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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牛二的穿越
👤 作者:zhyfpig
👀 视角:第一人称(男性视角)
📜 篇幅:58219
🗂 分类:穿越重生,直男文
🔖 标签:后宫,猎艳,爽文
🗿 肉量:14.46%(少肉)
🟢 状态:全本
🏷 简介:
黑夜,海岛,月明星稀。 “你知道我是谁?”女妖背对着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 “嗯。”牛二用目光摩挲着她的裸背,停留在腰线处。 “知道还敢来?”女妖满头的毒蛇昂首,吐着信子。 “来都来了。”牛二笑。 “你不怕?”语气里有了一丝疑问。
全文
第1章
黑夜,海岛,月明星稀。 “你知道我是谁?”女妖背对着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 “嗯。”牛二用目光摩挲着她的裸背,停留在腰线处。 “知道还敢来?”女妖满头的毒蛇昂首,吐着信子。 “来都来了。”牛二笑。 “你不怕?”语气里有了一丝疑问。 “最多变成石头陪你,你也少些寂寞不是,美杜莎?”牛二耸耸肩,“雅典娜对你不公,你悲愤很多年了吧?命运无常,都不容易。” 美杜莎曾是雅典娜神庙里最美丽的女祭司,可惜红颜薄命,她的绝世美貌引来了波塞冬,海神当着雅典娜神像的面把她强暴了。 雅典娜感觉受到了亵渎,她惹不起海神,愤怒之余给美杜莎下了诅咒。 女妖双手上扬,安抚头上的毒蛇,单薄的后背挡不住丰满的前胸,乳房从她身子两侧露出轮廓。 “从没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就是骗我我也很开心。” 语气平淡,“拿走吧。” “拿什么?”她会错意了吧。 “来这里的神灵、勇者、英雄,无非一个目的,借头一用。”女妖说的很寻常,“今天心情好,不和你战斗了,你直接拿走吧。” “我不是神灵、勇者、英雄,我是泼皮,相当于你们说的恶棍加无赖。”牛二笑出声,“你的头我不要,我只想被你变成石头。” “为什么?”她被勾起了好奇心。 “反正我也无处可去。”牛二没开玩笑,他活腻了。 毒蛇被捋顺,化作万缕金丝,女妖变成女人转过身,眼神柔和。 牛二没察觉身体有僵硬感,面对果冻般微颤的双乳,下身顶起了帐篷。 女人也注意到了,舔舔嘴唇,“不急着石化,咱们先做些有趣的事,我太久没做了。”伸手解了牛二的衣裤。 火热的大屌落在女人手里,好凉。 牛二右手揽着她的腰,左手揉搓着巨乳,不时拿食指和中指钳着小巧的奶头。 “嗯……”两条舌头搅动不已,女人鼻腔发出了含混的呻吟。 左手离开乳房,沿肋骨下移,穿过粗糙的毛草地,豁然开朗,桃花源湿哒哒的,中指和无名指轻易滑了进去。 “啊……呵……”她身子微缩,春潮泛滥。 牛二仰面躺倒,她跨坐上来,用手扶着长枪,慢慢入库。 女人上下耸动,巨乳如脱兔,没几十抽,便仰面朝天,浑身战栗,第一回合结束。 “太快了……”她趴在牛二身上,有些懊恼。 “不要紧,夜还长。”牛二轻抚她后背。 喘息片刻,女人倒骑牛二,低头含住阳具,牛二闭上眼,享受着口腔的温暖。 刚两下出入,阳具就来到了逼仄隧道,她的唇抵至尽头。 “你还会深喉?”牛二差点儿秒射。 抽送几下,她抬头,撩了下头发,回眸一笑:“这没什么,海神比你的大多了,我都没吐。”说完舔几下龟头,再次俯冲。 喔、逆、玛! 凡人和神不能比,可牛二还是伤了自尊。他存心使坏,屈腿卡住女人脖子用力下压,迟迟不肯抬起。 慢慢的,紧裹大屌的嗓子眼一阵阵悸动,频率越来越高,奇怪的是女人一动不动。 牛二伸开腿,女人猛抬头,长喘一声,哽咽着咳嗽。 “感觉怎样?”牛二有些得意。 “你可以再粗暴点儿,我喜欢。”她嗓音发粗。 牛二拽着她头发,推向石椅,“坐好,腿分开。” 女人双腿大张成直线,两手分开阴唇,花蕊娇艳欲滴。 牛二上去一耳光,“手别碰。” 女人顺从的举手过头,扒住了椅背上缘。 牛二左手使劲掐住她的脖子,反手又一耳光,“你喜欢这样,嗯?” “唔唔……”女人说不出话,努力点头。 牛二左手不动,右手抽向她的胸部,正正反反十几下,巨乳左右晃动,白皙的肌肤上很快浮现出指痕。 “这样呢?” 女人脸憋得通红,咧咧嘴勉强笑下。 牛二左手松开,不等她换几口气,复又收紧,下身插进了早已奔流不息的泉眼。 女人很能扛,被他肏的直翻白眼都没告饶,直至晕死过去。牛二好久没这么激烈的玩过了,再绷不住,一泻千里。 牛二坐下,扶起她的头放自己腿上,把玩着富有弹性的乳房。 女人悠悠醒转,微微一笑,“谢谢,我上一次这么痛快还是上一次。” 美杜莎也玩儿废话文学? “听你这么说,我可是太可是了。”说的跟谁不会似的。“上一次是……三、四百年前?记不清了。”女人皱着眉头回忆。 “上一次是谁?”敢上美杜莎的恐怕没几个。 “波塞冬,再上一次是雅典娜,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女人肯定的点点头。 啊?牛二惊掉了下巴,“不就是他俩把你坑成这样的嘛?”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女人脸上毫无波澜,“雅典娜一直当我是禁脔,所以我被波塞冬玷污她才那么生气。” “玩具坏了,就只能丢掉吧。” “不过他俩毕竟舍不得我,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来找我。”她笑的有些自负,“有一次是他俩同时到的,那次我可被他们搞惨了。” “其实他们挺喜欢和我亲热的,但神要顾及颜面,只能牺牲我。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有的选,我没有……”她眼角有泪。 牛二无语,神不爱世人,女祭司活脱被他们玩儿成了不死痴女。
第2章
“不说这些了,”女人直起身,“这回你想什么姿势?” “这么快?我还没缓过来呐。”照这种速度,用不着石化就精尽人亡了。 “做个游戏吧,”她挺胸站直,双脚分开,手放脑后,“打我。” “什么?” “打我,别留手,我双脚动了就算输。”巨乳轻摇,乳头上翘,小腿修长,大腿丰满,难怪神都动心。 “赌什么?” “你赢了有神秘奖励,输了配合我做另一个游戏。” 怎么都不亏,再拒绝就是虚伪了。 牛二走近,开跨屈膝含胸塌腰,一个直拳打向她平坦的小腹。 拳劲震得双乳跃起,女人“呃”了一声,岿然不动。 几声闷响,这一次是肚子,女人张嘴欲呕,仍不退半步。 不死痴女真特么带劲儿,牛二的虐待欲完全被激发,一手托住左乳,另一手握拳就砸。 “嗯……”乳房被砸变形,女人微颦轻哼。 接下来是右乳,牛二揪着奶头向上提,女人脸现痛楚,身不由己踮起了脚尖。 牛二重重一拳打在胃部,女人措不及防,弯腰退了半步。 “真不容易,”牛二喘着粗气,“汗都下来了,神秘奖励呢?” 热身运动加上视觉刺激,牛二已经半勃起了,神不神秘无所谓,陪这个尤物再玩玩吧。 女人伸展腰身活动几下,身体呈“火”字型张开。 四条蛇不知从何处飞来,瞬间缠住她手腕脚腕,又向不同方向飞去,女人被悬空吊起,两腿一字分开。 雪白的肉体,碧绿的蛇,浮在半空,淫靡多过神秘。 “你自己挑工具吧,最好都能用上。”女人朝他身后努努嘴。 牛二回头,石阶上出现十几条蛇,正依次变成鞭子、竹条、蜡烛、绳子、短棍、匕首、水晶剑、圆月弯刀、钩镰枪、碎骨锤…… “打住、打住!” 牛二急呼,“好家伙,你搁这儿玩儿兵器谱呐,这要是都用上,我能累吐血了……把那些带钩的带刃的带锁链儿的带峨眉刺儿的都收了好么,吓死我啦。” 女人听话的吹口气,石阶上只剩下情趣用品。 牛二拿起鞭子,虚晃几下,觉得趁手,“先来这个吧。” 皮鞭挟着呼啸飞向右乳,女人紧抿双唇挺起了胸,乳头对着鞭捎。 眼看就要击中,鞭捎转了个圈忽而向下,牛二反手上抖,皮鞭结结实实抽到了女人胯下。 出其不意的打击让女人“哦”的叫出半声,随后咬牙隐忍。 牛二不等她缓过劲,鞭捎横扫,几乎同时抽中了两边的乳头。 这次女人似乎料到,哼都没哼一下。 皮鞭化作无数幻影,啪啪落在女人身上,在重点关照阴蒂乳头的同时,鞭痕交错,在她身上画了张渔网。 女人反应不大,牛二反有些粗喘。鞭柄插入阴道,“夹住”,牛二活动着臂膀,过瘾是过瘾,也真够累的。 “赢了是这个,输了陪你玩儿什么游戏。”牛二想起来问。 “那就玩儿一个叫神秘奖励的游戏。”女人笑的很调皮。 “他妈的”,牛二给了她两耳光,扥出皮鞭,女人“啊”一声。 牛二转她身后,同样给后背画上渔网。 “爽了么,”牛二向女人展示着面目狰狞的长枪,“办正事儿?” “其实还没,”女人腼腆一笑,“这些对我只是开胃菜。” 她是被神调教出来的,想让她高潮,不能走寻常路。 牛二点燃蜡烛,举她面前,“试试这个?” “你开心就好。”女人看上去有些失望,不难想象滴蜡对她味如嚼蜡。 “受不了就说话。”牛二把蜡烛伸向她腋下,保持外焰对准腋窝,没几秒空气中就弥漫起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 “呵……啊……”女人浑身绷紧,苦闷的仰着头。 牛二移开蜡烛,“受得了吗?” 女人呼吸急促,“人家……又没说受不了……” 牛逼,牛二暗自佩服,蜡烛转向另一侧。 女人身上出现大滴汗珠,不停小声呻吟。 腋神经受损,这样吊着胳膊是很痛苦的,不过牛二暂时不打算给她换姿势。 “这招如何?”牛二隐隐期待夸奖。 “有点儿……嗯……呃……意思。”听得出她正奋力和疼痛作斗争。 “哦,那就来点儿更有意思的。”牛二把带着火焰的蜡烛插进了她的阴道。 “啊!”女人身子大震,受限于四肢被缚,只能剧烈扭动,腋下被燎起的水泡破裂,流淌出淡黄色透明液体。 牛二取出蜡烛扔了,分开明显增厚的大阴唇,一边拈揉阴蒂,一边拨掉凝固的蜡油,女人娇喘连连,分不清痛苦还是快乐。 “好了,放下胳膊,让你的蛇听我的。”牛二拍拍手。 女人点点头,垂落双臂。 牛二把四条蛇挪至四肢根部,抓着右臂的蛇头对准乳首,“咬!” 女人大睁双眼看着,尖利的蛇牙穿透了奶头,她紧闭双唇硬是没吭声,咬左边乳头的时候,她的双唇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这两条咬哪里呢?”牛二拿着蛇头故意问。 “咬你的大鸡巴!”汗珠早已汇流成小溪,沿着她腹股沟和淫液混杂一起,不停滴落。 “答错了。”蛇牙穿透了两片阴唇,同时。 女人终于忍不住惨叫,垂下了头。 牛二抬起她下巴,把汗湿粘在脸庞的头发撩至耳后,嘴唇凑向她的唇,女人张口伸出舌头,牛二吮吸片刻,退后。 该办正事儿了,牛二长枪直入女人肛门,粗暴抽插,女人奶头、阴唇因为快速拉扯,再次渗出了血。 牛二胯下动着,手上不停揉搓女人的阴蒂,女人的呻吟声逐渐加大。 “不行了,不行了……”女人语无伦次。 牛二一指狠狠弹在严重充血的阴蒂上,随即三指并拢,插入阴道不停搅动。 “啊啊啊……”女人长声惨呼,随着手指高速出入,大量淫液飞溅,她潮吹了。 与此同时,她的肛门括约肌频繁收缩,牛二被榨得一干二净。 良久,女人变回女妖,“你确定?” 牛二点头,盯着她的双眼。 女妖双目蒙上一层白翳,凝视着他,牛二慢慢僵硬。 突然,女妖眼中莫名冒出无数绿草,呼在他脸上,绿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你欠我的……”
第3章
牛二猛然惊醒,胸前汗珠流淌,噩梦,又做噩梦了。转眼看窗外,黑的浓稠,山区的夜,总是这样踏实而可怖。 三周了,自从到了刘家塆,不管在哪家民宿入住,都会做差不多的梦。 这些梦本身没什么,无非是一些过往或性幻想。 诡异的是,无论梦到什么,惊醒前总会被无边无际的金刚铁皮石斛覆盖,耳边不停传来低语:“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不是,绝不是心理问题。”牛二洗了把脸,对着卫生间镜子自言自语。近千年的生活经历,早能给心理医生看病了。 沏壶龙井,牛二透过窗纱往外看,不远山坡上昏黄灯光一点,那座老屋的主人想来也还醒着。 每次午夜梦回,看到那点灯光,总觉得它像在召唤什么。 “是的……”一阵低沉的呢哝。 “谁?” 牛二一激灵,起来屋里转了一圈,没有异状,窗外夏虫轻鸣,仿佛一切正常。 然而并不正常,这已经第七次了,这个声音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牛二有些后悔自己的出行计划。 疫情期间,市政府建议“非必要不离杭”,牛二多年没去过清凉峰了,琢磨不如到那里避暑,顺便还能去昱岭关村凭吊一下庞万春,不想从踏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陷入了噩梦。 夜色变淡,夏天天亮的早,老屋熄了灯。 牛二见过李婶——老屋的主人,一个风韵犹存的小老太太。 那天集市上李婶拉着他兜售“多年收藏的老钱”,结果十几枚开元通宝上都印着“MadeinChina”。 “看着像真的,二百块一枚行吗?”牛二听说过李婶独居多年,只当是扶贫。 李婶却不乐意:“哪里能这么便宜啊,这可是唐朝的呀。”小老太太还挺贪心,牛二笑笑放下钱币离开。 “我家还有更好的老物件,你跟我去看看好哇。”李婶不甘心的在后面喊,牛二没理她。 老屋里应该不止有李婶,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无所谓,闲着也是闲着。” 一壶茶喝到没味,天已大亮,牛二大步出门,准备一探究竟。 活了这么久,抗金抗元战争、万历朝鲜之役、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大革命…… 还有什么没见过,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谁能奈我何! 牛二胸中激荡。 “那位游客,请戴上口罩!”刚到街上,只听网格员一声断喝,牛二忙取口罩戴上,单手扶额致歉。这几天疫情再次严峻,没口罩寸步难行。 老屋前拍门,无人应答。 隔壁老王听到动静出来,“找李婶啊,她去村委会了,等下回来。”老王很热情,这些天牛二和村民混得熟了。 牛二递根烟,“我住了也不少日子,为啥从没见过李婶的子女来看她?” “嗨,别提了,李婶没孩子,又早早守了寡,可怜呐。”老王点上烟深吸一口,缓缓吐着烟圈,“家里没男人,就是不行。” “不是有你嘛,”牛二调侃,村里都知道老王苦追李婶,“进展行嘛?” “快了,快了,”老王憨笑,“她修房子,我给跑的手续,最近对我好多啦。” 闲话一会儿,李婶回来,见到牛二脸上又浮现出奸商的笑容,“老板来啦,是想着老物件吧?来,进屋。”说着掏钥匙开门。 老王凑过去,被她拦住:“村委会说老屋改造还要消防验收,你去打听打听咋弄。”说着眼波流转,飞了老王一眼,老王屁颠儿屁颠儿走了。 牛二心中一凛,那一眼的媚态,安妮海瑟薇都做不出。 李婶打开电视,递盒芙蓉王给牛二,请他先坐,等着自己上楼去取“古董”。 这是个小二楼,砖木结构,刚装修过,新铺的复合地板,墙、顶刷白浆,石膏线装饰,铝合金窗。 家具没换,老式的长虹电视,破旧的布艺沙发,黑乎乎布满裂纹的饭桌,用铁丝固定过的藤椅。 从公共部位往上看,二楼也差不多的样子,再普通不过的民宅。 牛二一团迷雾,自己想错了?几百年培养出的直觉,误判了?李婶那个媚眼怎么回事,自己眼花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世界不该这样,做人不该这样,琛?” 电视里黄警官一脸凝重,对面的肥仔正据案大嚼。 李婶提着个布兜下楼,“麻烦把门关上,这东西怕光怕风。” 骚扰自己的不在这里,牛二关上大门。
第4章
“我不该走进那扇门,更不该关上那扇门,Shit!”牛二蹲在灌木丛中,刨着飞来鹤的块茎,自怨自艾。 现在是上元元年,全称是唐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上元元年,牛二穿越过来已有半年。 唐朝的清凉峰倒还那样,只是山下人少,稀疏的村落组成了一个不算小镇的小镇。 那天关上大门的瞬间,室内变成了北欧风。 白墙、白顶、实木地板,FinnJuhl的沙发,HansJ.Wegner的桌椅,原本藤椅的位置上摆着Danish modern的蛋椅,餐桌上方吊着Louis poulsen的松果灯,就连牛二手里的芙蓉王也变成了雪茄——乌普曼的玛瑙46,除了还在放着《无间道2》的那台长虹。 李婶是女神,屋尔维斯忒,命运女神一族,“长生者牛二,你欠我的。” 她金色头发,深目高鼻,宽肩细腰,胸挺臀丰,哪还有半点李婶的模样。 金刚铁皮石斛,原名Iuvenalegramen——青春草,青春女神伊童送的,命运女神用圣泉之水浇灌的,全被牛二误服了。 “出来跑,迟早要还。”牛二叹口气,把块茎上的泥扒拉干净,小心放入背篓,块茎药名白首乌,值些钱。 网络小说都是骗人的,现代人穿越回古代,自以为凭先进的思想和技术,对历史发展的掌握,多背了几篇经典诗词,就能翻云覆雨,征服星辰大海。 殊不知连发音都无法和古人互通,穿过来大概率会莫名死掉。 牛二早先生活的北宋距唐肃宗时期还不到四百年,都适应了好几个月。 语言还是次要,初时连吃饭睡觉都成问题。好在牛二野外生存技巧娴熟,靠山吃山,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近正午时分,牛二共采了六块白首乌,加上一些玄参、贝母,背篓已经装得差不多了。 吃张饼稍作歇息,牛二收拾东西快步下山。 要赶在安康坊打烊之前,把这些药材卖给他们,不然晚上被老鼠咬了,就不值钱了。 “妈的,多少年没这么穷过了。” 来到大唐,仿佛又回到了榆树街和哥哥卖菜的日子。 那时至少还有个自家的院子,如今却只能租间破屋——真的是破屋,除了床和桌子,啥也没有。 申时前后,牛二回到镇上。 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坐车,如今每天步行好几小时,纵然身体强健,牛二也累的跟王八蛋似的。 “去你妈的任务,去你妈的吸血鬼,“牛二破口大骂,”老子就在大唐住下了,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如是我闻。一日,我正施法,谓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须菩提!为我护法。’尔时布拉索夫山,有大婆罗门名曰德古拉,聪明多智,善解技术……”那日,屋尔维斯忒蹩脚的模仿着《金刚经》,给牛二布置任务,作为对青春草的赔偿。 牛二原本不在意青春草、亏欠什么的,不过在一次次被击倒之后,他没了脾气,欣然接受了女神的要求。 “德古拉你个Sonofbitch!”牛二迁怒于这个始作俑者。 八十年代后,西方嗑药的日渐增多,德古拉对血液质量越来越不满。 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他的失望也抵达巅峰,于是痛下决心,去东方发展。 他自忖在东方没有信众,佛道两家谁也惹不起,干脆穿回古代从零开始。 牛二去刘家塆的两月前,德古拉拜访了命运女神,想借传送卷轴。 当然,他被拒绝了,德古拉假意叙旧留了下来。 一晚,趁屋尔维斯忒施法之际,他偷走了传送卷轴。 等到发现,法阵已启动,屋尔维斯忒奋力一击虽伤了他,却还是被他传走了。 后经水晶球大数据分析,德古拉穿回了大唐上元元年,公元760年。 “牛老弟来啦,今天收获怎样?”安康坊冯掌柜腆着大肚子笑眯眯看着牛二,像看着一大堆铜钱。 “还行,六块白首乌,两斤多玄参,六两贝母。”牛二掏出药材让伙计过秤。 “不用称了,凑个整,取一吊钱给牛老弟。”冯掌柜做慷慨状,凑过来低声说:“我与老弟投缘,多给些,别告诉别人啊。” 牛二打量着这张胖脸,很希望他就是吸血鬼,那样的话完成任务将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这些原材料少说值两千五百文,这货盘剥的够狠。 没办法,小镇只这一家药铺。 “谢谢掌柜的。”牛二不愿多生事端,只想存些钱,尽早离开清凉镇。
第5章
