枪子,他自小潜移默化地受家国情怀浸润,一心想驰骋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十五岁时响应国家号召投入志愿者大军,参加抗美援朝赶往前线,多年后辗转回国,临近不惑之年才娶妻生子。   由于晚年得子又是颗独苗,林氏夫妇对林衡免不了宠爱,年轻时的林衡野性毕露招摇至极,惹不少桃花上身,林萝的母亲苏清便是其中极为耀眼的一朵。   两人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轰轰烈烈有一段情缘,后来感情趋于平淡和平分手,苏清在几个月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但缘于体质原因医院不给打胎,她生完孩子后便毫不犹豫地丢给林衡,与家人搬到国外去留学,从此杳无音讯。   林衡当时还在读大学,飞来横孩,软软白白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翻个身都担心把她捏坏了。   他豪无心理准备,忽然面对当奶爸的职责,对此手足无措。   那会儿,林萝奶奶赵曼尚且在世,二话不说将孩子要了过去,一路带着,直到两年前奶奶去世,林萝便由爷爷带在身边照顾,一同搬进了养老院。   这一住就是两年,也是孙女林萝遭人非议最被欺负的两年,林文忠做爷爷的心疼碎了!   秘书小姐恭敬地站于一旁,提示会议在五分钟后开始,林衡点头,直接问电话那头:“爸,您教导得是,落落有什么事?”   林文忠叹口气,嘲讽道:“你当爸的可真能忘,今天落落五岁生日!”   林衡一怔,呆住半晌,又听那边在说:“孩子多乖呐,简简单单的心愿都不敢说,完了还委屈的哭,担心你不喜欢她,你说说,五岁的小孩怎么就要遭这罪?”   林衡问:“落落的心愿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电话挂断,林衡久久的沉默。   秘书敲门的声音打断他,“林总?”   林衡起身,沉沉的眸光泄露出他的心事:“周秘书,联系江怀民去谈合同,立即订一张今晚直达莫城的机票,要最早的。”   “啊?”秘书一脸茫然和不解,换江总吗?江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对方明明要求……   林衡不容置喙地目光扫过她,敬业的周秘书察言观色,状态恢复寻常,“是,林总。”   于是当天夜里十点,风尘仆仆从京城飞回莫城的林衡,第一时间赶到养老院,在林文忠耳提命面下,把睡梦中依旧泪眼婆娑的林萝,抱回了莫城的家。   小林萝怎会想到,她的心愿,居然成真了。

第2章 爸爸,你别不要我

三月底的莫城,姹紫嫣红开遍,春意浓浓,万物皆欣荣。   夜里忽然春雷滚滚,倾盆骤雨敲打车窗,水雾迷蒙,林萝只穿了条雪纺睡裙,下车时被林衡严严实实地护到怀里。   林衡抱她从车库上电梯,林萝软嘟嘟的很小很小一只暖乎乎趴在他胸口。   电梯门打开时,林萝从梦中惊醒,揉揉眼睛,察觉眼前是谁,蹭着他微凉的颈窝惊喜地唤了声“爸爸”,细细的胳膊依恋地圈住他的脖子。   “嗯,是我。”林衡心里微妙地起伏,抱她往上垫了垫,小丫头怎么还是这样轻,羽毛似的。   林萝稚声稚气地问:“爸爸,你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吗?”   林衡换左手单手抱她,掏钥匙打开家里的门,自己换上棉鞋,“不算很远,飞机才三个小时。”   林萝仰着小脸,见林衡坚毅而英俊的脸上难掩奔波的疲倦,她乖巧地伸出圆润的手指头,轻轻抚了抚他的眼角,试图缓减他的不舒服。   林衡开灯,将她放到儿童房的床上,弯腰捏捏她的鼻子,“落落,该睡觉了。”   这套房子五室两厅,处于莫城市中心,寸土寸金,每周有钟点工专门打理,但由于林衡忙事业,回来住得极少,林萝就更不必说。   房子过大,显得空旷,屋里弥漫着一股清冷气息,与养老院热闹的生活况味截然不同。   落地窗外是黑茫茫的夜空,正啪嗒啪嗒地下雨,如倾如盖,仿佛即将颠倒整个城市。   林萝发凉的小手哆嗦地伸向林衡,他簇新的黑色正装外套还未来得及换,被攥得紧紧的。   林萝垂着脑袋小声地请求:“爸爸……我可不可以跟你睡?我害怕……”   林衡沉默,揉了揉她的发顶:“落落,今天你五岁生日,已经成长为大孩子了,要学会一个人睡。”   林萝的心一下子沉到很深很深的山沟里,笨重且潮湿。   她惊恐极了,她从来没有单独睡过,再说这里的味道那样陌生。   还有身下的床,冰山一样的寒冷。   爸爸,别丢下我好不好……   她像垂死的小兽,泪眼朦胧地摇头,无助地哀求:“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睡,爸爸……”   “就这样,落落。”林衡冷下心肠,命令她躺下,捏好背角,“你不可能一辈子跟爸爸睡。”   林萝拼命憋住眼泪,眼眶泛红地看着林衡,小小的嘴唇咬住,在微微发颤。   林衡差点就心软,他克制住,将带回来的咖啡色小狐狸玩偶摆在林萝的枕头边,俯身吻吻她的眉心,对着泪光闪烁的她温声道:“生辰快乐,愿你健康平安,我的宝贝。”   熄了灯,高大的身影撤出小屋,阖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   满室的黑暗侵袭而来,屋外蛮横的夜雨充斥在林萝小小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张牙舞爪。   她不敢闭眼,闭上眼睛会听到忽远忽近的诡异哭声,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又好像看见天花板上倒挂着一个长发白衣女鬼,正瞪着她阴恻恻的笑。   啊啊!   她不敢尖叫,只能一把搂过身旁的小狐狸布偶,吓得死死咬住手背。   她蜷缩成一团,抓过被子仓皇地遮住自己整个身体。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头顶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俯视着,她像一寸一寸溺进黑漆漆的深海里,屏住呼吸,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她蒙着头呜咽、啜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忍受不住,小小个裹着被子逃出了房门。   林衡一夜无梦。   他和大学师兄江怀民携手开了家外贸公司,目前还在公司创业期,常跑各种业务,四处奔波,最近一周迭加在一起的睡眠时间都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困乏到极致,昨夜沾床倒头就睡。   醒来时,他拉开落地窗帘,窗外艳阳高照,满城大好风光,顿时心情愉悦。   换好衣服拉开房门,正要去隔壁瞧瞧自家小姑娘昨夜睡得如何,眼角余光瞥见房门口的一团凸起,他踏出的脚紧急收回,脸色一僵。   “落落?”他俯下身,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小家伙不知从昨夜何时起,缩在自己房门口,就这样睡着了。   她怀里牢牢搂住他送的玩偶,手指攥得发白,林衡费了点劲才扯出来。   “疼……爸爸……”林萝声音微弱而痛苦,乏力地趴在他肩头,额头冒出汗珠,脸色涨得异常的红,温度烫得吓人。   回想起林萝昨晚的苦苦哀求,林衡很快意识到她发烧的原因。   自责将他淹没。   林衡找了床干净的毛毯将林萝裹起抱进怀里,心急如焚地下楼:“落落,告诉爸爸,哪里疼?”   听到林衡的声音,林萝出于本能地贴过去,小巧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爸爸……我可以……一个人睡……”   她粗喘着咳嗽,不知想起什么,委屈得泣不成声:“爸爸…你别不要我……我很乖,我会很乖……”   林衡差点发疯。   二十六年来头一遭,他的心被搅碎了。

第3章 住院

三月末虽是仲春,南方的夜晚寒气依旧逼人,林萝小小年纪抵抗力不强,地上躺半宿,寒凉格外刺骨,结果咳嗽、呼吸不畅、呕吐不止,胃里的食物全吐光后,继续呕苦水。   医院血常规检查报告显示,林萝白细胞偏高,嗓子有炎症,高烧到40度。   市儿童医院医生采用药物降温与物理降温的方法,建议林衡让孩子住院观察。   林文忠接到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混账!乱弹琴!”林文忠像点燃的炮仗,在通讯室里火冒三丈,对着听筒厉声呵斥,“孩子才几岁?五岁,五岁啊!分床睡的事哪能操之过急?这么小的娃娃你逼她睡地板,林衡,你有没有良心?”   “爸,这结果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已经发生,您大动肝火没有意义。”林文忠训斥半天,林衡耐着性子坐在病床旁听着,直到他越骂越离谱,才开口打断他。   “没有意义,你好意思说没有意义?”林文忠气得发抖,“你小子回头想想你自己,八岁才自个睡,你怎么忍心让落落回家第一天就单独睡一间房?”   是啊,是他错了。   林衡被戳到痛处,幽暗深邃的目光落在女儿遭病痛折腾得苍白憔悴的脸上,久久地凝视。   大掌触摸她微凉的额头,心里满是酸涩,原来自己一个轻易的决定,对年幼懵懂的她来说,会是一场灾难。   林衡歉然地叹口气,“爸教训的是,这件事是我愚拙和疏忽,以后再不会发生。”   林文忠板着脸长哼一声,犹不解气,“林衡,落落是我见过最省心的孩子,人家的娃娃大都有爹妈捧在掌心宠着,你付出才多少?小子,你得多花心思,琢磨琢磨怎么疼人,落落若是再有半点闪失,我饶不了你!”   隔代的爱重如山海,林衡以前不曾注意,如今才算真切懂得,他苦笑,下意识捏了捏女儿在打点滴的小手,“我明白。”   林衡没让林文忠来医院,打电话本就是报个平安,然而晚上,林文忠还是忧心忡忡地赶来,大包小包的提一堆,其中包括养老院的老爷爷老太太们托他带的,大都是林萝平日爱吃的点心水果和爱喝的牛奶。   院里把林萝当自己亲孙女的王奶奶张奶奶一听林萝刚回家就发烧住院,到林文忠那儿闹着要来,说林衡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照顾小孩,她们经验丰富,但是都被林文忠婉拒了。   林文忠心想,林衡他自己生的女儿跪着也得养完,这是林衡造的孽,他该自己承担后果。   主动也好被动也成,无论如何,林衡得尽快适应作为父亲的身份,遇到问题是正常的,除了解决还能怎么办?   话说回来,林文忠考虑到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萝还是个小娃娃,长年累月住在老气横秋的养老院哪是长久之计?   她需要爸爸,需要回归原生家庭,自己再舍不得也得让林衡接走。   林文忠赶到医院病房之际,林萝刚打完针吃过药,蔫蔫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爸爸……爷爷,你怎么来啦?”本虚弱的林萝,见到在林衡身后推门进来的林文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你爷爷担心你,硬要过来。”林衡调整病床靠背的高度,小心地放她躺好,林文忠将大包小包的食物摆在天蓝色的卡通桌柜上,玩具绘本等则被林衡接过,搁置在一侧空着的陪护床上。   “我的乖孙孙,你发烧到四十度,吓死爷爷了,爷爷能不来吗?”林文忠摸摸林萝的额头,额头碰碰林萝的,温度算是寻常,他还是不放心,又问林衡,“人医生怎么说?”   “观察两天,等到体温和白细胞数量正常就能出院。”林衡泡了杯茶,端给父亲。   三月是流感高发期,昨天早上火急火燎踩着油门冲过来,压根没来得及找人挂号,医院里人挤人,林衡抱着孩子急出一身汗,还好初步检查后住院排队的时候遇到医院的副院长,那副院长是个熟人,二话不说给林萝安排了儿童VIP病房,这病房设计感强,是小女生专用的风格,一室一厅,上厕所和洗漱都方便。   林文忠忙着哄林萝,六十五的人像极了老小孩,将带来的保温杯一个一个拎出来给林萝介绍,“这是你王奶奶在我出门的时候煲的鲫鱼汤,说是她大儿子家养在水库的鱼;这是你周奶奶炖的猪蹄,你周奶奶怕你喝不惯,先焯了水除腥解腻;这个保温杯里是你贺奶奶……”   林萝安安静静地听着,乌黑的长发披在两旁,一双大大的眼睛宛如水晶般炯炯有神,等爷爷说完,要喂她喝汤,她左手不方便拿碗,就乖乖地自己拿汤匙,舀汤吹着气喝,不吵不闹的,瞧得林衡眼睛隐隐发热。   林萝喝完,林衡去洗保温杯,林文忠就坐在病床旁给林萝讲他从前的见闻,关于红军长征爬老山界啊,空军飞行员的故事呐,林萝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咯吱咯吱的笑,脸上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红润。   林文忠陪孙女到深夜,直到看林萝睡下。   林衡坚持送他回去,林文忠却不肯,摆摆手,让他守着林萝,自己则独自下楼,打出租车回养老院。   尽管爷爷平时不待见林衡,提起他时总是脸色阴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小林萝心里知道的,爷爷非常在意爸爸,就像自己非常在意爸爸和爷爷一样。   爸爸和爷爷对她来说,都非常非常重要,是这世界最最重要的人。   当然还有奶奶,奶奶虽然已经飞去天上,变成夜空里一颗光芒万丈的星星,但在她心里,奶奶从未离开。   奶奶过世前,写下一封给她的信,信上说,她将在天上陪着自己,而养老院的每一位爷爷奶奶,都会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亲人。   她懂的。   林萝酣然入梦,在梦里甜甜地笑了。

