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 书名:掌中雀
👤 作者:弃吴钩
👀 视角:第一人称(男性视角)
📜 篇幅:146743
🗂 分类:历史架空,直男文
🔖 标签:1v1,纯爱,异世界
🗿 肉量:26.28%(中肉)
🟢 状态:全本
🏷 简介:
眸似新月,色若春晓。 大梁三千文士,甘为裙下之臣。 李慕仪(雉奴)x李绍提示:1v1 狗血文,有情人终成眷属章章不是在吃肉就是在吃肉的路上剧情为肉服务,别纠结太就是想炖点肉吃,写写想写的梗,自娱自乐的小文儿。 缘更。
全文
第1章 衔香子(一)
李绍寻来长公主府时,夜阑已深,幽深明澈的光在他眼底漾着,凝在手边折子上片刻后,随即将折子手敛在袖中,踩着奴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 胸前白袍盘金线走蛟纹,在长公主府朱门前两颗秀灯的映照下,愈发灼目夺人。 门前奴才跪成一片,背脊绷得近乎僵硬,大气不敢多喘,敬慎道:“参见六王爷。” 李绍进到内府,下楚州三月有余,如今回见,那堂前一树梅在早春轻寒的时辰发了花。 他讥诮笑了一声,将开得最风盛的一枝梅折在手中,哼着京调子步入房中。 错银的云龙纹铜炉熏着柔香,阁子盈着仲春的暖意,那教他念想了三月的女人正伏在榻上,似是疲累得紧,轻红色的华袍曳地,葱白指尖划着书页上的小字,眉目入画,轻凝着一丝无邪的疑惑,宛若芙蓉花般的风情。 抬头看见李绍,那一丝无邪瞬时消尽,她揽着衣裳从榻上坐起来,腰与背似乎撑着一根无形的戒尺,贵胄的清贵从她眉枝间透出来。 服侍在阁中的婢女见是李绍,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不多时就退了下去。 李绍起了半枯的迎春,将折下的梅花换进凝着碎冰的瓷瓶当中,又走到榻前,将袖中奏折拿出来,以一角轻抬起李慕仪略显尖刻的下颌,深眸邪邪一笑,问道:“就这么想念本王,几月不见,瘦了好些。” 李慕仪眼神凝了一凝,便将折子夺过,展开来看。 李绍任她放肆,轻俯下身,手指从她的裙摆下探进去。 他少时曾在沙场上历练多年,尽管封王进爵后已有好些时候不曾握枪,可掌中仍有些轻薄的粗茧。 裙摆教李绍撩得轻启,再难遮住春光,少女雪白的双腿寸寸露了出来,凝脂似的,比这身上的丝绸都要柔滑。 李慕仪面不改色,只看到折子上有“恐狼子野心,或生国患”,目泽微深,扬手扔到着雪炭的火盆当中,片刻就腾起滚浓的白烟。 烟焦味令李绍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这屋中尚且有他喜欢的人。 薄唇寻到李慕仪的耳廓,轻玩舔弄,“连奏折都敢烧,谁惯得你如此不知规矩?” 温柔与急切并在的力道,扯开李慕仪身上的衣衫,似芙蓉花在他掌中绽放,肌肤莹白得耀目,却因他而晕开羞红色。 之于她的反应,李绍愉悦至极,低笑一声,轻握起圆润的胸乳揉弄,指尖逗引着乳尖红珠。 李慕仪朱唇轻颤,轻促地喘了两声,双腿不自觉地紧拢在一起,低声道:“折子既在六王爷手上,烧与不烧有何分别。我不喜欢,也便烧了。” “是想毁灭证据么?” 李绍的声音是温柔的,可眼神却一下冷了,“御史弹劾文侯赵行谦夜宿长公主府的事,比起让小十三知道,你自然更希望这折子断在本王手里。毕竟在十三眼中,永嘉长公主是他最仰慕、依赖的皇姊,一旦知道这样的皇姊为了保他的皇位,甘愿撩开裙摆令任何男人亵玩,岂不得自尽了事?” 对于李绍的羞辱,李慕仪一开始还会羞愤难耐,可司空见惯后,左不过当他在耳边吹过一阵风罢了。 她仰着秀容,鸦睫又长又密,难得沉沦情欲,眸间有些混沌的迷离之色,与这冷冰冰的神情大相径庭,却是极致勾人心魄的。 李绍见她不言,零碎的怒火从他潜渊的眸子里升起,他舔了舔唇,好似野兽垂涎,张口咬在李慕仪的颈子上。 李慕仪知疼,却也只轻微地蹙了蹙眉。 待齿间品出些许腥气,李绍才松开她,擒着尖巧的下颌质问:“跟本王说道说道,那赵行谦睡了你几回?” 李慕仪望了他一阵儿,半笑起来,“记不清了……总不如跟王爷有意思些……” 可这等赏赞,李绍唯觉刺耳。 他咬了咬牙,一手拢住李慕仪细白的颈子,一手擒着她翻过身去。 滔天富贵滋养出的金枝玉叶受不得半分粗暴,李慕仪蹙紧眉尖挣扎了几下,那本拢在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李慕仪一阵窒息,被迫直起背来,如银丝团成的美人几乎贴进了李绍的胸膛当中。 李绍扯开腰带,露出线条健美的胸肌,鼓硬的肌肉上纵横着几道浅淡的疤痕,是经年战场上留下的旧伤,给这张英俊的脸添足了独属于男人的狷狂与粗野。 相较之下,他怀中的李慕仪着实怜小。 长睫上因着方才的疼痛濡了些湿润,好似无论跟他做过多少场欢爱,李慕仪总有一种难能言喻的惧怕,平常分明冷得像块冰雕玉塑,任何人都难能劈开一丝半点,独在此时,娇容平生些可怜颜色。 李绍狠捻着她柔软的蜜乳,听她细软地吟声,三魂七魄都让她勾得颠三倒四,可一想到这副神情和这把嗓子不止是他见过、听过,腔子里就烧起三丈怒火。 胯下早已硬挺无匹,抵在粉腻的臀肉间来回碾磨,恶意满满。 他将李慕仪整个嵌在怀中,粗重的呼吸落在小巧的耳畔,又咬又舔:“那等瘦弱儒生,能喂饱你么?个浪货,还不如狗养来忠心。当了这么些年的永嘉公主,是不是真以为自己姓李了?”