“且慢!”一个青色布衣的年轻人进了铺子,“这位牛兄的药材,怎么也要两三贯,冯掌柜就这么打发么?” 年轻人叫孟稳,长安人氏,祖上做过官。 安史之乱后,北民南迁,他也是其中一员。 牛二和他照过几次面,知道他是热血青年,常为穷苦人打抱不平,也因此吃了不少亏。 “孟稳,又是你!”冯掌柜狞笑,“几日前得的教训还不够吗?来人!”四个黑衣汉子手持短棒从后屋闪了出来。 “误会误会,”牛二挡到孟稳身前,“这位小兄弟喝多了,胡言乱语。没事没事,我们这便出去。”转身拉着孟稳想走。 孟稳拦住他,“兄长好意,孟稳知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着模仿冯掌柜的语气也喊了一声:“来人!” 顷刻十来人闯进来,手里或扁担或刀叉。 牛二认得他们,都是镇上讨生活的流民,其中好几个也是采药的。 冯掌柜呆住:“孟稳,你这是聚众滋事,想造反吗?” “药材交易中如强买强卖、哄抬物价、垄断价格,所得之利按律当以盗窃罪论处。“孟稳不慌不忙,”冯老板,你公然藐视王法,莫非是你要造反?” “哎、哎……话可不能乱说啊,”冯掌柜忽又笑了,“我读书少,讲不过你,这药我不收了行了吧。” “你若不收,我等兄弟天天在你铺外卖药。你卖一百文的,我只卖八十文,你卖五十文的,我只卖三十文。“孟稳微微一笑,”恰好这位牛兄也通岐黄之术,我们连诊治兼卖药,不消半年,你怕要关门大吉了。” “你有种!” 冯掌柜脸上红白相间,喘口大气,“伙计,给牛老弟再拿两吊钱。” 说着面向另几个采药的:“你们手里还有么,今日一并收了。” 那几个纷纷取出药材,挨个过秤,折腾了好一阵。 “多谢掌柜哒!”待银货两讫,孟稳冲冯掌柜唱了个肥喏。冯掌柜坐在柜台里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难得令铁公鸡肉痛,众人兴奋不已,嚷嚷着要买醉。牛二出大头买了酒肉,大家一同来到河边茅屋,北人的暂时居所。 “吃那么少?”孟稳没和大伙儿拼酒划拳,吃几口就独自到河边散步。牛二等了会儿,端碗酒跟过去,“怎么,担心冯掌柜报复?” “你知道的,那个胖子不值一提。”孟稳背手对着河面,“你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长生者,你保养的很好啊。” “是,对不死族来说他确实不值一提。” 牛二并不意外,孟稳拦住他的那一刻,他就发现孟稳体温低的不像人类。 吸血鬼感知敏锐,在接触的一瞬间,想必也已探明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你和德古拉什么关系?你还有体温,不怕阳光,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也许他是德古拉的仆从,德古拉到得早,收几个手下不是难事。 “我就是德古拉,我受了伤,正在借这个年轻的身体慢慢恢复,你可以理解成我和孟稳共用这个身体。至于你,长生者,你想怎样?抓我回去?” 孟稳直视着牛二,“我无力反抗,要不现在就走?” 他的坦率给牛二整不会了,原以为有场恶战,如此一来反倒进退维谷。 “你不好好吸血,天天扶贫,怎么想的?”牛二试探。 “创业初期,总要和小弟们同甘共苦,你又不是没当过老板。”孟稳言语冷淡,“别套瓷儿,直说。” “我对女神没好感,对那个任务也没多大兴趣。我挺喜欢大唐的,起码不用天天戴口罩。” 说到口罩,牛二笑了下,然后正色道:“不过我毕竟还是人类,不能让你搞得生灵涂炭。” “你长生,我不死,其实你离我们更近些,”孟稳讥讽,“生灵涂炭,你四处打量打量,涂炭生灵的除了人类自己,还有谁?” 牛二语塞,只好大胆假设:“女神会不会亲自抓你我回去?” “这你大可放心,”孟稳神色轻松,“命运女神是维持秩序的,她要是下场,就成了扰乱秩序的,她的神性不允许她这样做。” “我今日放过你,万一哪天你看我不顺眼,把我吸干了我有辙嘛?”牛二小心求证。 “长生者,吸你的血相当于人类喝百草枯,”孟稳一脸嫌弃,“况且,屋尔维斯忒派你来,可不会那么好心送我个免费外卖,你肯定有克制我的东西。” “Fuck,她什么也没给我带,她不会真想让你吸了我的血一举两得吧!” 牛二愤然,“拿我当外卖,Holyshit!” 孟稳面色变幻:“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牛二似笑非笑:“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第6章
躺在床上,牛二反复端详着手中的吊坠,淘宝爆款那种,精致远不如施华洛世奇,人造水晶中间有一抹嫣红,“圣血,真的假的?” 春风一度后,屋妈给他的,“找到德古拉,想办法涂在他身上,他的法力就失效了。” “他只要碰我一下就能了解我所有的经历,圣血有个蛋用。”牛二把吊坠扔一边。 “这屋里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是黑匣子,他感知不到。”屋妈取过吊坠塞回他手里。 出发前,牛二恨她下手狠辣,涎着脸说:“屋妈,我想和你困觉。” 原只为恶心恶心女神,没想她很大方,“好啊,怎么玩儿。” “SM!”复制美杜莎那个梦是再好不过了。 幻影一闪,女神一身劲爆皮装,豪乳、阴部外露,手持皮鞭,“贱狗,爬过来舔我的脚。” “反了反了,”牛二忙说,“咱俩位置反了。” 幻影再闪,女神瞬移到另一侧,“贱狗,爬过来舔我的脚。” “我是说我当S!”丫不会故意的吧。 “哦,你在想Peach.”女神毫无商量余地。 “呃……”牛二略感失望,“那先给我口一个总行吧?” “早说,”女神推他躺在地板上,倒着跨坐胸膛,低头含住了大屌,吞吐片刻,提臀伸他眼前,“别闲着,舔。” 她是白虎,洁白的皮肤衬得粉色阴唇楚楚动人。牛二施展舌功,吹舔吸钻,搅得仙人洞湿滑泥泞。 屋妈口活儿一般,牛二特想像对美杜莎那样用腿夹住她脖子玩儿深喉,腿动了动,终究没敢。 牛二轻拍翘臀,示意可以入港了。女神躺倒,牛二进入,传教士体位。 小逼倒是挺紧的,可对见过大风浪的牛二来说,这种传统姿势毕竟太过索然无味,“你说点儿脏话可以吗?增加些情趣。” 适当的Dirtytalk有益于活塞运动。 “换个姿势,要不没气势。”屋妈改上位,双乳起伏,身上发出圣洁的光辉。 可惜她不是美杜莎,算了,圣女爆粗,也蛮有冲击力的。 “忏悔吧,罪人!我要把你的阴茎撕成十六条,让你尿尿的时候像个花洒;我要揉搓你的睾丸,一个捏成三角形一个捏成方形,让你走路的时候充满痛苦;我要拉出你的前列腺……” “停!停!”牛二绝望的喊,他快Ed了。 “我还没说完呢,”女神嘟哝着,“男人真都是大猪蹄子。” 牛二不接话,埋头苦干,只想早收工。 心无旁骛,牛二体会到了女神的好处:穴内洞壁并非一味紧箍阳具,而是张弛有度,仿佛无数触点在给阳具做按摩。 他若狂野,触点会着重刺激龟头;若想延时,触点则会若有若无。 也就是说,性爱时长可防可控,丰俭由己。 这资源不能浪费,牛二来了劲头。 “观音坐莲!”牛二双手扒着臀肉,向上打桩,肏出个虎虎生威。 “仙人指路!”牛二抬起女神左腿,正面硬刚,肏出个一日千里。 “天鹅交颈!”牛二直起上身,紧搂女神,肏出个恍若隔世。 “老汉推车!”牛二拽着女神双臂,自后而入,肏出个黎明。 牛二假装没看到女神的不耐烦,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务求犁庭扫穴。不知几千几百下,牛二自觉体力不支,奋余力猛冲,快活出精。 “哈……啊,”屋妈大大打了个哈欠,“看不出你挺持久哈。” “那是那是,以前有人夸我是大威淫龙。”牛二不理她的暗讽,作为她不配合的报复。 “你爽够了,我呢?”女神打量着他。 “啊?我以为你也很爽呢,要不改日?”牛二下床,“我是不是该出发了…………” 抬腿没走两步,屋妈眨眼间到他身前,“用不着改日,享受当下吧。” 一阵天旋地转,牛二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女神倒提起来,脸正对着阴阜,忽而下体一暖,阳具被她衔在口中。 “命运的大门!” 牛二腰被女神环抱,双腿无处借力在空气中徒劳摇晃,脸前后摆动叩击着女神的阴门,他第一次在性事上有了无力感。 不争气的是,崭新的体验让他疲软的大龙在女神的套弄下再次勃起了。 “命运的馈赠!” 女神放倒他,双乳以泰山压顶之势掩埋了他的口鼻。 软玉温香,白花花一片,牛二伸手想摸,双臂被她摁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牛二渐感窒息,拼死挣出束缚,正向门口爬去,忽觉双踝一紧,又被女神提至半空。 “命运的征途!” 女神一腿金鸡独立,另一腿笔直朝天,横抱牛二,对准位置吞没了长枪,然后左手扶着他屁股帮他前后用力。 牛二抗议自己不是按摩棒手办,被女神驳回,抗议无效。 “命运的审判!” 女神架着牛二臂膀,悬至半空,双腿盘他腰间,自行上下颠动。 前胸被豪乳摩擦,下体被神穴摆弄,无处安放的双腿,随时坠落的恐惧,牛二无所适从。 数不胜数的抽送后,女神面颊酡红,双腿夹得他透不过气,下身紧紧包住大屌,小穴内部震动,宛如一个完美的飞机杯,牛二在窒息中一泻千里,晕倒前听到女神高潮的颤音。
第7章
“女神的床上功夫,真他妈一言难尽!”从未有过的性体验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让他切肤感受到人和神的差距。 孟稳人性太重,不像吸血鬼,更像个幌子,圣血就这么点儿,可要省着用。 “走着瞧吧,反正他们不能拿我怎样。”孟稳说的对,长生者的血液对吸血鬼来说避犹不及,女神派他来是有道理的。 一滴水滴到脸上,紧跟着屋内嘀嗒声起伏,由缓渐急,外面下雨了,还不小。 “明天要重新铺屋顶了,我太难啦。”牛二蜷在没漏雨的地方哀嚎,好几百年没感受到钱那么重要了。 接下来十多天相安无事,不知孟稳用了什么法子,冯掌柜重又红光满面,每天笑吟吟收药,价格变得十分公道。 牛二注意到,他的颈部没有咬痕。 路费大致存够了,牛二找孟稳道别。 “吴兴?为什么是吴兴?”听到牛二的目的地,孟稳若有所思。 “我还当你知道,途径莫干山。”牛二提示。 “哦,缅怀你的爱情。”这条路线原是牛二和柔福、静善一起走过的,“保重,后会有期。”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你说。” “你们血族不是靠吸血转化小弟嘛?怎么你干的事跟巴黎公社似的?”牛二不解。 “第一,所谓转化,我也要付出鲜血的,目前血不够;第二,这回重启德古拉元年,要的是信众全身心的皈依,不再用以前的办法了。” 孟稳脸上洋溢着自信,“我要开创理想国。” “呃……理想国早被证明是不可实现的。”牛二好心提醒。 “那是人类实现不了。” 孟稳的理想国并不复杂:二八原则,吸血鬼与人类共存。 吸血鬼掌管世界,弘扬普世价值,最重要是让人类乐于奉献爱心定期捐血。 作为回报,吸血鬼利用科技为人类提供极致的物质享受,彻底消灭阶级差异,天下大同。 划分一块狩猎区,把那些诸如嗑药的、伤害同类的、不服管理的、特别是坚信圣经的,统统流放过去,定期组织吸血鬼去那里团建。 这模式似曾相识,“《黑客帝国》!” “这个年轻人,”孟稳指着自己,“天祖被人告密,死于武周时代,年仅三十七。高祖活到六十,受唐隆政变牵连而死。安史之乱,祖父至德元年殁,五十二。父亲乾元二年卒,四十四。” “这几代人如果有得选,会不会选择理想国?”孟稳的面目有些扭曲,“何况在理想国他们又不用当干电池。” 牛二无语。 蓦地,一股劲风自右后袭来,牛二急向左转,左掌顺势挥出,偷袭那人左臂格挡一下,右掌不待招式用老,改为击他肋下。 牛二脚踏扑朔迷离步,避其锋芒后欺身而上,右掌直击那人胸腹。 那人不再变招,举掌相迎。 “嘭”的一声闷响,牛二退后两步化去劲力,那人只后仰了一下,半步未退。 “袁晁,这下你信了吧。” 孟稳笑着走到两人中间,对牛二说:“这是我新收的徒弟袁晁,台州临海人,自幼习武。我说你拳脚功夫了得,他不服,非要一试。” 袁晁抱拳:“师父说牛爷从不与人切磋,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牛爷海涵。” 这袁晁身材瘦高,面色黝黑,外表不像功力雄浑的高手。牛二拱手:“袁兄武功盖世,牛二自愧弗如。” 袁晁摇头:“牛爷猝不及防,失了半招而已。他日当真动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牛二听出敌意,不禁一愣。 孟稳过来打圆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动手最好。袁晁,去瞧下众兄弟都回来了么。” 袁晁应了,对牛二拱拱手,转身离去。 “他居然是你徒弟?他的身手当你师父还差不多。”牛二呼了口气,“你不用法术,他让你仨。” 孟稳目光深邃:“他相信理想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我知道你还有疑惑,没关系,等你想明白了,理想国欢迎你。” 上元元年的中秋夜,莫干山剑池,皓月当空,飞瀑乱舞。 眼见飞泉裂石,耳听浩浩破空,牛二悲凉难抑。当初和柔福、静善同游莫干山,第一次看剑池瀑布,哪曾想不到一年,双姝就先后离己而去。 “唉!都说睹物思人,现在连物都没的睹。” 白天他在附近找了一大圈,周围没有任何凉亭,估计二女避雨的亭子要等到晚唐或北宋才始建。 牛二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仰头一饮而尽,随手丢掉,伴着如落雨般的风吹秋叶声,晃晃悠悠往山下走。 半个月后,牛二找到了玉真观,这里名乌程,调露二年并入吴兴。 “乌程玉真观里有吸血鬼新娘,德古拉一定会去那里。”至于新娘具体是谁,屋尔维斯忒也不清楚,“你住进去守株待兔,早晚知道。”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打脸。玉真观是私人道观,闲杂人等根本禁止入内。牛二只好先在附近白马巷租间房安顿下来,慢慢计较。
第8章
约莫一个来月,牛二对玉真观有了大致了解。 观主叫李冶,字季兰,据说天赋极高,六岁咏蔷薇时写出“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的诗句。 初显才华,固然可喜,但因‘架却’通‘嫁却’,其父见她小小年纪就能揣测待嫁女儿心态,长大后恐情海沉浮难以自拔,于是到她十一岁,让她拜在玉真观了慧师太门下修身养性。 玉真观原是小道观,李家家境优渥,为不让李冶受苦,特地将其翻新扩建,平日也多有香火供奉。 了慧受了李家恩惠,自然对李冶极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不过李冶只爱翰墨和音律,师父教的学到多少就不可知了。 十一年前,了慧把观主之位传给李冶,自己带弟子云游去了,玉真观成了李家私产。 九年前,李父赴任山西,临行留下三名丫鬟和四个家丁。 没了长辈束缚,李冶以诗会友,结交了不少名流,诗僧皎然、陆羽、阎伯钧、萧叔子等都是她的座上宾,玉真观一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近几年外面不太平,为防盗贼流寇,两年前观主又请了位镖师护院。传闻这位徐师傅师从英国贞武公李?一派,一把单刀舞得出神入化水泼不进。” 房东柳四娘侧躺在床上,摸着牛二的胸肌。 柳四娘守寡多年,丈夫去世时遗有二女,长女大梅十岁卖到李家,几年后成了李冶的贴身丫鬟,幼女小翠一直陪在身边。 孤儿寡母,缝缝补补的零碎活计赚不了几个钱,这种陋巷鲜有人租,虽有大梅接济,日子过得仍是艰难。 四年前,安禄山起兵造反,物价飞涨,四娘再也无力支撑,索性心一横,操起了皮肉生意。 那日牛二正在井旁冲凉,四娘赤条条欺了上来,“大兄弟想女人不?三百文,够买两升米就好。” 价钱之低吓了牛二一跳,忙扯过布巾遮住要害,去屋中取出半贯铜钱,“大嫂,都是穷苦人,这点儿钱你先拿去应急,不必如此。” 四娘乳房鼓胀高挑颀长,虽是中人之姿,牛二也有感觉,但更多是可怜,不忍下手。 四娘却误会了,当晚带小翠到牛二房中,肃容道:“咱们虽穷,可也不能凭白受人布施。大兄弟想是嫌我年老色衰,也罢,我家小翠刚满二八,还是个雏儿,便请大兄弟为她开苞吧。” 说着除去小翠外衫,美人坯子的裸体在微微发抖,“但需再加三贯”。 一席话差点儿没把牛二眼泪说出来,自己幼年虽苦,却也没到四娘这般田地。 牛二为小翠披上衣服,让她回去好好睡觉,留下了四娘。 裸裎相对,四娘跪他面前,先以乳头逗弄马眼,待他挺立再用双乳夹着老二上下摩擦,不时用舌环绕冠状沟。 牛二被她服侍的十分舒服,阳具怒涨,却又不忍她曲意逢迎,俯身扶起她,抱上床。 牛二搂着四娘,抚摸略显松弛的双乳,深色的奶头很快硬了。 牛二拿枕头垫她腰下,架起双腿,浅浅试探发觉已然湿了,腰部一挺,整根没入深处。 “啊……”四娘叫的销魂,“大鸡巴哥哥,你把我塞得好满,怕是薛怀义也不过如此。” “那是,他算什么,我这叫做大威天龙。”牛二趴她身上深入浅出,双手把握乳房,大拇指拨弄奶头。 四娘紧闭双目,面色潮红,被他肏得丢盔卸甲,百余抽就泄了身。 余韵过后,四娘胡噜着他的大家伙,“你没出来?” “许是累了,无妨。”唐人哪懂凯格尔运动,四娘产有二女,对牛二来说略显空旷。 “那你岂不辛苦?”四娘手上卖着力气。 “不辛苦,你也累了,睡吧。”他并不在乎,必要的话还有自己的黄金右手。 “那哪儿成啊,”四娘皱眉,“想是我那里太松,你试试旱路,此处用的少。” 说着翻身,撅起屁股,两指在阴户挖了些淫液,插入肛门做润滑。 这画面刺激了牛二,“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四娘双手扒开自己的臀肉,“来吧。” 龟头抵住菊花,慢慢下压,“呃……”四娘压抑着痛呼,牛二原路退回。 来回几次,不得其门而入。 “大鸡巴哥哥,不需怜惜,淫妇受得住。”牛二再一次想退出时,四娘反手握住长棍,用力往里一捅,一声惨呼,进去了。 旱路果然紧致得多,但四娘疼得浑身战抖,牛二不敢胡来,下体不动,双手环绕过去摸乳扣穴。 “嗯……啊……”四娘被他摸得兴起,腰部不住前摇后摆,长枪渐入黑洞洞的巢穴。 抽了几十下,见四娘适应了,牛二这才大显神威,大力抽送的同时不停按压她的阴蒂,四娘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 久旱逢甘霖,好一番云雨。 “小翠才多大,你怎么舍得?”牛二摸着四娘的手,粗糙,好多小口子。 “早晚要走这一步,”四娘叹气,“给你总好过给那些公子哥儿,他们眼中,我们和牲口无异。” 牛二把房租翻了两倍,作为条件,要四娘探听玉真观所有的大事小情。四娘有大梅这个近水楼台,当然满口应允。 住得久了,小翠也和牛二渐渐熟络,常缠着他讲外面的精彩。 萝莉总会爱上大叔的,小翠眼中的星光,扭动的腰肢,故意挺起的小胸脯都出卖了她的内心。 牛二对幼齿犯罪感太重,为免老枪走火,聊天时一旦气氛不对,就赶紧打岔糊弄过去。 这日小翠照例擦枪,牛二不接话头,反问她未来作何打算。 “还能如何,被不同男人骑罢了。”小翠神色变得萧索,“我常羡慕姐姐,在大小姐身旁,至少衣食无忧。”
第9章
白马巷有个老陈头,年轻时读过些书,后来家道中落,无奈搬到这里,做点儿小买卖为生。作为白马巷少数会识文断字的,老陈头很受尊重。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老陈头闭目咂摸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说:“格律稍欠工整,意境不甚出众。” 老陈头号称“围棋三里无敌手,诗赋五巷不二人”,是白马巷文艺圈的权威。 牛二用南宋杨万里的诗喂招,就是想试试唐代读书人对未来名句的评价,如果效果好,他大可扮成文学中年混进玉真观。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老陈头继续举例说明,“且看摩诘居士这句,意境何止高出百倍。” 牛二又念了王安石和辛弃疾的名句,老陈头都说勉强,牛二看他言辞恳切,不像酸腐文人互相鄙视,说明唐人对超前的诗句没什么好感,牛二的文学梦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立冬之后,天气愈冷。 买不起炭,牛二只好饮酒取暖。 唐代米酒以浊酒为主,工艺简单,时间短、浓度低、偏甜。 几大碗下去,刚有些暖意,却又憋得要小解,待如厕归来,冻得浑身筛糠,得不偿失。 苦恼几日,牛二想到了蒸馏。 印象中《本草纲目》有记载,“其法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 甑就是蒸锅,好在大唐有。 牛二买来廉价原料,包括“酸坏之酒”,依法炮制,酒精度数大幅提高,味道也好,有点像南宋时期的女儿红。 请老陈头试了,他大为惊异,“三十年前我在长安饮酒,千文一斗的也不如它,你是如何酿的?” 牛二拿祖传秘方搪塞过去,心里有了分教:照现在的通货膨胀率,这酒值三四千文一斗。 回到四娘家,牛二组织起扩大再生产,母女齐上阵,协力搞蒸馏。当然,最后一道工序是他自己做的,工序本身不值钱,神秘感值钱。 很快,牛二打出名气,附近的殷实人家纷纷找他买酒。 他坚持每日只卖一斗,二百五十文一升,物美价廉加饥饿营销,“祖传佳酿”往往半天即被抢购一空。 卖了一个多月,有些大户嫌麻烦,不惜重金私人订制。 冬至前的第八天,牛二等到了玉真观的订单。 精选优质糯米,踏踏实实发酵七日,通宵蒸馏,仔细装坛封口,巳时,牛二刚好出现在玉真观门前。 门开了,家丁出来,付了余款,取酒转身,关上了门。 这期间,牛二因酒成名,每逢牛老板亲自送酒,主人家总多有殷勤,请到家中喝喝茶歇歇脚更是常见,不想在玉真观遭了冷落。 牛二苦笑,都说大唐社会开放、兼容并包,合着自己想多了,阶级差异,哪朝哪代没什么分别。 门又开了,那家丁喊:“牛老板且慢……” 牛二惊喜回头,只听道:“我家主人想请教这酒叫甚么名字,方才忘问了。” “路易十三!”牛二不理会家丁满脸的困惑,掉头就走。 当年年底,原本负责平判的刘展反了,其部下孙待封占了湖州。 转年二月,江淮都统副使李藏用击溃刘展余部,又夺回了湖州,孙待封降。 这两个来月,乌程各家门户紧闭,人心惶恐。 阳春三月后传来消息,上个月李光弼被史思明击败于邙山,人们的神经再次绷紧。 牛二没怎么看过唐史,多少也知道安史之乱来龙去脉,心中不慌,趁气候转暖四处遛哒,几天就逛遍了小城。 更多时候,牛二在玉真观蹲守,听闻观主李冶美姿吞擅谈吐,可惜极少出观,难以一睹真容,倒是把往来熟客都快认全了。 牛二的观察点极具隐蔽性,就是老陈头的摊位。 老陈头秋冬卖酱肉卤味,春夏卖瓜果梨桃,出入玉真观的都是有钱人,他在玉真观对面摆摊,不愁没生意。 一天午时,牛二正给老陈头打下手,侧脸瞅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倒背双手踱到观前,面对大门久久不动。 “孟稳!”他乡遇故知,牛二跑过去,同时觉着自己好舔狗。 “长生者,别来无恙?”孟稳面无表情,语调平淡,一副吸血鬼的酷劲儿。 “你怎么也来了,想我啦?”牛二逗他。 “这里面有我的新娘,得到她,我的法力才能完全复原。”他还是那么坦率。 “哦?里面好几个姑娘呢,尊夫人是哪一位?”牛二一脸三八。 孟稳冷哼一声:“你不是不感兴趣嘛?打听这个干什么?” “这地方没啥娱乐,八卦一下而已,不说算了。”牛二打哈哈,“你的理想国怎么样了?”