第4章 阳光幼儿园

林萝出院那天清晨,窗外燕雀鸣唱,繁花似锦的西府海棠开得香醇,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白皮松枝干罅隙,铺下一地随晨风摇摆的闪烁光影。   这天周五,幼儿园上课,小林萝所在的幼儿园靠近英雄养老院,林衡开车送她去上学,半途接到江怀民的电话。   师兄向来绅士,为人儒雅温润,此时的语气里却暗含几分无可奈何的埋怨。   “阿衡,现在公司事务堆积如山,且美洲那边的负责人对你临时换人的做法极其不满,虽然我已经通过致歉和调低价格解决他们的问责,但你说走就走的行为,让我很为难。”   江怀民三言两语轻描淡写,林衡却深知他的苦衷,民衡是俩人携手打下的江山,从赚第一桶金走到现在,经历风风雨雨,相当不易。   林衡并不推卸责任,不卑不亢地表达歉意:“我很抱歉,师兄,我会尽快处理完莫城的事情。”   后排的林萝闻言脸色一僵,双手握紧小狐狸玩偶,垂下眼眸,她受伤地想:我是爸爸在莫城要解决的“事情”吗?   或许是察觉彼此间气氛的压抑,江怀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难得你这种五星级工作狂会为别的事操心,听周秘书说,你急着回莫城给家里小公主过生日?”   “是啊。”林衡从后视镜瞧了后头斜靠在车门上休息的小姑娘一眼,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意,摇摇头,“没办法,小朋友在家里哭鼻子。”   “为人父母才懂这类‘甜蜜的烦恼’,我家小姜也成天黏人得很,一加班电话就响个不停,爸爸爸爸地叫得我心肝都想掏给她。”提起自家小棉袄,江怀民就有说不完的话,他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宠女狂魔。   他又说:“有机会带小公主来京城,我家小姜知道你有个女儿后惊讶得门牙都快掉地上了,昨儿个晚上在家里激动地转圈圈,说‘长腿叔叔居然有个5岁的女儿,爸爸怎么不告诉我’,晚上兴奋地不停催我,勒令我今早就打电话给你,拜托你把妹妹带过来,跟她一起玩。”   联想到那个场景,林衡忍俊不禁,江怀民比自己长几岁,毕业就与初恋结婚,女儿江小姜年初刚满6岁,是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小姑娘。   林衡应下:“当然,有机会一定。”   两人又谈了些公司业务上的事,江怀民挂电话前语重心长地叮嘱几句:“阿衡,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干脆多陪陪孩子,我让周秘书给你调休年假,公司的事我先处理,你也不必太挂心。”   俩人皆是上学时期的精英,虽同校不同年级,缘于彼此欣赏走到一起,身为搭档他们同甘共苦,自有深厚的默契和创业商人间的惺惺相惜,林衡点点头,谢过江怀民,心里很是感动。   林衡将车停在“阳光幼儿园”大门旁的停车场,穿着童稚校服的林萝背起书包,默默开门下车,安静地走到“阳光幼儿园”几个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大字下。   幼儿园门外都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林衡朝林萝走过来,一米八五的高个,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目光清冷气质不凡,多数女性家长不过三十岁左右,视线不可控地被吸引过去,偷偷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像粘在他身上一般移不开眼,有人脸红心跳地小声感慨:我的乖乖,这样年轻富有魅力的男人,小孩就上幼儿园了啊?   林衡腿长,两三步走到幼儿园门口,见林萝神色低迷地在看脚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衡蹲下身,温声问:“怎么啦,落落?”   林萝咬咬唇,难过地问:“爸爸,你要回去工作了吗?”   “暂时不回。”林衡不希望她伤心,回复得很快,揉了揉她乌黑光亮的长发,转移她的注意力,“落落,幼儿园里怎么样,你带爸爸进去看看好不好?”   林萝听罢猛地抬起头来,黑亮的大眼睛里透着愉悦的光,像是深山间的朝露与山泉,她浅浅地笑了笑,周边的花草顿时颜色尽失。   林衡注视着她的小脸,透过她稚嫩的五官,不知想起什么,晃了晃神,下一秒大掌已经被小手拉住,见他岿然不动,林萝细柔的声音颇为急切地唤道:“爸爸,走吧!”   清淡的阳光落在林萝白皙的脸上,漂亮的容颜像花儿一般,林衡起身,步子微顿,才被女儿牵着往装潢花花绿绿的幼儿园里走去。   阳光幼儿园和英雄养老院隔得近,幼儿园园长周素的爸爸与林文忠是故交,平日常常一起在养老院下象棋,周素见林衡出现霎时又惊又喜,指着林衡问林萝:“落落,这真是你爸爸,难道不是你哥哥?”   林衡长身玉立,林萝依偎在林衡裤腿边,偏着小脑袋自豪地点点头,郑重地回答:“嗯,是爸爸!”   林衡笑了笑,伸出手,语气礼貌:“平时小女麻烦老师了,还请多多关照。”   周素目光落在眼前修长的手上,心里一动,眯眯眼睛,喜笑嫣然地回握:“落落是八个中班里最乖巧的,每天放学主动帮老师们打扫卫生、收拾玩具不说,就上个月园里食堂开放日,她报名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做点心,特别让我们老师省心……”   周素对林萝几乎赞不绝口,林衡听得也很高兴,捏捏女儿的掌心,见她害羞地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将脸往他裤腿上蹭。   令人刮目相看的小家伙……   林衡莞尔,周素带林衡走向林萝的教室,经过一条多种颜色连接的走廊,教室的颜色与所对应的走廊区域颜色设计一致,林萝所在那间教室是天蓝色的。   周素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落在面前的艺术墙上,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手工画,她指着最中间的一副水彩画对林衡说道:“这是落落两周前在美术课上画的作品,极富想象力,静态和动态效果处理极佳,情感饱满,构图线条虽稚嫩不过整体细腻和谐,画面温馨唯美又透着一点点淡淡的哀伤,虽有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这算是本学期目前为止我见过最有灵魂和艺术创造力的作品……落落爸爸或许可以培养孩子绘画方面的才能,如此可贵的天赋,加之后天的努力,成为大家指日可待!”   林衡看向那副画,目光里的光华瞬间绽放,内心如江海涌动,大受震撼。   那是一片被清风吹拂起涟漪的湖泊,碧色的蓝天与大朵大朵的白云压得很低,水天几乎相接,干净的水面映照着漫天的风景。   湖上躺着一块青葱的绿地,不知名的小野花星星点点遍布,一座两层楼小木房子置于其中,年过半百的老人躺在藤椅上休憩,穿白色T恤休闲裤的高大男子正在放一只蜻蜓状的风筝,白色长裙乌黑长发的小女孩仰着头静静地立在男子身侧,沉静的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画下带框标签纸上写着作品的名字,清丽的字迹一笔一画,能想象出她写得多么认真。   她写:爷爷、爸爸和落落,这是我们的家。   周素见身边男子久久呆怔,弯腰摸摸林萝的乌发,温声道:“落落,你先进教室,周老师和爸爸聊聊。”   林萝点点头,乖巧地走进教室,回头朝林衡摇摇手,依依不舍地说:“爸爸再见。”   林衡低笑,“落落再见,爸爸下午来接你。”   林萝听罢眉开眼笑,八颗牙齿露出,泛着可爱的光泽:“嗯,我等你噢爸爸!”   林衡目送她进去,才挪步跟着周素去了家长接待室。   周素给林衡端了杯咖啡,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落落爸爸,孩子是颗好苗子,方方面面发展得不错,只可惜……”   林衡心绪复杂地看向她,立即问:“可惜什么,老师有什么担忧尽管说。”   周素叹口气,目光直直撞向他,直言不讳:“她不快乐。”   林衡像是迎上重重一拳,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我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少,之前都是家里老人带着,烦请老师帮忙分析一下。”   “据我的观察,从进幼儿园开始到现在,落落的内心似乎封闭起来了,实话跟你说,我今天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开心。”周素直言不讳,“还有,园里许多男孩子喜欢围着她逗她玩,落落越是安静不搭理,于是那些男孩子越是顽皮,抓些虫子什么地吓她……”   林衡胸口像塞了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他安静地聆听,心里愈发地沉重和疼痛。   咖啡已凉透,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   周素将自己的观察悉数与他分享,最后斩钉截铁地建议:“落落爸爸,你应该多陪陪她,孩子缺失的快乐对于她以后的人生来说会是不可逆的残缺,你是一位好爸爸,我们都不愿意这样残酷的事情发生,还好发现得早,来得及弥补。”   “谢谢,非常感谢。”林衡沉思,俯首道谢。   “不客气,这本就是我的工作。”周素脸上生出笑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落落爸爸,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学校只保存了她爷爷的号码,你知道的,有些关于教育的理念,老人家听不太明白,就只能干着急,和直系亲属沟通对孩子的成长帮助更大。”   林衡现在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为她着急为她神伤,他取出手机,拨通她念的那串数字,又问:“老师贵姓?”   周素神色一楞。   待林衡漆黑的目光不解地朝向她,周素才挤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我姓周,单名一个素字,是阳光幼儿园的园长。林衡,我们之前……见过的。”   林衡愕然,“在哪里?”   周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是B大学前教育的学生,学生会宣传部干事,我们在学生会一起共事过的。”   眼前的面孔是隐约带着几分熟悉,恍惚间从记忆的人海里想起一点轮廓,但又没成功捞起,林衡很是歉意的笑了笑:“你看我这脑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会长,我不接受你的语言道歉,”周素摆摆手,优雅又不失俏皮地笑了笑:“有机会正式请我吃个饭吧,怎么样?”

第5章 被抽走的肋骨

周素话语矜持而充满深意,林衡没有细究,为了表示感谢,闻言大大方方地邀请:“我周日晚上回京城,明天陪孩子,择日不如撞日吧,今天周老师方便吗?”   周素眸光里兴起波澜,眼角眉梢难掩喜悦,“方便,当然方便,你稍等我一下。”   在等周素的空隙,林衡去了趟林萝的教室外。   从后方的窗户朝里看,年轻的老师在上幼儿英语课。   好些小朋友趴在桌上玩耍,发呆,有小孩子好动地走来走去,一西瓜头的男孩子突然站起来哭喊着要尿尿,场面闹哄哄的。   唯独小丫头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前排,双手交迭摆于桌面,回头一脸迷惑地看向那个男孩,皱着小小的眉头,像是不理解也不认可他的行为。   林衡将自己藏在暗影里,没让落落发现他的存在。   他作为父亲,之前都在实习,今天像是头天正式上岗,心情简直跌宕起伏,既为女儿的懂事乖巧感到欣慰,又因她的过早成熟而觉得愧疚和亏欠。   林衡站了会儿,周素已经换了件绒粉的长裙过来,她踩着双浅口尖头的乳白色高跟鞋,黑色的长发盘成一个发髻,化着时兴淡妆的脸上笑意盈盈。   “走吧,林衡。”周素不知何时已不再叫他“落落爸爸”,而是用一种女人叫男人的专有方式,带着几分娇俏与暧昧,幽微的心事昭然若揭。   林衡心一沉,这才发觉周素别样的心思,但这顿饭只是感谢,他并不打算回应她的热情。   两人去了步行街一家西餐店,喝咖啡吃牛排,林衡请教了她许多关于教育孩子方面的问题,周素知无不言,同时也冒昧地问了他一件私事。   “林衡,落落的妈妈……也就是苏清学姐,她现在还在英国呢?”   “大概吧。”林衡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一语带过,“好像是在哪个大学的文学院教外国文学。”   “我记得读书那会,你是学生会会长,苏清学姐是副会长,你们俩都是B大的风云人物,天造地设的一双,我们好多同学都很纳闷,怎么后来苏清学姐突然就去国外了呢?”   提起那个女人,林衡罕见地烦躁,他蹙眉:“她向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她有她的自由。”   B大传闻,两人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不然苏清也不会无情地连孩子都不要,周素见他又是如此态度,算是坐实了传闻,她心里一喜,带着试探问:“落落非常优秀呢,完整的家庭关系或许更利于她的成长,林衡,你有没想过再给她找个……”   林衡努力隐忍着,克制着,本想若无其事地听完,却发现共同话题已经聊到绝境,他拿起车钥匙起身,绷着沉沉的面色冷淡地打断她:“周老师,快要放学了,我送你回去吧。”   冷水兜头而下,周素脸上顿时挂不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委实是失态。   好不容易破冰,如今功亏一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只怪见到他时过于喜出望外,难以克制地怦然心动,这么多年过去,她遇见形形色色的男人,精英也好富二代官二代也罢,无论对方多么出挑,她发现自己还是忘不掉林衡,这个曾经光芒万丈,惊鸿一瞥足以念念不忘,令B大诸多少女梦中肖想的男人。   她有多么痴迷林衡,就有多羡慕嫉妒苏清,那个霸占了林衡整个大学的耀眼女人。   今日脑袋发热,过于穷追猛打,她的言语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她尴尬地闭嘴,点点头,闷闷地“嗯”了声。   周素脸色涣散,两人在幼儿园门口分别,林衡去教室接林萝。   下课铃没多久响起,一群半大的小孩儿一哄而散,打打闹闹地冲出来,林萝背着小书包走在最后边,乖巧地擦掉了黑板上的粉笔字迹,然后去教室洗手池边洗干净手,又去关后边的灯。   等一连串事情做完,抬头时无意间发现前门处站立着的高大的身影,林衡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她,林萝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顿时亮起灯光,如湖水般波光粼粼。   “落落,我们回家。”林衡修长的双腿迈开,稳稳向她走来。   林萝笑意盎然,张开怀抱全心全意地朝林衡奔去。   “爸爸,我好想你!”林萝欢欢喜喜地唤他,尽管早上才分别,她还是想念他。   很想念他。   “小傻瓜,爸爸这不是来了吗?”林衡心肝都浸润在温热的水里颤了颤,含笑顺势将软绵绵的小家伙高高地托起,稳稳搂进怀里。   抱了会儿,林衡要把她放下来,林萝却不肯,胳膊箍着他的脖颈,整个挂在他身上,分量还是轻,她将脸依恋地埋进他胸膛里。   “小家伙,你要多吃点,怎么体重这么轻?”林衡宠溺地笑笑,干脆抱她上车。   返家的途中,车载广播频道里在讲故事。   讲故事的人提到《圣经》里的世界混沌之初,耶和华从亚当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出了夏娃,从此这世上生出许许多多分离与失落的故事。   林衡抬眼看向后头的林萝,小丫头抱着那个小狐狸玩偶乖巧地望着窗外出神,他惆怅而满足地想,落落的出现,使他体味到从未有过的治愈和圆满。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最初的最初,她就是他身上那根被抽走的肋骨,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回归,予他十分的忧愁,也予他万分的欣喜,使得他槁木死灰的心,再次逢春。

第6章 十二年后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仰头俯首间,十二年匆匆从指缝间溜走。   二零一二年的莫城,十二月底,隆冬。   千山鸟飞绝,雪深江雾浓,树枝上挂起长短不一的透明冰棱。   莫城东部佛葵镇,政府近几年耗资十个亿打造出一处旅游景点,位于若梅湖一带,南距莫城市区二十公里,北与闻名遐迩的陶城相接,东依连绵的山丘,面临西江。   据说此处原是唐朝彩瓷的发源地,遗址面积20万平方米,经过整改修饰,取名为“佛葵窑”。   佛葵窑虽是历史遗址,里边的景点却不仅限于残存窑场的窑址,其中的若梅湖沿岸风光令人目不暇接,亦是吸引五湖四海的游客前来的好去处。   大寒,昨夜下起一场厚雪,室外温度低,哈气便成了茫茫的白烟,尽管如此天寒地冻,佛葵镇若梅湖畔,赏雪景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   四处大雪覆盖,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白茫茫一片,湖心亭中有位佳人从清晨起便独坐其中,正在写生。   她额前发丝齐眉,鬓间佩戴简单样式的复古发饰,如瀑般的乌黑长发流泻至腰间。   佳人身上一袭古色古香的冬款汉服,上身为狐裘圆领的藕粉宽袖短袄,下身是由湖蓝、浅粉、暖白、淡紫、薄荷绿拼接成的襦裙,颜色虽多效果却是和谐美观,衣裙上皆绣着精致的手工乌绒花纹,令人频频侧目。   服饰美,人更是出尘,如同坠落凡间的仙女,成为整个若梅湖中最使人惊艳的奇观。   许多赏景的游客们走去她身旁,并不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凝神地欣赏,正作画的林萝隔段时间起身走动休息会儿,朝身后的大人小孩们浅笑,不施粉黛的脸上五官小巧精致,气质古典温婉,众人盯着她心动出神,有游客误以为她是景点特派的模特类的工作人员,要与她合影,她微笑摇头,解释自己只是一个汉服爱好者和绘画作者。   她朝冰凉的手掌呼了几口热气,接着望向远方的古塔与白雪皑皑的山脉,弯腰用毛笔蘸灌中半结冰的颜料,泰然自若地勾勒线条、填充水彩,忘我地继续投入手中未完的收尾工作。   待到薄暮时分,作品完成,大雪后的若梅湖畔半湖风光在三尺长的宣纸上像活了一般,真切得令人叹为观止。   林萝起身,活动活动已经快要冻僵麻木的腿脚,十几个水彩颜色小罐,各样大小毛笔摆放在小水桶中,旁边一位穿着儒雅的男士温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收拾,林萝摇摇头,对他笑了笑,说要自己来。   等到全部整理好,已经到六点,夜的轻纱不知不觉地遮掩了远远近近的一切。   往回走的路上,手机在布包里震动,她接起,是江小姜的来电。   “小林子,你到哪儿啦?”江小姜踢掉鞋子,窝在“胡桃里”清吧的一个大沙发里,少年男女围坐在她身旁,她小小地尝了口红宝石色的杨梅酒果酒,清脆的声音很是嘹亮,她撒着娇,“你快来,今天是我的成年礼,你作为见证人怎么可以迟到?”   林萝站在临街的马路边,正招手打的士,水母状的乳白色路灯灯光映照在她脸上,芳华动人,她是湿漉的黑夜里一抹难以忽略的光亮。   “正火速赶来,等我。”林萝吸吸鼻子,一辆的士终于款款在她面前停下,她将随行物品放到后备箱里,坐上了车。   “快点哦,小林子,我发小特想见你。”   林萝戴上白色耳机:“哪个发小呀?”   她朝冻得通红的掌心哈气,搓搓手背,从包里掏出一只膏药来,涂抹因长冻疮而皴裂的部位。   她瞧了眼膝盖上装着画轴的水墨色锦袋,心满意足,一天的努力是值得的,雪景中的若梅湖畔与佛葵镇,宛如仙境,她猜小姜一定会喜欢。   “就是叶明扬啊,常跟你说的那个,你知道吗?我刚和他聊天,发现他妹妹是你的忠实读者,你知道他刚刚怎么吐槽你的吗,他说‘小林子’不是个太监的名字吗,我靠,我好说歹说,他偏不信你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你平日又不爱跟我拍照片,嘿,急死我了,我连为你代言的证据都没有,你赶紧来,替我亮瞎他的狗眼!”江小姜同学此时语气很是猖狂。   “……”虽然这些年对江小姜活泼灵动的性格与调皮随性处事作风已经见怪不怪,林萝仍是汗颜地抚额,无奈地低声道,“小姜,你当初不是答应我保密,不跟人说的吗?”   “哎呀!”江小姜努努嘴,纠结地瞄了正和朋友门摇骰子的叶明扬,她后悔地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委屈地解释自己是如何卖了她的,“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嘛,你别生气噢,我就是看他那副嫌弃你笔名的样我就急得不行,我一急就忍不住告诉他你是我朋友嘛……”   “好,这回原谅你,谁让你今天是寿星,你最大。”车停了,林萝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给前排的司机师傅,一路不知道盯着上方后视镜看多少次的师傅回头找了她两元,直勾勾瞧了她几眼,咧嘴由衷夸道:“小美女,你是明星吧?冰天雪地的,你小胳膊小腿的抬东西方便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把东西给你送进去?”   林萝挂断电话,礼貌地回以微笑,对方强调说是免费,林萝摇摇头说谢谢好意,怀里抱着画轴,独自下车去取后备箱的画具。   走进“胡桃里”,她将画具存在前台,进洗手间洗手消毒,才往全场最热闹的角落走去。   “小林子,你可算来啦!”望眼欲穿的江小姜一眼看到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脚飞快套进雪地靴中,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江小姜摸摸她后背上跨背着的锦袋,好奇地问:“小林子,这是啥?”   林萝将背上的礼物取下来给她,“呐,生日快乐!”   “给我的?!!!”江小姜傻乎乎地取出里边的画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打开,直到全景都展现在眼前,她不可置信地尖叫,欣喜若狂地高呼,“我的天呐,我的天呐,好喜欢啊啊啊啊啊!好美!我爱死你了小林子,你对我最好了,我要把我爸那幅土的掉渣又碍眼的《龙凤呈祥》扔掉,把这个裱起来挂在我家客厅里!”   江小姜爱不释手地抱着画冲向沙发边,扬眉吐气地给一群刚刚不信自己有个漫画家朋友的人看,在众多的哇哇惊叹声中,她洋洋得意地戳戳少男少女中一高个子男生的头,“睁大眼睛瞧瞧吧你叶明扬,你以后还敢不敢大放厥词?”   那男生穿着件清爽的白色休闲羽绒衣,眼神格外干净清澈,他的目光落在林萝身上,通透且炯炯有神,林萝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主动跟他打招呼,“嗨,我也是小姜发小,我叫林萝。”   “小林子,你别搭理他。”林萝被江小姜拉过去,坐在一群人中间,她从小好静,其实不大习惯这么多人在身边,不过她也深知,有江小姜的地方,是很少有“鸦雀无声”这种东西的。   叶明扬脸上绽放出阳光闪耀的笑容,露出的小虎牙使得容貌有几分俏皮,他撸了把还在咋咋呼呼的江小姜,在她的抗议中快乐地朝林萝眨眨眼睛,直率爽朗地说,“小林子,久仰大名,我妹妹特别喜欢你的作品,尤其是《英雄养老院》和《我们的家——爷爷、爸爸和落落》,家里有个书柜,专门放她集齐的漫画,她平时怕我们碰,还落锁呢……我之前一直以为小林子是个老头子,没想到你原来这样年轻,年纪居然比小姜还小。”   “找死啊叶明扬,不可以说女孩子年纪大!”小姜气急败坏地挥拳。   “呵,你是哪门子的女孩子,女汉子差不多!”   林萝见他们冤家似的打打闹闹,颇为忍俊不禁,她端起桌上的热饮暖暖手,长冻疮的地方痒痒的,叶明扬目光扫过她的手,片刻出神,林萝不露痕迹地用衣袖挡住,真诚地说,“感谢令妹的喜欢,作为作者,我非常荣幸。”   ————   中间十二年的风景,都在落落的画里。   女大十八变,她长大啦!