第2章 衔香子(二)
李慕仪轻咬着下唇,半仰着头看碧纱窗外透出的霜白月光。 是了,她不姓李,原本是连姓氏都没有的。 懒挽的云髻松落,三千鸦青被李绍挽在手中,轻扯她到怀中来,道:“说句话来听听,别跟块木头似的,本王府上的婢女都比你会伺候人。高后将你从官窑里捞出来之前,就没学过服侍男人的本事?” 高挺笔直的下身抵着臀沟,灼烫得李慕仪脸颊透红,促声回道:“我说,王爷必不爱听;败了你的兴,又要恼我。” 李绍嗤笑一声,正抵在半湿的蜜口试图探入,却听李慕仪继续道:“的确学过,不过却没学过如何服侍王爷这么难伺候的人。” 果真兴致败尽。 他强忍腹下腾升的欲火,翻回柳腰,道:“不试怎能知道行不行?” 李绍起身,正当李慕仪还不知这句意欲何为时,唇齿间蓦地杵来根灼热的硬物,沉着有力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她张开口,性器随之一下滑进软濡的秀口当中。 两人这些年来交欢多次,在床笫之间,向来是李绍主宰一切,而李慕仪从来都是处在被掌控的一方。 这是头一次,李绍教她用了嘴来侍弄这东西。 李慕仪并不欢喜,低声呜呜呻吟着,可她越挣,李绍的力道就越狠。 整根粗挺的性器没在樱唇小口中,挺至最深处,濡热喉舌因窒息而反复收裹,吮得李绍接连喘息。 他好不容易才从灭顶的欢愉间剥出一丝理智,扯着她的发抽回。 混浊着烟焦的空气争先恐后挤进李慕仪的喉管,她半弯着身咳喘不已,眼睫上挂着莹莹泪光,像是在哭。 可若这个女人当真在他面前哭一回,李绍就大发慈悲,肯饶她这回淫浪。 李慕仪不进不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李绍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扯来她的手往下身按,“让本王瞧瞧你学来的本事。” 李慕仪知李绍动了真怒,再惹恼他一分,只能自讨苦吃。发疼的喉管吞咽了几口甜腥下去,她沉默片刻,兀自下了榻,半跪坐在李绍的膝头前。 不多时,娇软的手拢住那粗大的器物,她脸颊绯红,却不是情欲所生,而是方才被呛的。 可无论缘何,李慕仪乖巧顺从的含羞之态,着实去了李绍几分心火。 她抿了抿发干的唇,玲珑香舌舔了一下顶端铃口。 李绍缓缓闭上眼睛,仰起头低低喘息,任由自己沉浸在欲海浪潮当中,让李慕仪成为掌舵之人。 阳物被裹入湿软的口中,这张在朝堂上都不啻风雷的口舌灵得要命,不断舔弄嘬吮,令人欲仙欲死。 李绍半张开眼,看着那性器在李慕仪口中一进一出,堪堪只能容下半根。她低着眉目,长睫愈发湿润,这等迷乱动人的样子,真乃世间难寻。 巧舌裹吮了一下顶端最激人的那处,李绍后心一阵发麻,险些失了控,他急喘几声,手指探入柔软的发间,按着她往深处挺送。 无论李绍信与不信,李慕仪都是头一回这般伺候人。 她不热衷辩解,可当坚硬的贝齿不慎令李绍吃痛时就已将她的青涩暴露无遗。 不啻于晴天霹雳,李绍低骂出声,生恼地揪住李慕仪的头发,正要责斥时,却无意望见她眼睛中露出一刹湿漉漉的无辜之色。 李绍怔了一下,复笑道:“李慕仪,你当真……” 当真甚么,他没有说,转而将李慕仪拽到榻上来。 她身下垫着柔软的银毛绒毯,还是李绍在楚州时寻来的好物,只一眼瞧见就想起她畏寒的毛病,斥八百里加急给她送到长公主府来。 却不知这浪货在上头与那赵行谦寻欢过多少回。 他扯高她的腿,展露的穴口淫靡淋漓,黏答答的蜜液淌到绒毯上。 李绍扶住阳物在花阴上摩挲片刻,得一番润滑才缓送进去。 突如其来的饱胀令李慕仪下意识吟哦一声,手指探上李绍坚阔的背,紧紧缠上了他。 她还是紧张,还是惧怕,尽管极力掩饰,却始终不得其法。 李绍一反方才的粗暴,小心拢着李慕仪,在她耳边低吻轻语,“本王又不会杀了你,绞这么紧做甚?” 他捏了一把她的臀股,命令道:“放松些,还能少吃点儿苦头。” 李绍这物尺寸不善,李慕仪玉穴又实在紧小得过人。 下头柔腻紧致,吸得李绍腰麻骨软,揽着她缓送慢出,温柔得简直不像朝堂上传闻的那般,是个寡情少义的杀神。 李慕仪也逐渐寻到些快意,嘴里开始溢出细细碎碎的缠绵低吟。 “不会说话,叫出声来予本王听听也好。” 李绍捻着她硬挺的乳首,伏下身亲吻着她的脸颊,交颈缠绵,倒影在山水屏风上,错似一对白头鸳鸯,“下个月生辰,想要什么?” 李慕仪攀着他坚阔的肩,下头被顶弄到深处,松开咬紧的唇,失了魂一样叫出了声,软软绵绵的,似尖细的爪子从李绍心尖上狠挠了一把。 他掐住柳枝条似的细腰,狠很挺送进去,看李慕仪在他身下失神呻吟,全然放荡。 李慕仪浑身麻软,止不住战栗,忍了忘情去扶住他的手臂,喘息间断断续续问道:“什么……恩……什么都能要的?” 李绍含混地应了一声,低头含住她的乳尖,嘬弄几口后又留下一排浅红的牙印。 李慕仪浑身上下都烧得滚烫,轻重反复的抽弄间,下身快感如浪潮般汹涌不断,逼得她眼眸下一片湿漉。 从这张绣口中叫出的声音,听在耳中,滋味真是…… 蚀骨销魂。 李绍愈发没了分寸,也不知是说笑还是诱哄,道了一句,“你就是要本王的命,本王都……” 李慕仪不经意扭了一下腰,余下的话都淹没在一声低闷的喘息中。 “呵……”他险些泻出来,可又不愿罢休,咬着牙停下动作,往她臀上拍了一下,“乱动甚么。” 李慕仪从潮尖儿一下落回,整个都昏沉沉的,模糊着抚上他胸膛间山峦似起伏的肌肉,哑着嗓子低声道:“王爷才是真正的龙血凤髓,我怎舍得要王爷的命?” 李绍凉凉笑了一声。 李慕仪挺起滑腻的身子,吻了吻他的脸颊,眼神情欲迷离,可说出的话却无比清醒。 “王爷将楚州收缴上来的兵权大印交给皇上……届时,拿了那赏赐之物送我可好?”