第10章
卖酒赚了不少钱,牛二为小翠请了先生,小翠读书多了,对牛二这杆老枪的兴趣减了好多。 牛二坐在桌旁,喝着四娘沏好的茶发呆。 “余杭发展了二十多名,德清因为刚开始还没几个,富阳那边比较好,有四五十人。清凉镇太小不方便,我把那些人都带到富阳了。” 吸血鬼速度也太快了,半年左右即把杭州湖州连成一线,入侵玉真观的日子大抵是不远了。 然而,德古拉到底藏在哪儿呢? 孟稳大咧咧太阳底下站着,怎么看也不像体内住着吸血鬼。 “静观其变吧。”牛二吐掉碎茶叶。 端午节前,官府通告,上元二年三月,叛军内讧,史思明为其子史朝义所杀。 战局开始扭转,捷报频传,小城慢慢有了生气。 夏季到了。 午后炎热,老陈头的西瓜摊鲜有顾客,便拉牛二树荫下吃瓜下棋。 用现代的眼光看,老陈头的棋艺一般,作为消遣,牛二常常放水,保持胜负处于伯仲之间。 老陈头自诩中盘杀神,常叹对手难觅,如今遇到牛二,顿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有空就拉他对弈。 这日二人依旧杀了个难解难分,棋子从左下角延伸至大半棋盘。 牛二的黑角被下成盘角曲四,原本不活,但仗着气长,左冲右突,硬是走成一条大龙与上下两块白棋纠缠。 老陈头苦苦思索,额头见汗,牛二却早算好转换手段,再有三十余手,又是大杀小输赢。 牛二看着玉真观发愁,他不是名士,不是公子王孙,不是高官,实在不得其门而入。 一文士远处走来,路过时看了眼棋盘,“咦”一声停下,上下打量盘面,越看越认真,竟不走了。 牛二认得他是陆羽,玉真观的常客,看他这模样,登时有了主意。 老陈头刺一下,牛二理都不理,“啪”的打入下方白阵。 老陈头这招是攻敌必救,见他不应,索性把大龙断为两截,黑中腹十余子成了孤子,大龙也险象环生。 牛二瞄到陆羽皱眉,估计对自己的走法不以为然,心中暗喜。 牛二往下方再送一子,这下白棋不得不想办法吃子了,否则眼位不足,与黑大龙拼气肯定不成。 老陈头长考之后,落下一子,牛二跟着落子,你来我往十余手,已能看出黑差一气,此处若白净活,就不用再下了。 陆羽吁了口气,起身要走。 牛二不慌不忙,先扑一下,待老陈头提子后又收气叫吃。 “啊!”老陈头和陆羽都发出了轻呼,经过这两手交换,白反差一气。这是后世常见的大头鬼形状,牛二见得多了。 右下白棋被杀,黑大龙就活了,中路孤子虽做活不易,但作为弃子却有种种利用,白即便吃到,难免被占尽便宜。 二十几手后,盘面已是十五六子大差了,老陈头长叹一声,推枰认输。 “妙手妙手,这位老兄好手段啊!”陆羽连声赞叹,“我自幼好弈,今见兄台妙手,技痒难耐,可否不吝赐教?” “岂敢岂敢,承蒙先生抬爱,”牛二正等他这话,“只是棋子棋盘是这位陈伯的……” “无妨无妨,你们切磋,我要再想想变化。”老陈头挪出位置,拿树枝在空地上划出棋盘,自顾自复起了盘。 陆羽和牛二互通了姓名,摆好座子,猜先后,牛二执白先行。 牛二有意卖弄,棋下的极薄,处处留有破绽,坐等黑棋来攻。陆羽却不急,稳扎稳打,颇有后世高川格流水不争先之风。 五六个回合后,大场堪堪占完,牛二率先动手,对左上黑角一托一断,展开战斗。十手一过,陆羽落子速度慢了。 过了一盏茶时分,玉真观内出来一名僧人,左右张望看到陆羽,一面喊着“鸿渐兄”一面快步过来。 这僧人叫皎然,常自称谢灵运十世孙,也是玉真观常客。只见他目若朗星宝相庄严,灰色僧袍一尘不染,宛如玉树临风,好个名士风范。 皎然先对牛二施了一礼,待牛二起身还礼后,转头对陆羽说:“鸿渐兄好雅兴,却叫我和季兰苦等。” 陆羽“啊也”一声,“我见这位牛兄棋艺高超,光顾讨教,竟忘了有约在先,恕罪恕罪。” 站起想走,瞅着棋盘又似十分不舍,犹豫再三,低声问牛二:“牛兄可否等我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都无妨,”牛二笑道,“我们收摊,要到日落后了。” 陆羽喜形于色,连说“等我”,这才和皎然走了。 牛二咬口西瓜,“呸”地吐出瓜子。 陆羽生性烂漫,没什么尊卑意识,至于皎然这所谓的世外高僧,等级观念可强得很呐。 他过来时微微皱眉,看人不拿正眼,表面平和友善,骨子里却是满是不屑。
第11章
出乎意料的是,刚一柱香时间,玉真观出来一家丁,走到牛二跟前:“这位可是牛爷?我家观主想请牛爷入观一叙。” 牛二不明所以,面上保持波澜不惊,“劳烦老哥头前带路。” 入了观,但见四面曲折游廊,左右五六房舍,石子漫做甬路,直通正殿。 绕过正殿,后院豁然开朗,绿柳周垂,山石点缀,院墙下引一缕清泉,随小沟灌入院中荷塘,又自低处蜿蜒,竹下而出。 荷塘南侧有一凉亭,北侧是一间两层垂花门楼,想是主人住处。 家丁把牛二引进屋,自行告退。 “好靓的波!”绿色春衫上隆起的浑圆,是牛二对李冶的初始印象。千百年来,好身材见多了,没衬垫还能这么大而挺,真没几个。 “牛老板好。”李冶浅笑招呼。 “观主识得我?” 据四娘说,李冶有三十二了,不过即使近看,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未着道服黄冠,也没落发。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她的容颜足以配得上她的美胸。 “老板屡次送酒,我偷瞧过。” 李冶笑道,“老板的酒虽好,名字却太怪异,我给它更名为牛阑珊,即吃了牛老板的酒,非要到灯火阑珊时方能醒来。” 牛阑珊……牛栏山?二锅头?牛二忍不住笑出声,忙道:“多谢观主赐名,在下不胜欢喜。”内心暗暗庆幸,还好她没给改成牛欢喜。 “牛兄牛兄,不忙说话,”炉旁煮水的陆羽叫着,“先把那盘棋摆上,等会儿怕忘了。” “鸿渐兄原说好要为我们煮茶,不想烧水时满脑子都是那局棋,火候迟迟把握不住。“皎然插口,”没奈何,观主只好请施主移步到此。” “幽蝉,取棋具来。”李冶吩咐。 丫鬟奉上棋具,桌上放好。枰设文楸之木,子出滇南之炉,这套棋具价值不菲。 幽蝉行了礼,“先生,请。”她眉眼和小翠六七分相似,想必她就是大梅。 封盘时约五十手上下,牛二很快摆好棋局。一抬首,见皎然正看盘面,眼有轻视之意,想来已判断出白棋形薄弱了。 “第一沸!” 陆羽轻呼中往水中撒盐少许,舀一小瓢尝了尝,点点头,瓢中水顺手泼掉,又轻轻撇掉了水面上一层有些发黑的膜状物。 牛二暗声叫好,不愧是未来的茶圣,大唐可没有纯净水,陆羽这手法,去了不少杂质和污染物。 时间不长,“第二沸”,陆羽说着舀出满满一瓢水,倒入备好的陶盂,旋即左手拿竹筷在沸水中快速转圈,右手倒入茶叶。 茶香渐渐浓郁,水越来越滚,“第三沸,成了。” 陆羽把刚才舀出的水掺入,让幽蝉撤了风炉。 “来,尝尝今年的顾渚紫笋,”陆羽把茶汤分作五碗,“幽蝉,你也有份。” 幽蝉没上前:“贡茶稀缺,奴婢不敢糟蹋。” 陆羽佯怒:“叫你喝你便喝,休得啰嗦。” 看出牛二不解,皎然说道:“顾渚紫笋自广德年间便是贡茶,多亏鸿渐兄和顾渚村一众老小多年交好,咱们才有此口福。” 这茶珍贵如斯,难怪陆羽烧个水都怕心神不宁。 牛二啜饮一口,只觉香气不浓但持久,味道微涩而回甘,不禁大赞:“好茶!” “鸿渐对牛老板的酒也是赞不绝口,”李冶笑,“二位茶酒各有一绝,我也来露一手。等下你们手谈,我奏琴助兴吧。“说完看皎然,”诗僧可有雅兴高歌一曲?” 说着脸有些发红。 自进屋以来,李冶一直大大方方,此时竟露出小儿女的羞涩之态,“这秃驴在李冶心中分量不轻啊……”牛二暗道。 重入棋局,陆羽率先落子。 牛二原想循规蹈矩小胜,给陆羽一时失察的错觉,引他多找自己几次,等熟了,沾他光进玉真观。 现既已进来,加上皎然轻蔑的神色,牛二改了主意。 翻烂了几十本现代棋谱,网上和那么多业余七八段对弈,除非有意相让,不然怎么都赢。 黑角正常变化,应是白取地黑取势。 牛二改了着法,拼着实地受损也要取势,十二手一过,黑角地大增,白盘面实地不足。 皎然扭身,去陪李冶调琴。 只听“叮咚”一声,李冶开始弹奏,琴声悠扬,涌出绵绵情意。 牛二从未听过空灵感这么强的《阳关三叠》,眼前一片“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的景象。 前奏刚过,只听皎然唱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曲唱罢,当真是荡气回肠余音袅袅,牛二虽看他不爽,也不禁慨叹这秃驴唱功了得。 众人纷纷喝彩,李冶调低音调,弹起《高山流水》。
第12章
牛二收了心,接着下棋。半个时辰后,前面看似毫无关联的白子彼此遥相呼应,中腹隐隐过百目之势,真要全变成白地,黑无法抗衡。 皎然见陆羽迟迟不肯落子,过来观战,看到盘面不由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干脆搬张椅坐过来旁观。 经过长考,陆羽右下试应手,牛二毫不犹豫截断去路,二人运子如飞,黑白子缠作一团。 经过血拼,黑破了中腹,但却付出右角连边被净吃的代价,大亏。 又十余手交换,陆羽投子,牛二拱手:“承让承让。” 陆羽虽输,兴头不减,“牛兄高明,我不是对手,这屋里怕只有诗僧能够匹敌。” 牛二客套两句,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牛二故意乱战险胜,就是要皎然认为自己不如他,这样或许入观机会更多。 晚上和四娘鏖战,脑中尽是李冶的美胸。 一连几日无事,这天帮老陈头收摊时,玉真观门口来了四条汉子,看着面生,不像本地人。 这几人宛若醉酒,大力拍门,嚷嚷着要参拜佛祖。 门房两个家丁被他们不停推搡,眼见拦不住了,牛二正想上前,观内传来一声低吼:“好大的胆子!来者何人,敢在这里撒野!” 话音未落,一中年大汉健步而出,后面跟着个家丁。牛二见此人肩宽背阔,步履沉稳,手持短棍,腰挎佩刀,想是那护院镖师徐师傅了。 口角没几句,双方动起手来。 那四人拳脚功夫并不出众,赤手空拳对三长一短四支棍棒却丝毫不落下风,不消一袋烟的工夫,便逼得徐师傅等人步步倒退。 牛二看的分明,德古拉的小弟到了,那四个家伙力大无比,一个个挨打跟不要钱似的,必定有吸血鬼法力加持。 寒光一闪,“嗬嗬”几声嘶吼,战团分开,徐师傅的刀上沾着血,“尔等再不走,莫怪我刀下不留情了。” 那四人盯着刀身,想上前又不敢,喉中呜呜有声,仿佛不是人类。 正僵持间,斜刺里冲出一团黑影,直奔徐师傅而来,徐师傅忙举刀相迎。 黑影动作极快,瞻之在左忽焉在右,不出十招,徐师傅被狠狠撞到墙上,刀也脱手而飞。 黑影也不追击,带众人就要入观,牛二笑嘻嘻的挡在大门前,“冯掌柜,好俊的功夫。”黑影正是清凉镇安康坊的冯掌柜。 “师父说的没错,老弟果然在此。”冯掌柜阴沉一笑,“这观你进得,我们便进不得?” 师父?不会冯胖子也拜孟稳为师了吧? “你们试试。”牛二自问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便是这几个醉汉!”远处过来几个衙役,混乱之际有家丁跑去报了官。 冯掌柜左右瞧瞧,一抱拳,“老弟,改日切磋。”领几人快步离开,顷刻消失在街角。 牛二探了徐师傅心脉,料无大碍,反身朝街角追去。 看冯掌柜落跑方向,应是从西门出城。牛二施展步法,抄近道出西门,躲到路旁树林里候着。 没多久,冯掌柜等人跑出城门,放慢脚步顺官路前行。 直到太阳落了山,这几人也不说话,喘粗气径自赶路。 牛二原想偷听他们说什么,见状只好现身,喊: “冯掌柜,往哪里走?” 冯掌柜一惊,但并不慌乱:“老弟何必明知故问,大家各凭本事入观,你一路跟来,莫非还想对我们下手?” 牛二呆了一呆,“难道不是孟稳派你们来的?” “是我!”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是袁晁。 牛二浑身一紧,以他的听力,竟没察觉背后有人,换言之,袁晁到底是不是人? 袁晁冲冯掌柜摆手:“你们去吧。”五人鞠躬离开。 “咱们的事,为难我徒弟作甚。”袁晁瞪着牛二。 “德古拉?”原来他才是冯掌柜的师父,牛二准备随时掏出圣血。 “什么德什么拉,想必不是好话!”袁晁先是一呆,继而怒气满面,“你这厮见面便给我起诨号,我岂能饶你!” 说着挥掌就打,牛二和他拆了几招,发现武功的路子没变,力度却比上回又大了不少。 “功夫是极好的,做人嘛,嘿嘿!”几个回合后,袁晁跳出圈子,一脸鄙夷转身要走。 “你真不是德古拉?”这家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牛二委实搞不清状况。 “贼厮鸟!”袁晁脸色黑中泛红,回身快步窜来,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牛二腹部。 牛二只觉内脏翻江倒海,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抱着肚子干呕。 袁晁揪他头发让他仰起脸:“若不是师父对你青眼有加,今日绝不善罢甘休,” 说完松手,“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13章
牛二捂着肚子,一步一挪,一个多时辰才返回住处。四娘开门见他伤成这样,忙上前搀扶,牛二只说是被驴踢了。 “把我打成这德性,还说我欺人太甚。”牛二一头雾水。 袁晁的力量完全符合人体工程学,他的敏捷和潜伏性又明显具有吸血鬼特征,他也有体温,难道是被德古拉洗脑控制了? 那孟稳扮演的又是什么呢? 或者,吸血鬼可以同时依附在不同人身上? 为什么这些人脖子上都没有咬痕? “青眼有加” 真的假的,什么企图? 转天,牛二疼痛未消,没出门。 辰时三刻,徐师傅登门,胳膊上绑着绷带。牛二一瘸一拐迎上去,两人看看对方,尽皆苦笑。 “昨日多谢牛爷,”徐师傅单手摆个抱拳的姿势,“观主本想当面道谢,不巧长洲刘县尉来访,是以让我先来。” 牛二还礼:“不敢当,官差一到,那些人就鸟兽散了,没帮上什么。”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牛爷,那些人一旦闯进去,难保不出什么乱子。”徐师傅皱眉,“牛爷想是和他们交过手了,这些人什么来路?” “他们是富阳人,偶尔做些没本的买卖,不知为何来到此地。” 昨天玉真观门口的情形,暴露了他和冯掌柜认识,牛二只好再编个谎言,“我途径富阳曾和他们打过交道。” “那边战事频频,他们四处讨生活,也是不得已。”刘展之乱对杭州地区影响很大,徐师傅深信不疑。 徐师傅取出两枚玉佩,一枚纹有石榴,一枚纹有牡丹,质地细腻做工精湛,“观主叫我交与牛爷,特地嘱咐此乃一番心意,牛爷切勿推辞。” 牛二听他这么说,略作推让就收了。 徐师傅前脚一走,牛二转手把玉佩送给了四娘母女。 母女二人从未有过如此贵重的饰品,兴奋的语无伦次。 从四娘炽热的眼神来看,要不是牛二有伤在身,她能立马把他从床尾肏到床头。 三天后,李冶亲访,见牛二大致康复,邀他入观相商,顺便放幽蝉半日假,叫她和家人小聚。 观内今日无客,有些冷清,李冶请徐师傅和牛二一道进屋落座。 “今春的吓煞人香,”李冶命丫鬟上茶,“口味虽不及上回,香气却更浓郁些,将就用吧。” 吓煞人香原名洞庭茶,相传有尼姑上山游春,顺手摘了几片茶叶,沏泡后奇香扑鼻,惊呼“香得吓煞人”,故得此名。 千年后康熙南巡,将其赐名为碧螺春。 牛二尝一口,暗自摇头,碧螺春用沸水煮泡,太过浪费。 “牛老板仗义援手,季兰感激不尽。”李冶叉手行礼。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牛二还礼,“观主所赐之玉,弥足珍贵,牛二在此谢过。” “那玉产自安西,由名匠雕琢,尚可把玩,不算什么稀罕物什。”李冶说的很自然,也很凡尔赛。 寒暄几句,徐师傅表明了意图:冯掌柜那些人铩羽而归,必不甘心,早晚再来。 白天尚好,夜间却防不胜防。 倘若单偷些钱财倒也无妨,万一混乱中伤到人,尤其是李冶,这个罪过可担当不起。 “伤到谁都不好。”李冶接茬,“徐师傅说牛老板功夫高深,我们想邀牛老板坐镇。” “若三个月内再无贼人上门,牛老板即可自便。”李冶又道,“这些日子劳烦老板,我们定有重谢。” 得来全不费工夫,牛二假意沉吟良久,答应下来。 经过分工,牛二负责夜间巡防,重点是后院。 “你是客人,这般方便些。”从李冶屋中出来,徐师傅悄悄说。 晚上和四娘说了,四娘不舍,“常回来”。牛二把酿酒工序给她细细记下,然后拍她肥臀“我也舍不得这个”。四娘合身扑上,二人扭在一处。 第二天一早,牛二去玉真观上班。 坐班的日子十分清闲,白天前院睡觉,午后醒来,赶上陆羽来访还能喝茶下棋,晚上后院转几圈,赏赏月下荷塘,累了凉亭里坐坐,自觉给个公务员都不换。 刚来那几天是不敢进凉亭的,夜间那里大团大团黑蚊子,后来幽蝉不知从哪儿听到牛二抱怨,当天买来艾草,连顶带地铺上,又在亭内放了张藤椅供他小憩,自此舒服许多。 有时牛二倚在藤椅上看月亮,恍惚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就差拿着手机刷抖音了。 幽蝉话少,牛二找她道谢时,她只轻轻说“那是奴婢本分”。大唐奴隶制痕迹还很重,宋朝的奴仆使女很少这么谨小慎微。 上班没几天,牛二就理解了徐师傅所谓的“方便”。 和唐朝大部分有身份的道姑一样,李冶对男女交往并不忌讳,时常留宿好友。 他们情浓时咿咿呀呀之声,院中听得如临其境,体制内的徐师傅他们未免尴尬,外聘人员不长住,就好很多。 一日夜间微雨,牛二惯常在凉亭坐着,听到李冶呻吟声大过往日,不由抬头。 只见李冶裸着上身面朝窗外,来自身后的撞击让美乳跌宕起伏,像极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
第14章