第7章 千与千寻

“胡桃里”以酒吧、餐厅、咖啡馆混血儿的新融合模式,打造一站式娱乐新体验,在莫城是比酒吧更具文化氛围的夜生活新地标。   清新可爱的小歌星在唱台上哼唱,白衬衣黑西裤的男士坐在钢琴曲旁优雅地伴奏,如潺潺流水的音乐缓缓倾泻而出,曲调柔如冬日暖阳,盈盈亮亮,那旋律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辽阔湖面,干净、生动、温情而平和。   淡黄色的向日葵地毯上,坐着一群少男少女,他们围着古朴木质长桌,长桌一旁的食物像山般堆得老高,他们边吃边兴致盎然地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来来来各位预备备!抽牌啦!”喝完三瓶低度数果酒的江小姜,脖子以上的皮肤染上绯红,运气极坏的她已经连续被惩罚了七八轮。   死党们对她从小到大的那些事儿一清二楚,没人明知故问地拷问她,于是都坏心地让她喝酒,她心里那股不服的劲头翻涌着都冲到喉咙那儿了,杀红了眼,摇摇晃晃地站起,将洗了好几遍后迭放整齐握在掌心的扑克牌一一让大家抽。   叶明扬第一个抽。   江小姜婴儿肥的脸上光泽娇嫩明艳,齐刘海下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她不怀好意地朝他坏笑,叶明扬目光流转,沉思着挑挑眉,“江小姜你可别诈我,不会有鬼吧?”   江小姜拿扑克的手装腔作势地扇了下他脑袋,叶明扬往后瑟缩,只听见她急不可耐又气呼呼地说,“哎呀,叶明扬你别磨磨唧唧的,大家都等你呢,你是不是男人啊!”   叶明扬闻言伸出手,不显山不露水地抽出最后一张牌,往桌上一甩,一个黑桃4。   他春风得意地说,“你哥哥我可是京城一中本届男生中被票选数额最高的阳光大少,你说爷是不是男人?爷不仅是男人,还是名列前茅惊为天人那种!”   江小姜伙同几个男孩故意嘘他,“晕,还好我转学得早,没去一中,一中的女的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全瞎了。”   该林萝抽牌了,叶明扬伸个懒腰,往后靠靠,双臂弯着脑袋枕在上头,朝始终安静乖巧的林萝笑笑,没再说话。   江小姜将剩下的牌杵到林萝跟前,眼睛贼亮,兴奋地说,“小林子,该你了!”   林萝最后一个抽,她面不改色地直接取了第一张牌,瞄了眼,浅色的眼眸里掠过几分惊讶,不过几秒后变得释然。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概率问题,她不可能一直是赢家。   “好了好了,该亮牌了朋友们!”牌都已选好,接下来一起出示自己的牌面,大家都将自己的牌面摆在桌面上。   叶明扬看向左边林萝的牌面,红桃4,他笑了笑,轻轻推推一旁安静的女孩,懊恼地低声说:“呀,小林子,咱俩难兄难弟啊,都中招了!”   眼尖的江小姜也同时发现了他俩的牌数,而自己手里的牌数和其他人都很安全没有撞,她一时间像极起死回生的患者,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叶明扬你也有今天,看奶奶我整不死你!”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射在林萝和叶明扬身上,林萝哭笑不得,叶明扬则朝她摊摊手,无可奈何地对江小姜说:“那奶奶,求你大发慈悲,手下留情。”   “叫妈都没用!”江小姜不客气地将三瓶果酒拎到叶明扬跟前,“砰”地一声,摆得整整齐齐,“我选大冒险,走你!”   “扬哥,叫你得瑟,哈哈哈,你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扬哥,喝喝喝!雄起,杀它个一干二净片甲不留!”   叶明扬在一众朋友看好戏的嬉闹声中,迂回地求饶:“姜姜啊,真要玩这么大么?我可是你情同手足的亲弟兄啊!”   “你刚刚让我喝的时候,咋不说我是你亲手足呢!少废话,快喝!”江小姜跺脚,不耐烦地催他。   “成,喝就喝!你别嚷嚷了,脸红得跟柿子似的。”叶明扬不忘挤兑她,麻溜地用嘴边尖尖虎牙撬开三瓶酒的瓶盖,仰头“咕咚咕咚”下肚,动作一气呵成,没两下三瓶已经喝光,还颇为惬意地揩抹了下嘴角。   就这?   江小姜傻眼了,“你咋跟喝水一样?”   “不然呢?”叶明扬嫌弃地看向她,“这是果酒啊姐姐,只对你有杀伤力好么!”   江小姜小心脏受到伤害,嘤嘤嘤地坐回沙发上,心有不甘地威胁其他几个还没惩罚叶明扬的朋友,“你们是朋友地就给我搞他!”   于是得罪江小姜的叶明扬接下来十分钟都在接受花样百出地刁难,就地单手做一百个俯卧撑、从桌子底下来回爬十次、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什么去楼上给某位临窗的女士念一首徐志摩的诗……   总之,场面一度失控。   轮到林萝,江小姜清楚她不是个会为难别人的性格,今晚她几乎全程划水,抛出去的都是些轻描淡写的话题,江小姜这会不干了,坐到林萝旁边,摇晃着林萝的胳膊,哀求道:“小林子,小萝萝,小落落,亲爱的……你让叶明扬大冒险好不好,你别放过他,他明天可就回京城了。”   林萝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地与叶明扬对视一眼,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林萝偏着头想了想,问:“叶明扬,你会弹《千与千寻》的主题曲么?”   叶明扬愣了愣,顿时笑得开怀,小虎牙露着很是亲和,他爽朗地说:“钢琴曲《Always with me》,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他起身,那双清透的眼睛会笑似的弯着,干净白皙的容颜熠熠生辉,语气意味深长,“中文名叫《你与我永远同在》,你等着,我弹给你们听。”   “等等!”好友中一个叫齐风的男生起哄道,“林萝你也去啊,他弹你唱这歌才完整。”   林萝顿了顿,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她,叶明扬的亦充满期待,她愿赌服输地起身,悦耳的声线娓娓动听:“好啊,只是有些生疏,不知会唱成什么样。”   此时音乐吧台正好处于自由开放的时间,林萝落落大方地随叶明扬朝唱台上走去,取了麦,叶明扬则坐在在立式钢前,手在黑白琴键上试了试音,林萝清清嗓,两人便默契地对视,算是开始。   一人弹,一人唱,没多久喧闹的清吧渐渐安静下来。   台上的汉服少女歌声空灵如天籁,钢琴旁弹奏的少年偶尔望向台中央的女孩,琴声伴随婉转动听的歌声飘荡在偌大的清吧,悠扬如夜晚高山丛林间随风吹拂的竹林……   林萝闭上眼睛,她清清浅浅地唱着,眉眼间有几分哀伤,这些年在英雄养老院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又扑面而来。   花开似锦,两个人都抱不全的庞大合欢树。   夕阳下湖边下象棋、练剑、打太极的爷爷奶奶们。   郁郁葱葱的草坪,整整齐齐的橙色矮小房屋,还有还有,还有路尽头,一个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   “内心深处在呼唤你 我要找到你   虽然悲伤在重演 但我仍坚信不疑   虽然前途很飘渺 但我仍寻找光明   因为你 我的存在变得很有意义   我的梦想一次次的破碎   不想回忆心中的悲伤   那就让我把心事轻轻的歌唱   即使镜片破碎也会映出新的景色   即使梦想破碎也会留下美好回忆   我仍相信一定会和你在某处相遇   就算遇到困难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   不知何时一曲已罢。   台上女子缓缓睁开浅色的眼眸,长而旷的天籁之音还久久萦绕在众人的耳边,像是随着歌声释放了灵魂深处某种禁锢的深情。   这是一次无与伦比的体验,这是一场令人沉浸其中的视听盛宴,整个清吧里响起如雷鸣般洪亮的掌声。   林萝道谢走下去,她坐回原处,沉默地捏捏自己的掌心。   又重逢了她。   那个穿白裙的小小女孩子。   她坐在养老院的夕阳下,望眼欲穿地注视路的尽头。   她在等待什么?   夜晚啦,燕雀都要归巢啦。   那小孩抬头,闷闷地轻声对着鸟儿们说:“好羡慕你们啊,我也想回家,你们可不可以帮助我,告诉我爸爸……”   爸爸,我想你,你什么时候来接落落回家?

第8章 他变心了

这场生日会,最终以江怀民出现,将醉醺醺的江小姜带走告终。   江小姜手里紧紧攥着那幅卷轴,江怀民哄她老半天才松手,他将画轴放进后备箱里。   平躺在后座的江小姜不知怎么,突然坐起,捂着眼睛凄楚地哭起来,嘴里含糊的声音随着啜泣断断续续,“爸,我不要陈姗挂的《龙凤呈祥》……我不要她当继母……我不喜欢她……”   “多大的人,怎么还闹小孩脾气?”江怀民叹口气,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半晌才安抚完女儿的情绪。   他打开驾驶座边车窗,叮嘱世侄叶明扬,“明扬,拜托你了,帮叔叔把林萝安全送到家。”   “没问题,江叔。”叶明扬点头,“真抱歉,今晚让姜姜喝这么多酒。”   江怀民回头,女儿一副难受煎熬的样子。   心渐渐回温,最柔软之处被戳痛,他爬上皱纹的眼角闪过一抹幽微的哀伤,“让她喝吧,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妈妈去世的忌日,这孩子心里铁定难受……”   十二月末的深夜,车辆与人群散去,林萝和叶明扬站在马路边,一时无话。   林萝跟叶明扬继续在路边等的士,过了会,林萝主动叫他名字:“叶明扬。”   “嗯?”叶明扬飞快应了声,看向她,心中了然,“是不是想知道关于姜姜继母的事?”   “你见过?”   叶明扬声音低沉:“见过,是江叔以前的私人秘书,一个样貌年轻的女人。”   林萝想起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声音哭得嘶哑的小姜在电话里继续嚎啕大哭的场景。   她哭诉,妈妈姜唐去世后,把她当心头肉的那个爸爸,也已死去。   他变心了。   他光明正大地包养公司里一个妖精似的女人,时常夜不归宿。   再到后来,干脆将人带回家,登堂入室。   他直言不讳地告知她,他要和那个叫陈姗的女人结婚。   江小姜差点发疯。   那天晚上,她被逼急了,在陈姗面前对着江怀民放狠话,如果他真要娶这来历不明的女人,她就跳楼自尽,死在他面前。   江怀民似乎很失望,冷淡地说:“江小姜,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不懂事。”   小姜绝望地喃喃,她心在那一刻碎成齑粉。   小林子,我该怎么办?她悲痛欲绝地问。   林萝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甚至更深更黑暗的绝境。   江怀民结婚那天,小姜独自跑来莫城。   林萝去机场接她,小姜风尘仆仆,只背了个双肩书包,一双眼睛肿得跟红色核桃似的。   她冲进林萝的怀里,难过得快要死掉。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替我妈恨死他了,我也恨死他了!”   林萝肩膀让她靠,小姜温热的泪一滴一滴溅在地上,始终无法接受:“他说会永远把我当公主宠的,他许诺我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林萝心如刀割,拍拍她的肩膀,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小姜,你已经努力挽回和改变,既然还是成定局,我们便向前走,好吗?”   小姜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没有一滴泪,才木然地点头。   就这样搬来莫城,一个人租房子,转学,生活,一住就是两年。   江怀民在意这个女儿吗?   当然在意的,那天她失踪,他以为她前晚的戏言是真的,报警托关系,癫狂地四处找她,丢下新娘子婚都没结成。   可江怀民还是从前那个江怀民吗?   不是,再也不是了,因为半年前,他还是结了婚。   林萝嘴里不是滋味,小姜这两年,心里苦。   叶明扬拦到一辆的士,两人上车,司机问,“去哪?”   林萝从呆愣中回神:“人民路幸福养老院。”   叶明扬挑挑眉,好奇地问:“你真住在养老院里?”   林萝点头:“嗯,我爸没回来的时候,就跟爷爷住一起。”   叶明扬饱含关切:“你爸在哪儿?”   “京城那边上班。”   叶明扬默了会儿:“多久回来一次?”   手攥在衣袖里,体温攀升,冻疮发热,像蚂蚁啃噬般痒又刺痛。   林萝心里堵得慌,面色麻木地望向窗外飞驰的风景,轻飘地说,“高中以前,一周一次,现在……不知道。”

第9章 他回来了

林萝轻手轻脚地回到养老院二楼,门掩着没锁,客厅灯开着,她心里暖暖的,出门时提到今晚会晚回来,爷爷明知她有钥匙,还贴心地给她留了门。   养老院三年前装修过一次,原本林萝跟爷爷住在三楼,一室一厅的老套房里,爷爷见她年纪渐大,主动打报告跟领导申请,换成两室一厅。   搬过来后,爷爷坚持让她住在主卧,说是女孩子用带独立卫生间的房间比较方便,他不需要。   她将画具放在爷爷专门给她定制的储物柜里,踮脚提起裙摆,熄灭灯,摸黑猫腰穿过客厅进入自己房间,洗完澡穿上睡裙,她躺回被电热毯烤得温热的床上。   不到八平米的卧室,装潢成舒适大气的暖色调风格,角角落落纤尘不染,靠床里侧的整面墙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和画册,向阳的飘窗边安置画板、颜料、各样笔等画具。   手机在柜子里震动,她取出点开,收到叶明扬的短信:“睡了么?”末尾加上个与他那张脸格外匹配的阳光笑容。   林萝回复:“嗯,正要准备睡,你到酒店没?”   叶明扬被鼓励,紧接着发来下一条信息:“刚进门,酒店条件还不错,哪像别人说的,南方的空调效果其实并不比北方暖气差。”   林萝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叶明扬越发热络,她中断聊天,不再回复。   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床边,实木柜上的手绘日历末圈着红色的弧线,她眉角猛地一跳,被深深蛊惑,心情忐忑不安。   今天12月29日,离元旦只剩下两天。   周遭万籁俱寂,她抱紧她的老朋友——咖啡色小狐狸布偶,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从月初起,她就已经开始倒计时,翻来覆去的数,早能倒背如流。   只剩两天。   她藏不住的欢喜,按捺着狂乱的心跳,全身发热导致昏昏沉沉睡不着。   他会回来吗?脑袋里在吵架,她不堪其扰,冥冥间又有种直觉,他一定会回来。   一晚上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第二天早上按部就班地去上学,混混沌沌度过两日。   元旦这天,养老院里张灯结彩,雪花四处飘飞,北风呼啸寒凉,林衡那俩低调的豪车从蜿蜒的路尽头稳稳开过来,鸣笛叫了两声,停在楼下院子里。   随着林萝长大,林文忠一天天变老,他早年走南闯北殚精竭虑,饥一顿饱一顿身体亏空严重,如今七十七岁高龄,精气神已大不如从前。   林文忠负着手站在二楼阳台上,侧过身往下瞧了瞧,见浑身散发精英气息的儿子从车上下来,旁边车门随后打开,一位穿着雾霾蓝大衣的女子踩着白色皮长靴走出,两人似乎察觉到楼上探究的视线,林衡修长的腿绕过车头,握住女子的手,抬头朝楼上的林文忠喊了声:“爸,儿子回来看你了。”   “叔叔您好。”萧意澜在风雪中礼貌地问好,林文忠没什么表情,萧意澜朝林衡俏皮地眨眨眼,娇嗔地摇摇与他交握的手,脸红地撒娇,“阿衡,你怎么这样晾着我,都不介绍一下的吗?”   林衡亲热地揽住萧意澜的肩膀,萧意澜甜蜜地靠在他胸口,这个动作在他们之间像是进行过无数次,娴熟自如,似一对寻常夫妻。   林萝目光瞬间黯下去,猝不及防被人剜了心脏,素面朝天的脸上霎时血色尽失。   “爸,这是我女朋友,萧意澜。”林衡笑着介绍,沉沉目光迎上二楼角落那张惨白绝望的小脸,心里被狠拧了一道,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朝着小姑娘勾起唇角,“落落,你这孩子,怎么看到爸爸都没反应?”   两人像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他在那边,她在这边,如他所说,咫尺天涯,永远无法相交。   林萝被一点点埋进厚厚的黄土里,呼吸逐渐发紧,皮肤下翻涌叫嚣着快要崩溃的躁动因子,她舔舔毫无血色的唇,坚强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爸、阿姨,你们好。”   说罢,她怕自己会疯掉,多一秒都克制不住,扭头快步冲回了房间。