第3章 衔香子(三)
李绍眼色一沉,冷笑了几声,“我说你今日怎就这样乖巧,原是算计这个。” 他将李慕仪按倒在榻上,不允她再吻他,一手扯开那只白鹿似的腿,羞处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 “想要楚州兵权可以,就得看看你有多少诚意了。” 李绍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从柜子当中捣腾出些物什,凉声道:“这些个东西,怎也不见你使?” 他转身,先将往炉中丢了一团檀乌色的烈香,香唤“衔香子”,专作女子发情之用,却对男人没多大影响,寻常只取半匙阗入寻常香料当中,行云雨情事时就已妙不可言。 李慕仪还记得李绍头一回让她用衔香子时,是在长公主府的玉汝堂中。 开科之前,她解囊资持了七八个穷酸书生,其中有三人考上进士,其中一人便是后头在殿试中摘了榜首的状元郎赵行谦。 功成名就后,三人结伴拜到长公主府上,正逢李绍在她内府小憩,听是这些人来感谢永嘉公主的知遇之恩,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却什么也没说。 李慕仪以为这人是难得一回好气量,不想李绍竟差人将衔香子添进玉汝堂中的香炉中…… 她额上沁着细汗,苍白地闭了闭眼。 想起那日便是一丢丢的分量,就令她在人前险些失态,不得已对赵行谦等人敷衍了事,将人尽快搪塞出了府去。 泛着薄凉的鎏金兽环扣在李慕仪细白的颈子上,另一头牵着两丈多长漆金铜的细铁链,被李绍引着扣到床头去。 衔香子浓郁的馨香很快就浸透了整个阁子,李慕仪蜷缩在柔软的床上,通体雪白汗湿,喉咙中不经意溢出婉转的呻吟。 李绍拿来蜀绣软靠令她伏着,俯下身,轻缓地握弄硬挺的雪乳,低声道:“那赵行谦可有这般玩弄你的兴致?” 李慕仪只觉神魂都要被欲火烧空了,恨不能化成灰烬,可这情欲真切地煎熬着她,不得求生,不得求死。 转眼间,她身上就染了一层绯红,薄汗淋漓间,独颈上的兽环还是一片温凉的,堪堪拢住她的意识,不至于被撕扯得不成形状。 “李绍……” 她似快要溺毙的,喃喃间唤着李绍的名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因言语间没有重要的人而不去思考他说了什么,只是一味地喘息着,唤道:“李绍……” 李绍不理她的急切,好整以暇地拎起细链,轻绕在殷红的乳尖上,炙热与清凉交迭,令李慕仪难能自持地吟叫着,仰着颈,被逼疯了一样沉沦在情欲当中。 李绍轻咬住她的耳尖,一手复住她发烫的眼睛,柔软浓密的睫毛扫在他掌心当中,一片酥痒。 这女人浑身上下似乎无一处不是宝贝。 李绍另一只手往下探去,低哑着声音质问:“说,与赵行谦睡过几回?” 李慕仪微微颤着,下身蜜液横流,从他指缝间淌下去。 李慕仪大抵也知自己此刻何等不堪,抱住他的手臂,想脱一脱身,好让神智有些寰转的余地。 可李绍偏不让,扯住锁链将她扣得更紧,手指顺着润湿的穴口进去搅弄纠缠,清亮黏腻的水响叽咛不断。 李慕仪跪在床上,一头乌发披散着,勾勒出窈窕的曲线,死咬着红唇,眼睛不由红了一圈,漾着细微的水光,潋滟动人,“承策……求你了……给我……” 承策是李绍的表字。 听她软绵绵喊出这么一句,李绍愣了一瞬,咬死牙关一下将李慕仪欺在身下,寻住方才自己咬过的牙印狠狠地亲吮一番,“不说也罢,你这府上的人总有晓得的。但凡睡过你一次,本王剁他一根手指!” 掐住盈盈一握的细腰,下身猛送进去。 尽管方才两人已历过一场情事,李慕仪还是本能惊恐地缩了缩身。 李绍恶狠狠揉捏着她软柔的腰肢,“咬得恁紧……离不得本王,是不是……”他粗重地喘息着,那物如刃一般将她重重贯穿,再缓慢磨人地抽出来,弄得交媾处一片泥泞滑腻,全是从花户中淌下的淫液。 李慕仪张着口,衔香子的气味放大她所有五官,身上无一处不敏感。 她教李绍反钳着手臂,明晰地感觉着他硕大的性器,能将她撕裂一样进进出出,她品出这物玉美的形状、滚烫的温度,这个将她完全掌控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上天造就他时极尽神工,就是连这物什上都如此偏心…… 她离不得李绍么? 若是在床笫之间,的确没有比李绍更好。 李绍箍住她的胸,圆白的乳似柔水一般,任他揉捏形状。 细链摇曳,泠然生响,她身体上寸寸醉红腻出些甜香,令李绍贪恋地埋在她的颈间,将这味道吸闻入肺。 李慕仪腰肢挺起,半睁开迷离盈泪的眼眸,侧首去看李绍。 她唯能瞧见他挺俊的侧脸和下巴。 李绍望进她漉漉乌黑的瞳子当中,心间一阵躁动,只是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说不出个滋味,则恼火起来,胯下一阵疾风骤雨地狠送。 她拧起眉,被撞得浑身颤抖,找不着力气,触到他不知何时散下的发丝,顺着缠在指尖。 李绍呼吸愈沉,李慕仪被他顶在欲潮浪尖上下不来,玉户想将粗长的阳物挤出去,以此换得片刻喘息,却反而不住地收缩咬紧,吃得李绍神飞天外,魂不在体。 他沉下粗重的呼吸,将李慕仪按在床上狠插了数十下,脑海当中乍然一片眩目的苍白,疾溅的白浊淋漓射在里头。 李慕仪如一滩软水,神智模糊地倒在床上,忍不住地哆嗦着。 