李冶的作息很文艺,毫无规律可云。好在她夜间独处时从不折腾下人,丫鬟们为此都很感恩。偶尔月下漫步见到牛二,也说上几句。 这夜两人聊到茶叶,赶巧都想喝,牛二决定露一手,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屋内太热,牛二挪风炉到门口,撒盐、第一沸、撇膜和陆羽并无二致,然后径直烧开。 “牛爷这是煮水还是烹茶?”李冶好奇的看着他。 “莫急莫急。”这岁数眼神还这么纯净,难得。 牛二把水倒入陶罐,又从陶罐倒回锅中,反复几次,估摸水温降到七八十度了,大碗盛水,放进茶叶。 卷曲如螺的茶叶慢慢张开,牛二不待它完全舒展,即拿竹筛筛了放一边,烛光太暗,看不清茶汤色泽,清香气息却是扑鼻而来。 “品品看如何。”牛二给李冶倒了一杯。 李冶轻吹几下,小抿一口,眼睛睁大:“口味凉甜,鲜爽生津,今日方知此茶不止香,入口竟美味如许。” “吓煞人香不宜烹煮,沏泡来的好些。”牛二笑笑,李冶也算有幸见识过黑科技了。 一碗喝完,牛二把竹筛里的茶叶倒入碗中,重又沏了,“这一遍更好。” 李冶喝了,嫣然一笑:“你这是仙术?” “我亦无他,惟手熟尔。”牛二顺手拈来欧阳修的句子,反正唐人没听过。 “非手熟尔,”李冶眼神清澈,“从未有人似你这般酿酒,从未有人似你这般泡茶,徐师傅从未见过你的步法,鸿渐说你下棋的许多招式棋谱里从无记载。” 李冶凝视着他,“你不像是这世上的人。” 牛二没想到她傻白甜的外表下心思这么缜密,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感到自己被扒了个精光,一时无言以对。 “好在皎然陆羽他们查过了,你是众多南下的北人之一,”李冶语气转为轻松,“上楼接着聊?” 他们居然对他进行过外调,还好清凉镇时他编过身世来历。 “我还是巡视去吧……若观主强留,我便从了。”牛二暗暗侥幸,怀着报复心理反客为主要李冶邀约。 “不必了。”李冶轻轻一笑,回屋关上门。 牛二深呼口气,李冶年纪不大,能和达官显贵周旋且游刃有余,自有过人之处,自己这千年老狐狸在她面前险些露了馅。 隔日,牛二歇班,出观直奔城北。 牛二入职后,隔三差五照顾老陈头生意,顺带打听城里的新鲜事。 前些天听他说城北驿站旁新开了家太平客栈,免费供流浪汉食宿,百姓都夸客栈主人是活菩萨。 没猜错的话,孟稳正式入驻乌程了。 太平客栈规模比预想的大,主楼共二层,已交付使用,两侧茅屋各三十余间,有的已竣工、有的刚出正负零,院落中间堆放着大量树干、树枝、稻草、木板等建筑材料,匠人们操作着核心技术,流民们卖着力气。 主楼西侧是粥棚,人们饿了就去喝碗粥,出来接着干。粥棚对面也搭一凉棚,外挑布帘,上书安康坊三字。 牛二进去,见冯掌柜正带着伙计给干活受伤的人上药。 “掌柜的,你在这里,药铺谁打点?”牛二上前打招呼。 “你怎么才来,赶紧的,给那位断腿老哥上夹板。”冯掌柜根本没拿他当外人,上来就派活儿。 牛二见他们忙的不可开交,也不多话,取了夹板白布为一伤员接骨绑腿。 这一忙就到了正午,主楼出来十几个伙夫,为众人分发汤饼,每人还有一个甜瓜。 “你若留在镇上,在安康坊坐堂,咱们能挣不少钱。”冯掌柜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坐到牛二旁边,貌似对他的外科手法十分赞许。 “能让掌柜的亲力亲为,这里怕是赚的更多吧。”牛二咬口甜瓜。 “他一文不拿,我们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孟稳走过来,衣服有些脏,满脸疲惫,应该没少干活。他冲冯掌柜使个眼色,胖子识趣走开。 “你这是盖小产权啊,官方就没人制止你?”即使在大唐,大兴土木也是要政府批准的。 “准确的说我们属于自建房,茅屋建成后就是给他们住的。”孟稳指指周围,“你看看他们的表情,你见过哪个工地上工人是这种表情的。” “是、是,我刚才差点儿把《好运来》唱出来。”这里的人们活力四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至于官方嘛,我送了不少钱,程知县很欣赏我。”孟稳语带嘲讽,不知是笑谁。 “袁晁呢?” “他去德清办点儿事,这几天见不着。对了,”孟稳憋着笑,难得有了表情,“他说你给他乱起外号,宗师的武功,宵小的行径。” 牛二换个话题:“我不明白,冯胖子这吝啬鬼怎么会跟着你干。” “我每到一处,他的安康坊就开到一处,用的都是公款。药铺纯利,却给他留三成。他为我奉献越多,收益就越大。” 这招违反经济学原理,却绝对能拿捏冯掌柜。
第15章
夜,牛二背手望月,想着昨天的情形。 孟稳是不是吸血鬼姑且不论,他的确是在践行着他的理想。但钱从哪儿来? 理想国就不需要原始积累吗? 一阵喧嚣,打断了牛二的思路。小楼今晚高朋满座,皎然、陆羽、刘县尉和他的朋友们都在,正嚷嚷着要李冶即兴吟诗。 刘县尉走路姿势奇特,拉胯一般。 牛二偷问徐师傅,徐师傅坏笑“他得了疝气,要用布兜把那话儿托起来”。 两人私下取笑好久,多说了几句,牛二才知道这位刘县尉就是大名鼎鼎的刘长卿,他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那可是千古传唱的。 只听李冶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了句:“山气日夕佳。”屋内一阵静默,继而拍桌、抚掌、大笑,各种声浪夺门而出。 牛二也乐出声,“山气”通“疝气”,李冶这是公然拿老刘的暗疾开玩笑啊,用的还是陶渊明的诗,倒也称得上雅俗共赏。 众人纷纷起哄,让刘长卿作对,牛二压抑不住好奇,到近处侧耳倾听。 待众人稍稍安静,老刘朗声吟道:“众鸟欣有托。”屋内又是一阵静默,俄而掌声起伏,比刚才更加热烈。 牛二暗赞,不愧是大诗人,对仗工整,用的也是陶诗,尤其对李冶的恶作剧不以为忤,气魄更是难得。 顺着荷塘转悠,划拳嬉笑之声兀自不绝于耳,牛二想起曾经前呼后拥的风光,听着树上蝉鸣和水中蛙叫,未免惆怅:“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我也没有。”树下传来一声附和。 幽蝉坐在池塘边,院子暗、小楼吵,牛二没察觉到。 “吵得睡不着?”这种场合通常有素馨、幻烟她们上菜倒酒,用不着贴身丫鬟。 “等小姐吩咐,看哪位老爷要暖床。”幽蝉淡淡说。 她们怎么都那么直率? 牛二只好尬聊:“我瞧观主留的都是情郎,并无他人啊?”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主人当然有权命婢女陪客人睡觉,大多情况下还认为这是给她们的福利。 “小姐看得上的,自会留下,看不上又得罪不起的,便是我去服侍了。” 幽蝉撇撇嘴,“听娘说,牛爷也是苦出身,不懂他们大户人家的道道。” 身边没旁人,幽蝉也没那么拘谨。 “牛爷才来不久,日后便屡见不鲜了。” 幽蝉双脚轻拍水面,溅起的水珠划过上翘的大脚趾,划过流线般的足弓,划过圆润的脚踝,月光映衬下,或明或暗,重又消失在池塘。 好一双秀足!牛二忆起一千二百多年后临安的一位老友,老友恋足,此情此景他若见到,会不会拿大铁链子把这双美足拴起来? “为你赎身要多少钱?”牛二顺嘴来了一句。 “牛爷费心了,除非哪天小姐撵我走,不然这辈子我都是小姐的奴婢。”幽蝉这回笑的真心,“牛爷能有此心意,是大梅的造化。” 牛二暗骂自己愚蠢,李冶又不缺钱,多少钱也没用。 酒局快散了,幽蝉穿上鞋袜门口恭候。 送过客人,李冶拉着皎然的手自前院返回。 又双叒叕是那个贼秃! 牛二替李冶惋惜。 听说他们初识,李冶为皎然的文采所倾倒,特意写信表明心迹,皎然婉拒了她的表白,却又留下了交往的余地。 此后多年,皎然与她始终若即若离。 牛二猜测,这秃驴恐怕是看重李冶的人脉,一个总把谢灵运十世孙挂在嘴边的和尚,明镜台能有多清净? 没办法,痴情女的一往情深注定栽在负心汉的逢场作戏里。 “牛老板、牛老板!”酒不醉人人自醉,李冶有些兴奋。 牛二应了,走到近前。 “牛老板近日辛苦,又少近女色,今夜让幽蝉伺候吧。”李冶双颊泛红倚着皎然,“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乐。” “奴婢遵命。”牛二本想推辞,幽蝉却已挽住他,酥胸紧贴他肘部,连拉带拽来到自己房间。 “你已肏过我娘,不妨再试试她闺女。”这句话不亚于伟哥,搞得牛二一柱擎天。 楼上传来李冶的呻吟和皎然的闷哼,幽蝉褪下了牛二的裤子,喜形于色: “好大,今晚赚到了。” 牛二被她逗笑,“平日赚不到么?” “我们做下人的哪有选,甚么绣花枕头、衣冠禽兽,都要百般逢迎。” 幽蝉一脸厌恶,“最烦那些个糟老头子,软不拉耷的偏生还那么多花活。” 不等牛二再说什么,幽蝉拿香舌堵住了他的嘴。湿吻片刻,牛二扒掉幽蝉衣衫,既如此,就让她赚个十足吧。 牛二舔着嫣红娇俏的乳尖,不时噙在口中轻咬,幽蝉双唇微张秀眉轻皱,乳头立成“尖尖角”。 舌头顺光滑的肌肤下移,在肚脐稍作逗留,途经稀疏的芳草,正要抵达目的地时,幽蝉拿手挡住“别,脏”。 牛二轻轻移开她的手,舌尖探入了蜜缝。 “啊……”幽蝉颤了下,晶莹剔透的露珠缓缓淌出。 终于,舌尖找到了小豆豆,开始在上面抹复挑,幽蝉左右扭动,小穴不住收缩。 突然,幽蝉紧抱着他的头,以手掩口,闷叫不止。 侧卧牛二身边,双手夹股间,幽蝉无声流泪,“难得有人对我这般好。” 牛二揽她入怀,为她擦去眼泪。唐代奴婢没什么人权,想得出她都经历了什么。 “幽蝉失礼了,原不该说这些扫兴致的话。”小手摸到长枪,轻拢慢捻,牛二跃跃欲试。 幽蝉转为平躺,双腿举高,请君入瓮。 龟头在美人玉门门口转着圈,等她湿透,才慢慢顺入,尝试性伸缩,每次爱她多一些。 幽蝉喘息渐急,牛二这才施展九浅一深之法,细细耕耘。 年轻姑娘身体柔韧,不多时就适应了牛二的尺寸,开始配合着扭动。牛二躺倒,让幽蝉采取女上位,随心所欲尽享其乐。 幽蝉奋力驰骋,不久,双手向后扶牛二大腿,高昂着头,天鹅般脖颈青筋凸起,檀口张开却发不出声。 是时候了,牛二抓紧抽送,在幽蝉浑身痉挛的同时到达了巅峰。 云鬓乱,晚妆残,幽蝉瘫席上,睡眼朦胧,“我常羡慕小妹,有娘护着,哪似我雨打浮萍一般。”
第16章
太平客栈施工进度迅速,半个多月没去,再见已初具规模。打猎的、打渔的、 采药的、劳务输出的、摆摊设点的进进出出,一派城中村朝气蓬勃的热闹景象。 “下一步该输出革命了吧?”牛二站在二楼窗边俯视。 “还不行,下一步要搞钱,”孟稳和他待久了,说话也开始接地气,“还要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吸血鬼?”这伙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你在帮你们自己!安史之乱本来没波及江淮,刘展和田神功两个家伙成功的破坏了这里的经济。再过两三个月,“江淮大饥,人相食”,《资治通鉴》上写的明明白白。“孟稳口气转为嘲笑,”不搞钱,拿什么囤粮。” “你还看过《资治通鉴》?”牛二不可置信。 “你没看过?”孟稳同样的不可置信。 “愚蠢的人类,”见牛二摇头,孟稳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做大事前要做很多功课,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懂是懂,时间不允许。” 牛二对大唐的概念,除了瓦岗寨、玄武门、武则天,剩下的只有薛涛和鱼玄机的香艳故事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到日子我会派人找你。” 牛二走到门口,随口问:“你怎么还不去找你的新娘?” “时机不到,”孟稳好整以暇,“有你保护,我很放心。” “不如你告诉我究竟谁是,我也好提前替你做做思想工作。” “别了,你要是给我捣乱呢?” “你刚还说放心来着。” “这事儿不放心。” “你哪句话是真的?” 客栈出来,又去看了四娘母女。 回到玉真观,门口正好碰到皎然,他这些天来的够勤的。 “施主,借一步说话。”皎然示意有事要谈。 两人找了处荫凉,皎然开口:“施主可与太平客栈孟老板相熟?” “在富阳有过数面之缘,不太熟,大师有事?”皎然怎么会注意到太平客栈? 皎然看看左右,“日前和程知县讲经,提及太平客栈他欲言又止。想起大半月前,德清那边传来消息,几个异人把那里搅的鸡飞狗跳,德清知县却不闻不问,仿佛投鼠忌器。” “这些人都来自富阳,施主和他们打过交道,可知其中蹊跷?”皎然目不转睛看着牛二。 “还有这等事?” 牛二打马虎眼,“他们做善事,我去搭把手而已,大人们的事,小民哪里知道。” 民间想做大,巧取豪夺难免,对官府威逼利诱这种事,牛二并不陌生。 不过看架势,孟稳有些言行不一啊。 皎然不置可否笑笑,和他一起入观。 晚饭后,牛二照例夜巡。 小楼烛光昏暗,不时传出窃窃私语声,伴随着嗯啊的娇喘,那秃驴显是在和李冶亲热。 牛二懒得听,正要去凉亭图个耳根清净,蓦然,屋内传来皎然怒喝:“你不愿便罢,无须找这许多借口!” 咣当一声门开了,皎然披着僧袍出来,扬长而去。 牛二怕有变故,急忙跑到李冶门前,刚看一眼,立马转身,“在下并非有意唐突,观主莫怪。” 李冶只披了件短衫,双乳半遮半掩,下体芳草萋萋。 “不碍事,牛老板请进来说话。”她好像没打算穿好衣服。 幽蝉也被吵醒了,刚出房门就被李冶打发了回去。 牛二进屋,侧身对着李冶。 “他什么都好,只是太痴迷权势,他想做云峰寺的长老。”李冶对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自言自语。 她的屁股好翘,牛二晃下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诗僧才华横溢,做长老实至名归。” 云峰寺在湖州,名声仅次于白雀寺,皎然真做了长老,社交圈能提升好几档,“但入主云峰寺,仅凭才学尚且不够。” “湖州刺史韦大人,对我有意已久,我若求他自然可成。”李冶叹了口气,“可情这一关,我从不愿勉强自己。” 牛二秒懂,那贼秃利用李冶的痴心叫她去性贿赂湖州一把手,妥妥的情场PuA。 唐朝道姑有原则的性自由,令牛二很意外,认为必须要支持一下,“人生不过百年,何必强求?情事上,两情相悦最好,如若不成,不必勉强自己,亦不必勉强他人。” “这十年,来来往往的文人雅士不少,真想和我双宿双飞的,偏偏没有一个,” 李冶有些落寞,“诗僧算好的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百年后的鱼玄机也是这样,道姑们情感上的选择余地远低于性爱上的。 “你又伤了哪个美人的心?”李冶挑眉。 “何以见得?”牛二分散她注意力,好把她从愁绪中引出来。 “这分明是女儿家心性,想是被你始乱终弃,抑郁而发。”李冶总算笑了,顿了顿又说,“所谓哀而不伤,此句伤情太重,格调不高。” 牛二笑笑不说话,过去的多是经典,未来的必是垃圾,文人们总是推崇那些离世的。不管了,她开心就好。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江南的雨恰似女人的性情,捉摸不定。潮湿的空气,摇曳的烛光,短暂的冷场,半裸的身躯,屋内涌动着暧昧。 “观主可要我扶你上楼歇息?”牛二主动破冰。
第17章
李冶病了。 “昨夜你若强求,我还未必得病。”接过牛二递来的汤药,李冶竟还有心情开玩笑。 雨还在下,不大,可也没停。 昨夜李冶没上楼,而是一把脱了短衫,拉着牛二跑出去淋雨。 白晃晃的肉体在夜色中跳跃,雨水顺着她的耳垂、下颌和乳头滴落,雨中的牛二更加燥热。 裸奔之后,李冶情绪好很多,擦拭干净,又披上短衫。牛二可是穿着衣服跑的,回来后浑身湿哒哒的颇为狼狈。 “脱了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李冶又点了几根蜡烛,室内亮堂多了。 牛二脱光,长枪挺立,“观主可要小的侍寝?” 李冶今晚欲求不满,即使淋了雨,乳头依然坚挺,大腿内侧湿漉漉的,很难说是雨水,牛二对自己很有信心。 “好本钱!虽听幽蝉讲过,今日亲见,还是吓一跳。”李冶亲切的拍了下“伟岸”,“我此刻更想写诗,除非你强求。” 她居然这时翻旧账,牛二左右为难。在别的女人面前,牛二从不计较谁主动,不知怎地到李冶这里,就演变成上床事小失节事大了。 “你若不想强求,可让幽蝉给你败火。”李冶眨着眼给他出主意。 牛二没动。 “那便帮我研墨吧。” 牛二无奈,摇摆着长枪来到长案一侧,开始磨墨。 李冶取枝鸡距笔,蘸饱了墨,悬肘先写了个“至”字,随着一个又一个字浮现在宣纸上,一首完整的诗显露出来。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读第一句时,牛二诧异于李冶的平平无奇,第二句也不过如此,第三句拔高是老套路了,可看到“至亲至疏夫妻”时,联系到前面的“东西”、“清溪”、“日月”,牛二如同醍醐灌顶,通透,太通透了,八个“至”层云叠嶂,说透了男女之情。 李冶三十刚过,心态却是历尽千帆,幸与不幸,牛二判断不出。 他也很难冷静判断,这首诗唤醒了漫长的记忆,生命中重要的女人们在他脑海中蜂拥而至。 两人各怀心事,看着长案上新作的诗,不觉东方既白。 淋雨着了凉,李冶小睡刚醒,就感冒了。 “我若强求,何来那首神作。”看她喝了药,牛二接口。李冶这首诗,才情确实比鱼玄机那句高,这么看她并非文人相轻。 “我却宁可你强求,神作与否,也不算甚么。”李冶忽然有些萧索,“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牛二心中愧疚,之前总想让李冶主动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太装逼了,“好好将养身子,下回我定要强求。” 李冶病的第三天,陆羽来了。 “几日不见,怎地就病了?”陆羽满眼心焦。 李冶有了精神,“看到你,我自觉清爽许多。” 陆羽亲自忙活,煮了红糖姜水,扶李冶喝了,坐在床前和她慢慢聊天。 其实陆羽比皎然强多了,牛二不明白李冶怎么从不留宿陆羽,难道她是颜控? 这两天日夜陪着李冶,牛二有些乏累,陆羽来换班,正好可以睡会儿。刚躺下,家丁来报,门口有人找牛爷,说是故交。 出门一看,孟稳在等他。 “这件事不和你说清楚,你是不会帮我的。”孟稳要他打劫田神功的一支运宝队。 刘展造反,田神功奉命征讨。 在都梁山击溃叛军主力后,田神功入据扬州,借剿匪之名大掠民财,杀波斯胡商数千,许多本地富人也被当做胡商杀了。 刘展之乱结束,田神功平叛有功,官升淄青节度使,他贪恋花花世界,赖在扬州继续敛财,不知多少家庭遭了殃。 狡兔三窟,田神功从扬州掠得的财宝,有的北上,有的南下,藏在他管辖范围内不同的地方。袁晁打探到,最近有批货,是运往婺州的。 “共八辆马车二十护卫,领队是一名振威副尉,另有一名宣节副尉辅佐,全副武装。” “十天后,他们会途径神龙川,可以在辛夷坞动手。”辛夷坞地势狭长,官兵不宜结阵,对进攻方有利。 “有了这笔钱,乌程民众今年秋冬不用人相食了。” “为什么要我去?这事你带几个吸血鬼,还不是小菜一碟?”孟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哪只眼看见别的吸血鬼了?你看见谁脖子上有咬痕了?” 孟稳有些动怒,“那些人我仅仅是赐了些法术庇护,连我自己都只算半个吸血鬼。” “你给的法术,搞得那些人疯狗似的,直接抢不好吗,我能帮多大忙?”牛二诱他多说些真相。 “他们力气大些,毕竟乌合之众,”孟稳冷笑,“你不一样,你有的是工作经验,所以需要你来指挥。” “你不会指挥?”孟稳是真稳,套不出来。 “我们以前干这些事,只要带几个同伴,上去咬就是。现在情况不同,不然为什么找你。”孟稳对他装傻很不屑。
第18章