第10章 不值得

晚上林衡订了市中心一家远近闻名的饭店,去的途中,萧意澜从副驾驶频频回头,热络地找话题和爷孙俩聊,她嘘寒问暖,但林文忠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对她不怎么搭理,而林萝虽有问有答,两人之间又像隔着一层膜,对她始终不大亲近。   这让萧意澜颇为沮丧,不过沮丧没有维持太久,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夸林萝:“落落,听你爸爸说,你八岁就出版了第一部漫画作品,并且上了新人畅销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谢谢阿姨赞赏,”林萝抬头看了林衡一眼,他正目不斜视地开车,林萝很快别开眼:“我当时不过胡乱画罢了,是爸爸瞒着我投的稿。”   萧意澜听罢扬眉,修剪整齐贴着美甲的圆润手指头轻轻戳戳林衡的手臂,调侃他:“阿衡,你职业病呢,女儿这么小就被你算着去赚钱啦?”   林衡闻言莞尔:“还真是冤枉,当时画稿放在办公室,周秘书的小女儿过来玩恰好看到,哭闹着要借回去一个晚上,第二天大清早,她老公突然联系我,问我是否有意向出版。”   这样一提,萧意澜才恍然大悟,“我没记错的话,周秘书丈夫是集英漫客的主要投资商之一吧?”   “嗯,漫画界元老级的出版社。”林衡满意地颔首,感慨道,“落落天资聪敏,后天刻苦勤奋,画出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萧意澜对林萝的好印象倍增,从小姑娘身上仿佛可以看到她父亲的影子,一样的卓尔不群,一样的光芒万丈,萧意澜想,她很难不爱屋及乌。   萧意澜试图通过林衡来拉近与她的关系:“落落,你爸爸是你的忠实读者,他书房里摆了两套你的漫画集,上回我问他为什么存两套,他说,一套是出版社送的,一套是他自己特意去书店买的,他真地很疼你。”   林萝双手交迭攥着,隐藏心里的暗涌,努力做到面上神色如常,她浅浅地笑了笑,“爸爸对我很好的,他给我请的绘画老师大多是画工一流的大师,读六年级的时候,他为了送我去参加一个国外的画展,错失了一个价值几百万的合同,他没告诉我,是我在京城的好朋友写信时无意提到,我才知道。”   萧意澜笑靥如花:“落落,你很幸福,有一位好爸爸。”   闭目养神的林文忠闻言扯扯嘴角,没好气地朝自己儿子冷哼道,“落落体贴孝顺,才什么都往心里咽,京城到莫城才多远,这回要不是我一把老骨头腆着脸请他,他能老实回来吗?哼!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好儿子、好爸爸!”   林文忠刚硬的脸面无表情,讽刺的话语一出,车内温度顿时低到极点。   林衡蹙眉没吭声,萧意澜见状收敛面上的笑意,没有搭老爷子的腔,怕惹他不痛快,只得转而开导小辈林萝:“落落,你心里也别怨你爸爸,他现在手里好几家公司,几千人跟着他吃饭,他有小家也有大家,许多事情得由他掌舵,有些大合同更要亲力亲为地跟进,没办法撒手不管,你要理解他。”   林萝面色苍白地点头,再点点头。   她如秋水的眼眸里笼罩茫茫的迷雾,“我一直都理解,爸爸很忙,他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我愿意等他。”   萧意澜欣慰地投去赞许的眼神。   林衡眼睛跳了跳,车进了市区,路边的霓虹灯在湿冷的夜晚中光芒依旧幽微,林衡从头到尾没有回头,也没看她,她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他清俊的背影,端详他坚毅的侧脸轮廓,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机导航提示前方可拐小路进巷子,路程会更短,林衡烦躁地关掉声音,十字路口显示红灯,他稳稳将车停在了斑马线面前。   林衡沉默片刻才回头,他微叹口气,就这样与她对视,语重心长地劝告:“落落,莫城只是地图上一个小小的地方,天地何其辽阔,美好风光无限,爸爸希望你能出去看看,别局限于方寸之间,耽误了自己前程。”   “我喜欢这里,爸爸,这里是我的家。”林萝紧握自己颤抖的手,她直起背脊,执着地对他说,“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家乡小的,爸爸,如果有,那也一定不是我。”   林衡闻言眼角抽搐,他拧眉开窗,点了支烟猛吸两口,又在听到林萝的咳嗽后狠狠摁灭,他再次回头,咬牙看向她,目光如潮水汹涌:“落落,你还小,爸爸希望你向前走,别回头,因为……不值得。”

第11章 你好自为之

父女俩似话里有话,萧意澜听得云里雾里。   一家人吃得各有心事,本是千家万户围炉而坐的团聚欢喜节日,四人之间气压沉沉。   从饭店出来,林衡坚持要送林文忠回养老院,林文忠照旧拒绝,在路边拦出租车。   正是岁末的夜里,七十七岁高龄的林文忠身体已不复当年魁梧,如今腰背佝偻,白发苍苍,看得林衡心酸。   多年的争锋相对,林衡太清楚父亲执拗的性格,也不再劝他。   林衡先让萧意澜带林萝上车,自己则和父亲一高一矮并排站在路旁,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满是沉痛的悲哀:“爸,我知道您心里对我很不满,关于母亲的事,还有落落的事,我做得不尽责。”   地面湿漉,林衡一袭深灰色大衣,从冷清的大街小巷刮过的北风卷走地面上的残叶,掀起他的衣角,吹乱父亲稀疏的白发。   林衡的递给父亲一根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幽深的眸光里映照着短促的火光,吞吐中烟雾很快缭绕在面前。   他目光深深投向暗黑的远处,恍惚忆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冬夜,母亲因高血压使脑血管破裂被送进急诊室紧急抢救时,他还在去加拿大温哥华的飞机上。   接到周秘书给他的紧急电话,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脸色空茫地呆站在国外人来人往的机场,止不住地浑身颤抖,愧疚得泪流满面。   母亲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   从此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间常会忆起孩提时,调皮的他在军区大院满院子跑来跑去,爬树掏鸟窝偷张家的鸡,邻居气势汹汹地跑到家里来,叉着腰告状,正在门口挂红灯笼贴对联的母亲见状温柔地将他护在身后,好脾气地替他向人一遍遍道歉。   母亲为他操心的样子历历在目,而他呢?   他似乎总是在遗憾,总是在错过。   错过孩子的出生,错过父母的悲欢,他本以为父母期待的是他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后来才明白,他错了,他们最需要的,不过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多么可悲,他没能做到,徒留后半生负罪忏悔。   林文忠边抽烟边瞧了儿子一眼,叹口气,神色淡淡的,疲倦地开口:“你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万事随你去吧,你好自为之。”   林衡沉默,没有说话。   一辆的士从远处驶来,林文忠抬手,车停在路边,林衡躬身为他开门,林文忠坐进去,关门前抬起他那双老迈的眼,敛起戾气,语重心长地问了句:“这么多年,头次见你带姑娘回来,真心的吗?”   林衡点头,没有犹豫,“是,如果您同意,年后就筹备婚礼的事。”   林文忠摆摆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好坏和她过日子的人是你,我就一个条件,落落开心就什么都好。”   林衡心头猛地跳了跳,只觉心力交瘁,半晌才沉声应下,他关上车门,又交代司机几句,车很快消失在夜中冷清的街角。

第12章 爸爸,你回不了头的

夜里,三人回到林衡莫城的住处。   林萝读高中后不常回家来,一是因为爷爷年纪大了她想在他身边多陪陪他,二是家里装潢偏冷色调,偌大的环境太安静且缺乏生活气息,她不适应。   她时常想,爸爸不在的时候,这哪里是家?至多算是套漂亮而没什么人情味的样板房。   她没办法一个人呆在这里,思念他的强烈念头会将她啃噬得片甲不留,令她发狂。   林衡将近一年没回莫城,家里没有备份的洗漱用品,他跟萧意澜出门去楼下便利超市买。   两人走后,林萝推开父亲隔壁的房门,那是她成年后的卧室。   她目光扫过窗帘、书架、衣柜、壁画和抹茶绿小沙发,温润的颜色扑面而来,空气里飘荡着窗台上草木的清香,目光所及的角落被钟点工打扫得纤尘不染。   她进浴室洗澡,出来后擦干净身体,涂身体乳,换上冬款睡裙,开灯躺在床上,取了柜子里一本绘本来看。   绘本封面是海边一块冬草横生的淡黄色土丘,土丘顶站着一位纤瘦的女子,她正面向湛蓝的海洋,静静凝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娜婆婆》是她最爱的睡前读物,当初林衡为培养她独自睡眠的习惯,每周末夜里读故事哄她,这本书是他带她一起去书店挑选的,因而印象深刻。   她目光从书架上一本本扫过去,跨越漫漫的时光,回忆中的一幕幕浮现,有太多太多珍贵的片段,他与她的过去,她从来都如数家珍。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便昏昏沉沉睡过去,浑浑噩噩的,也许是一个小时后,也许半个小时,她被隔壁房间里奇怪的叫唤声吵醒。   “呜呜…阿衡…你讨厌……慢一点啊!”   “阿衡……轻一点……腰要撞散了……啊啊……”   “啊啊呜…我不行了…太大了!你出去…求求你…阿衡你饶了我…”   女人娇媚的嘤咛声与肉体持续碰撞声炸在耳边,她猛地睁开眼。   林萝脸色僵硬的坐起,当即被狠狠凌迟!   她不可置信,眼眶涨红,手紧攥起拳,隔壁的声音却愈发急遽响亮。   林萝只觉天崩地裂,她死死地咬唇,血腥味弥漫在唇间。   她捂住耳朵,声音依旧不消停,疯狂捶自己的脑袋,用被子蒙住整个身体,脑海里如潮水汹涌,海啸在肆虐,她瑟瑟地全身颤抖。   别这样……爸爸……你别这样折磨我……   我会死掉的。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边终于归于平静。   林萝浑身滚烫,长发凌乱,额头上全是汗。   她的心已被绞得支离破碎,神经痛到麻木,丧失知觉。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林萝想,林衡希望她活得漂亮,活得精彩,她便如此,可他已属于别人,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像是行尸走肉,飘去他的房前,“咚咚咚”,敲他的门。   “落落,怎么还没睡?什么事?”林衡暗哑的嗓音在房里响起,林萝咬唇,一把无形的匕首随着那声音插进胸口。   她尝试几次,脸色惨白地揪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屏息开口:“爸爸,我房间有老鼠,我好害怕,你帮我去看看好吗?”   这个理由太蹩脚,漏洞百出,可是她方寸全无,毫无其他办法。   房里响起女人撒娇的哼唧声,接着是男人温声哄女人的声音,林衡套上睡衣下床,不一会儿,他打开了门。   光裸的女人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侧躺在黑色大床里,肤白似雪,媚眼如丝地对林衡说了句“快去快回,等你哦”,门已被林衡阖上,林萝匆匆一瞥,见地面衣物纠缠,丢得四处狼藉,眼睛被刺痛,胸口的匕首已插入最深处。   “老鼠在哪?”林衡见她神情恍惚,眼神闪烁,也没拆穿她,同她走进房间。   林衡走进去,林萝跟进来,门在身后落锁。   “爸爸。”后腰上一双纤细的手臂拢上来,仿佛已用尽全身力气,林萝将毫无血色的脸贴上他的后背,揪着他腹部的衣服,咬着唇无声垂泪,她闷闷地哀求:“你别碰她,我会死的,求求你……”   林衡浑身一震,整颗心往下不断地坠落,他不动声色地回头,推开她,冷声道:“落落,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林萝绝望地与他对视,眸光里浮着迷离的水光,她无助地喃喃,“我不希望你碰她,你不要碰她好不好?”   林衡快掉进她那双雾茫茫的眼里,他要被她逼得发疯,别开眼狠心道,“落落,我年后会娶你意澜阿姨。”   林萝扯出一抹笑,“你喜欢她吗?”   林衡“嗯”了一声,又说,“喜欢,她也会喜欢你。”   林萝仿佛没有听到,抬手抚摸他坚毅的脸,一寸一寸,刻骨的相思,极尽的温柔,不是极致的痴迷是什么?   “爸爸,你回不了头的,就像我一样。”她轻声地说,手已经滑下去,往他里边探去,林衡危险地眯起眼睛,抬手就要阻止。   “爸爸,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林萝哀求地注视着他,林衡心一颤,慢了半秒,她已经搂住他的腰,踮脚亲吻他微凉的唇,“那次好痛,真的很痛,下次可不可以对我温柔一点?”

第13章 她愿意再也不醒来

女儿脸上尽是割舍不离的沉溺,长期深陷泥潭而执迷不悟的举动令林衡眼前一黑。   林衡目光酸涩,狠心推开她,欲将她引向正轨,“落落,算爸爸求你,忘掉它,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林萝流着泪摇头,难过地去扯他的衣角,林衡迅速往后退一步,阻止她的举动。   林萝孤立无援地望着又一次将她拒之门外的他,心里钝钝的,唇齿间又有铁腥味蔓延开,她凄楚地哀求,求他肯定,求他回应,“爸爸,我做不到,我忘不掉,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件事发生后,开导她的话林衡不知重复过多少遍,却拿固执的林萝毫无办法,之后,他带林萝去京城一所三甲医院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心理治疗,林萝却总是以各种借口推拒,到后来,她的抗拒已经严重到一听“心理咨询”的字眼便生理性的浑身发抖。   林衡请京城一流的心理医生洪巍到家里来,想方设法哄了林萝许久,她才愿意接受一次治疗。   治疗后,洪医生忧虑地跟他分析,林萝患有极深的“埃勒克特拉情结”,用通俗的话讲,就是恋父情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源于单亲家庭的林萝儿时对父亲的过度依赖,这种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加深,如今已转为对父亲的极端痴恋和占有欲,处于青春期的她身体和心理开始发育,产生性期待和性欲望,孩子期待与父亲有更多亲密举止,而父亲便成了她幻想的对象……   林衡耳朵听得嗡嗡作响,负罪感不断弥漫扩散,目光沉沉地问医生:“我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洪医生忧心忡忡地说:“为了防止‘恋父情结’的畸恋继续深化,你要适当限制林萝对你的过分依恋行为,以后与她相处,你也要格外注意减少对她性敏感区部位的刺激,适当减少甚至避免与她肌肤的接触,逐步以成人异性之间非暧昧的表达爱的方式来代替……”   医生又说,“只不过,她已经不是普通的病患,情况不容乐观,多年来,我还是头次见到像林萝这样无论用何种方式进行心理干预,她都意志坚定追随本心的患者。”   别墅外的花园里,明明是春光无限的早晨,林衡却觉得一团漆黑暗无天日,他脚下踉跄,手搭在栅栏上,表情沉重地问:“我是否该和她分开,减少见面?”   洪医生沉吟,眼前品貌非凡且事业有成的男子的确魅力四射,他无声叹气,再联想到林萝的偏执,心里隐隐有了别的猜测,不答反问:“林衡,你和林萝,是否已经发生过性行为?”   林衡默然片刻,神色沉重地点头:“是。”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洪医生并不意外,蹙眉问:“有过几次?”   至今想来都过于荒唐,林衡脸上凝结着异样地悲戚、沉痛,无限的懊悔,他没办法原谅自己,语调充满悔悟:“仅一次。”   大抵是林萝使了些手段,才让林衡陷入这样两难境地,洪医生了然地摇摇头,“林萝这姑娘早早认定了心里的抉择,不会轻易受世俗正统观念影响……但她还小,剩下的岁月漫长,家长需与她保持距离,别给她过多不切实际的期待,同时鼓励她克服心里魔障,才能促进她的身心发展。”   林衡自责地点头,“我明白。”   洪医生走前恳切地评价:“林萝是有灵性的孩子,此关劫难,她若跨过去就是婆娑永生,不能,便是跳困厄苦海,衷心愿孩子能够超然自渡。”   林衡送走医生,负手站在门外,远处巍峨的大山耸立,默而不语,雪白的云雾笼罩着重峦迭嶂的山脉。   不知怎么,忧思萦绕、追悔莫及的林衡,脑海里不由自主闪现出那段光阴……   林萝十五岁生日到来前,林衡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说她什么也不想,只希望爸爸能陪在他身边。   林衡向来对自己鲜少陪伴她深感内疚,当即推掉公司的行程,关门潜心研究几日旅行攻略,特意订机票和酒店,带她去素有“第一水乡”美誉的周庄旅游度假。   那时正是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于江南古镇的石板桥间,他一身清峻黑衣,她一袭素雅白裙,比肩而立,成为水乡如画风景中一对令人最过目不忘的男女。   她安心地倚靠他的肩膀,站于楼阁上,默默观赏远方被雨雾沐冲过的白墙青瓦,他们携手弯腰坐上古桥下小小的手摇船,俩人什么也不说,便美好得不像话。   船穿过两岸游客来往、热闹非凡的市集,卖丝绸、刺绣、竹器、白酒等商品的店铺临水而立,卖花的姑娘撑着油纸伞,绵糯的吴侬软语撩人情事。   林萝静静凝视着恬静幽深的小桥流水,听吱吱呀呀的摇橹声,满足地抬头看他,像是注视她世界尽头唯一的一片天空,嫣然地笑着感慨说,爸爸,我要许愿,希望此后余生每天都这样幸福。   幸福到……闭上眼就能倾听到所有花在一瞬间绽放的声音。   林衡低头,眼前女孩素面朝天,黑发如云,眉眼弯弯,正风铃般的欢笑,林衡眉心舒展,惬意悠闲地抚摸她的发顶,“傻瓜,你说的算什么愿望,往后寒暑假,你挑选地方,我陪你去。”   林萝喜笑颜开,宛若白雪中第一枝初生的嫩芽,沿岸风光景致顿时黯然失色。   姑苏城里,云深不知处,晨起的鸡鸣炊烟,早间的方言问候,午时的茶楼饭馆,午后的摇船听曲,晚间的月下夜游……   那一年,那一天,林萝像掉进一个美得虚假的梦里,绚烂氤氲的人间烟火扑面而来,爱人就在身边,此情此景,她愿意再也不醒来。