李绍将她汗津津的身子捞起来,浑似捞了一头湿滑的鱼。 他又缓送了几下,听她破碎又悦耳的呻吟,将精液一滴不漏地送到深处,咬着她的耳朵问道:“舒服么。” 李慕仪眼前发昏,缠上李绍的手臂,细若蚊呐地回道:“……楚州兵权握在手中,无异于饮鸩止渴。交给皇弟,才是良策。” 李绍得了尽欢,这会子也不再恼她,失笑一声,呵道:“这种时候还想着那不成器的小十三,看来是本王没伺候好殿下。” 他扯住链子,本未完全失了欲望的阳物抵磨在她的腿根儿,李慕仪吃不消,手抵住他的胸膛,道:“别了……你府上那么多姬妾,又何必非要总折腾我……” 李绍挑开眉峰,道:“这话,听着像在吃醋。” 李慕仪骨头都快教他撞散了,下身还腻着酥麻,无从搭理李绍的话,懒懒地应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第4章 金勉铃(一)
李绍心情大好,挑了细链往她腕子上一缚,伸手拧了一把殷红乳珠。 衔香子药力不去,只这一下又勾起李慕仪体内蛰伏的欲火,身下湿漉漉的滴下香液,求欢似的等君采撷。 李绍抬起手来,指缝间湿腻腻的连着银液和白浊,羞耻得不成样子。 李慕仪看上片刻,耳畔烫得嫣红,李绍用手指拨开她软红的唇瓣和细白的牙齿,搅弄追逐着丁香小舌,“馋成这样,还赖本王折腾?恩?” 又是一场被翻红浪,曳摆绿腰,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混着低昧的呻吟,彻夜不休。 翌日一清早,李绍将没了骨头的李慕仪拽起来,硬是要她服侍更衣。 李慕仪也并不作反抗,他要去上早朝,正是汇报军情、将楚州虎符上交给皇帝的时候,惹他不快,恐他临时反悔。 朝服朱红,令李慕仪有些目眩,她动作小心细致,李绍望着她秀美的面容,恍惚生出种好似夫妻偕老的错觉。 待为他扣玉带时,李绍下身起了兴。 薄凉的手指轻拢住李慕仪的下颌,俊目中起了邪性的趣味,道:“你想个法子,不然本王这副样子行到御前,恐污了圣听。” 李慕仪知他昨夜尝到极欢滋味,食髓知味了,于是顺从地拨开他轻薄亵裤,那直挺的阳物一下跳出来,打在李慕仪的脸上。 李绍暗笑一声,轻摸着她的乌发作安抚。 李慕仪捧住这物,伸出软绵濡湿的小舌在顶端轻舔细吮。 李绍轻吁了一口气,连头发丝里都透着畅然快意,轻顶着往深处送去。 李慕仪被硕大的器物堵得难以喘息,断断续续呜咽着,听在耳中着实可怜。 李绍求个尽兴,也忍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怎么舒爽怎么来,到情深处就不得分寸,一下捅进她湿软的喉咙,李慕仪想呕,口舌中裹得愈发厉害。 李绍复急抽了数十下,抑着呼吸闷喘了几声,抵至深处全然射进去。 他按着她的头,不容她有丝毫退却。 李慕仪猛呛了几声,喘不过气,只得将那白液尽数咽下。 咕噜一声,听着委屈至极,直到她发红的眼角淌下些许晶莹的泪,李绍才回撤了身。 浊液顺着她的唇角淌出一丝,脸上和身下都湿嗒嗒的,早已泥泞不堪。 “叫你品个萧而已……”李绍扯来绢帕,将她脸上的泪水与阳精擦干净,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莫哭了,再去睡罢。” 李慕仪抚着唇角,不经意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李绍还能不知这小狐狸精想什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放心,答应了你的事,绝不反悔。” 李绍将她哄到床上去,自己理了正朱红金绣蛟袍,乘着马车去宫中上早朝。 三个月前,楚州镇关大将葛镇川挟军权向皇上请命,求娶永嘉公主为妻。 葛镇川是个随先帝出过征的老将,不满蜗居楚州多年而不晋升,采纳谗言,决定挟权向朝廷示威。 起初,葛镇川就是想逼迫那小皇帝给自己封个高爵武侯罢了,不想却在当口意外收到了一副永嘉长公主的画像。 画中美人恍如神仙妃子,令葛镇川望之痴慕不已,当夜就做了回襄王一梦,梦到自己进入画中,与永嘉缠绵数夜,听她在自己身下娇声怯怯,如幻似真。 一觉醒来自当痴了,葛镇川也不再求那高官厚禄,只一心想将永嘉长公主娶到家中,好回味梦中温存时的成仙滋味。 请婚的奏章传到宫中,小皇帝李桓捧着奏章惶恐难定。 当年先帝去世得突然,临驾崩前传位于年仅十三岁的小皇子李桓。 自李桓登基以来,群狼环伺,自顾不暇,好在有六王爷李绍从中扶持,战战兢兢地渡过三个年头。 眼下之际,楚州兵变,于他而言乃是棘手的大麻烦,若不尽早平定,恐连祸而起,徒惹其他事端。 可若是让皇姊永嘉下嫁给那等粗野武夫…… 李桓又是万万应不下来的。 朝中文官不愿起战,劝说李桓应下这桩亲事,连声附议逼得李桓几乎崩溃,只想任性一番,撂下这满堂江山的破烂摊子,任由他们去争去吵。 唯独雁南王李绍半靠在太师椅上,打着哈欠讥诮一声,“左不过一个粗鄙武夫,看吓得你们,还要拿个女人去挡灾。” “雁南王可有更好的法子么?” “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他一仗,那葛镇川还不知这天底下该认谁当爹。” 李绍半眯着眼睛,“要永嘉下嫁给个乱跳的无名鼠辈,那这李氏江山也不必要了。” 