黄昏,陆羽才离开,“明日我再来。” “我看陆兄待你,较那位诗僧用心得多,为何你从不留他?”牛二问李冶。 “他是孤儿,与我一起长大,八岁才被龙盖寺住持智积大师领走,”李冶失口笑,“他算是我弟弟。” 牛二笑得尴尬。 白天睡的太少,夜巡时一个劲儿犯困,牛二见左右无事,跑到亭子里半躺藤椅上闭目养神。 “牛二,出来。”墙外传来袁晁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亭子里的牛二听到。 今日不宜入睡,牛二叹着气翻过围墙,袁晁正冷冷的看他。 “神龙川之事,用不着你。你若识趣,当日别来。”袁晁看起来更黑了,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黑雾。 牛二隔着数米,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寒气,内心暗自戒备,表面嬉皮笑脸,“可我已应下了这宗差事。” “我绝不会受你差遣,勿谓言之不预。”撂下话,黑雾飘走了。 就这? 若论对话,孟稳毫无疑问是德古拉,可袁晁的吸血鬼造型几乎是明牌了,况且他从未在白天出现过。 假设袁晁是德古拉,他可以把信息告诉孟稳,借孟稳的嘴说出来。 假设孟稳是德古拉,他可以给袁晁所谓的“法术庇护”,多给些,袁晁完全可以比德古拉还像德古拉。 可是孟稳牙齿整齐,没有吸血鬼特有的獠牙,袁晁也没有,德古拉在搞什么? 不管是谁吧,他俩还意见不统一,到底谁在控制着谁? 牛二不困了。 天亮换了班,牛二一头栽到床上,秒睡。醒来时已近黄昏,出屋正好看到幽蝉。 “牛爷不但本钱大,鼾声也大的惊人。”幽蝉悄声在他耳边笑。 清晨早过,她这一句还是让牛二晨勃了。牛二正想调情,幽蝉说诗僧在等他,请他睡醒就过去。 牛二进屋时,李冶正弹琴,皎然半眯双目打坐。 三人说些闲话,李冶气色好很多,不过言语间患得患失,皎然神情也不大自然,两人应是没谈拢。牛二替李冶不值,没办法,美人难过感情关。 李冶大病初愈,不多时就上楼休息去了。 “施主可有雅兴手谈一局?”今天皎然好像对牛二更感兴趣。 “大师肯指教,再好不过。”正好教他做人。 摆好座子,猜先,皎然执白。 皎然右下小飞挂角,牛二脱先,皎然再挂“双飞燕”,牛二继续脱先,皎然走右下“五五”,再不动出角上就没棋了。 牛二依旧不管,施施然把黑子放在了天元。 “《金刚经》第七品有云: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皎然淡淡道,“施主招法无迹可寻,当真不可说啊。” 贼秃生气了,牛二暗笑,开局连续脱先,通常会下成斗气局。 “弈之道,因人而异。”牛二针锋相对,“《金刚经》第二十三品有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皎然看了他一眼,用力把白子向右下“三三”拍去,手至半途,突然想起什么,口宣佛号,收手转右上靠压。 这一刻牛二不得不暗赞高僧涵养,他竟不上当。 牛二不再脱先,双方在右上展开接触战。七八手后,牛二争得先手,转回右下冲断,战火慢慢向中腹蔓延。 牛二判断了下形势,白先手优势未失,唐朝没贴目,想赢还要搞事。 他先右上叫吃,想便宜下就在中腹发力。 皎然不粘反打,不该出棋的地方莫名冒出个价值十几目的劫。 随手了!牛二一惊,原想教做人,搞不好要被人教了。不得已开劫,双方你来我往提子,盘面混乱起来。 “劫浊乱时,众生垢重,悭贪嫉妒,成就诸不善根故,诸佛以方便力,于一佛乘分别说三。“皎然引用《法华经》,”当今天下便如同此局,当如何效法诸佛,以方便力救众生于水火?还请施主赐教。” 牛二不想皎然高看自己,成心曲解《般若心经》,搞虚无主义:“小民哪有本事普度众生,只能默念‘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以求‘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罢了。” 说着落下一子,开始闪避腾挪。 皎然略显失望,跟着下了一子。 第六十二手,黑左下倚盖攻角,白消劫,大优。 牛二放出胜负手,引爆了中腹的手段。一番厮杀,形成了黑左右被征的棋型。 “经义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 皎然沉思许久又回到《金刚经》,“乱世之中,等不及果报,施主可愿匡扶正义,依法度让善恶现世报?” 皎然入错行了,他这么说已经不是佛门,而是法家了。牛二索性彻底形而上,“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听天由命吧。” 皎然叹息着摇头,大跳一手,一子解双征。 “妙啊!”牛二忍不住喝彩,唐人能下出这招法,难得。 “此着为国手王公积薪所创,小僧不过拾人牙慧耳。”皎然并没有为自己的妙手而得意。 又交换几手,牛二认输。他是赢棋,黑十几步后有回龙征的手段,白崩。可是不能再走了,赢棋只会暴露更多。 “天下正多事,施主如此才华却安于现状,可惜可惜。” 皎然走了,他心怀天下的样子看上去像真的一样。
第19章
翌日,见李冶基本痊愈,牛二请了几天假,“我在太平客栈,有事去那里寻我”。李冶应允,只是言语间似有不舍。 找孟稳问了行动计划,牛二懵了。 孟稳打算带十五名精锐,埋伏在道路两旁,等车队靠近,发一声喊,砍瓜切菜般做掉卫队,收工。 其中,袁晁带着他的弟子解决振威副尉和宣节副尉,牛二统筹全局包括伏击时间地点的选择、战斗中游击及打扫战场,孟稳负责追击漏网之鱼。 “你十五个拿着土制武器的平民去伏击二十个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还砍瓜切菜?” 牛二匪夷所思,“你当年就这么打仗的?” 德古拉生前是弗拉德三世,古罗马西亚名将。 “这不废话嘛!我当年铁骑无敌,现在你给我骑士和战马?再说了,你们书里不都这么写的嘛……“孟稳被他像傻逼一样看着,没了底气,”你要说不行,找点儿蒙汗药,派人假扮卖酒的试试?” “不是……除了史料,你来之前都看的什么书?” “《大唐双龙传》、《水浒传》、《倚天屠龙记》、《明朝那些事儿》、《绣榻野史》、《雪域往事》、《少妇白洁》什么的,唐宋元明清到新世纪基本都看了。” 孟稳面有得色,“杀你的那人叫青面兽,脸上有大块胎记。” 牛二瞠目,“行了,别说了……我想想……对了,卫队士兵穿什么护甲?” “护甲?没问,等晚上袁晁回来吧,他知道。” 当然是晚上,牛二笑笑,“你会不会呼风唤雨?” 孟稳摇头。 “把水弄到天上然后洒下来行不行?” 孟稳点头又摇头,“行是行,不过最多三十几米的高度。” “这就够用。”至少有一个条件能满足。 晚上,袁晁到了,除振威副尉身披环锁铠外,余人皆着纸甲。唐朝纸甲“襞纸为铠,劲矢不能透”,到宋朝还在广泛使用。 牛二长叹一声,对孟稳说:“出发前这几天,让你那十几个精锐,供我差遣。” 见袁晁眉头一竖,忙说:“你不必。” 牛二接来四娘母女,让孟稳多找人帮工,“酿酒,反复蒸,愈多愈好,愈烈愈好。” 孟稳对外宣称几日后要外出募集善款,牛老板有意捐酒义卖,还要大家有力出力,多酿多得。 牛二带着“精锐”不停模拟,如何刺探、埋伏、进攻,并演练混战中如何三人一组,如何首尾呼应,号称有备无患,预防劫匪。 四娘那边进展顺利,牛二人缘好,街坊听说缺人手,凡有空的都来帮个一日半日,老陈头干了两天,连幽蝉也跑了一趟。 夏天发酵快,产量可观,不过多次蒸馏后,到第六天也只有堪堪十五坛。 两天后,神龙川辛夷坞。 探子来报,车队趁夜间清凉赶路,估摸一个时辰左右抵达。众人各自就位,没见到袁晁,牛二也懒得管他。 不到一个时辰,车队到了。 今夜星光灿烂,看的清楚,兵士们脚步不快,偶有说笑,警惕性并不高。 两个军官打扮的一首一尾,穿铁甲的带队想必是振威副尉。 牛二给孟稳使了个眼色,孟稳正要施法,袁晁和他两个徒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路当间,“留下马车,滚!” 这货也太装逼了! 牛二看向孟稳,孟稳也在看他,二人面面相觑。 振威副尉不怒反笑,“不知死活的山贼,也不瞅瞅爷爷是谁。来人,拿下!” 三个兵士举刀上前,袁晁黑影一晃,只听嘭嘭几声,三兵士各退几步,复又冲上,袁晁徒弟拿着长棍迎了上去。 半袋烟功夫过去,双方还是旗鼓相当。 袁晁这个大白痴!牛二暗骂,士兵有甲胄护体,他这种打法,人家能和他打上一整天。 “别等了,动手!”牛二催促孟稳。 孟稳双手上扬,口中念念有词,烈酒白练般自酒坛腾空而起,汇聚到车队上方,孟稳手往下压,酒水如小雨倾泄,官兵不及反应,被淋了满头满身,一时间酒香四溢。 “放箭!”牛二下令。 伏兵引燃绑在箭头上的油布,射向车队,官兵瞬间陷入火海,众马受惊,向路边树林里狂奔。 牛二他们早在林中布好绊马索、尖木桩、大坑,八匹马跑没多远纷纷倒地,或死或伤。 牛二发一声喊,众人执长枪杀入火海,枪尖专指官兵的面门或咽喉,大多兵士还没来得及扑灭身上火焰就一命归西了。 振威副尉和宣节副尉虽奋力顽抗,终究寡不敌众,双双授首。 战斗结束,车队全灭,孟稳这边只折损了四个。 货物散落一地,多是铜钱,另有少量银饼,一件金银饰品也没有。 “这是田神功搜刮的财宝?”牛二拿着银饼质问孟稳,“这明明是官银,咱们劫的到底是什么人?” 孟稳并不在乎,“情报不一定都是对的,管他谁的,反正都不是好人。” 牛二默然。安史之乱以来,节度使们互相打来打去,对老百姓而言,正反两方都没好人。
第20章
天亮后,预先安排的运输队赶到,众人用独轮车把货物运回了乌程,共有银饼九百两,钱六千贯。 回到客栈,孟稳设宴庆功。 “累,先回了。”牛二心情低落。 一直以来,牛二对德古拉的态度始终摇摆。 他的理想国模型,牛二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吸血鬼掌管世界,大概率比同等数量的人类要好,至少吸血鬼有血液就足够了,那百分之二十的人类可就不同,资源、财富、权利…… 他们什么都要——某种意义上,他们吸血更多。 牛二不确定的是德古拉怎样从量变堆到质变,千多年的见闻告诉他,新模式的实现必定伴随着大规模的杀戮,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除非德古拉有非同寻常的办法,毕竟他神怪的身份多少能让人抱有一丝幻想。 事实上,太平客栈成型后,牛二已经倾向于吸血鬼了。 以客栈为根据地,多地开花慢慢发展,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早晚有一天能世界大同。 吸血鬼办这种事有先天优势,不死。 然而这次劫官银,又引起牛二深深的忧虑,德古拉如果不想慢慢发展呢? 长生太久,电车难题对牛二构不成困惑,以极少换大多是动物族群本性,可谁来保证吸血鬼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没有制约,理想国的走向真那么理想吗? 牛二陷入精神内耗无法自拔。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孟稳没强行挽留,面部抽搐的反常。 “谁?”牛二戒心大起,他这样子,是要现原形? 孟稳面部抽搐加剧,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是我,孟稳,字平正,孟子第三十七代孙。” 他目光炯炯,面色平和,和刚刚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孟稳。 “我常为百姓出头,因此得罪了不少富人,那日被冯掌柜手下打得奄奄一息,眼见要曝尸荒野,德先生赶到,问我想不想天下大同……我何尝不想,只恨不能!” 孟稳喘口气道:“德先生使神通救活了我,长谈之后,我们约好,我借他躯体养伤,他用这躯体行事。” 难怪吸血鬼不怕太阳,人类的身体怎么会怕阳光。 “在你眼里,德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你怎知他会信守承诺?”话虽如此,牛二还是希望孟稳提供更有说服力的观点。 “从清凉镇到富阳、余杭,再到德清、乌程,他接纳救助的穷苦百姓数不胜数,仅凭这点,十个孟稳也做不到。“孟稳遥望远方,眼里满是希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假以时日,终将见到吧。” “倘若德先生以武力驱使天下呢?他神通广大,此事不难。”牛二给他泼凉水。 “牛兄有所不知,这具身躯我虽近乎不用,但想用时他也拦不住,还记得清凉镇河边德先生提到过我几位祖上么?” 孟稳笑的很有信心,“那次我内心激荡,想出来和你理论。” 牛二想起当时孟稳面吞扭曲,自己还奇怪德古拉瞎激动啥。 “牛兄际遇非凡,若能与德先生双雄联手,离大同岂非更进一步?”孟稳抱拳施礼,“多日没说过这许多话,乏了,小弟先行告退。” “等等,袁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半吸血鬼吗?”牛二见他要走,忙问。 一阵抽搐颤抖,孟稳睁开眼,“他的事以后你会知道。”德古拉回来了,“现在愿意一起吃个饭了吧?” 晚宴上,德古拉有所保留的向太平客栈居民公布了此行所募集的善款金额,并特别鸣谢了牛老板为义卖捐赠的佳酿。 众人一片欢呼。 德古拉又做了下半年规划,指出将以粮食为中心,着重强调了储粮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希望社区居民继续发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优良传统,用激昂的斗志和饱满的精神为理想国的早日到来而奋斗。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晚宴开始,劫道的众兄弟纷纷找牛二敬酒。 “牛爷不同凡响,袁某佩服。”袁晁也敬了他一杯,“不过,咱们的事还未了。”说完走了。 牛二看德古拉,德古拉摊手。 一片喧闹声中,牛二在德古拉耳边喊,“孟稳为什么不找冯胖子报仇?”手里打着包,装了些鸡肉羊肉。 “他明白冯胖子这种人做这样的事是常态。他胸怀天下,天下不仅仅有穷人,还有富人、善人和恶人。他梦想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能平等相处,共唱《WeAretheWorld》。” 德古拉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有法术就是方便。 回到楼上,俯视着热闹的人群,德古拉犹豫了好久才说:“我想好了,我和孟稳这么共存着挺好,用不着再去找李冶了。” 牛二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真假莫辨,不过从他的话来看,吸血鬼新娘是李冶无疑了。 “你要能说到做到,我帮你。你不死,我长生,今后不管多久,我陪你共渡难关。” 在自己和孟稳的双重监督制约下,德古拉跑偏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我这句话是真的。”牛二补充。 “你要是吸血鬼新娘就好了。”德古拉放声大笑。
第21章
到四娘家夜已深,四娘睡了,小翠开的门。 夏夜,小翠衣衫穿的单薄,牛二怕老枪蠢蠢欲动,拉些家常,留几吊钱,就要离开。 “几日前姐姐回来还说起牛叔,她说牛叔想为她赎身。”小翠双眼亮晶晶的,“牛叔要娶姐姐么?过几年把我也娶了吧。” “哦?那你姐姐可愿嫁我?”牛二想起那晚和幽蝉谈天,她对赎身貌似没多憧憬。 “姐姐说男人靠不住,富贵如大小姐又如何?女人不能靠男人活着。”小翠有些迷惑,“不靠男人,靠什么?” 牛二苦笑,幽蝉跟李冶久了,对男人没信心。 “你姐姐是说一般男人靠不住,你用心念书,多识些字,以后嫁个读书人,到那时你们郎才女貌,不知羡煞多少人。”牛二哄她。 “如若找不到好的,我还嫁给牛叔。”小翠嬉笑。 装一葫芦酒,嘱咐小翠别太晚睡,牛二回到了玉真观。 和想象中不同,观内灯火通明,说是阎士和、萧叔子来访,皎然、陆羽也在。 牛二去后院见了徐师傅,请假这几天,都是老徐值夜。 牛二取出酒肉,二人凉亭小酌。 听徐师傅说,这些天没啥大事,李冶身子已好,陆羽要埋首写书难得过来,皎然来了两次但都没留宿。 “幽蝉这几天脾气不好,前日还和幻烟吵了一架,把幻烟气得直哭。”徐师傅抿口酒。 “所为何事?”几个小姐妹一向融洽,牛二没见她们红过脸。 “像是讥讽幻烟想男人了,”徐师傅不以为然,“女子怀春,有甚么奇怪。幽蝉还说甚么要自己掌握甚么的……总之女子大了不嫁人,性情就古怪了。” 牛二随口附和,心想有机会该找幽蝉谈谈,她之前不这样,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你奔波劳累,回屋睡吧,明晚你来。”牛二要换班,老徐好心拒绝了。 听着小楼那边飘来的琴声,牛二很快入睡,这一觉直睡到正午。 牛二找李冶销假,幽蝉说主人一早和友人们太湖泛舟去了。 “怎未带上你?”牛二坐到幽蝉身边。 “还不是嫌我骂了幻烟,”幽蝉冷着脸,“大小姐说我近日总胡思乱想,罚我在菩萨面前思过。” “你为何要骂幻烟?”牛二取过茶壶,倒了两杯茶。 “那小浪货天天做白日梦,想着给哪个客人做小。”幽蝉有些激动,脸上泛起潮红,“她想便随她,天天在我耳旁絮叨,烦也烦死了。” “你不想么?”牛二把茶递到幽蝉手里,“喝口水。” “嫁得好了也不过是换个人伺候罢了,若是差了,更是休提。”幽蝉喝了口茶,轻叹,“倘若能不为生计所困,嫁不嫁全凭自己,那该多好。” 牛二心一动,理想国完全符合她的期望,理想国实现了,多少个幽蝉都可以得偿所愿。 看腻了朝代更迭的换汤不换药,牛二对理想国也充满了期待。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玉真观了。 德古拉不再找吸血鬼新娘,自己耗在这里意义已不大。 李冶美胸虽好,但和美丽新世界终不能比,更何况千百年来,美胸好歹也拥有过多次。 未时过半,李冶回来了,只陆羽陪着。李冶脸色不好,见到牛二强装笑意说了几句,进屋后一言不发在那里弹琴。 陆羽拉牛二到门口煮茶,牛二悄声问:“观主缘何烦恼至此?”该不会又是因为皎然吧? 陆羽“嘘”一声,专心烧水,“晚些细说。” 喝了茶,李冶沉吟半晌,对牛二说:“季兰有个不情之请,还要牛爷相助。” 牛二看她愁眉不展,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观主何必客套,只管吩咐就是。” “想请牛爷陪我去趟安吉,会一位老友。”说到老友,李冶有了笑模样。 “何日启程?”牛二本想辞职,现在看只能再等等了。 “下月初一吧,能在小暑前回来。”李冶说完,给牛二行了一礼,“有劳牛爷了。”说完上楼去了。 牛二和陆羽又喝了会儿茶,陆羽叹声“孽缘”,才说了原委。 七年前,李冶偶遇隐居在剡溪的朱放。 彼时朱放风度翩翩,李冶更是风光正好,二人一见倾情,度过了好一段美妙时光。 大历中,朱放被任命为江西节度参谋,二人忍痛惜别。 临行前,朱放信誓旦旦要回来迎娶李冶,几年后得到消息,他娶了别人。 “昨日萧叔子带了封信,朱放下月初到安吉公干,问季兰可否去叙叙旧。” 说到这里,陆羽“嘿”了一声,“此等负心之人,不如不见!” 牛二赞同:“言而无信,算不得君子。”李冶能写出《八至》,和之前遇到的渣男们不无关系。 “是啊,可季兰思来想去,却是舍他不得,非要见上一面,诗僧也劝不住。” 陆羽满眼无奈,“前几日诗僧与她怄气,这两天刚好些,为朱放那厮又吵一架,唉!” 牛二哑然失笑,这回错怪皎然了。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陆羽唏嘘,“我这姐姐冰雪聪明,偏为情所困,造化弄人啊。” 陆羽念的这两句出自《相思怨》,李冶思念朱放所做。
第22章