第14章 呐,骗你的嘛,傻瓜

林衡同萧意澜只住了两日,便匆匆返回京城。   林萝假装若无其事地过着日子,直到年后寒假,从在京城过年的小姜那儿听到林衡即将结婚的消息。   江小姜趴在她家京城豪宅二楼的长阳台上,整个陷进意式极简抹茶绿沙发中,光着脚丫子晃呀晃,她忍不住唉声叹气:“同是天涯沦落人,长腿叔叔怎么也要开始第二春了?男人是不是都这副德行啊,真的好失望,哎!小林子,我们也考虑找帅哥谈谈恋爱吧?”   林萝这几住在莫城南部一个闭塞的小镇上写生,她正忙着完成一部筹备许久的画作,四处奔忙饮食也不规律,有时候在某处打动她的自然景观或建筑物前久久驻足,动笔开画,从日出到日落,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   听完江小姜抱怨的话,林萝握笔的手滞住,思绪被抽离,灵魂如浮在阳光下的一个泡泡,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扎实地戳破。   江小姜见她不说话,猜好友心情一定非常低落,她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将身旁黑白熊猫枕头搂在腿间,撸着自己头发安慰林萝:“小林子,你是不是比较难过?没事的啦,你这后妈还是能看的,你想想我,我爸娶回来的那算什么鬼东西?我打听了下,萧意澜为人处世是比较靠谱的,听我爸说她还是美利坚第三古老高等学府毕业的优秀学生,她叔辈前几年获得过诺贝尔奖,哎呀,家世背景像模像样,说出去倍有面,比我爸在垃圾桶捡的破花瓶强多了!”   江小姜本想拿自己作为反衬让林萝心里舒坦点儿,可不知怎么,一提到江怀民的那个老婆,顿时怒火中烧,气打一处来,愈发嫌弃!   她狠狠揪着熊猫玩偶的毛,竟硬生生扯掉一撮,她嫌弃地将熊猫丢掉,好不容易克制暴躁的情绪,继续说,“林叔叔的婚礼在京城举行,我爸说请柬已经制作了,结婚时间订在五一,林叔叔已经跟你们说了吧?”   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林萝身体还是好一阵发虚,画笔不知怎么掉在青石板上。   她晕眩地揉揉左眼,弯腰去捡,几颗豆大的泪珠便趁机无声滚落下去,“啪嗒”摧毁在地面。   心已凿空,空洞洞的,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她的命运遭了天谴,似乎再也寻觅不到救济良方。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在这些年学会与之朝夕共处,此刻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却时刻提醒她,她依旧不习惯那样被啃噬的折磨。   林萝,你怎么就——沉沦如此,伤悲如此,绝望如此?   她扶着画架,艰难地坐正身子,日光斑驳,手心略微拦住发酸的眼睛,她强迫自己不要流泪,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回复,“嗯,爸元旦的时候带人回来了,萧阿姨人不错,他当时有提到婚礼在年后。”   “林爷爷同意啦?”江小姜好奇地问。   林萝喝一口水,压抑着复杂心绪,将手机开了免提摆在旁边的石凳上,她捋捋坠落额前黑发,握笔继续作画,“嗯,爷爷的意思,我爸喜欢就行,他不反对。”   “哦,好吧。”江小姜表情灰扑扑的,她也不知为何缘由,眼神忧郁,心情低迷,莫名惆怅,“五一我爸来莫城接我,顺路接你跟林爷爷过来,他说这样比较方便,因为林叔叔的客户多,萧意澜亲戚多,到时候有得忙的……”   “好,我都可以。”   林萝的注意力投注在完成一半的画稿上,圆泡泡中存在一个封闭静谧的世界:   男子和女孩坐海边小岛上垂钓,精神矍铄的爷爷在云端的英雄养老院里乐呵呵地与邻居爷爷下象棋,呈流线型的蓝灰色鲸鱼张开双鳍,围绕养老院四周飞翔起舞。   鲸鱼的背部填成黑色,肚皮抹成蓝色,它背上的小孔不会吐水,喷洒而出的,会是满天闪烁的星星。   林萝盯着画出神。   江小姜想起一个事,坏笑道,“对啦,小林子,你还记得叶明扬吗?他不是跟我住在一个小区嘛,最近那小子隔三差五来烦我,帮我买一堆吃的玩的,跟屁虫似的献殷勤,专门拜托我一件事,你猜是为的什么?”   林萝神色淡淡地涂抹天上星星的色彩,低声接她的话,“你说,是为了什么呢?”   江小姜兴冲冲地就等她接茬呢,她乐不可支地拍着另一个熊猫抱枕说:“他小子居然让我出马,邀请你来京城玩,说若是我能约到你,就给我弄到安妮·海瑟薇的签名照!”   林萝笑笑:“所以呢,你答应他了?”   “呜呜呜……你知道我最喜欢安妮公主了!”江小姜猛地点点头,可爱地比比手指头,试探地问她,“反正离开学还有五天,过来玩一趟么?叶明扬说发现特别干净一地方,可以带你去写生。”   林萝摇摇头,婉言拒绝,“抱歉,小姜,我在三月中旬前要完成一本画稿,已经签了出版社,到四月底才有时间去京城了,那时还有个动漫节要参加。”   “哇哇哇!!”江小姜彻底震惊,从沙发上翻滚下来,振臂高呼,“小林子,你居然会主动签出版社,还参加了动漫节,我没有听错吧?!”   “嗯,一位师兄邀请我去当形象大使,盛情难却。”林萝笔顿了顿,犹豫一下,目光抬起,瞧向不远处的河堤,堤岸上嫩黄色迎春花随风摇摆。   多美的风景,可我为什么如此哀伤?   或许最近累狠了,林萝精力不大集中,她思绪异常飘忽地问,“小姜,如果……我离开很长一段时光,不能接你电话,不能陪你说话,你会不会生气啊?”   江小姜恍惚回忆起林萝曾经提过往后要去日本留学的事,她心猛地一揪,委屈地嚎道:“哇我不要!我会想死你的!你要去哪儿?去国外学画画吗?”   “对呢。”林萝忙说,“就像我爸说的一样,莫城确实太小啦,呆着呆着,还挺累的,或许我可以四处去逛逛,你说是不是?”   江小姜却抓到不寻常处,敏感地问:“不对劲,四处走走为什么不能接电话,为什么不能和我说话?”   林萝在风中浅浅地笑了笑,“呐,骗你的嘛,傻瓜。我哪儿也不去,吓吓你而已,你还真信。”

第15章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接到她

随着林衡婚期接近,林萝的睡眠质量转为奇差,频繁辗转反侧到半夜都无法入睡,焦虑、抑郁、浑浑噩噩的情绪占领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她不堪其扰,通过一些渠道买到安定片,每日睡前吃一颗,夜里才舒坦些。   林衡结婚前两日,林萝在京城参加几位师兄组织的动漫节开幕式。   她全程礼貌微笑,没有人发现她明媚动人的躯壳下,苍白的魂魄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开幕式结束,师兄陈书本要送她回去,林萝委婉拒绝,自己打车去目的地,陈书不放心地记下车牌,出展馆时林萝手机震动,林衡的来电。   林萝上车,窗外高大的建筑物往后退去,出租车司机将车开得极稳。   匀速前行对她来说,太慢、太慢,仿佛还有太多太多事情来不及做。   来不及了啊……   就像在冬天等待硕果累累,初夏等待一场雪,秋末等待漫山遍野的花开,一切都来不及了啊……   她不舍地摩挲屏幕上他的名字,心里从来都装着他,他一直都在,可此刻,还是这样想念他。   心脏揪着发疼,眼泪猝不及防地自己冒出来。   眼角湿湿的,有眼泪趟到耳边,掉进发里,冰冰凉凉。   她最近真地很爱哭,脆弱不堪得令她憎恶,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下一秒,她又说服自己,再任性地陷进去一次,最后一次。   “爸爸。”她接起电话,唤他,缠绵悱恻得令林衡心惊,声音像极某种动听的乐器,闷着点儿压抑的沙,“怎么啦?”   “落落。”林衡语气温和,“陈书说动漫展开幕式已结束,你在回来的路上。”   陈书是林萝第一位绘画老师的大弟子,林衡熟识。   “是的。”她点点头。   “别把自己搞得太累,注意休息。”林衡叮嘱。   她做不到,可她向来是乖孩子。   “我知道,爸爸。”   林萝的精神不济,林衡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他好像在问:“落落,想不想去李宇的演唱会?”   林萝轻音乐关注得多,流行歌接触少,李宇是她唯一喜欢的女歌星。   林衡那会儿刚把公司开到国外,忙得不可开交,周末依旧雷打不动地回莫城接她,某次吃完晚饭,林衡拉着林萝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抚摸着她发顶许诺,“落落,等你再大一点,爸爸带你去看李宇的演唱会,我家落落一定是全场最漂亮的‘玉米’。”   夏夜的夜空下,十岁的林萝仰着小脸,清澈的眸子里映入漫天星光,她欢欢喜喜地点头,停住步子,眼角含笑地张开手臂,依恋地抱住爸爸精壮的腰,踮着脚期待地问,“爸爸,你会一陪我一起吗?”   林衡宠溺地捏捏她的手心,附身吻她白皙清丽的脸颊:“当然,你赶都赶不走。”   林萝眉开眼笑。   在儿时她的心里,林衡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而她自己是山涧边一颗小小的树。   落日余晖里,西风斜阳中,万籁俱寂之际,她静静朝他迎风生长,眼里心里全是他的身影。   爸爸,从来都是她唯一的执着,她义无反顾地奔赴。   可悲的是,或许穷尽一生,她爱的人都不会打开心扉接纳她。   林萝苦涩地问:“什么时候?”   “今晚。”   “爸爸会去吗?”   “当然。”林衡站在夕阳西下里的巨大落地窗前,目光投向远方矗立的密集建筑物,“无论你想去多少次,爸爸都会陪你去。”   不过,是爸爸的身份而已。   不会再有其他,永远只是爸爸。   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好爸爸。   “一次就好。”林萝不贪心,她降下车窗,下午的风徐徐吹来,拂过她年轻的脸庞。   发丝与风旖旎纠缠,望着远方的山峦,不知何时又红了眼眶。   她鲜有地撒着娇,“爸爸,我迫不及待啦,现在就想去,想听现场版《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傻瓜,马上就去。”不知怎么,林衡心跳漏了两拍,在那边宠溺地笑,迫不及待地拿起车钥匙出办公室门,“你到万达的星巴克等我,别站路边吹风,我现在过来接你。”   车停在某处酒店门口,她开门下车。   双目朦胧似雾,神情恍惚迷乱,她背上黑色小包里侧,装着一瓶未开封的安定片。   她的爱是她所有磨难的根源,夜幕降临,她走向一个绝境。   对不起,爸爸,我没办法看着你和别人结婚,绝对不能。   可我已经走投无路,你知道吗?   她想,只有她杀死自己,才可以不再乞求他,令他左右为难。   “嗯,爸爸,我等你。”她乖巧地点头,表情温顺得像小猫,与小时候每一次坐在养老院门口等他时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接到她。

第16章 林衡快被逼疯

公司总部离万达不过十分钟,然而天公不作美,刚驶上大道便下起连绵不绝的中雨,时间又恰逢下班拥堵高峰期,车前进两步停一步,远远近近断断续续,堵得林衡心里直发慌。   担心林萝淋雨,给她拨过两次电话,那边始终未接通,林衡漆黑的眼底没来由地冒出一股浓重的躁意。   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随密密麻麻的车流挪动,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手无意识地扯松领带,降下窗,在飘雨中无神地点燃一支烟,左手随意搭在窗口,红星烧到尽头烫在皮肤上都浑然未觉。   盯着前方雨幕里牵牵扯扯的车辆,愈发烦躁。   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在此刻变得刻骨铭心,隐藏在心底最黑暗处的欲望如同粗糙的沙砾,碾压得他浑身发疼。   “爸爸,我喜欢你。”?他又听见她娇滴滴的表白。   那间叫“忘不了”的客栈里,埋葬过他们欢愉至死的第一次。   她跨坐在他腿上,曼妙的身子浑身赤裸,嫩白光滑的双腿藤蔓似地缠住他的腰,一双眼妖精似的勾魂摄魄,将被欲望主导的他勾住,只能任凭她在他心里作祟。   “落落……”林衡似醒非醒,漆黑的瞳孔不认识般地注视眼前与自己沉沦的女孩,极致的痛苦与欢愉排山倒海,理智叫他快停住,大掌却扣住她的腰杆,寸步不离地嵌入她身体中,两人交缠着重重倒进墨色的被单里,他几乎随着本能大力耸动,只想捂住她红润的唇,“别说了……”   “不,我要说,爸爸,我超喜欢你的……”她无助地抱住他的脑袋,汗湿的绯红双颊蹭着他脖子,痛并快乐着,眼角楚楚可怜地冒出热泪,向他求饶,“爸爸,我好痛……”   林衡气血下涌全往一处冲,他双目通红、浑身紧绷,她说痛,可他心口灼热得更痛,不受控制地撤出又捣入,再顾不了她是初次,近乎粗暴地重复霸占她体内最深处。   女孩毫无保留地躺在他身下,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美好奉献给他,祭祀一般,她喘着气娇声讨好地问,“爸爸,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林衡溺毙在她的诱惑里,心失重得厉害,他眼底剧烈地颤动,早已丧失理智,恨不得一遍遍将她揉碎在自己身体中。   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   林衡不可置信地想,他和他疼爱的骨肉竟然躺在一张床上做爱,抵死缠绵。   太淫靡,太崩溃,一切像极天方夜谭的梦。   该死!   尽管不愿意去想,回忆还是见缝插针往脑袋里钻,无休止地召唤他,提醒他不要忘记。   林衡快被逼疯!   落落,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爸爸的电话?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压下满腔愁绪,林衡一秒都等不住,只想立即见到她!   他抬起浓黑的眉,一路狂乱地摁喇叭,眼睛幽深得难以琢磨。   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十分钟的路程还是开了三十分钟,他顾不得其他,将车丢在路边,车窗也忘记关,大步朝星巴克走去。   星巴克到处都是人,可哪一个都不是她的脸孔,她不在!   她会去哪儿?在京城,她还能去那儿?   林衡彻底乱了阵脚,喉头上下滑动,他克服心底极度不安的情绪,揪住一个擦肩而过的服务生,比划着身高,急切地问,有没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十七岁漂亮女孩来过?   那服务生望着眼前仓皇不定的男子,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林衡心凉半截,立即甩开他冲出去,边走边给陈书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不等对方开口,林衡阴郁地问:“林萝回来坐地哪辆车?”   陈书心霎时提起,反问:“林叔,师妹还没到家吗?”   “我问你她坐的哪辆车??车牌号!”死亡的味道在空气里发酵,林衡彻底魂飞魄散,攥拳朝手机在雨中大声吼道。   陈书顿时大失惊色,有什么可怕的念头重重坠落在他心头,他六神无主地念了一串字数:“京A·8P……”   林衡立即挂断,深呼吸让自己尽量镇定,用最快速度搜索号码,拨给出租车公司客服,问到那司机的号码时,手心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   面对他的质问,怕担责的司机显得局促不安:“那位小美女二十分钟前进了森仁酒店……”   眼前猛地一黑,最可怕的猜测被证实,林衡差点吐出一口血。   他顾不得全身湿漉,飞快地跳上车,单手转方向盘踩油门,横冲直撞地飚出去,拨120叫救护车。   他手一直抖个不停,心惊肉跳地拨酒店前台电话,忽略交警鸣笛,发狂似地飚过七八个红灯,歪七扭八地朝森仁酒店一路赶去……   落落,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我什么都答应你,傻瓜,你绝不能做傻事伤害自己,算爸爸求你……