雁南王李绍奉皇命前去收拾楚州兵权,除却来回两月的路程,在楚州不到一月就将拥兵自重的葛镇川收拾得服服帖帖。 据说当夜,雁南王拧了他的头颅扔到营帐外头,葛镇川的一干部将看见骨碌碌滚出来的人头,吓得腿都软了,教雁南王威慑得跟小媳妇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当即俯首称臣,呈上虎符,再不敢生乱。 而这片收缴上来的虎符,还凝着暗色的鲜血,奉到了小皇帝李桓面前。 李桓看到后欣喜不已,连声称好,“此去楚州,六哥辛苦。你要什么赏赐,尽管同朕讲来,朕一定为六哥寻到!” 李绍想了想,低笑几声,“来时听闻皇上得了一只鹤君子,不知皇上可否割爱?” 李桓眉开眼笑,“自当赏给六哥。” 下了早朝,李绍提着鸟笼子照旧回到长公主府去。 笼子里装着的自是那只鹤君子,鹤君子长尾似孔雀,身披雪衣,胸脯鸦黑,羽冠朱红,乃是鸟雀中顶漂亮的品种。 除了鹤君子,它还有个俗名,唤“白雉”。 李绍托着鸟笼的底儿,往廊上一挂,鹤君子一长一短地吟叫起来,声音清脆悦耳,看得出是经雀鸟司调教过的,知道何时该取悦于人。 李慕仪隔着窗听见鸟叫,再熟悉不过,当即脸色一白,愣了好久的神。
第5章 金勉铃(二)
“路上听奴才们讲,雀鸟司训了只极灵的鸟,俗唤‘白雉’,却与你的小字一般,遂向十三要了来,送予你玩儿,权当解个闷了。” 李绍整着袖口上的褶子,挑开珠帘进来。 李慕仪还未曾起身,此刻不着寸缕,堪堪半卷着冰纱绸衣,半露不露,欲盖弥彰。 她手臂环抱着屈起的膝,蜷缩成一团,乌发贴着雪背,墨色溪流一样淌下来。 李慕仪闷声道:“我不喜欢,把它带走。” 李绍道:“让本王拿了赏赐送予你做生辰礼物,见了又不喜欢。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比你还难伺候的?” 李慕仪听外头白雉脆生叫个不停,心里越发燥郁。 李绍要碰她,被李慕仪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她卷着绸衣翻过身,闭上眼睛,倦声道:“我累了,王爷请回罢。” 李绍拧了一下俊眉,“昨晚惯得你无法无天,今儿是跟本王使性子不是?” 他执意将她翻过来,在北域驰骋沙场多年,朝服下的身躯蕴着浑似草原上狼王的力量,岂是李慕仪这般的江南水乡里的燕雀抵抗得了的? 李慕仪低叫乱挣,李绍起先不舍下蛮力,任着她扑腾。 谁料李慕仪当真无端端发疯,不染丹蔻的指甲一下从他眼下划过去,李绍蹙眉阖了阖眼,李慕仪惊得恍神,陡然僵紧。 李绍回过眼来,眸中泛着墨色轻泽,这张俊逸无瑕的脸添了道细长的血痕。 李慕仪神色惶恐至极,却死死抿着唇,不让自己有丝毫异色。 空气似凝滞了一般,眼见李绍抬起手,她下意识闭紧眼睛,乌睫轻颤。 意料的疼痛迟迟不至,李慕仪半张开眼,见李绍拂去脸上一线血红,将黏腻腥气轻捻在指尖,“小浪货,下手恁狠。” 他拨开她的唇,将指上血珠儿点在她的舌尖,一丝甜腥就令李慕仪蹙紧了眉。 李绍一挽檀乌长发,迫着她仰起身。 那寝衣本就系得宽松,这般一折腾,顺着雪滑的肌肤全都散了去。 不似昨晚的昏暗,柔白的光透满了整间闺房,一身玉骨冰肌,在日影中愈发剔透。 李绍昨个儿恼着赵行谦的火,下手待她没个轻重,捏得这一身美肉上全是零星青紫,丰美如脂的酥胸上自少不了牙印,脖子上的那处更深。 李绍瞧这美人身上满是他的杰作,心道自己与她也没甚两样,遂发作不起脾气,恶趣儿地拧了一把她的臀肉,“起来,给本王舔净了。” 李慕仪愣了一愣,见他气定神闲地闭上眼睛,清贵在眉间,闲雅在眉梢,不以目视人时,确有几分温柔在里头。 李绍“啧”了一声,“愣着做甚?” 李慕仪抚上他的肩,略一挺身上前,舌尖湿嗒嗒地舔过那道血痕。 正欲回撤时,李绍一下掐住她的腰,举着她将背挺得更直,一口嘬咬住她左乳上的红珠儿,手掌把玩着另一团香乳。 乳尖泛起细微绵长的酥麻,勾得李慕仪轻喘不已。 “旁人送了本王一件儿好物,晚上拿来使使,看能不能治住你这浪货的刺挠性子。” 他仰头往李慕仪下巴上咬了一口,“……惯得你,连本王都敢伤。” 李绍轻易挑弄她的欲火,又轻易将她割舍下,起身整理朝服。 李慕仪声音有些轻哑,“去哪儿?” 李绍道:“巡营。” 他侧脸英俊又冷漠,一股逡巡不去的阴邪气,“那鸟,你不喜欢,可本王心悦得很。回来若是见它伤了一根羽毛,本王饶不了你。”
第6章 金勉铃(三)
李绍一去,房中静得令人窒息,唯独能听见窗外不时传来婉转的鸟叫。 李慕仪也懒了穿衣的心思,一头倒在床头,藕臂轻覆在眼睛上,目不视物时,听觉愈发敏锐,她似乎能听得到随鸟叫而来的脚步声…… 就像大梦一场,红绸带紧紧绑住纤细的手腕,呼叫、挣扎,却唤不来厢外的喧哗嬉笑。 泪泽顺着眼角淌下来,濡湿了覆在眼睛上的青纱,一双灵细的腿曲曲伸伸地乱蹬,绣榻上物和人全都凌乱不堪。 她呜咽着啜泣,不知多久,茫然听到混在喧哗当中清脆的鸟叫声,婉转动人,灵得跟仙儿嘴似的,可落在她的耳中,不啻惊雷。 脚步一轻一重,越行越近,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瞬热闹恍回尘世,又一瞬平静重堕地狱。 隔着青纱,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纤瘦挺拔的身影,将鸟笼挂在门口后,朝着她走近。 