牛二还是辞了职,离出行有十来天,正好为囤粮出把力。 他让冯掌柜那几个人给玉真观送上赔礼,道了歉,严正声明上次强闯是个大大的误会。 玉真观威胁解除,牛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自然而然的搬了出来。安吉之行是承诺好的,他向李冶保证接到通知随时出发。 六月二十日,开过晨会,冯掌柜带人出发,袁晁暗中保护。冯掌柜要去金陵、 苏州、润州等多地购粮,以免单笔交易过高惹人注目。德古拉则去德清,那边据点有麻烦,他想找官方通融。 牛二的分工是把客栈主楼改造成粮仓,但外观不能变,如果必须破坏,也要修旧如旧。 “为什么不正儿八经建粮仓?”散会后,牛二问德古拉,“这不有的是空地嘛。” “大哥,现在是安史之乱好吧,你大模大样建粮仓,等着军队闻风来抢吗?” 德古拉翻着白眼。 木结构改造牛二见的多了,他挑了几个社区中的工匠,经可行性研究,确认施工重点在于承重、防水和通风。 工匠们组织劳力,工程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管理上牛二采用了首位激励制,每日收工后大家投票选出三名出活快又好的员工,牛二带他们去夜巴黎开小灶。 流民也有商品流通的需求,客栈社区没用多长时间就从建设期的以物易物发展到夜市,很快又出现了地摊和小店铺。 每晚,各色人等都喜欢到客栈大院门口转转,买些必需品、零食和小玩意儿,个别当日收入高的,更会拉家带口、呼朋唤友到小饭馆欢聚。 牛二管大院门口这片区域叫夜巴黎——好像每个工地门口,都会自发形成类似商圈。通常这类商圈都叫夜巴黎,要不就叫小巴黎。 牛二的管理颇见成效,工人们干劲十足。六天后,工地的事就不用他事必躬亲了,除了关键工序把关,每天最多就是不停的提醒施工安全。 月底前一天,牛二正监理时,一旁的工头拉拉他示意有人找。牛二回头,李冶在身后不远处含笑看他。 “观主大驾光临,是要出发么?”牛二和工头又说两句,转身来到李冶面前。 李冶一袭鹅黄长裙,在客栈中煞是耀眼:“友人传书说路上耽搁了,要晚半个月到安吉,不急。” “那……”牛二想问那她来干什么,又觉不太礼貌,转过话头“那也好…………半个月足够我完工了。” 李冶好像猜出他的内心活动,微笑说:“听闻牛老板善行,特来观摩。” 午后天气又闷又潮,牛二抹把汗,“观主随我去喝一杯。” 牛二领李冶来到夜巴黎的一家小馆,小馆门前凉棚下摆了几张桌椅,还没到饭点儿,这里很安静。牛二请李冶先坐,自己进去找店主。 “牛爷来啦,今日这么早。”店主奉壹迎上来。 “两份莫吉托,要快。”牛二吩咐。 自从牛二决意留在大唐,改善生活质量势在必行。工业社会中太多物质享受这里都没有,那就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来创造。 “莫吉托”即是如此。 他先托冯掌柜捎回石碱,又软磨硬泡求德古拉施法创造反应条件把石碱变成小苏打,至于水果榨汁、买冰块、教店家调制配比等等,反而是小事。 成品当然不是莫吉托,差强人意吧。 奉壹手里忙着,偷闲往门口看,笑道:“原是李观主到了,我说牛爷这么舍得。”李冶在乌程颇负盛名,流民中很多人认识她。 待奉壹配好果汁,撒上碎冰,牛二从怀中取出瓷瓶,小心翼翼拆开封口,往两碗各倒了些,迅速用蜡封上了瓶口。 白色粉末溶解迅速,碗里出现了细密气泡。 牛二不自觉的抬头四处找监控,正对上奉壹的笑脸,他醒过味儿来——在这里没人认为他会投放异物图谋不轨。 小苏打太难得,莫吉托试验成功后,牛二也只用了两回。 奉壹笑的心照不宣,肯定猜自己为泡李冶不惜血本。 李冶在乌程艳名同样远播,不知被多少男人意淫过。 面对还在冒泡的汤汁,李冶愕然:“此为何物?” “尝尝。”牛二坐她对面,先喝为敬。 李冶用嘴唇沾了沾,眼珠左转右转,表情古怪,又饮一小口,闭目回味了会儿,鼓起勇气般再一大口,笑道:“痛快啊痛快!杨梅竟能和石榴搭配,构思奇巧,又加了碎冰,解渴消暑,味道更是微妙。只是这些小泡泡,我委实想不出是什么了,这碗汤可有名字?” “那泡泡是西域胡商处买的粉末,遇水发泡,强化口感之用。此汤名曰莫吉托,跟胡商学的。”牛二信口胡扯。 “莫吉托?不曾听过……牛老板又在扯谎。”李冶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你到底来自何处?是神仙还是妖怪?” “既然被观主勘破,牛二就照实说了。我本是仙界的天蓬元帅,统领八十万禁军,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烧毁了殿上明珠,被贬至凡间受苦。半年前菩萨托梦给我,须得与乌程玉真观主人双修,方能脱离苦海,重归仙界。” 牛二张口就来。 “双修?”李冶憋着笑,“既如此,三番五次请你上楼,你偏不来?” 牛二茫然:“双修不是在主殿么,去闺房作甚?” 说到这里仿佛幡然醒悟,以手掩口,“是双双修行《大般若经》,观主你、你想到……”一副受了惊吓的贱样。 李冶笑得花枝乱颤,好半天才收住笑,眼含春水向牛二胯下瞟了几瞟,牛二被她看硬了。 “传闻神仙皆无欲无求,似牛老板这般的,大抵是妖怪,”李冶恶狠狠的说,“今夜来观里,且看贫道如何降妖伏魔。”
第23章
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相互调笑间,不觉已近黄昏。牛二叫李冶先回,自己晚饭后去找她。 带三名当日最佳员工吃了饭,挑两尾活鱼,牛二哼着“要做神仙快乐无边” 走向玉真观。摊牌了不装了,床上运动后,没有事后烟,来点儿事后汤也是好的。 李冶妆容精致,看得出用了心。牛二陪她后院散了步,聊会儿天,回屋时幽蝉报说床帐都已放好,李冶冲牛二妩媚一笑,率先上楼。 相比后来,唐代的闺房简单了些。雕花檀木桌立一面铜镜,镜下放着梳篦、 眉笔、胭脂花粉等物。高凳低凳,箱子柜子,瓶瓶罐罐,没什么稀奇。唯一亮点只能是床了,很大一张,四周薄纱随风轻拂,惹人遐想。 李冶脱了轻衫长裙,裹胸上的深沟令牛二眩晕,他揽过李冶的腰,埋首在乳沟中狂吻,李冶嘴里不住呻吟,两手忙着扒牛二的外衫。 经过充足的前戏,牛二把李冶抱到床上,裤子刚褪一半,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传来幽蝉的声音:“大小姐,诗僧求见。” “我不曾说过谁也不见么!”李冶怒,腔调都变了。 “可他令我呈上这个。” 门开了个小缝,幽蝉把手伸进来,手上挂着串佛珠,“他说今夜要出远门,怕大小姐安吉之行有意外,戴上这个辟邪。” “他在楼下?”李冶没了怒气,盯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他在大门口,说大小姐若还气他,便不见了。” 牛二走过去,接过佛珠,递给李冶。 “此乃三藏法师传人、大慈恩寺住持灵基法师所用过的沉香佛珠,皎然戴在身上多年,极少取下过。”李冶幽幽道。 牛二轻叹一声,帮李冶重穿好衣服,“去吧,他定有要事找你。” “那你……”李冶看看门口,看看牛二,似有犹豫。 “去吧,我翻墙回去。”牛二笑,“咱们来日日日……方长。” “泼皮!”李冶脸红,旋即出门。 牛二从后院翻墙而出,走了几步又转回墙下,一跃而上,扒着墙头偷看。没一会儿,皎然搂着李冶出现在视野里,李冶偎着皎然,又哭又笑。 他妈的,牛二轻轻落地,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夜,牛二又梦到了美杜莎。 “又是你?”一回生二回熟,女妖变成女人模样。 牛二也不多话,抓她头发拢至脑后,正反抽了十几耳光,女人苍白的脸颊被打得红润。 “就喜欢你这样的,又粗又壮又会玩儿。”女人貌似相当舒畅。 “手背后!”牛二毫无顾忌的把大屌捅入女人咽喉,随着他的抽动,女人呜呜有声,口水顺嘴角流到高耸的胸脯。 牛二尽跟捅入,同时捏住了她的鼻子,“别动。” 女人憋得从脖子到前胸一片殷红,腹部不住收缩,双眼充血,却顺从的一动不动。 牛二松开手退出长龙,“啊……”女人贪婪的吸气,媚眼如丝。 “啪!”牛二取过竹条正抽她的乳尖。 女人“呃”一声赶紧止住,翘首期盼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牛二弄弯竹条,调好角度,松手。 “啪!”再次弹中乳头。 女人明明疼的直吸气,却把胸朝前挺了挺。 取麻绳捆她裆下,竹条再弹十余次,女人达到了第一场高潮。 牛二点燃一排蜡烛,看女人还躺在那里享受余韵,过去一把拽起,“去,用奶头把那些蜡烛灭掉。” 裆下的麻绳,让女人走路有些蹒跚,牛二一直没下命令,她也就一直背着手。 女人走到两根蜡烛前面,双乳对准火苗,毫不犹豫俯身,蜡烛灭了,女人身子一颤,但没有皱眉。 走到下两根蜡烛前,女人迟疑了一下。 “怎么,不行了?”牛二有些奇怪,她应该没问题啊? “不是,奶头上的蜡是不是该先去掉,要不越往后效果越差。”女人有些羞涩。 “妈的,你还真机灵。”牛二拿竹条拍了几下,拍掉了奶头上凝固的蜡油。 灭蜡烛,拍蜡油,再灭,再拍。 牛二故意下手没有轻重和准头,一排蜡烛灭过后,女人的乳头红肿不堪,乳房上也都是血痕,胯下麻绳已经被浸透,半透明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淌。 牛二解开她的束缚,让她躺下分开双腿,随即四指插入阴道,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女人猛地半直起上身,紧盯他的手。 充分搅动后,牛二手掌半握,慢慢把整只手塞了进去,女人仰面朝天,肌肉紧绷。 缓缓抽动,女人渐渐适应,呻吟出声。 牛二加大幅度,动作开始猛烈,女人的叫声也愈发大了。 一声长呼之后,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痉挛,好久好久。 牛二醒来后,觉得很亏,光顾着让她爽,自己忘射了。 隔日巳时二刻,幽蝉来找,带着把团扇,“大小姐要我把这团扇送给牛叔。” 在观外,幽蝉随小翠称呼牛二。 芭蕉形的扇面,上面一道姑只有背影,湖边赏月,岸边杨柳微摆,扇子两侧分别写着“舞腰渐重烟光老”、“散作飞绵惹翠裀”。 “观主自写自画的吧。”字是李冶的,牛二能看出来。 “是,昨日大小姐一整天都在作画。”幽蝉点头,又偷笑,“想是觉着对不住牛叔。” “顽皮!”牛二笑骂。 请幽蝉喝了杯冰镇梅子汤,目送她回去,牛二重又坐在凉棚下,细细端详那把团扇。 扇面小巧别致,孤寂的背影,朦胧的远山,半弯的残月,纤细的柳枝,再配那两句诗,美人迟暮的遗憾跃然纸上。 “你还远没有迟暮,“舞腰渐重”也不至于。”牛二笑叹。他还是被李冶的才情打动了,前夜些许的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牛二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李冶和皎然抑或其他男人在一起时,常有醋意,其实按先后顺序,他才是小三或小四或小五。
第24章
七月初二傍晚,冯掌柜亲自押着第一批粮食回来了,居民们欢呼雀跃,围在冯掌柜身边嘘寒问暖,胖子如同英雄凯旋。 粮仓改造尚未竣工,牛二派人把粮食暂存在临时工程里。 “今年战乱收成不好,米价暴涨,千钱只买得一石粮。”这趟出行看出辛苦,冯掌柜黑了、也瘦了。 铁公鸡忧心忡忡跟真事儿似的,牛二装模作样配合:“掌柜的莫愁,咱们上次所得,足以购万石之粮。” 冯掌柜摇头:“德清、富阳、余杭、清凉镇等处,都是自家兄弟,万石之粮怕也不够。” “掌柜的从来只管赚钱,如何操心起这些了?”牛二看不懂。 “叫兄弟见笑了,”冯掌柜老脸一红,“我早先觉得钱乃世上最要紧之物,离开清凉镇虽是为主人所迫,可也是贪图钱财,后来才晓得此物不过铜臭而已。” 袁晁的徒弟们从不叫孟稳师祖,统一叫主人。 “这才大半年,掌柜的怎似判若两人一般?”牛二大奇。 “从前人们恨我厌我,这大半年来,为众兄弟及家人义诊,人人敬我重我,视我如兄如父。“冯掌柜发自内心的笑,”李家小女被我医好热病后,花两天辰光为我做了顶桂冠,她才四岁啊……” 牛二暗暗卧槽,这家伙居然到达了马斯洛需求的第四层。 “那粮仓外观丝毫未变,内里却别有洞天,老弟这些时日也劳心劳力,当真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冯掌柜拱手,”老弟先忙,我回屋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去金陵。” “刚回就走?多歇两日何妨。”老冯的敬业精神令人很感动。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老冯边走边说,“早一刻去,或许就多买一斗米。我已想好,若钱再不够,无非卖了清凉镇的药铺,总之粮越多越好。” 牛二望着他的胖胖的背影,感慨巴黎公社竟真的实现了。 粮仓竣工的当天,德古拉回来了。 “还满意吗?”话说出来,牛二自己都觉得有讨好的意味。 德古拉笑的很敷衍,待众人散去,对牛二说:“德清有点乱,上回袁晁花了大力气,刚把社区引入正轨,又赶上县令横征暴敛,大家赚的不够他贪的。” “不是说那边县令不闻不问吗?”牛二想起皎然说的话。 “换人了,新来的是个蠢货,但上面有人。”德古拉有些愤愤。 “你还怕他有没有人?适当惩戒一下不就行了?”吸血鬼居然为一个贪官发愁,真是开了眼了。 “已经惩戒了,看他表现吧。”德古拉摇摇头,“想不到我还要操心这种事,还是以前便捷。” “新规则嘛,总会遇到新困难,解决了就好。”牛二可不想这家伙一冲动走回老路。 等德古拉情绪稳定,牛二说了安吉之行的事。 “去吧,这些天够累,也该度度假了。”德古拉大方批准。 牛二觉着自己变成了打工人。 再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唐代的中元节更像是低配版的清明,文化核心同样是祭祖。 牛二在夜巴黎买好祭祀用品,回四娘家连同公粮一并交了,酣睡一觉。 上午出门前,四娘提醒他:“孤男寡女,一来一去好几天,莫被大小姐迷了心。她相好可多,不差你一个。” “此行即是陪她去见相好,”牛二给她宽心,“轮不到我。” 从白马巷出来,牛二笑骂自己混蛋,在性事上,他和皎然没多大分别。 曹操永远是跑的最快的,刚想起皎然,路上就遇到了。 “大师也去玉真观?”才几天他就回来了,说好的远行呢? “我已见过季兰,此番特来拜访施主。”皎然正视着牛二。 两人来到路边树荫下,皎然反复踱了几步,才说:“施主可听过浙西节度副使李藏用李将军?” “这里谁人不晓,乌程平判还多亏了李将军。朝廷终于提拔他啦,可喜可贺!” 刘展之乱后,李藏用并没有因功获赏,仅仅被淮南节度使任命为代理楚州刺史。 皎然少见的严肃:“上个月,李将军麾下押运官银的一支车队被劫,劫匪下手狠辣,无一活口。” 牛二身子微微一颤。 劫官银的事,原以为做的干净利落,应杀尽杀应埋尽埋,除了参与者,知情人士基本上做到了社会面清零,这么快就败露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劫官银?”劫的竟是李藏用,牛二有些内疚。 “尚无眉目,”皎然很忧虑,“刘展之乱,江淮诸州国库财物无准数,租庸使正奏请朝廷核验。想当初仓促募兵,财物多散失,这几日不少将领恐验之不足,纷纷卖私产以偿之。李将军遭遇此事,可谓雪上加霜。” “此等机密,大师为何泄露与我?”唐朝的租庸使相当于后世的税务官,他们查税,没有不害怕的。 “听闻太平客栈主人带队外出募捐,曾路过事发地,施主也在其中?”皎然盯着牛二。 “事发何处?”牛二装傻,“我等翻横岭过白水涧至临安,一路未见异样。” 为避人耳目,确实是先到的临安,然后赶夜路北上四十里埋伏在辛夷坞。 “在天目山坞子岭,”皎然面色缓和过来,“一东一西两个方向,难怪施主不知。”
第25章
玉真观内,李冶和陆羽正在喝茶。 “牛兄到的正好,试试这碗茶。”牛二品茶精准,陆羽每次见他都很亲热。 “入口虽不及吓煞人香清新浓郁,回甘却醇厚绵长,相比之下似乎更上一层?” 牛二喝出是龙井。 “有见地!”陆羽高竖拇指,“此茶产自杭州灵隐寺,禅茶之中,它可谓上品了。”当时很多茶叶统统称为禅茶,西湖龙井到宋朝才被命名。 “茶是好茶,诗僧却喝的心不在焉,”李冶插口,“他说要去见你,碰上了么?” “碰到了,官银被劫之事,他想是说了?”皎然应该不会对他俩隐瞒。 “说了,劫匪的胆子也太大了。”李冶叹口气,“他还劝我别去安吉……安吉,终归要去的。” “诗僧缘何关心起这些?”牛二更在意皎然的动向。他把神龙川辛夷坞说成天目山坞子岭,出家人打了诳语,他隐瞒着什么? “他虽是方外之人,行的却是入世之事。” 陆羽又为牛二倒了碗茶,“他曾为御史台查明多起要案,吴兴御史中丞张大人对他十分器重。这不,传闻德清闹妖,他又要去那里。” 御史台是司法机构,这么看皎然兼职私家侦探啊。 牛二对皎然的评价并不因此而提高,私家侦探也是为士大夫们服务,说到底还是攀炎附势。 牛二不看好士大夫阶层——他们高高在上闲得蛋疼时会讴歌底层人民的朴实勤劳,而一旦真让他们和勤劳朴实的百姓平起平坐,他们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叽叽歪歪。 “闹妖?愿闻其详。”德古拉惩戒知县的事闹大了? “七八天前,德清新上任知县家里出了件怪事,老管家暴毙,死状极惨,一夜间身上血色全无,尸身如枯木一般。诡异的是仵作验尸,身上竟无一丝伤痕。” 陆羽说着打了个寒颤。 牛二假意皱眉,“难道真有妖怪……”这就是德古拉说的惩戒吧,他不怕吸引佛道两家的注意? “更加诡异的是,诗僧劝我切莫与你同行。” 李冶和陆羽对视一眼,掩口笑说,“他说劫官银和德清的事大抵都和太平客栈主人有关,你与那人过往甚密,正邪难辨。” “既如此,观主小心些总是好的。”牛二倒不希望去,往返的这些天,德古拉指不定搞出什么名堂。 “你若想加害于我,之前有的是机会,何须等到现在?”李冶倒很信任他,“今晚打点好行囊,明早启程。” “牛兄做事光明磊落,诗僧多虑了,”陆羽接过话头,“牛兄还请多多体谅。” “哪里哪里,诗僧关心则乱,原该如此。” 安吉之行是推不掉了,李冶邀与不邀,他都会跟着的。 德古拉的话不能全信,万一他改了主意又去找李冶怎么办? 牛二不得不防。 喝过茶,陆羽为牛二画了路线图,标明了沿途的食宿之处,应对突发事件的求助之所,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 “为何不径直翻过蜈蚣岭?那山不高,路也好走。”牛二考察过周边,图上有一段弯路。 陆羽笑,“牛兄有所不知,这两三月来,蜈蚣岭上莫名多了好些蝙蝠,来往车马行人不堪其扰,纷纷绕路以避之。” 蝙蝠?大量蝙蝠?牛二心生警惕,蝙蝠很难不联想到吸血鬼。 傍晚前,陆羽告辞,“若不是朱放,我也陪着去了。” “观主,今夜我想强求。”幽蝉上楼铺床,屋内只他二人时,牛二低声对李冶说。 拿到团扇,牛二已知李冶心意,没多久就托幽蝉回了话。 施工期间他两次去玉真观,不凑巧都碰上了李冶会友,半个月俩人愣是没机会再续前缘。 “今晚不方便,”李冶半垂头,含羞带笑,“不过你既强求,倒也能依你,不怕撞红就好。” 啊、这! “要不日日日……后再说?”李冶学着牛二的腔调,脸更红了,衬得脖颈愈发雪白。 “是日后再说,”牛二强忍胯下异动,“明日早起,咱们都歇息吧。”他可不想李冶因此染上阴道炎。 “叫我季兰,路上同行方便些,我叫你老二。”李冶贴过来,吐气如兰。 “还是叫牛二吧。”牛二就势搂过李冶,扶她到了楼梯边。她再勾引下去,自己把持不住。 回屋躺下,牛二琢磨起德古拉。那个老管家像是被吸死的,怎么会没伤痕? 蝙蝠又是什么状况? “牛叔睡了么?”幽蝉敲门。 牛二开门,见幽蝉脸色阴晴不定,忙问:“怎么?何事又烦躁了?” “牛叔若不困,我想说说话。”幽蝉目光闪动。 跟着幽蝉来到池塘边,幽蝉半晌不语,牛二只好月下观美人。 “牛叔会娶家母还是小妹?”沉默很久,幽蝉才开口。 “放心,小翠将另有良配,我太老了。”牛二乐了,合着她担心老牛吃翠草。 “不会,小妹嫁给牛叔是她的福分。”幽蝉没有笑,“若有一日,我再无法周济家里,牛叔能保她们衣食无忧么?” “何出此言?”牛二听她的话里有些突兀,不会又挨数落了吧? 幽蝉勉强笑笑:“世道混乱,家里没男人总不是办法。” 她的楚楚可怜让牛二豪气大发,“无须担忧,你牛叔在此一天,他娘俩便包在我身上。哪怕有一日我不在了,也定会安顿好她们。” “牛叔切勿乱说。”幽蝉捂住牛二的嘴,如释重负。