第17章 勿念

哪里还有耐心等慌慌张张的服务生找房卡,浑身狼狈的林衡从电梯大跨步走出,腥红着眼猛地一脚踹开门。   他跌跌撞撞扑进去,悲怆地扑向一室冷清,扑向索命的死神。   满室静谧,她睡着一样,手背朝上迭放于小腹,表情恬淡安详地躺在榻上。   如同每一个夜晚和清晨,惬意地睡着了一样。   窗户留一道缝,风钻进来撩起白色纱幔,她不笑也不说话,睡得很沉,这么大的动静也不醒来。   她该有多累?   床头柜上躺着空荡荡的白色药瓶,一张小纸条压在一旁,整个画面如此触目惊心,林衡被踹进地狱里。   他目光狂乱地掀开被子,血液在血管里爆裂喷涌,他崩溃地横抱起气若游丝的她,往外冲去。   ……   林萝被送进急救室,红灯随之亮起,林衡的世界的光亮随之被抽走,只剩悄怆幽邃的深灰色。   急救室外,护士拿来一堆表,交代林衡填信息、签字,林衡紧抿着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手虚握着笔,凌乱的字不知是写出来的还是抖出来的。   急救室里,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对病人生命体征进行评估,启用呼吸机抢救,血液灌流……   “林总,令爱初步检查为安眠药中毒,她长期服用安眠药,今天的剂量已远远超出人体接受范围。”主治医生汪阳站在他的面前,面容和声音在林衡视听神经里都极为模糊,“已安排洗胃,她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全身肌肉弛缓,反射消失,危在旦夕……”   他在说什么鬼话?明明早上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危在旦夕了呢?   林衡不愿接受现实,然而整个脑袋里全是她送进去前面若白纸的模样,一刹那被逼得急火攻心,头晕目眩站不稳,汪阳拉他一把他才稳住。   “汪医生,救她。”林衡大脑一片空白,痛苦将他吞噬,他只觉冰冷渗骨。   骤热骤冷,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绝望贯穿肺部,他呼吸阻滞地一遍遍祈求,“救她。”   “林总,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尚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会力挽狂澜,令人担忧的是……”医生欲言又止。   林衡屏息,眉头拧成结,心脏被勒住。   “令爱一心向死,目前毫无自我拯救意识,情况不容乐观……”   医生忧心忡忡地快步返回急救室,林衡跌坐在地,久久怔忡呆滞。   一张纸条随着他的动作飘落,他拾起,攥入手心,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点燃一支烟,猛抽几口后捻灭,才有力气将注意力放在那份沉甸甸的“遗书”上。   爸爸:   在纷繁世道里,唯有你,是我的光,是滚烫的炽热,也因你,我明白何为黯淡,何为跌落谷底的寒凉。   你知道吗?我曾在梦魇中,诚挚地向上苍祈祷过成千上万次,愿她让我们结缘,神无情地回应说,三生石畔,永不会有我们的名字。   刻骨的孤独将永生伴随我。这是对我罪恶的报应。   满腔痛苦发涨,溢出来,不断溢出来,令我力不从心不堪忍受。   或许,这会是我从深渊中被解脱出来的最极端却又最无可奈何的方式……如此对生命不负责任的仓促的结束令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的自私……   爸爸,我什么也不要,不再挣扎不再祈祷,只愿你和爷爷过得好。   勿念。   您不懂事的女儿:落落。

第18章 没有婚礼

林萝洗胃后转入消化内科住院,汪阳领着几个白大褂的医生来了又去,提醒林衡照顾病人需要注意的一系列事项。   林衡守在床畔分秒煎熬着,每当一合眼就会惊醒,如此反复。   近十个小时后,林萝手虚弱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紧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轻微的动作,黯淡的眼里顿时生出盎然神采。   心猛烈跳动,似乎随着她重新活过来。   他俯身贴近她,小心翼翼,像对待一块易碎的宝贝,声音低哑:“落落,胃还疼吗?   近在咫尺的清俊男人,眼球里布满红色血丝,眉宇间憔悴不堪,是林萝从未见过的消沉模样。   “爸爸……”面色苍白的林萝艰难地抬手,心疼地慢慢抚着他下巴上的青青胡茬,苦涩地说,“我做了好长的噩梦,很害怕醒不来。”   “傻瓜。”林衡手指怜爱地摩挲着她温热的手心,一如小时候陪在她身边哄她入睡,“有我在,怕什么?”   林萝脸上多了几分红润,林衡浅笑,摸摸她的乌发。   不再隐瞒自己心意,他低头覆下去,投下一片阴影。   在她的怔愣中,他动情地含住她的唇,碾着她稍显干燥的唇瓣,额头贴住她的额心,心有余悸地感慨:“落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实得虚幻,他心里从未有过的疼痛和充盈,又格外豁然开朗。   周围一片寂静,阳台上绚烂的鸢尾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青翠碧绿的叶片中停驻,于五月的清晨,盈盈芳香阵阵袭来。   ……如此主动的吻,从来未袒露的亲密,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吗?   迟钝的思绪里浮现出这个念头,林萝瞬间落入寒冬的冰窖。   林衡正欲加深那个吻,林萝微微侧过脸,不动声色地躲开他亲密的接触。   “爸爸……你看上去很辛苦。”她转过眼,盯着他疲倦的双目,不忍地说,“回去休息吧……我不会再犯傻。”   “你先睡,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也不去。”   林衡喂她喝些温水和易消化的白粥,照顾她睡下。   他去阳台开机,给家里管家打电话,让他安排人送换洗衣物过来。   男主人突兀地失踪一晚上,还是临近大婚之际,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这闹出不少状况,管家絮絮叨叨,林衡此时已经憔悴到了极点,嘴唇泛白,眼睛下面有浓浓的黑雾,蹙眉听着管家报备家里情况。   微风拂面,林衡目光盯着远处太阳升起的地平线,沉声说:“贺江,订今天的机票送老爷子回莫城。”   贺江震惊:“先生,明天是您的婚礼,今天为什么送……”   “没有婚礼。”晨光照在林衡的脸上,他神色很淡。   贺江怔忡了几秒,不可置信地确认:“先生,您的意思是,暂时推迟婚礼吗?”   林衡直言不讳,“不,是取消婚礼。”   贺江彻底呆住:“先生……这……”   “还有疑问?”林衡明显不想再继续话题。   贺江被噎住,不再问,点头称是,“我这就去办。”   通话里显示无数个未接来电,都来源一个人,林衡给她回了个电话,对方几乎是头一秒就接起来。   “阿衡!”萧意澜难掩责备,“昨天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你知不知道我要急死了?我……”   “意澜,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林衡转身,幽暗的目光透过推拉门投入病房,雪白的床上,女孩皱着眉,睡得不大安稳。   最幸运不过是虚惊一场,林衡想,他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也不该再耽误他人。   “没事,阿衡,我理解的,不用和我道歉。”   提心吊胆一个晚上,什么都预料了个遍,如今真到揭晓,萧意澜没来由的心慌,真相反而不那么重要。   她不想知道……或者说,她恐惧真相。   林衡却没有迂回,直入主题:“意澜,昨天晚上我和一个女孩在一起。”   萧意澜眼睁大,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她攥住手机的手泛白:“什么?”   “你听到了。”他淡淡地说,“就像你听到的那样。”   萧意澜心沉进谷底,“你跟那个茶叶店的妖精睡了?”   林衡不是花心的男人,萧意澜深知他为人,在她之前,唯一一个让他多看两眼的人,是一家茶叶店弹古筝的贱人!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一定是那贱人勾引林衡——那个素着一张脸,总是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女人!   萧意澜顿时火冒三丈,只想当场撕碎她!   臭婊子!   林衡拧眉,沉下脸,“你好好说话。”   “你竟然维护个下三滥的女人?”萧意澜气急败坏、哭着咆哮道,“她就是婊子!骚货!林衡你瞎了眼,你为她和我翻脸?你混蛋!你滚蛋……”   林衡面无表情地挂断了通话。

第19章 同床异梦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碧落黄泉小走过一回,林萝突然想明白很多事情。   爱,为什么一定要占有呢?   回望这十七年,她是可悲的孤独患者,似乎已画地为牢太久,朝着天际遥不可及的星辰,等待着,没落着,眼睁睁看自己堕落而无能为力,一遍遍敏感绝望,一次次遍体鳞伤。   在半梦半醒间,她微不可闻地叹息,终归是她咎由自取,可她开始厌弃这样的自己。   第二天清晨,发现自己在男人怀抱中醒来,他双臂箍在她腰腹间,如同一个密不可分的死结。   她心像架风中的秋千荡啊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她淹没,默不作声良久,林萝才伸手试着解开,一会儿后双手已经发软,脆弱的身体精疲力竭,却始终挣脱不得。   沉睡的男人被她小小的动静闹醒,睁开漆黑的眼,双眼尚且混沌,薄被下的双手依旧禁锢着她的腰。   失而复得的喜悦始终包围着林衡,他疼惜地亲吻她的眉眼,嗓音缱绻地问:“醒了?饿吗?”   鼻端蔓延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他的身上对她来说从始至终有股致命的磁场,林萝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疲倦而充满柔情的脸庞,发了会儿呆,才恍惚地问:“爸爸,几点了?”   林衡屈臂,就着微光瞥了眼深灰色腕表,低声说:“才五点半,还早,你再睡会儿。”   思绪瞬间清明,林萝哪里还睡得着,忙问:“今天五月三日吧?”   林衡沉默了一会儿,应道:“嗯。”   “今天可是你和意澜阿姨结婚的日子啊,怎么忘了?”林萝浑身一激灵,慌张地提醒他,推推他如铁的胳膊,摇摇昏涨的脑袋,若无其事地准备起身,“都怪我,你别管我了,快去吧!”   林衡心口一窒,阻止她再动,轻轻拍抚她的肩膀:“落落,我跟萧意澜已经分手,所以不会再有婚礼。”   听了他的话,复杂的情绪交汇倒流,林萝如梦初醒,悲哀地愣住。   “怎么会这样?”   林萝眸中掀起波澜,一幕一幕在回忆中重现,林衡将她搂住躺回他臂弯里,她闭了闭眼,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林衡见她眉头紧锁,眼里雾蒙蒙苍茫一片,担心她胡思乱想,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落落,我跟她各有所需,感情本没到这一步,是我负她,和你没有关系,你别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   林萝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她心底压着块石头,轻声自嘲,“爸爸,我知道是我拆散了你们,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方法。”   林衡不准她瞎想,亲吻她的发鬓,哄她入睡。   林萝哪里还睡得着。   她没有预料到自己还能活命,能活过来,心里倒没多么庆幸,反而悔恨不已,她很不齿自己这种用命夺爱的方式。   林衡本就放不下她,何况她还无意中以死相逼,他现在只能投降。   单人病床承她一个还算绰绰有余,与他同睡便显得逼仄局促,两人躺在昏幽中的,皆是心事重重。   父女俩四肢紧紧贴靠在一起,她脸趴进他怀中,附耳听他沉重的心跳声,依恋的同时不禁悲从中来。   爸爸愿意主动碰她,她以前哪敢奢望?可从此都要打上愧疚和施舍的烙印,这真是她所追求的吗?   林萝苦笑着忆起两年前,在周庄骗他喝酒给他下药的夜晚,那个与他抵死缠绵的初夜,她的手段又能高明多少?   她似乎一直在逼迫他,逼迫他抛下红尘世俗里的伦理,逼迫他一步一步地走进死胡同,直至退无可退,只得与肮脏罪恶的她,一起在暗夜的沉渊中颠倒沉沦。

第20章 上个厕所而已

林萝卧病在床,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周。   林衡远程操控悔婚后的一地鸡毛,将所有需要面谈的工作丢给江怀民,好声好气地受了对方的暴跳如雷和怨声载道,自己则坚持在医院陪护,林萝怎么赶他都赶不走。   他像是变了个人,贴心至极,殷勤至极,拒绝请高级看护,亲力亲为地照顾她吃饭洗漱,伺候她换衣服上厕所,这让林萝有些无所适从。   前天抢救,林衡两眼一抹黑,住院手续办得简单潦草,所住的双人间病房条件简陋,林萝不愿再换,林衡都随她的想法,只额外要求将两张单人床中的一张换成了双人大床。   早饭后,林萝呆呆地瞧着护工将大床搬进来组装,再将墙角另一侧那张没用过的单人床拆了搬出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她目瞪口呆。   下午,林衡坐在病房待客小沙发上处理文件,林萝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头画画,朝着聚精会神工作的男人勾勾勒勒好一会儿,画板上的素描人像轮廓初显。   身体能量消耗快,肠胃有些不舒服,她动作很慢地掀开被子,小幅度地移动,拧着眉头想去洗手间解手。   “别动,我来。”林衡丢下文件和笔,眼疾手快地快步过来,弯腰俯身,一手拎鞋,一手托住她病服下摆的臀部,稳稳将她打横抱起。   林萝脸蹭到他胸口的衬衣上,闻到的味道很熟悉,牛奶味沐浴乳的淡淡香味,他早上晨浴用的是她的沐浴乳。   林萝双颊发烫,低垂着脑袋,乌黑的长发半遮住她雪白的面庞,她推推他的胸膛,小声说,“我自己可以。”   “别逞强,你现在还很虚弱。”林衡将她护在怀里,他个子高力气大,把她抱到房内另一侧的洗手间丝毫不费劲。   林衡侧身推开洗手间的门,蹲下给她穿鞋,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地上。   林萝披着一头乌黑如绸缎的长发,发尾及臀,洗手间的厕所是老式的蹲坑,她正要抬手扎头发,男人却已先她一步,一手略显生疏地将她长而密的青丝捞起,露出她如瓷器般光滑白皙的脖颈。   他盯着那抹白,呼吸渐促,哑声问:“用什么固定?”   暧昧在狭小的空气里蔓延,林萝的脸早已烫得发红,连忙取下手腕上款式简单的金珠发圈,头也不回地递给他,“这个。”   十几年没给林萝扎过头发,林衡动作虽缓慢却一丝不苟,林萝身高一米六三,不算矮,林衡一米八七,女儿站在他面前越发娇小,林衡忽而忆起她幼时,那会儿自己心血来潮时也会给她鼓捣发型。   弹指一挥间,女儿已亭亭玉立,给稚子编花花嫩嫩辫子的时光不知何时已远去,早已束之高阁。   洗手台上的镜子中,长发柔顺地被扎成一个大气舒爽的丸子头,有模有样的,林萝轻轻咬唇,说了声“谢谢爸爸”,林衡笑了笑,深藏功与名,留下句“有事叫我”,退出去,阖上门。   上个厕所而已,还有什么事需要叫他?爸爸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虽这样想着,林萝的脸却已彻底红透,心脏砰砰地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抬手捂住灼热的那处,不知如何是好。   奇怪,我的心怎么会跳得这样厉害呢?

第21章 你满意吗?(已捉虫)

老市医院坐落在云山脚下,被称为天然的氧吧,四季空气清新。   林萝安静地侧躺在床上,听窗外风穿夜林,见夜色渐浓,粉桃色的一轮上弦月挂在天际,泛着清丽淡雅的光泽。   林衡傍晚被张怀民催着回了趟公司,至今未归,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睡又接连不断地做噩梦,夜半哭着醒来,病房门恰被推开,来人听见闷闷的哭声,“啪”地亮起暖黄色壁灯,她迷蒙着双眼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搂入宽阔的怀抱之中。   “傻瓜,没事了,别哭。”   是他在温柔地哄她、为她拭泪,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和烟草的气息,携着几分室外的清冷。   男人一手轻放在她背部,另一手怜爱地拍抚她的肩膀,林萝情绪慢慢平复,还是忍不住后怕,小声哽咽地扯住他衬衣下摆,紧紧抱住他的腰,黯然垂泪:“怎么办?爷爷说他永远不原谅我……他从来没对我发过那么大的脾气……他咳嗽得厉害,后来还开始吐血,我急得不行,他却不允许我叫医生,也不准我叫他爷爷,他说我以后不是他孙女……”   林衡怜惜地亲吻她的眉眼,“不怕,只是梦而已,他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有我陪着你。”   林萝还是心有余悸,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扯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叹口气,有些仓惶地问,“爸爸,你说……我是不是一直做错了?”   林衡吻她柔顺秀发,安置她躺在自己臂弯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叹息道:“你没错,落落,错在我……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称职的儿子。”   林萝把脸颊贴在他胸口,于他怀里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你在我心里是世上最好的父亲,没有人会比你更好,我喜欢这样的你。”   静寂的月光洒向阳台,从门窗罅隙处闯入,唯恐惊扰互诉衷肠的两人,规矩地落在床前,留下一抹清幽的浪漫。   林衡揉揉她的脑袋,低声说:“落落,你现在年纪小,容易将亲情和爱情混为一谈,等你读大学,视野开阔,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经历得多了,会发现两者有很多不同,曾经根深蒂固的执念或许会成为无法挽回的遗憾……”   林萝闻言敏感地蹙眉,在月光下认真地仰视他,“你又要赶我离开你,劝我独自去长大吗?”   林衡听她这样问,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希望你做事情慎重,往后成熟了回过头时才不后悔现在的决定。”   “爸爸,我现在的决定不成熟吗?”林萝耷拉着脑袋,情绪变得低落。   林衡沉默,又因她的低落,心里变得烦躁。   “就算偶尔会矛盾,但我对我做的决定并不后悔,所有的事情重来一次我还要那样做。”林萝伸手抱住他脖子,微凉的唇触碰他的唇畔,低声开口,“我爱你,我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爱,从没有退缩和怯懦,你呢?”   女孩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将他当做一切,目光灼灼地等他的回应,林衡心重重地跳了跳,顿时五味杂陈,“落落……”   林萝被他的迟疑刺痛,是她自作多情么?   她凝视他幽深的双眼,想要钻进深处一探究竟,可她似乎总是看不清他,明知他如今朝夕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应该满足,可她还是忍不住自取其辱地问,“林衡,你爱我吗?”   林衡怔愣片刻,这句话像被她用锤子一字一字敲在心上,足够地刻骨铭心,他却不知怎么回应才算是正确,才不会耽误她。   他的迟疑令林萝失望透顶,如寒冬腊月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林萝悲楚地发现,这一切多么熟悉,如一场轮回,兜兜转转重回到原地。   他从没有爱过她,一直是她在逼他就范,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温情退却,林萝退出他的怀抱,主动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她转过身去,没有再看他。   很久后,久到她以为自己快睡着时,她听见自己唇齿间蹦出句清晰而凉薄的声音。   “爸爸,如你所愿,我会试着忘记,你娶意澜阿姨的事情我也不反对,这都是你想看到的吧,你高兴了吗?”   林衡想要抱她,却被她挣脱,林衡痛心地说:“落落,我不是这意思。”   林萝自暴自弃地嗤笑道:“算了,还能有哪种意思?我们除了父女关系,不会再有你所担心的其它,请你放心!”