红艳烛光下笼罩着的身体娇小无比,挺立的小乳泛着奶白色,浑似两颗涩口白桃儿。 一双腿落在男人的臂弯间,比手臂都要细长。 怀中这副娇躯青稚得像一朵未开的花苞,对任何折花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青纱被摘去,她眼前是那张白净阴美的脸,轮廓比女人还要柔上许多,两颗眼珠黑窟窿似的无泽,独看到她的明眸时起了一丝笑意。 冰凉的手抚过她小巧的玉颌,嗓音轻细,唤道:“雉奴。” 这两个字如同铁钉一样敲进她的骨子里,但凡听到就通体发寒,周身冰冷。 李慕仪从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张开眼,浑身像是刚刚浸过冷水一般大汗淋漓,寝衣都湿了大半。 她红唇轻颤,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自从被高后救出教坊司,她已经多少年没梦见过那个人,却是因这窗外的一只鸟,再度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梦中,一行一止都逼真得过分。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落起了雨,有春雷隐隐。 李慕仪差人进来服侍,梳洗一番后方才用了些粥膳,不怎有胃口,遂吃得不多,恹恹地倚在廊下美人靠上听雨声。 晚些时候雨才敛了,府上艳红浓翠,那笼中鸟啄着羽毛,缩着圆脖儿抖了抖雨珠,畅快了又开始叽叽咕咕地叫起来。 李慕仪执着裂冰纹的梅花团扇,听它乱叫,当即掷打在鸟笼上,吓得白雉扑棱着翅膀撞笼乱飞。 侍立在旁的婢女跪成一团,忙劝道:“殿下,六王爷走前吩咐过,若这鸟有半分差池,定要剥了奴婢们的皮。请殿下开恩。” 李慕仪黯然立了片刻,讥道:“……他总对这等小玩意儿格外留情。” 大抵是因雨势耽搁,李绍很晚才回,将长公主府当是自己的王府一般来去自如。 楚州大捷,军中少不了要为雁南王筹办一场庆功宴,用楚州兵权换了只叫声灵脆的雀鸟儿,这等韵事,早已在军中风月场上传成佳话,旁人道这雁南王当是个中神仙,实乃凡人难及。 溜须拍马的话听了一通,李绍权当是耳边风,不过也受用得很,不觉间已有些发醉。 散了筵席后,就要往永嘉公主府去,随行的奴才忙将人扶来府上,李绍一双俊目含着不明意味的迷离,心情好极,看谁都似看可人儿一样。 长公主府上的婢女羞红着脸,都不敢抬头看他。 李绍进到房中,见李慕仪早早睡下,挥手将守夜的下人打发了去。 他浑着酒气往李慕仪胸上拱,隔着薄软的料子又是啃又是咬,满身混蛋劲儿地将她弄醒。 李慕仪拧紧眉头睁开了眼,见李绍正埋在她胸上,手探到寝衣中来,薄茧的手掌浑捏得她生疼,一口含住渐渐硬挺的乳珠,裹在舌中不断吮舔。 李慕仪一声低呼后,咬住唇抑住连绵的碎吟。 李绍身上还穿着银色软甲,冰凉冷硬,硌得她柔水肌肤很是难受。 李慕仪费力帮他脱下来,见里头套着件朱色武袍,内腰上挂一枚荷包,李慕仪定了定眼,认出乃是前年李绍生辰时向她讨要的礼物,不想他还贴身佩戴着。 李绍让这女人摆弄烦了,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来,道:“老实些,叫我好好疼你。” 他低头捧住李慕仪的脸恣意亲吻,舌头抵开玉齿牙关,缠搅住她的舌细细品咂。 浓烈的酒气渡到她芳口当中,李慕仪早不知是他醉了,还是自己醉了,口齿间全是浓厚的男人气息,张牙舞爪地侵犯着她的每一处感官。 李绍纠缠着她深吻,没完没了似的,李慕仪唇叫他吃得肿疼,柔弱无骨的手推了一推他的肩。 李绍往她眼睛上舔了一口,“脸上教你挠这一爪子,害得本王被部将笑话了一晚上,怎么个偿法?” 李慕仪眼底无澜,却顺着问道:“你要什么?” 李绍捻着她极白极软的酥胸,含混着笑道:“叫一声六哥哥。” 李慕仪一怔,却没有作声。她不明白李绍为何会提这般要求,他明知她是什么来历,也警告过她不许真把自己当什么永嘉。 李绍听她不回应也没执意纠缠,昏沉间想起了那枚好物,摸索着从荷包中掏出来,乃是一枚勉子铃。 勉子铃因是女用的淫器,用于床笫间容易教男人失了颜面,有损雄威,故而中原少有此物。 近年才从西域传来,通常只有龙眼大小,外表漆铜,内里空心,灌裹着水银,遇热则颤,声似蝉鸣。 而李绍手中这枚外头还雕着花纹,握在掌中则如明珠儿大小,顶头串着玛瑙珠作牵,待放入牝户,滚颤不休,搅弄得滋味蚀骨销魂,快感无穷。 届时见心上美人娇躯乱颤,落在眼下亦是一种风情了。 李绍扯住她的脚腕子,勉子铃顺着馥暖的腿侧一路颤上秘处,隔着亵裤都激得李慕仪一哆嗦。 她才从黯淡的天光中识见此物,顿时绷紧双腿往床头缩去,奈何脚腕儿还在李绍手中,怎的挣扎都不得,当即哀求道:“不要……” 李绍半醉着,眼前有些恍然不清,忽视了李慕仪脸上一瞬的惧怕,低低邪笑一声,“你识得此物?” 李绍说出此话,又想到他是头一次拿这玩意儿侍弄李慕仪,她从何处识来? 脑海里又现过赵行谦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脏腑里起了一簇火,烧得他心肺发疼,手下毫不留情地将李慕仪的贴身小物扯烂。 