第26章
操纵着缰绳,牛二对自己很满意,一百多年没赶过马车了,手艺还没落下。 “昨夜为何不与幽蝉同房?”李冶坐在后面,问的狡黠。 “我心中便只你一个,那还想得起别个。”牛二说的顺口极了,长路漫漫,两个情场老手彼此撩拨,有益身心。 李冶半天没说话,牛二还当她生气了,回头一看,李冶以手托腮,眼睛虽对着他,但眼神飘忽嘴角带笑,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晚间即能见到,此刻看看我可好?”牛二不满,自己就是备胎吧,好歹也付出了那么多。 “嗯、嗯?”李冶还没完全回过神,“晚间?见谁?” “朱放啊,还能是谁。”她不是挺直接嘛,现在装傻,好像刚才一脸花痴的是别人,牛二扭过头看路。 “啊……二郎勿怪,方才走神了,我想的不是朱放,是个梦。”李冶语带歉意。 二郎?好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了,牛二刹那间有种到家的熟悉感,“梦?昨夜梦到哪位如意郎君了?” “并非昨晚,前些日梦的,一直难以忘怀。”声音轻柔,说不出的眷恋。 “莫非梦到的是我?”走神不是因为朱放,牛二又有了玩笑的心情。 “且容我卖个关子,日日日……后再说与你听。”李冶恢复了常态。 一路说笑,晚饭前到了安吉。 约定地点是一处宅院,门外一官员模样的人见到马车,连连招手,想来他就是朱放。 “季兰,好久不见。”李冶刚下车,朱放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紧紧相拥。 牛二离得近,把他俩激动的颤抖尽收眼底。 “狂抱拥,不需休息的吻,不需呼吸空气,不需街边观众远离”,林子祥在牛二的大脑里唱起了《敢爱敢做》。 真正看到朱放,牛二反而没那么讨厌他了。 这厮剑眉星目,威武中偏透着儒雅;颌下无须,俊朗间却绝不娘炮,年近四十了还有这般风采,七年前令李冶倾情不足为奇。 好一会儿俩人才分开,李冶为牛二做了介绍。 “季兰信中说了,此番有劳牛爷。”朱放深鞠一躬。 牛二赶忙还礼,客套了几句。 随从上来帮牵了马车,几人进院。 “此处乃本地张员外闲置私宅,好意借给我用。”朱放领他们来到内院厅内,吩咐下人上餐。 婉拒了朱放、李冶的邀请,牛二跑到厨房吃饭,相比当电灯泡,他更乐于和大厨胡侃。 奔波一天,牛二腰酸背痛腿抽筋,饭后回房,只想好好睡一觉。 立秋之后,湿度下降,夜间颇凉爽。 听着蛐蛐儿规律的叫声,牛二迷迷糊糊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房内传出一声惊呼,似是李冶,声音不大,夜阑人静之际却格外清晰。 牛二腾地起身,窜至院内。一切如常,下人们都睡了,正房卧室窗户上透着烛光,隐隐传来李冶的破涕为笑和朱放的长吁短叹。 虚惊一场,应该是两人亲密没控制好音量。 “管它呢,至少今晚,你没法鸳梦重温了,料你不敢闯红灯。”牛二在心里恶趣味的笑看朱放。 转了一圈,没见什么反常,想回屋补觉,又总觉哪里不对。牛二闭目顺着墙根走,到西侧墙下,停顿片刻,一跃而出。 院外无异状,小虫飞舞,树叶沙沙,月色怡人。 牛二蹲下,扒拉了几下杂草,手上湿漉漉的,不可能是露水——吸血鬼的低温才会凝结出这么多水。 德古拉刚走。 牛二遥望树林里的黑暗,轻声说:“既然来了,不现身吗?” 无人应答。 转天即是中元节。 唐时的七月十五,民间叫祭祖节,佛教叫盂兰盆节,由于皇室奉道教为国教,所以按道教的中元命名。 节日当天,道观有表演,寺庙有法会,街上有歌舞杂耍。 到了晚间,人们会在水中投祭品、放河灯,更有道姑扮作仙女在船上摇曳生姿,引来围观无数。 安吉虽小,也热闹非常。 朱放李冶逛了一整天,两人尽兴而归。牛二暗中保护了一整天,看他俩卿卿我我了一整天,感觉自己像个NTR网文男主。 一夜无事,吸血鬼还在,牛二感觉得到。 第二天,李冶辞别朱放,坐上回程的马车。 “他还在看么?”走了一段,牛二问。他猜朱放正深情款款的遥望马车,渣男都会这招。 “是,情深义重,可也只能如此。”李冶低叹。 “情深义重,”牛二忍不住嗤笑,“他能娶别人,为何娶不得你。” “走远了再说。”李冶语调中并无悲苦之意。 出了安吉城,李冶才说:“他有龙阳之好,前夜才坦陈与我。” “啊……”牛二意外,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是Gay?前晚李冶惊呼,恐怕也是同样缘由。 “那时每逢欢好,他虽尽力遮掩不耐,难免百密一疏,我只道他对我是逢场作戏。“李冶长舒口气,”却是我想岔了。” 七年前,未放并没意识到自身的性取向,还是想迎娶李冶的,毕竟她的相貌才华都是首选。 转折出现在赴任江西后,他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令他正视心中断背山的男人。 他不忍拿李冶当幌子,只好违约另娶了个小家碧玉。
第27章
七年来,朱放对李冶始终心存愧疚,这次出差特地坦白求原谅。 听了李冶的讲述,牛二百感交集。 “他是隐士,跻身仕途非本意,却也因此收获了心爱之人,幸与不幸,难说得紧。”说完朱放的事,李冶声调低落,听得出寂寥。 “隐士?呵呵,不过是官位给的不够高罢了。”他隐居多年,未必对官场规矩了如指掌,终不如寄情山水。 看李冶难过,牛二还是换了种说法。 “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李冶悠悠说,“他不过是小隐,如何抗拒得了功名的诱惑?你就不同。” “那是,我这凡夫俗子岂敢跟隐士并论。”听她弦外之音应该是已经放下了,最后一句牛二不想接,含糊其辞。 李冶云淡风轻道,“你不愿说,那就不问了。” “说来话长……”再装下去就和那些渣男无异了,牛二老实交代,“我来自河南汴州,自幼家境贫寒,长大后做泼皮横行乡里,因与人结仇险些丧命,多亏偶遇奇人相救。一年前为避战火,流落至此……”他把酿酒、品茗、围棋这些,统统归结为“奇人相授”。 李冶没再追问,忽然笑得不怀好意,“朱放说你洒脱不羁,可惜不好男风,非同道中人。” 我尼玛!牛二最烦的就是被兔儿爷相中,“他该庆幸才是,我家伙大,若真与他共枕,你能透过他的后庭望到月亮。” 李冶大笑,半晌方止。 “你人性伟岸,多智近妖,”她的“伟岸”似有所指,“或许你是个半人半妖的人妖。” 人妖?!牛二脱口而出,“Shit!” “你说什么?” “哦哦,致谢之谢,特地之特。谢特,家乡土语,多谢夸奖之意。”牛二拼命往回圆。 “莫漫恋浮名,应须薄宦情。百年齐旦暮,前事尽虚盈。” 李冶没继续调侃,从后面伸手环抱上他的腰,脸贴着后背,“人也好妖也罢,真也好徦也罢,此时此刻,你陪着我,便是好的。” 牛二减缓车速,停车路边,回身抱过李冶,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良久,牛二抬起头,她的粉腮秀眸令他舍不得挪开目光,“季兰,你好美。” “谢特!”李冶的美式发音意外标准。 回到乌程,太阳刚落山。 “休要再抓,我怕撑不到上楼,”牛二告饶,“月事还在么?” “昨日就没了,”李冶的手隔着衣服在他腰间乱动,“天色已晚,不如在车里……” “不可,不可。” “那就赶得再快些,快!” “驾!驾!” 欲火焚身的两人到了玉真观门口。 拴上马车,整整衣服,拍门前牛二突然想起那个梦,“那日梦里你到底梦到了谁?” 李冶斜靠着他粗喘,“日后、再说。” 家丁开门,两人装作正经的样子进了观。 刚到前院中间,李冶远远就喊:“幽蝉!幽蝉!” 叫了几声,素馨出来,“启禀大小姐,幽蝉午后回家了,尚未归来。” “哦,那你去把床铺收拾了,快去!”李冶说的急促。 没走几步,幻烟也出来了,“大小姐,两日前诗僧来过,说有要紧事,请大小姐回来后即刻派人找他。” “嗯,明日吧。”李冶翻着白眼。 总算进了后院,后面传来徐师傅的喊声:“观主,柳四娘带着小女求见,说是急事。” 李冶看看牛二,快要哭了。 “还是见见吧。”四娘轻易不来,牛二克制住下半身,对徐师傅喊:“观主有请。” 幽蝉失踪了。 她下午去了家里,把多年积攒的金银首饰都给了四娘,临别时再三嘱托小翠照顾好母亲。她走后四娘越想越不踏实,干脆拉着小翠找回观里。 “这孩子究竟哪里去了?”四娘带着哭腔,小翠紧紧搂着她。 李冶叫来素馨幻烟,“幽蝉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素馨摇摇头,幻烟想想说:“幽蝉姐昨晚特地来和我致歉,说那次不该骂我。她平日里心高气傲,几时说过软话?她走之后,我发呆好久。” “她还说了什么?”牛二想起出发前那晚幽蝉说的话,确实有别离之意。 “还有……她说明日之后,她便大不同了……她能自己掌控甚么的,” 幻烟苦苦回忆,“她那些话我不懂。” “她说女性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能被男人主导成为他者。”小翠接话说,“今日她对我也说过,我不懂,但我记下了。” 他者?第二性?德古拉你个王八蛋!除了德古拉,还有谁能灌输波伏娃的观点? “我去找找。”牛二起身,李冶四娘要跟着,“也好,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在城内找。” 骑着马,牛二很快到了太平客栈。 都不在,德古拉、袁晁、冯掌柜、一起劫道的那些人都不在,据奉壹说,有人离开前说过即将“大不同”,好日子还在后面呐。 一只蝙蝠半空盘旋飞过,倒挂屋檐下,今夜的月亮好大。
第28章
“这两三月来,蜈蚣岭上莫名多了好些蝙蝠……”蜈蚣岭,蝙蝠,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他们在蜈蚣岭! 月圆之夜,德古拉法力最充盈,还有幽蝉…… ……牛二的心往下沉,德古拉要把这些人转化成吸血鬼?包括幽蝉?不会吧不会吧…… 调转马头,牛二直冲南门。 出城没多久,一团黑雾自右侧超出,拦在马前,马受惊失前蹄,险些将牛二甩出去。 黑雾奔涌,袁晁的脸若隐若现。 牛二扶起马,拍拍马身,让它躲开。 “师父常常告诫我,众人中唯有你或能胜我。”袁晁周身的黑雾随着他说话的节奏或胀或缩。 “你不是专程来夸我的吧。”牛二冷冷说。 “不是,你若即刻折返,接着和你的小娘子亲热,你我依旧相安无事。”显然这几天跟踪他的就是袁晁。 “如若不然呢?” “今晚,你我之间,要倒下一个。”袁晁手背后,双脚分开宽与肩齐。 没必要多废话了,牛二力贯双掌,三两步欺到近前,左掌直取袁晁胸膛,眼看就要击中,黑雾一张一合,掌缘擦身而过。 牛二借惯性右手握拳反打袁晁太阳穴,黑雾没动,袁晁微微侧头,又没打中。 电光火石间牛二连发十招,袁晁没有格挡,仅凭轻微动作一一闪过。 “该我了。”袁晁轻飘飘一掌拍向牛二面门。 他这招看似不快,寒气却刹那间到了脸前,牛二向右急闪,只觉一股大力打在左肩,身子不由自主飞起,空中转了两圈,重重跌在地上。 还没爬起,袁晁飘身过来,将他踢至半空,不等他落地,凌空又一脚,牛二斜斜飞出,落在路旁陡坡,翻滚着掉入小河。 牛二呛了水,一面咳一面爬回岸边。 “你若服了,还来得及。”看到牛二的狼狈相,袁晁咧嘴笑了,月光下,獠牙格外刺眼。 牛二强忍疼痛直起腰,脱下长衫,双手捋直湿透的腰带,呼哧带喘:“咱们……拭目、以待。” “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再留情。”袁晁低吼,化掌为拳,眨眼间冲上来,更快、更猛。 牛二侧身双手反绕,一声脆响,腰带缠住了袁晁的手腕。 袁晁不可思议的看着手腕,腰带连接的地方“嘶嘶”冒着白烟,“怎会如此?” 牛二冲他眨眨眼,双手一错,袁晁被重重甩到陡坡。 袁晁大喝一声,浑身黑气暴涨,再度扑了过来。 “啪”,腰带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袁晁被抽得再度飞起,摔在陡坡。 牛二紧随其上,一鞭紧似一鞭,白光飞舞如细雨纤纤般落入黑雾,每一鞭都带出一缕白烟。 袁晁晕倒,黑雾却不停嘶嚎,在一下下的打击中逐渐稀薄,直至消失殆尽。 “想不到吧,”牛二气喘吁吁坐到袁晁身旁,“圣血,屋妈给的,专门为你做的高订。” 看到獠牙,牛二确信袁晁才是德古拉真身,他脱掉长衫后,捏碎吊坠,把圣血抹在了腰带,圣血一沾湿腰带,如水滴入大海,转眼无影踪。 歇得差不多了,牛二拿脚碰碰袁晁臂膀,“醒醒、醒醒,待会儿屋妈就接咱们回去了。” 吸血鬼走了,孟稳恐怕再不能续命,可惜了大好青年…… 牛二晃晃脑袋,算了,自己不是神,没法面面俱到,额…… 不过李冶的美胸…… 好遗憾。 袁晁醒转,挣扎坐起,垂头以手拄地,“师父骗我,他还是对你偏心。” 这货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反正屋妈还没到,牛二决定顺着他说:“哪里偏心?” “师弟,别装了。我是明面的弟子,你是暗面的,师父对你我的试炼虽不同,终归要决出一人继承衣钵。” 袁晁语调低沉,听不出是悲怆还是怨恨。 “入观被你占了先,可我在德清、富阳、余杭等地也是做了好几起响当当的大事的。你呢?不过是出出主意,修修楼,剩下就只在女人堆里厮混。” 袁晁猛然抬头:“去安吉前,师父谎称给了我八成功力,只要今晚你上不了蜈蚣岭,我便能得真传,不料他却私下授你克制我的法器……” 牛二盯着袁晁的嘴,獠牙呢? 他赶忙摸摸袁晁的额头,凉,但有了体温。 袁晁怒喝:“你干什么,要杀便杀,岂能折辱于我!” 牛二如堕冰窟。 冯掌柜对他的自来熟,袁晁对他的敌视,劫道那些人对他的尊重…… 原来他们都当他是德古拉的心腹,是“自己人”,是竞争对手。 八成功力,足以把袁晁伪装得和真吸血鬼并无二致,冰冷,有獠牙,除了吸血。 错了,费尽心机还是错了。 “你走吧,”牛二站起,“别去蜈蚣岭,危险。” 那马没跑远,牛二蹒跚着走向它。 “不会去了,孟稳诳我,他不再是我师父,我要回台州。” 袁晁喃喃,忽又提高了调门,“我袁某立誓,在我有生之年,再不会被人鞭笞,否则不死不休!” 牛二活动下筋骨,看了马的前蹄——还好只是擦伤。上了马,向蜈蚣岭疾驰。
第29章
月更圆了,还有大半个时辰就是子时。 蜈蚣岭顶处的大平台周围,插了圈火把,平台地面上画着个巨大的六芒星。 六芒星每个角内站着六人,每个人都面朝中心位置的德古拉。 牛二躲在树丛中观察,三十六人中大部分都是太平客栈的熟人,幽蝉果然在其中。 德古拉正念着咒语,可能是古罗马尼亚语,牛二很少去东欧,听不懂。 多股黑雾凝聚成线从德古拉心脏处穿出,缓缓抵在每一个人的颈大动脉上,黑线甫一接触,各人如雕像一般纷纷静止,只有眼球在动。 “孟稳!” 牛二高喊,左手一块圆石掷向德古拉胸口,右手抄着腰带,飞身而下。 胜负在此一搏,他施展浑身解数,速度比圆石慢不了几分,跳进法阵,兜头抽去。 德古拉一挥手,圆石在身边半米处碎成粉末,腰带爆出一点白光同样化为粉齑,牛二仰面跌倒,滑出数米。 “召唤孟稳制约我的心神,石头干扰我的动作,最后一击嘛……”德古拉沉吟一下,“圣血!她连圣血都给你了!” “你差点儿得手了,”德古拉微笑,“可惜遇到的是我。” 牛二爬起来,六芒星的线在动,它不是画的,而是好多蝙蝠排成的,冲散的蝙蝠正蠕动着重新排好阵型。 “你没骗我,你真是德古拉,是我想多了。”牛二边说边苦苦思索破局之道,“可你骗了孟稳,骗了袁晁,也骗了他们!” “你比我想象的还愚蠢,你对德古拉元年一无所知。” 德古拉不屑的摇着头,“我只骗了你,我是德古拉,袁晁也是,那些蝙蝠也是。即使现在,德古拉还只是某种形态,不过今晚之后,德古拉就是实体了。” “其他人,我从没骗过。”德古拉接着说,“孟稳想要太平盛世,我给了他,他现在乐不思蜀。”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牛二心一凉,孟稳被他封印了。 “袁晁想要绝对的力量,前提就是击败你。你能到这里,说明他失败了,还有什么可说。“德古拉环视一周,”而他们,很快就会领略到黑暗之美,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你的理想国呢?”牛二抱着一线希望。 “不,是你的理想国。”德古拉邪笑,“我的理想国马上就实现了。” 上当了,德古拉走的还是老一套,收买人心,转化吸血鬼,把世界变成他们的乐园。 牛二走到幽蝉前面,用手心挡住黑线,“多说无益,谈谈条件吧。我带走幽蝉,你离开乌程,从此咱们互不干扰,成交?” 身后开始有呼吸声,脱离了黑线,幽蝉能动了。 “不然呢?”德古拉神情不变。 “不然我现在就划破手掌,我的血会进入你的心脏,你知道后果。”没了圣血,已经不能阻止德古拉了,保全幽蝉也好。 “幽蝉别怕,我带你回家。”牛二侧头对幽蝉说。 “好。” 牛二忽觉后腰一阵巨痛,一尺长的剑身自腹部透体而出,刚要挣扎,德古拉右手凌空一罩,自己竟动弹不得。 “梅兰妮,按说好的去做。”德古拉面无表情。 梅兰妮……幽蝉才是吸血鬼新娘!自己全错了,从头到尾被误导了。 阵阵绞痛从腹部传来,幽蝉在用短剑左右横划,牛二疼得叫不出声。断肠了,完了,芭比Q了,他忽然想笑,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是这种死法。 “行了,洗手去吧。”德古拉面色凝重,“洗干净,千万别沾上他的血。” 幽蝉转到牛二跟前,满脸是泪,“牛叔,大梅该死。可若非如此,我终此一生都是奴婢,大梅做够了。从今往后,大梅日日为牛叔上香。” 牛二艰难咧嘴,“我不怪你……没人生来就该是奴婢。” 幽蝉大哭跑开。 “你和李冶调情的那些日子,我也在做梅兰妮的心理建设,可惜她经常没时间。“德古拉说着右手缓慢挪动,把牛二挪出六芒星阵,”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去安吉,我才有机会让她下定决心。” “如果你们再晚一天回来,就更完美了。” 牛二浑身疲惫,今夜的山风怎么这么凉? 幽蝉洗过手,抽泣着站回原位,黑线再度挪到了她脖子上。 “说是八成,其实我的绝大部分形态都在袁晁身上。我还能站在这里,多亏梅兰妮。”德古拉志得意满,“好啦,见证德古拉元年的……” “孽障!”炸雷般的怒吼打断了德古拉,皎然手持金刚杵,上了平台。 “去年中秋,为逼富阳县令就范,你杀了他的小妾,孽障!” “去年腊月,为谋钱财,你劫了诸暨去余杭的商队,杀二十三人,孽障!” “今年春分前,你毒杀了临安任员外一家七口,从此再无人敢与你抢绢帛生意,孽障!” 说来奇怪,皎然每喊一句“孽障”,牛二精神就振作一分,德古拉脸上就抽搐一下。佛门狮吼功,牛二听说过,今晚第一次见。 “施主撑住,辛夷坞的事你非主谋,今日又将功补过,我会为你求情。”皎然抽空对牛二说了一句,又全神贯注朝德古拉走去。 “今年五月,余杭马家的商船被凿沉,船上十六人无一幸免,货物被一扫而空,孽障!” “还有浙西李将军的官银,德清知县的师爷,件件是你主使,”皎然走到法阵边缘,“孽障!还不迷途知返,束手就擒!”