第22章 爸爸,我不会嫌弃你的

林萝故意挪到床沿,背对着他,此时隔在两人之间的仿佛不是几厘米的宽度,而是无边无际的天涯。   林衡心撕扯着痛,伸手缓缓扳过她肩膀,与她面对面,温声拆穿她:“落落,你在撒谎。”   一眼被看透,林萝差点跳脚,委屈得厉害,忽然张嘴往男人小臂上咬去。   她咬得极狠,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扑簌扑簌往下坠落。   林衡一声没吭,手臂不闪不躲,任她畅快地宣泄。   直到血腥味蔓延在唇齿间,林萝才抖着唇松开。   林衡毫不在意伤口,伸手揽过她,问她:“小家伙,解气没有?”   “没有。”林萝语气恨恨的,抿抿唇,眼睛里湿漉漉的,她带着哭腔说:“我恨你。”   林衡换了个姿势抱她,将另外一只没咬过的手递到她唇前,“那继续咬,直到你不恨为止。”   林萝当然不愿再咬,亦不能继续窝在他怀里。   此时此景,两人面对面相贴的姿势古怪地亲密,她推拒他的胸膛,冷冷地撵人:“爸爸,请你去自己床上。”   面对她的逐客令,林衡难得甩赖,手臂扣在她腰间翻了个身,让她整个趴在自己上方,林萝因着他这动作心跳乱了节奏,怔怔愣愣地仰起脸庞,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男人目光幽深,温热的唇凑到她耳边,吐出两个字:“不去。”   林萝顿时语塞,呼吸紊乱,试图挣脱他起身,“行,那我过去。”   “好,我抱你。”林衡点头,顺势抱着她起身,长腿几步走到另外一张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自己随即跟着一快躺下去,自然地掀起被子盖住了两人。   “你……”林萝心都快跳出来了,头昏脑胀地问,“你怎么不睡那边?”   林衡侧身与她贴近,眼睛黑漆漆地凝视着她,心潮起伏,柔软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落落,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思考我们之间的事。”   病房一下子太安静,林萝听见腕表上的指针发出“哒哒哒”的细微声音,她心乱如麻,屏住呼吸,闷闷地问:“那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林衡亲吻着她红红的面颊,抬眸感叹,“自欺欺人实在折磨人,折磨你也折磨我,也许我早该像算命先生说的那样,放下固守的观念,诚然地面对本心。”   林萝心里百转千回,她暗暗骂自己不中用,“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么,什么时候算的命?”   林衡笑笑:“从周庄回来,经过人民公园门口桥上,有位戴墨镜的老先生拉住我,给我算了一卦。”   林萝盯着他薄唇一张一合,此刻每一秒都跟做梦一样,不像是真的,她听见他接着说,“老先生提醒我,身上枷锁别太重,莫杞人忧天,且劝我不必思虑过多。”   “哦。”林萝眯了眯那双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眼睛,低下头,轻声问,“所以呢?”   “落落,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林衡不再犹豫,他家的小姑娘,只属于他的小姑娘,叫他如何不喜欢?   “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林萝开口,声音发着颤,眼泪掉下来,这是这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傻瓜,这话该我来问。”   林衡大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额心与她相抵,他叹息,舔舐她的眼泪,唇贴上她的,霸道、侵略、占有的气息充斥在深情炽热的吻中,那是男人对女人心仪的证明。   直到林萝气喘吁吁,他才放开她,说道:“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再过十年,你正当青春,我呢,糟老头一个。”   林萝将眼泪尽情地蹭在他胸口,眯着眼睛笑出声,她郑重地许诺,“没关系,爸爸,我不会嫌弃你的。”

第23章 让她尖叫着高潮

夜里林萝掉了许多眼泪,前十几年不如意的眼泪堆在一起似乎要一次性掉光,林衡不断地亲她哄她温情地唤她宝贝,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吻的谁,两颗悸动的心碰撞在一起,欲火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胸前的扣子不知何时已解开,细腻柔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气里,林萝不敢瞧他的眼睛,林衡眼里蕴藏太多的情绪,好似要将她吞进去。   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在她颈间,简单款式的内衣被仓促地推上去,他的大掌擒住她奶白绵软的胸脯,换着花样爱抚搓揉。   男性滚烫的身躯重重复盖住她,炽热的唇舌熨帖着她雪白的肌肤,身下的女孩像极初生的花骨朵,为不伤着她,林衡忍耐着,足够地耐心,抚摸她的全身,用唇一遍遍留下只属于他的痕迹。   “爸爸,轻一点……”林萝躺在他身下无助地喘息,奶白的胸脯上小乳头被他咬得红嫩挺立,浑身震颤酥麻,一股黏稠的湿液自双腿间细缝溢出,濡湿了床单,她仰着红晕的脸,眸中蓄着水雾,被快感冲击得节节败退。   林衡口干舌燥,那声“爸爸”狠狠刺激他的神经,他心头不受控地猛跳,眼神愈加幽深暗沉,粗大的阴茎发涨,直挺挺抵在她的小腹上跳动,马眼迸出液体,阳物充血般蓄势待发。   真临近那一刻,林萝眼波流转,有所求地摇摇他的手臂,鼓起勇气,声音沙哑地说:“爸爸,我要自己来。”   林衡停下动作,深深凝视着她。   林萝脸上布满情欲,双眼雾蒙蒙,她舔舔沾着两人莹亮津液的唇角,喘息着爬起来,扶着他胸膛坐上他腰间。   林衡下颌紧绷,沉默地直盯着她的举动,林萝快被他充满深意的目光烫出火苗,她咽咽口水,抖着手去握他那坚挺的硬处,滑了几次才裹住,她屏息,羞红着脸坐上去。   她双手撑在他胸膛之上,窄而鲜嫩的小穴由上往下,层层褶皱彻底地被撑开,一寸寸咽下他惊人的尺寸。   她压抑地蹙着秀气的眉,花茎瞬间被填得过分的满,小腹酸胀得如同触电,林衡薄唇紧抿地注视两人紧密接连处,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狠狠肏她的冲动,静静等她动作。   “唔……好涨……”林萝仰起头,瀑布似的青丝披在腰后,愈发衬得肤白似雪凹凸有致,她喉间发颤的哭音惊得林衡通体酥麻,她娇喘着开口,“爸爸,你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水淋淋的小洞绞住肿胀忘我吸吮,里边紧致得厉害,甚至比初次更紧,强烈的快感炸得林衡头皮阵阵发麻。   自几养了十几年的姑娘,要命的妖精啊……   林衡眉眼隐隐跳动,他被兽欲击溃,逼得理智全无,抬起大掌摁扣住她的腰,上半身撑起,将她两条纤细的长腿有缠在自己腰间,他轻咬着她耳垂道:“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爸爸这就来干你。”   体内之物愈发庞大,林萝吓得浑身一抖,两只手本能地攀上他的脖子,林衡眼底晦暗不明,就着这亲密姿势大肆顶弄起来。   “爸…爸爸……”汁液横飞,林萝被他搅得快哭出来,可怜兮兮地咬唇在他抽插中飞速地起落,两人交合处啪嗒啪嗒地发出淫靡之声,林衡情欲高涨,拇指毫不留情地碾磨她腿间小巧的阴蒂,指甲刮弄着阴核,双重夹击,林萝哪里受得住,摇着脑袋头晕目眩地求饶,“停、停一下……爸爸……我难受……”   她求饶的声音也可怕地诱人,勾魂摄魄般要他的命,做到后来她痉挛着低泣,拍着他耸动的肩膀哭喊尖叫…可林衡哪里还停得下……   早就刹不住了,从她坐到他身上那一刻起,不,应该说,从两年前周庄那晚起……   林衡神智异常地兴奋,但他终究不忍心她太难受,她太敏感,他松了手,不再捏揉她的阴蒂。   他怜惜地叹息,头颅埋进她胸间,他大口大口吞咽着她两只形状美好的小乳球,乳球上的两枚粉梅被他吃得红肿不堪。   草草地纾解过一次,林衡发现欲望未减反曾,他迷失在噬魂蚀骨的爱欲里,逐渐失去自我控制,一心想让她湿,让她尖叫着高潮,让她爽到喷潮、失禁,直到将精液全部射进她子宫里……

第24章 【江家父女篇——江姜篇】

十八岁生日那天深夜,醉醺醺的江小姜被江怀民抱上车。   司机发动引擎,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对上江怀民那双漆黑的眼睛。   算算时间,两人已经半年没见过面,原本的愤愤不平逐渐淡薄,热烈的情绪在心底不断翻涌。   江小姜心叫嚣着突突地跳,两只手臂自己有意识地抱住他胳膊,拽他寒凉的墨色大衣外套,她凄楚地哭起来:“爸,我不要陈姗挂的《龙凤呈祥》……我不要她当继母……我不喜欢她……”   身兼司机和管家的秦陆见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频频回头,空出手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朝脸色不大好的江怀民递去,语气担心:“江先生,今晚还回京城吗?”   “找家附近的酒店,休息一晚再走。”江怀民接过纸,耐着性子抹女儿脸上的泪,“姜姜,别哭了。”   小姑娘的眼泪却嚣张得越流越多,哭得粉红的脸上挂起两条明晃晃的溪流,她嘴里含糊的声音随着啜泣断断续续,“爸,你跟她离婚…离婚……我就再也不哭了……”   江怀民皱眉,按捺住心里的烦闷,语气很是冷淡:“姜姜,你到底要怎么样?”   南方城市寒冬的夜,车中开足暖气,江小姜还是被男人的话冻伤,此刻她像极地上廉价的易拉罐,被人一脚踩扁,整个难看地空在那里。   江小姜,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他不会要你,他娶谁都行,但永远不会娶你,你为什么还那么任性、变态,活在异想天开的世界里?   江小姜大受打击,水亮的双眼蒙上阴影,恨恨地将眼里鼻涕通通蹭上他簇新的衬衣,“我只希望你跟陈姗离婚,爸爸,我不要她住在我们家里。”   “不可能。”江怀民眉头紧锁,脸色暗沉沉,“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江小姜双目通红,心痛得无法呼吸:“你真那么喜欢她?”   “陈姗人其实不错,姜姜,你没必要以貌取人,处处排挤针对她。”   “我只要你实话实说,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到底是爱她还是只为娶个老婆?”   江怀民面部线条紧绷,盯着她:“无论是哪种,事实都无法改变,她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小陈阿姨,也是你法律上的母亲。”   死一般的沉默蔓延在车内,江小姜猛地擦了擦眼角的泪,不甘示弱地挺挺腰,冷笑着说:“去他妈的母亲!陈姗她配吗?人尽可夫的婊子!”   “江小姜,道歉!”江怀民顿时冷下脸,极严厉的呵斥,近旁的江小姜和前座开车的秦陆皆是吓一大跳。   父女之间罅隙丛生、剑拔弩张,曾经亲密无间令人歆羡的俩人,怎么就闹到如今不可开交的地步?   秦陆减缓车速,回头暗示她乖乖道歉,然而江小姜此时脸色死白,眼里压根看不到别人。   “我为什么要道歉?”江小姜不怒反笑,刚擦没的眼泪又开始掉个不停,她心里难受极了,要命,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她暗暗深呼吸,撇撇嘴,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我的评价有问题吗?江怀民,你瞎了吗,陈姗人不错?她跟男人进酒店,还不止一次,她出轨啊,你怎么能一次次忍受你老婆出轨?”

第25章 臭男人,我恨死你了!

江小姜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再受不了跟他一个空间,不要命地敲车门,“秦陆,我要下车,你停车!”   “江小姐,你别和江先生置气,今天江先生特意从京城赶过来,晚饭都没吃,就为见你一面。”三更半夜,外边黑灯瞎火的,秦陆怎么敢把祖宗丢在马路边,他直踩油门,停在最近一家叫御尊的五星级酒店门口,才解锁后边的门。   哼!谁稀罕!   江小姜生着闷气,一点都不愿意承认听到秦陆的话时的欣喜若狂,她心里依旧埋怨,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像极动物园里发怒后横冲直撞的小鹿。   她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夜风吹来针般刺骨,她抱住双臂,哆嗦着往车屁股后的方向走。   没走多远,酒醒了大半,正想着要给谁打电话让对方收留自己一晚,一双铁一样的胳膊从后方箍住她,她身体朝后倒去,狠狠撞进他怀里。   江怀民咬牙切齿,掐住她的下颚,恨不得把她掐碎:“江小姜,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小姜从惊讶中回神,态度气急败坏:“爸爸,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在闹,谁要跟你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江怀民脸色冷若冰霜,“我有我的私生活,无需你的指点,至于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通通收起来,明天乖乖地给我回京城读书去!”   “既然你的生活不要我指点,那也请你不要来干涉我。”江小姜一直被迫仰着头,她难受地一把推开江怀民手上的禁锢,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我已经成年了,我也有我的私生活,我爱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至于你,乐意搞破鞋就搞破鞋吧,祝你幸福,我她妈一点都不Care!”   她语气硬邦邦的,挣脱他的禁锢,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下一秒人已经腾空而起,像个小鸡仔似的被男人扛在肩上,倒挂着朝酒店走去。   “江怀民,你放我下来,臭男人,我恨死你了!”血液一下子流向头部,受控于人的江小姜骂骂咧咧地拍打他的肩膀,可这人挺拔的身姿风雨不动安如山,轻轻松松扛着她,目不斜视地进酒店,不顾他人纷纷侧目,接过秦陆递过来的总统套房房卡,从大厅一侧的电梯上二十七楼贵宾间。   刷卡后,房门“滴”地一声后自动敞开,江怀民“嘭”地踹上门,将人往大床上一丢。   江小姜一阵恍惚,忍着呕吐的欲望,抬头见江怀民脱掉外套,挽起衣袖,正臭着脸单手扯领带,向她大步走来。   江小姜吓得要死,撅着小屁股从软绵绵的床上爬起来,腿软地要往床下跳。   “想跑?跑得掉吗你?”双腿已经被冰凉的大掌箍住,她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一个翻身被江怀民拽起,他黑着脸三两下用领带将江小姜的双手缠住,勾起唇角把她按在大腿上,朝她屁股上就是重重一巴掌,“学人喝酒,我行我素不听劝,胆子肥了啊你江小姜!”   江小姜“啊”地痛得叫出声,她第一念头就是捶他,可是双手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她仰起脖子气道:“你管我,你又不是我的谁!”   “呵,有骨气。”江怀民今晚上被她气得够呛,这会儿也懒得哄她,抬起手又是重重一巴掌,“有本事你就别求饶。”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江小姜哭成泪人儿,张嘴嚷嚷,“江怀民你是坏人,我肯定是你捡来的,你没有心哇呜呜……”   江小姜爱美,下边只穿了条肉色丝袜和薄薄的包臀短裤,此时被他抽得直抽气,男人西装裤料被她揪得皱巴巴的,她委屈巴巴地狂掉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欺侮,长腿在后边乱蹬,嘴却硬得像石头,不肯在他面前认输。   江怀民瞧着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哽咽着打嗝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心顿时软了,第三巴掌高高举着良久,却再也没能挥下去。

第26章 送管擦伤药过来

江怀民最终还是把她翻过来,慢条斯理地解掉她腕上的领带,将哭得快断气的人儿搂进怀中。   江小姜脸上哭得淋漓狼狈,眯着眼一顿猛咳嗽:“咳咳咳……”   江怀民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一会儿,他低沉地问:“知错没?”   虽然他控制着力道,但毕竟常年健身,手上力量可不容小觑,江小姜此时疼得龇牙咧嘴,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   妈的,都这样了,居然还让她认错。   江小姜心里腹诽,神色恹恹,嘲讽道:“江怀民,那狐狸精钻你肚子把心肝都吃了吗?我真觉得吧,你跟商纣王其实没两样,做你的女儿命真地太苦了……”   江怀民面无波澜,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语带调侃:“你往莫城跑的两年,每个月月初要到秦陆那儿支十万零花钱,你当我真不知道?月消费十万,的确是没有比你更苦的高中生了。”   江小姜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也一直没人约束她,她自知理亏,脸不好意思地埋进男人胸膛中,闷闷地嘟囔道:“只有钱的人生压根没有灵魂,我失去妈妈,爸爸虐待我,我是个可怜的孩子。”   江怀民哭笑不得:“你刚才不是说你成年了么,耀武扬威的,怎么,现在又想起自己是孩子?”   “我看上去显小我能怎么办,有回没穿校服进门,门卫叔叔以为我是初中部的还拦着不让我进呢!”江小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永远都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宝宝,这话还是某个言行不一致的臭男人对我说的。”   江怀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喉结微动,将她放在床上,去沐浴间拧了块热毛巾过来,自上而下细致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他嘴上却是淡淡的:“没看见什么小宝宝,倒是抓到一只小花猫。”   江小姜撅撅嘴,“小花猫也是小宝宝,别人家小花猫都是被主人抱在怀里呵护疼爱的,我呢,处境恶劣,虎毒还不食子呢,我爸居然打我!”   “你乖我能打你?”她脸上潮湿的液体抹去,剥壳鸡蛋般嫩白的脸仰着,长长睫翼弯卷,江怀民恍神两秒,才又将她捞进怀里,大掌轻轻地揉她臀部,低声问,“还痛吗?”   其实倒也不至于痛到涕泗横流的地步,被他惩罚那会儿是真伤心,新仇加旧恨,眼泪就疯了一样的淌,听着看着就比较惨烈。   “当然痛,痛得要死掉。”随着他的抚弄,江小姜脸颊染上红晕,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   江怀民见状,停下动作,单手抱起她,坐到床头,给秦陆拨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您好,江先生。”   “小秦,送管擦伤药过来,外敷。”江怀民言简意赅,对方听罢顿了下,江怀民已经挂断电话。