李慕仪一惊,挣着逃下床去,被李绍拦腰一把捉回床中。 他不喜欢李慕仪的抗拒,甚至十分讨厌,手按压住她白腻的腰腹,喝道:“既教别人玩过,跟本王为何不行?” 李慕仪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李绍浑然不察,一手粗暴地按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拿着勉子铃寻到花蒂处死抵着,轻拨慢捻。 李慕仪双腿绷得僵硬无匹,连挣扎都似迎合,密如细雨的颤动滚着浪一般的快感,明明心里已经厌恶到极致,可下头还是渐渐腻出湿滑的水泽。 与李绍行欢多次,便是教他从后头像牲畜一样的姿势肏弄,李慕仪都不觉折辱,唯独这次,她厌恨自己的反应,恨到四肢百骸烂掉,都想将这样的感觉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她不由地轻颤着吸了几口气,呼出来的声音已然全是哭腔。 “求你了……”李慕仪眼里淌出泪,脸庞愈发娇美,声音怯怯,饱含着委屈和崩溃,“求你了,承策……不要这样……我不要……”
第7章 金勉铃(四)
李绍最听不得她求饶,可又执意不肯放她这一马,索性低下头去咬住她的唇儿,将万千低求都吻成难分舍的呜咽。 她玉趾蜷缩,震颤花蒂带来的快感涌向五脏六腑,入骨的酥麻激得李慕仪不知天地何物,本能将李绍死死抱紧,声音比外头白雉的鸣叫都要脆生,“不!求你……啊……” 蜜汁流溅,玉穴湿得一塌糊涂,李绍见她眼色逐渐失了神,手捻着勉铃往穴口中推挤。 李慕仪轻蹙起眉,细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勉铃被欲火炙烧,在蜜穴中震颤得愈发剧烈。 她抗拒得厉害,唇都咬出了血腥气,可内里媚肉却将勉铃吃得极紧,更往深了处吞去。 玛瑙串成的小绳缠在李绍指间,轻勾慢引,极有兴致地挑拨着她的淫欲。 李慕仪在他掌中如同濒死的鱼儿扭来扭去,求饶的话哆嗦在嘴边,已不成一字。 身体上绵长的欢愉带来深切的恐惧,本在香炉当中催生的情香令她恍惚起来,眼前英俊的容颜变得尖刻,阴森的目光笼着愉悦,“一件儿死物就弄得雉奴颠三倒四,义父明天找四五个驴货伺候你,也好早日开了你这苞儿如何?” 她呻吟中掺着尖叫,“不要……不要……” 待那物顶着最敏感处搅弄,不过几番,她便崩溃地呻吟出声,腰腹一挺,一股淫液自穴中喷溅而出。 她腰身弓得更狠,挣扎着从李绍掌中逃出来,却被他牢牢扣在怀中。 现实与噩梦交织,汹涌的恐惧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心中,谁好像狼咬住猎物喉管一样咬住她的脖子,手指探进她口中拨弄出一丝银津液,“好,不要也好,你永远都是义父的人……你是我的人……” 恐惧撕扯着她的知觉,李慕仪痉挛起来,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李绍险些箍不住她。 “李慕仪!” 这一声喝叫让她有一瞬清醒,终于认清眼前人是李绍,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缠上他的手臂。 她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唯有可怜的恳求是明晰的,可骨子里还是倔强,死咬着下唇,说不出一句雌伏做低的话。 从前在床上得了趣儿,这女人满脸红潮,眼中尽是求欢的情欲,绝不是现在这模样。 李绍扯着玛瑙串将那勉铃抽出来,咕叽一声后便是盈耳的颤响。 这玉一般滑腻的身子在余韵中轻颤不已,却也难抑恐惧地哆嗦着,若非唇上着朱血,定然是两片苍白,那教李绍握在掌中的小手褪尽情欲后,一段冰凉如雪。 落在榻上的勉子铃又兀自震颤良久,好一阵儿才平息下来。 李慕仪脸上已全是泪痕,喉咙中呜咽低泣。 李绍没听她这般委屈地哭过,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什么火气都消了,将她抱起,用尽所有的温柔抚了抚黏在她额头上汗湿的发,“方才这嘴儿流了这么多水,不挺快活的么?怎哭成这副样子?恩?” 半开的窗扉透过风来,吹得李慕仪一个战栗,抱胸蜷缩在李绍怀中,头埋在臂弯间,死活都不肯回答。 李绍低了低身,炙热如火的胸膛贴在她汗津津的背上,好似在用心暖一截冰雪,“乖了,有我在,别怕。” 勉铃再好,也始终是金铜死物,其外镂刻着花纹,便是震颤时令人沉浮欲海,可若是真扯了出来,玉户内徒留下涩疼一片,那物又真深吞不得,最里头尚且空虚得要命、李慕仪极尽所能都想摆脱方才的噩梦,轻扭起腰肢,不断挨蹭着李绍灼硬似铁的阳物,“要我……承策,要我……” 李绍教她这副媚样儿勾得心笙摇荡,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按在身下狠狠贯穿。 可这美人儿下头是个哭,上头也是个哭,李绍知她怕疼,忍着性子取来腻滑香膏涂在阳物上,将李慕仪按倒,一手架起她白鹿一样的雪腿,缓缓挺身而入,怀中冰水一样娇躯一下就绷紧了,像琴弦一般,只待人抚弄轻捻,就可发出迷人的声音。 