第30章
原始积累需要巧取豪夺,手段这么狠辣出乎意料。一叶障目,乌程的岁月静好干扰了牛二的判别,他嘴里发苦,好久没输的这么惨了。 “Bloodyhell!” 德古拉暴怒,“够了!一口一个孽障,一口一个孽障,凭你也配!蝼蚁,受死吧!” 左手微扬,黑雾呈拳状朝皎然击去。 皎然诵读着《金刚经》,金刚杵散发出金色的光晕,和黑雾胶着在一起。 半炷香后,皎然向前踏了一步,德古拉脸色变了。光晕迎着黑雾,皎然又踏了一步,再一步…… 突然,皎然一个踉跄,脚下飞起几只蝙蝠。 他踩到蝙蝠了,牛二的腿抖了一下,旋即发现,困住自己的力量在减弱。 黑雾乘机大盛,抓住金刚杵一扬,皎然被抡至半空。 皎然遇乱不惊,双手死死攥住杵柄,口中《金刚经》不停,身子渐渐下沉。 德古拉脸现不耐,对众信徒说:“非常时期,只能做些牺牲了。” 他身后两角内十二名手下的颈部霎时标出鲜血,沿黑线注入他的心脏,血竭后十二人直挺挺倒下,状如干尸,剩下信众眼中尽是惊惧。 吸血效果明显,黑雾终将金刚杵夺下,皎然横飞出去,直撞了三四颗树才掉到地上。 德古拉左手回抓,一股无形的力量又硬生生把皎然拖至近前,皎然浑身被碎石摩擦的鲜血淋漓。 “孽障,呵呵,无知的人类。”德古拉操纵着金刚杵,杵尖指向皎然的心脏。 皎然虚弱的念着《金刚经》,杵尖一寸寸的接近,眼看离心脏只有三寸,不知为何,杵尖停住了。 “孟稳,你干什么?”德古拉大叫,面部强烈抽搐,脸上忽而平和忽而狰狞。 孟稳被唤醒了! 罩着牛二的压力大减,能动了!他佝偻着身子,顶着压力一步一挪走向德古拉,血顺着剑身不停滴落。 越靠近德古拉,压力越大,到了还差两米的地方,再不能前进一步。 “诗僧!” “牛二!” “牛爷!” 嘈杂声中,陆羽、徐师傅、众家丁护着李冶、四娘和小翠赶到。 牛二因失血过多而昏沉的头脑有了片刻清醒,只有李冶会叫他“牛二”。 “快,杀了我。”声音中正平和,趁德古拉分神,孟稳终于占据了短暂的上风。 牛二飞扑上去,牢牢抱住孟稳,在德古拉重新获得控制权的一瞬间,他腹部的剑身刺入了孟稳的肝脏。 一声凄厉的长啸,蝙蝠漫天飞舞,黑线消失,信徒们委顿倒地,大股黑雾从孟稳体内窜出,德古拉不甘的看着牛二。 牛二咧了咧淌血的嘴:“Show hand,你输了。” 黑雾喷尽,孟稳身子一软,带着牛二双双倒下。 “他在脑海里构建了个完整的大同世界,迷惑了我……若不是听到金刚怒喝,我还沉迷其中……”孟稳的声音越来越弱,“唉,事与愿违,与虎谋皮,终究是错了……错……”他的双眼失去了光彩。 黑雾裹着蝙蝠不停的旋转,俄而一阵狂风,所有人寸步难移。 很快,风停了,黑雾散尽,蝙蝠消失,明月高悬。 牛二的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看到李冶哭喊着跑来,到近前时略作犹豫,看了眼皎然,扑到自己身边。 “别死、牛二,别死……”李冶抱起他,摸着他的脸,语无伦次。 “幽蝉为妖怪所惑……你莫怪她……答应我……”李冶说话声好遥远,他的头倚着她的胸,真软。 一道白光……
第31章
牛二睁开眼,白墙、白顶、松果灯……又没死成,他合上眼。 “醒啦?起来吧,咖啡?”屋妈听上去心情不错。 “我去了多久?”量子力学角度,时间是个伪命题。 “不到一小时,刚好够我冲个凉。”屋妈给他圣血后,嫌他话痨,没几句就把他扔到了大唐。 “我没完成任务,干嘛救我回来?”牛二躺着不动。 “某种意义上,你完成了。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皎然李冶他们怎么会上蜈蚣岭?”牛二的思绪还停留在唐朝。 “皎然早查到客栈将有大动作,但不知道确切时间。李冶四娘到处找人,皎然听到动静和他们一碰,自然都清楚了。” 原来如此,牛二起来,点根雪茄,“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你破了德古拉的千年修为,他逃回故土,再没来过东方。” 屋妈给他倒上咖啡,“蓝山,你爱喝的。” “谢谢,”牛二喝了口,“他没死?” “你的血,还恶心不死他。”屋妈笑笑,也点上雪茄。 “李冶没事吧?” “没事,活到五十四,流传下来十几首诗,业内评价比鱼玄机高。” “哦哦,那幽蝉还好吗?”看他面上,李冶会善待她吧? “她先和老冯经营客栈,老冯死后专心照顾母亲,为母亲送终后,落发玉真观,活到七十五,善终。” 牛二踏实多了,有了闲心关心其他,“老冯?经营客栈?皎然没抓他们?” 皎然没道理徇私啊? “这个要多说几句。”屋妈一口喝光杯中的咖啡。 牛二“死”后,冯掌柜自首,只要求宽限一段时间,他要把粮食的事安顿好。 李冶和皎然原不想答应,陆羽说服了他俩,他观察太平客栈很久了,据他判断栈主虽是妖怪,做的却都是杀富济贫的事,冯掌柜他们功大于过,他建议“首恶既除,余者不咎”。 “李冶报仇心切,皎然站在既得利益群体那边。相比之下,陆羽更在乎平民百姓,难得他能说服他俩。”牛二适时点评。 “皎然没那么差,你对他有成见。”屋妈拆穿他。 事实证明了陆羽的看法。 当年九月,江、淮大饥,人相食。 太平客栈和其他据点自发赈灾,乌程、德清、余杭、富阳、清凉镇这几处,是江淮各地饿死人最少的。 这件事从根本上动摇了皎然对法度的执着,再加上那几年局势混乱,很多事难分对错,皎然对因果报应有了新的认识。 之后他飘然世外,专心诗画之余,大力推广陆羽的《茶经》,终成一代高僧。 “行,还不错,我没白跑一趟。”牛二放下雪茄,“OK,回去了。” “刚才村委会小赵来通知了,明早六点全员核酸,别晚了。”屋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呃,又来!”牛二戴好口罩出了门。 时间旅行太耗精力,牛二回客房倒头就睡,再醒来已是半夜。酣睡,没有噩梦,命运女神言而有信。 牛二打开Macbook,在搜索栏输入了“李冶”。 “李冶,字季兰,乌程人,唐朝诗坛上享有盛名的女诗人”,看到这句,牛二脸上泛起了笑容,紧跟着,笑容凝结了,“晚年被召入宫中,至公元784年,因曾上诗叛将朱泚,被唐德宗下令乱棒扑杀。” 怎么会这样?!牛二开始逐一浏览关于李冶的文章。 不惑之后,李冶声望达到巅峰,唐代宗慕名召她觐见,对她评价很高:“上方班姬则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不以迟暮,亦一俊妪。” 从宫中出来,李冶暂居长安。 779年代宗驾崩,德宗继位。 783年,太尉朱泚率泾原镇士卒兵变,攻陷长安,李冶失身贼廷。 她名气太大,朱泚责令献诗,她无法抗拒,只好依样画葫芦写了首天下归心、祥瑞频现之类惯常套路的颂诗交差。 784年,朱泚败亡,德宗还朝,杀了所有受任朱泚的官员,李冶因曾献诗,亦未幸免,“乱棒扑杀”。 牛二心中大痛,她也是被杖杀的,宛如柔福。 平复下心情,牛二接着搜孟稳、幽蝉、柳四娘、皎然、乌程太平客栈等等,除了皎然,一无所获。 倒是无意中查到李藏用、孙待封因官银缺失,761年十一月,被同僚诬陷惨遭杀害。 两位将军被杀的主因虽不在自己,但自己还是参与了;虽然救助了不少乌程百姓,但坑了收复吴兴的恩人。 这道电车难题,牛二不会做。 天快亮了,为消磨时间,牛二试着输入了“袁晁”。 “袁晁,唐代台州临海人,生卒年不祥。其原是台州胥吏,只因不肯残虐百姓,又征赋不力,而遭受鞭背之刑。” 762年八月,袁晁起义,后被李光弼镇压。 “在我有生之年,再不会被人鞭笞,否则不死不休!”牛二耳边传来袁晁的嘶吼。 六点,核酸,村民起得早,已经排起长队,村干部不停喊“保持一米距离”。 牛二测好,找到买早点的李婶,和她一起回老屋。 “你说李冶没事,乱棒打死叫没事?”一进门,牛二顾不上摘口罩,直接发问。 “起码比鱼玄机长寿,比薛涛顺遂,比刘采春受尊重,综合来看,唐代四大女诗人,李冶算命好的。” 屋妈关上门,换了鞋,桌边坐下掏出手机。 屋妈说的没错,可道理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第32章
“叮铃”,微信提示。 “我建的群,待会儿再说,先来杯咖啡?”屋妈举着咖啡壶。 “好的,谢谢。”牛二低头看微信,四人群,邀请人“命中注定”是屋妈,“那俩是谁?” “一路向西”和“Tracy”在斗图,看来认识。 “昨天你身体承受力差,有件事没告诉你。德古拉那阵狂风卷走了小翠,当时场面混乱,除了四娘,没人注意到。” “啊!”牛二想起昨天屋妈的那个眼神。 “不过你放心,小翠没死,”屋妈安抚他,“德古拉抢走小翠,只想证明自己输的没那么干净。” “他把小翠带回家,待她如同公主,还为她提供了良好的教育……” “然后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把她变成了吸血鬼。”牛二不信德古拉有什么好心。 “事实上,是小翠强烈要求的。经过抗拒期后,读了太多书,又和德古拉见识了太多的奇观,她深感自己的一生不够用,逼着德古拉转化她。” 屋妈在群里发了个“稍候”,“德古拉拗不过,在她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帮她达成了心愿。” 一路向西就是德古拉,小翠现在叫Tracy.“听上去挺完美,你们谁想过四娘?” 牛二阴沉的问,“四娘是不是抑郁而终?” 屋妈不说话。 “我走之后多久,四娘就去世了?”长女离经叛道,小女生死未卜,想依靠的男人死了,打击是致命的。 “六年。” 才六年……“那老冯呢?” “两年,经商途中被劫杀。”屋妈不等他问,又说:“他死后,那些据点人心涣散,不到一年就各奔东西了。” 理想国终究只是理想。 “四娘临终前原谅她大女儿了吗?”面对不可抗力,四娘会迁怒幽蝉吧? “都一千多年了,别纠结了。” “回答我!” “后来四娘再没和幽蝉说过话。” 操! “你走之后,幽蝉一直有负罪感,她和冯掌柜经营客栈,常年服侍母亲,落发为尼,都是在赎罪。” 长达半世纪的赎罪。 牛二猜到幽蝉过得不像屋妈说的那么好——那个时代女性意识觉醒越早越过不好,但没想到这么糟。 木然许久,牛二自语:“我帮不了李冶,帮不了幽蝉,帮不了任何人,改变不了任何事……穿越,我穿了个寂寞。” “你改变了吸血鬼,”屋妈柔声说,“德古拉事后反思多年,痛定思痛得出结论,对于人类的自由意志,仅仅凭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讽刺的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用来骗你的理想国模式,实际上行之有效。” “利用十字军东征的契机,从十世纪起,他陆续在罗马各地建了众多驿站,东征期间,这些驿站为他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和良好的口碑。在其后的岁月长河里,驿站不停的发展壮大,到二十世纪,转型为众多的基金会和Ngo组织。” 屋妈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与此同时,他严格限制吸血鬼的转化,现在在册吸血鬼数量只有你穿越之前的15%,他麾下Ngo每年的爱心献血量,不但能覆盖吸血刚需,富余的还能捐赠给各地医疗机构。” “他完美实现了良性循环,而你,牛二,你改变了世界。”屋妈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也许吧,可我宁愿什么也没发生过。”牛二并没感到多大欣喜,很多年来,他常常想,如果生命停止在杨志挥刀的那一刻该多好。 “好啦,到了叙旧时间。”屋妈发起了多人视频。 “Hi,牛二,千年不见,风采依旧啊。”苍白的脸,红里黑面的斗篷,尖利的獠牙,德古拉映入眼帘。他在公共场所,周围人很多。 “你的原形比我想象的还难看。”昨天刚恶斗过,牛二友善不起来。 “你这么说真的令我很受伤,”德古拉依旧好心情,几个路人过来拿手机要和他合影,“你们先聊着,我马上。” “牛叔,好久不见!女神好,还是那么光彩照人。”Tracy接通了视频,小翠长大了,和幽蝉很像。 “小翠……”牛二噎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牛叔放心,小翠现在很好。”Tracy猜到了他的心情。 “德古拉你有完没完。”屋妈不耐烦。 “来了来了!”德古拉在镜头外喊。 牛二好奇问:“他这么受欢迎?” “他在拉斯维加斯,晚上有表演,演的就是德古拉。”Tracy偷笑。 德古拉总算回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粉丝太多太热情。” “行了,说正事。”屋妈吐了口气。 接下来的对话让牛二全程懵逼。 鲁凡爵士,第四代吸血鬼,激进派,对德古拉的保守主义不认可,梦想打造吸血鬼第二帝国。 三年前,鲁凡偶然发现了英灵殿,并成功勾引了希芙,在他的巧言令色下,希芙把丈夫的雷神之锤作为定情信物偷给了他。 “有神器护体,我拿他没辙,派人攻打几次,损失惨重但毫无建树。”德古拉苦笑,“他现在活跃在东南亚。” “缅北、老挝那些电信诈骗集团,就是他小弟在操纵。”屋妈补充。 缅北诈骗团伙,牛二多有耳闻。 “牛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Tracy说:“不能让鲁凡那孙子成功,他那种做法,会导致人类和吸血鬼的彻底灭亡。” 视频结束。
第33章
“为什么选我?”牛二感觉又是一艘贼船。 “你是人类,可以白天行动;你长生,体能恢复快;你是Tracy唯一信得过的人。最关键的是,通过这次穿越,我们看到了你独特的品质,牺牲精神。” 屋妈很看好他。 牺牲精神?牛二冷笑,他又不是美国队长,他不过活腻了而已。 “Tracy现在在缅甸,她会辅助你。” 屋妈操作着水晶球,“你们碰头后,去挪威的格利特峰,芙蕾雅隐居在那里,她将借给你们奥丁之矛,对付鲁凡绰绰有余。” “对了,”屋妈想起了什么,“芙蕾雅知道美杜莎的具体位置,愿意的话你可以顺便去拜访一下。你那些梦美杜莎感应到了,她对你很有兴趣。” “我要是不想去呢?”牛二没兴趣介入神怪之间的争斗。 屋妈一愣,收起水晶球,“你已经不欠我的了,你不想去,没人能强迫。可是,人类的生活你还没过够?你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呢?” 是啊,他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呢?“我去,我了个去。” 屋妈笑,“走之前,还有什么要求?” “屋妈,我想和你困觉。” “上楼吧,楼上你还没看过呢。” 相比后来,唐代的闺房简单了些。雕花檀木桌立一面铜镜,镜下放着梳篦、 眉笔、胭脂花粉等物……李冶脱了轻衫长裙,裹胸上的深沟令牛二眩晕。 等等,屋妈这是Cosplay啊,是为了弥补他的遗憾吧。 幽蝉敲门,皎然求见,递上佛珠。 “不见,日后再说。”李冶拒绝了。 痛快!屋妈够意思,牛二领情,沉醉其中。 脱光衣裤,牛二扑向李冶。 二人长吻,手上都没闲着,牛二得偿所愿的揉捏美乳,李冶把他的小弟弟撸成铁棍。 两人彼此试探,相互挑逗,在征服与被征服间切换。 李冶趴牛二身上,舌尖轻挑他乳头,双腿分开,阴唇贴着铁棍上下滑动,给阳具涂了一层润滑油,却偏不进入。 牛二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口舌并用,激得她乳头挺立、阴蒂迸出,阳物在门口辗转徘徊,也不急着送入。 女神毕竟是女神,眼前人哪还有屋妈的影子,分明就是李冶,在和他进行一场跨越千年的较量。 有道是: 惆怅玉杵无凭,蓝桥人去,空锁神仙宅。 今日天涯凭马上,忽见轻盈冰魄。 恰似当年,温柔乡里,晓看新妆额。 临风三嗅,挽条不忍空摘。 李冶搂他脖子,“肏我。”牛二侧身抬她左腿,自后滑入,李冶瞬间发出满足的长吟。 牛二耸动下身额头见汗,李冶娇莺婉转小燕呢喃。 渐入佳境,牛二只觉和李冶心意贯通,水乳交融,再无谓谁强求谁、谁取悦谁了。 李冶翻身上马,前后摆动左右研磨。牛二站立着抱起她,巨龙顶花蕊,上下抽弄。 李冶浑身抽搐,牛二温柔的搂她入怀,下身并不离去,看她精神稍缓,再采用后入式。 牛二一泄如注,李冶轻抚巨龙,待他歇息片刻,檀口吹笙,重焕他雄风。 今夜,他们不知道泄了多少回。 今夜,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男女,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今夜,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你可愿年年如今日?”李冶梦呓般低语。 “我愿意。”牛二狠狠抱住她,生怕她突然消失。 …… 牛二小睡醒来,楼上已没了大唐的痕迹。 “谢谢你,”牛二对屋妈说,“明知是假的,我还是很感动。” “是真的,这就是李冶说的那个梦,”屋妈看上去有些悲悯,“我只是把你送了进去。” 牛二心头一震。 “此时此刻,你陪着我,便是好的”,原来她心中早有了他的位置。 李冶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交男友和等男友,而她的男友们,无一例外都只做了同一件事——始乱终弃。 终其一生,李冶都没找到那个愿意与她长相厮守的男人,除了牛二,在梦里。 多情空憾,长恨无期。 “走了,”牛二擦拭了眼角,“办签证去。” “吸血鬼猎人,等你的好消息。”屋妈送他到门口。 吸血鬼猎人牛二,踏上了新的征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