第27章 就那比较痛,火辣辣的

十五分钟后,传来门铃声,江小姜起身慢悠悠去开门。   秦陆站在门口,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色休闲装显得他气质愈发清冷,他手里提着个药房的塑料袋,里边装着几管药。   他目光从她憔悴的脸缓慢移至她踩着粉色棉拖的脚,开口问:“小姐,哪里伤着了?”   “你办事效率好高。”江小姜感叹,对于伤口又羞于启齿,抬起右手随便指指肩后,“就磕了那么一下下,皮糙肉厚,不碍事。”   “撒谎。”若只是磕一下,江先生不会小题大做,秦陆不信,“江先生呢?”   江小姜朝浴室的方向示意:“他在洗澡。”   秦陆听罢,直接拉起她的手,阖上门,往自己房间走。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豪华印花地毯,大气美观且降低噪音,秦陆腿长,江小姜跟上去得小跑,被他拽进另一间套房里。   江小姜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一脸不明所以,气呼呼地问:“秦陆你究竟要干嘛?”   秦陆沉默,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她时总让她想要退避三舍,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后脑勺差点撞到墙上,江小姜踉踉跄跄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挡在脑袋后避免她受伤。   他手顺着她的脖颈滑下去,停在她腰上,再次问:“背上受伤了?”   太亲密了太亲密了!   江小姜不适应地抬起双臂撑在两人之间,烦躁地将他推开老远,“跟你说了我没事,你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讨厌死了!别逼我开除你!”   秦陆怔怔地收回手,静静地注视她,眸色渐渐转为黯淡,面色变得凉薄,很是受伤地垂下眼帘。   “那个……哎呀,你别误解,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江小姜瞬间被他的表情打败,心想他也是为自己好嘛,她干嘛凶巴巴的蛮不讲理,人家谋份差事容易么,她连忙补救,“秦陆,明年我会继续跟你续约,刚才我说的话都不算数,你别往心里去。”   “我清楚。”秦陆往后退开几步,表情忧伤,语调低迷,“在江小姐心里,我不过是份廉价的劳动力而已,可有可无,您是金主,我是仆人,主仆有别,您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不是啦!不准你妄自菲薄!”江小姜郁闷地抱了抱自己的脑袋,跺跺脚,“你别同我计较,你知道我有时候说话比较缺心眼的……”   我靠!   说完江小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神经病,她急起来怎么连自己都骂。   秦陆见状低笑出声,眼角眉梢染上笑意,终极颜控江小姜不由得看痴了去。   秦陆身形修长,五官迷人英挺,容貌本就格外的引人瞩目,又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身世可怜,性格孤僻,整体有种说不出的独特的气质,做事情也格外一丝不苟,不易受外界干扰,这也是当初他能从十个前来面试的优质管家中脱颖而出的原因。   大概是从小和爸爸生活,江怀民在她面前向来做事情说一不二,偶尔会大男子主义,严苛起来能把江小姜吓得瑟瑟发抖,她从小被爸爸拿捏得死死的,不敢叛逆听话得要命,明明不是读书的脑袋,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年年都是优等生,考前拼命学习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打心底不希望她惊为天人的爸爸参加家长会时丢脸……   呜呜,天性被束缚得久了,她就格外喜欢秦陆这款我见犹怜的类型。   秦陆心情似乎好上许多,他勾唇,一定要问个究竟,“真有诚意的话,告诉我,是哪里受伤?”   江小姜尴尬地叹口气,十个手指头在胸前贴近对着戳了戳,她垂头丧气,甚是丢脸地和盘托出,“我爸打我…屁股,就那比较痛,火辣辣的。”   秦陆一愣,瞧着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嘴角的笑容更加愉悦,张张薄唇正尝试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江小姜已经抢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气嘟嘟地哼了声,“不准嘲笑我,坏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第28章 他竟然对着女儿的身体硬了!

江小姜打着哈欠回到房间,望了眼会客厅墙上雕花的复古壁钟,时针分针一齐指向凌晨两点。   御尊酒店是佛葵镇进驻的元首级的五星级酒店,地理位置极佳,近三米长的巨大落地窗可供入住的贵宾俯瞰若梅湖畔闻名遐迩的美景,半个莫城在夜晚熠熠生辉,如天上闪烁的街市。   不过江小姜无心观赏,本质原因是她早就看腻了。   来莫城头一个月,她就已经约着新认识的朋友把莫城上上下下玩了个遍,她个人还是对爬最高峰滑翔、跳伞、潜水之类的活动感兴趣,唯一一次露营看星星月亮日出什么的,还是今年好友林萝的生日,好友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她喜欢偏静态的、风花雪月的美景。   江小姜也喜欢,不过她最喜欢的是林萝的画,她这个没几分艺术天赋的人时常会被林萝信笔涂鸦吸引,林萝作画的样子潜心贯注浑然忘我,她的画里注入她的心血和灵魂,这点真的令江小姜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专长的人太赋有魅力,比如林萝,每每一与她对比,江小姜在自豪拥有如此好友的同时不免黯然神伤,哎,她自己除了会换着法子挥霍钱财外,除了吃喝玩乐外,好像也没别的特长了?   在心底默默地将自己吐槽一遍,她取出手机走到窗前,拍一张夜景,发给好友,道声晚安,接着把没电快自动关机的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也慵懒地面朝下倒上去。   呜呜,屁股好疼,江小姜身心困顿,哭得微肿的双眼一阖上便睁不开,她在高速遁入睡眠前,昏昏沉沉地在心里批评着江怀民,臭男人,娶了老婆就变坏,他以前可不这样的,过分……   江怀民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踏进会客厅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小姑娘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紧闭的双眼红肿未退,婴儿肥鼓鼓的脸上垂着两行半干涸的泪痕,粉嫩的唇微嘟着张开,要有多可爱就有多惹人怜爱。   江怀民站在远处怔忡良久,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热腾腾的,像春雨后的池子,水一点点涨满快要溢出来。   他捞起遥控调暗会客厅仿古青古铜灯的亮光,高大健壮的身影靠近,如对待世间无价的珍宝,俯身小心翼翼抱起她,取了一旁的膏药,往主卧总统房一侧的夫人房走去。   江怀民轻手轻脚掀开轻软的蚕丝被,将她放下,起身去浴室拧了快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简单的清洗完后,才缓缓翻过她身来,褪下她的短裤和丝袜。   江小姜母亲在她八岁时去世,她母亲在世时,也因为醉心于事业,很少关注孩子的生活起居,更多的是给她钱,带她处去玩和胡吃海喝,江怀民的育儿理念和姜糖完全不同,他很在意和注重对孩子的陪伴,所以尽管家里有三个保姆,江小姜儿时喂饭、换衣、洗澡,有时间他都会自己做,甚至孩子每个月月经来潮,他都是记着的。   然而现在,小娃娃毕竟是大姑娘了……   她对他已经产生异样思想,自己本该听从医嘱与她拉开距离,可如今……   江怀民呼吸沉重,注视着膝盖上泛着粉红五指印记的白嫩臀部,臀缝间隐隐可见一道窄窄的小缝,如今正因忽如其来的空气冲袭而收缩颤动。   小姑娘趴在他腿上酣睡得不省人事,江怀民则受着天大的罪过与煎熬,眼前美景极具视觉冲击,刺激得他整个中枢神经兴奋异常。   该死,他暗暗低咒出声,是太久没碰女人了吗?   他眼热地取来膏药,拆掉包装纸盒,拧开扭盖,几个简单的动作,大掌进行老半天都没成功。   他挫败地调整呼吸,闭上眼,不去想那抹刺眼的白,不去想那幅春意盎然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他差点要念清心咒,胡乱地挤出一股冰凉药膏,用大掌搓热,抹在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臀肉上,指腹细细涂揉开,掌中柔嫩如水豆腐般的触感惹得江怀民浑身的血液往下冲,男性象征突然间在空荡荡的浴袍里叫嚣着撑起来,他猛地睁开眼。   卧草,禽兽吗,他竟然对着女儿的身体硬了!

第29章 他盯着她,目光发烫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江小姜睁开眼时,察觉自己穿着款清爽的棉质花样可爱睡裙,臀部贴着小内裤,舒舒服服清清凉凉的。   奇怪,被揍的地方居然一点都不疼。   江小姜睡眼惺忪地起床,跨出唯美粉嫩且带着卡通元素的小夫人房。   她伸个懒腰,揉着眼睛敲敲隔壁的门,瓮声瓮气地朝里喊,“爸,你怎么还没起床?”   里边毫无反应,江小姜疑惑地推开门,“喂,老爸?江怀民?”   总统房内视野开阔,格局比江小姜那间大得多,黑白经典的硬朗色调,符合入住主人喜好的风格。   江怀民对吃穿住行向来挑剔,不得不夸秦陆做事细致入微,就昨晚那点功夫,他居然还能把套房挑成江怀民心仪的模样。   秦陆大学毕业就来了江家,如今已经六年,江小姜早就对他的业务能力心知肚明,如今还是忍不住对他赞不绝口。   不错呀,小陆陆。   总统房大得烦人,她里里外外找了两圈,没见到爸爸人。   床上用具铺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不得不沮丧地下了定论,她爸已经离开。   江小姜皱起眉头,不舍地伸出手摸摸枕头,热度早已散去,再看看手表,现在十点,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估计早就离开,也不知现在经过了多少个服务站。   臭爸爸,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江小姜小脸上写满失落和惆怅,昨天自己成年礼,他居然没准备一点像样的礼物,反而把自己活生生爆揍了顿?   江小姜越想越气,气得牙痒痒,她义愤填膺地走向会客厅,四处找自己手机,打算将他臭骂一顿。   手机摆在茶几上显眼的位置,下边垫着个素雅的信封,旁边摆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   她眼前豁然一亮,喜出望外地小跑过去,蹲在茶几边,心跳加速地拆开信封,取出里边的卡片翻开。   上边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几行硬朗的钢笔字。   姜姜:   今天爸爸回京城了,八点的飞机,本想等你一起吃早餐,可惜小懒虫睡得太香,爸爸不忍心吵醒你。   公司事物繁多,抱歉,没能多陪陪你。   你说的画我已带走,家里客厅的摆设向来随你的意思,今晚会安排换妥当。   你在莫城人生地不熟,切记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同我讲。   愿宝宝平安快乐,这尤为重要。   女儿,早点返京。   江怀民留。   看来臭爸爸还是挺在意她的嘛!!   江小姜顿时热泪盈眶,抱着膝盖猛地尖叫,好一顿稀里糊涂地感动,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满心欢喜地拆礼物。   漂亮精致的包装纸盒里,躺着设计简单大方的手工相册,封面极其少女心,居然缝着一个由红豆首尾相连串成的满满红心,她爱不释手地数了数,有18颗,是她生日的数字。   红豆下方,刻着一行烫金的字:宝宝,爸爸爱你。   江小姜眼泪瞬间眨巴着掉下来,她感性地抹泪,翻开相册,一张张两人的合照映入眼帘:从她呱呱落地,一直到初中毕业典礼,每张合照里,她都依偎在爸爸怀里,笑得像个没有烦恼的傻瓜。   每张照片旁,都有男人简单的留言介绍,一笔一划写着他对她的点滴关爱,江小姜从没想过爸爸还可以这样贴心,眼泪不要钱似的留个不停。   她吸吸鼻子,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给备注为“臭爸爸”的江怀民打电话,可那头机械的女声一遍遍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呜呜,混蛋,大早上的关什么机嘛。   她再细细瞄了眼自己手机上方,居然显示满格,原来爸爸已经帮她把手机充饱了电。   混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极度缺爱吗,一下子让她从旱灾模式切换为涝灾模式,是想一次性把她感动死吗?   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秦陆在爸爸身边,急急忙忙给秦陆拨电话。   几乎拨通的头一秒,那边即刻接通,仿佛是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江小姐,请开门。”年轻男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宛如四月山中的清泉,干净且极富磁性,“是我,秦陆。”   江小姜顷刻间目瞪口呆,她握着手机起身,低头时目光扫向茶几上的卡片。   爸爸说他坐飞机回京城。   司机呢?难道?   她楞楞地从里拉开门,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不知已经在外边站了多久。   他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搭在餐车扶手上,唇角浮现罕见的浅而清冽的笑容,看起来挺斯文,但又隐隐透露着一股侵略性极强的气息,这时常让江小姜有一点点害怕。   他上身微微前倾,温和有礼地朝她开口:“江小姐,早安,我来给您送早餐。”   江小姜心猛地一跳,喃喃地问,“你……你咋没回京城?”   秦陆露出一个恭谨的微笑,示意江小姜往里,他将车推进去,关上了门。   “您即将高考,孤身在外我很不放心,我多次向江先生提出申请,留下来照顾您起居,他已同意。”   他盯着她,目光发烫地说。

第30章 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长桌旁为她布菜的男子动作优雅一如往常,一丝不乱的墨色碎发与永远修长笔挺的身板让他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秦陆将涂好黄油和果酱的金黄色土司摆在她跟前餐碟中,姜姜偷偷瞄他两眼,握住一块,大大咬一口,心里直感慨:半年不见,这人好像又帅了几分。   秦陆见她的样子,指指她沾着食物的唇角,但笑不语。   姜姜一脸迷惑,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指指自己鼻子:“我?有什么问题?”   “您嘴角有黄油。”秦陆俯下身去,取近旁的雪白方巾,为她细致地擦拭嘴角。   他心无旁骛的俊脸近在咫尺,姜姜抬眼,甚至可以看到他长长密密的眼睫毛,覆盖在一双疏离而又深邃的眼眸上,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是男性,居然比女孩子还要漂亮。   姜姜顿时有些嫉妒,撇撇嘴。   鼻端嗅到他身上独特清冽的气息,她屏息凝视,她脸一红,正要抬手推开他,秦陆已折迭好方巾,主动拉开距离,恭谨地站至一旁。   姜姜伸出的手尴尬地收回,眯着弯弯的眉眼嘿嘿朝他笑出声,端了盘水果沙拉,用叉子戳着吃。   “小姐,您明天上学吗?”他低声问。   “嗯。”姜姜咽下一块脆甜的苹果,自己擦擦嘴,点点头,垂下眼眸,不大好意思地实话实说,“其实今天也没有假,我那个……翘课了。”   秦陆微微皱眉,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大认可,“小姐,江先生那边……”   “哎呀,打住打住!”姜姜起身,伸出手做出“stop”的动作,认命地说,“我现在就回学校,你可千万别跟我爸说,完了他又得训斥我,肯定要给校长打电话,你是不知道,坐在教室里听学校广播叫你名字又没什么好事时那种深深的恐惧,跟看鬼片一样,可怕死了!”   秦陆沉默了小会儿,扬起唇角,忍不住抬手揉揉她发顶,温和地开口:“小姐,我的意思是,我会保密,不跟江先生说。”   姜姜听罢一愣,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仰起头看他,眼里波光粼粼,心里的感动顿时如滔滔江水。   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秦陆是她小学六年级下半年来江家的,自己读初一那会儿,爱看金庸古龙小说,在书里学一堆有的没的,性子变得顽皮。   正逢班上有个叫梁逸的恶霸,以欺负初一年级弱小女生为乐,想要英雄救美的她起了行侠仗义的心思,上课时专门筹划怎么恶搞那恶霸,为此还牙痒痒地创作一幅连环漫画,取名为《恶霸梁逸的一百零一种“死”法》。   其中第一种“死”法,就是趁着中午全员午休之际,串通当天值日生,偷偷溜到梁逸那只肥猪面前,坏笑着用剪刀一剪子将梁逸的校裤剪成笑死人的开裆裤,并且拿红笔给仰面呼呼大睡的他画了个“七窍流血”的妩媚妆容……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轮到第二种,她就英勇就义了。   这事很快就被揭发,梁逸那教育局的爸爸气急败坏地跑到哄堂大笑的班上来拿人,姜姜的课桌被面红耳赤的梁逸一脚踹翻,那本连环漫画也被大哭大闹的梁逸当成赃物四处告状,梁爸爸勃然大怒,当场就骂骂咧咧地命令校长开除她,校长权衡再三,两边都不敢得罪,只得打圆场,将罪魁祸首姜姜拎去站在大课间跑操时的国旗台下,让全校学生围观她,并严肃地说会请家长过来教育,且写3000字检讨书当着全班致歉。   站在国旗台下的姜姜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盛夏的烈日晒白的还是吓白的,围观的同学看好戏地嬉笑着跑过她身边,她咬牙闭眼在心里求神拜佛,始终念叨着一句:上帝保佑,爸爸可别来,千万别来,拜托拜托,我愿意少活一年。   也许神佛真的听到她的心声。   那天来替她赔礼道歉的不是爸爸,而是脸色同样惨白的秦陆,是他心疼地将站了两节课差点晕倒的她抱下主席台,也是温文尔雅的他,拉着她去向怒气冲冲的梁逸父子诚恳地赔礼道歉。   回家的那个下午,姜姜永远不会忘记,他在落日余晖里,怜惜地揉着她的脑袋,对垂头丧气的她说的那句话。   “江小姐,从此往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五年来,除了陈姗的事情他无能为力,其他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做到了,而且做得无法苛责,他几乎将她捧在手心里,保护得很好。   可以这样说,秦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以外,对她最好的男人。

has load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