李绍忍得大汗淋漓,耐性一寸一寸挺送到最深处,听她极为满足地哼了一声,愈发将他含吞、咬紧,李绍抚着她黏在额上的青丝,一下一下挺着,专往花心处狠撞,不急却深。 这物塞满了她,轻柔碾磨着那教勉铃刮蹭过的涩疼处,如同细致地舔舐着发疼的伤口,待疼痛褪去,绵密的快感汹涌而来,她似荡在欲海中颠簸摇晃的船,时上时下,因性器捅至最深而攀上浪潮,又因抽离而迅速回落,始终不肯将她送上极乐巅峰。 李慕仪手指掐入他精瘦的背,肩胛上隆起的肌肉一鼓一动,男人粗重的喘息与女人婉转的绵吟交织、缠绕,在床榻间此起彼伏。 李慕仪半睁着眼,仰起脖子望进床头悬着的萤盏,手指紧紧捉住绣帷。 李绍低头吻着她盈满香汗的颈子,舌尖从雪乳间一下舔到玲珑的锁骨上,撩拨的酥痒令李慕仪缠绵地吟叫一声,下头将那物嘬吞得更深。 李绍深深喘息了几口,瞧着李慕仪的情态寻到花心中最敏感的那处细细顶弄,李慕仪半张着口,手指与脚趾都收紧蜷缩,登时连呻吟都变了个调子。 那本挂在廊庑上的白雉醒了,在笼中扑棱翅膀,抖着白羽婉转叫起来。 李绍抱紧李慕仪,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当中,又深又狠地往那处撞着,她浑身微颤,咬不住声音,忘情地叫出来,与白雉的鸣叫似乎叠在一起。 李绍听着,吻到她的唇上,舔去凝着的血,“本王甫一听见那雉鸟儿欢叫,心头就欢喜得紧,因为像你……” 李慕仪从脸颊、颈子,到身上的每一处都浮了层浅浅的薄红,噩梦中的鸟鸣与脚步交迭的声音渐渐教李绍温柔的低语取代,沉浸在近乎濒死的欢愉中,她听见李绍说:“这回让你吃些教训,以后少与旁的男人勾扯……一想到那赵行谦……”李绍喘息着,已是到了顶尖,轻缓了几口气,下身抽送得愈发急密,“也肏得你这般乱叫……哈,本王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密如雨的快感沿着背脊攀上,李慕仪脑海中一白,连头发丝中都漫出酥麻的畅快。 李绍箍紧她的背,力道大得似乎能将李慕仪揉进骨头里,猛撞了数十下,闷哼一声,全都丢了进去。 李绍愈退,李慕仪长腿勾着他的腰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缠住了他。 李绍恶意地再弄了她几回,直到这女人筋骨酥软,细颤着软在怀里头,“再勾引本王,求饶都不好使了。” “我没有……” 李绍抚着她汗津津的身子,掌中滑腻,听她咕哝一声,连说话都似风在呢喃。 李绍:“什么没有?” 李慕仪缱绻地依蹭着他的肩头,恍惚着回过神,收敛了方才沉浸情欲下的所言,回道:“没什么。”
第8章 楚台欢(一)
雁南王大捷回京第四日,皇上圣体欠安,罢了早朝。 李慕仪穿上朝觐天子的青鸾绣袍,入宫问病。 她特意套了件儿领衣,遮束着颈子上的红痕和牙印,透过碧纱的日光落下,肌肤玲珑剔透,一双眸子淌着宝光,仪态斐绝,美得惊心动魄。 禁宫中。 李桓半倚在床上,殿中跪着一片奴才,个个手里捧着果盒、苏糕、甜盅等,低劝着皇上用药。 见李慕仪觐见,太监正要宣,却被李慕仪抬起的手止住了声。 “朕不喝!滚——!滚出去!” 李慕仪甫一进殿,那教李桓呼喝着扬手打翻的药汁就碎在她脚下,溅了一地的药汁。 李慕仪自是风雨不惊,却将身后的婢子吓了一哆嗦,忙跪下给皇上和长公主请罪。 李桓不想李慕仪来得这般生巧。 明明贵为九五之尊,已长成英朗挺俊的少年,李桓在李慕仪面前也还似个小孩,现在好像做错事被长辈捉了个现形,一时心虚,眼神有些闪烁。 李慕仪挥手将众人屏退,接过医官手中另备得一碗汤药,坐到床前,将匙中药汁吹凉了,手滞在空中,也不说话,只静静望着李桓。 这一番哄诱下带着无形的压迫,令李桓缴械投降。 “朕好好用药就是了,姐姐别这样看朕。”他小声埋怨道。 李慕仪轻笑起来,将药碗递给他,“皇上自个儿喝罢,一口饮尽了,也能少吃些苦头。” 李桓最听她的话,接过来药碗一饮而尽,苦得舌根发麻,稚嫩尚在的脸皱成了一团。 很快,李慕仪抵着个涩儿梅到齿间,李桓张口含住,舌不经意扫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径自品咂了几口,那苦味便渐渐教酸涩压了下去。 李慕仪道:“天下百姓都挂念着皇上的龙体,往后切莫这般任性。” “若真有人挂念,又何尝不知朕是怕苦的;若知了朕怕苦,应当都来宫中哄朕了。可知朕怕苦的是姐姐,愿意来哄朕的也是姐姐,可见天下独你一人挂念着朕。” 李慕仪听他这一番活似个绕口令,愣了一阵儿,又不禁笑起来,抚着他的额头道:“自然有人想来的,只是碍于禁宫守卫森严,近不得龙颜罢了。皇上今日找姐姐来,是为了什么事?” 李桓往李慕仪怀中依,撒娇似的蹭着她胸前的长发,“朕只是想念你了……这样算理由么?” 楚州兵变,雁南王奉命出征,这一战乃是因她而起,朝中百官心怀不满,在朝堂上总不让李桓顺心遂意。 李慕仪为避锋芒,假称抱病,已有三月不曾踏出府门半步。 李桓宣召,也多以病搪塞,如此算来,的确有好些时候不曾见过李桓了。 李桓手不经意掠过李慕仪的腰际,低声道:“姐姐,朕昨晚睡得不安,今一早又看了大臣奏上的折子,这一会儿头疼得很,你陪朕睡一会儿罢?” 李慕仪点点头,随着李桓一同躺在榻上。 她侧身杵首,轻拍着李桓的背作哄,李桓闭着眼轻声咕哝道:“以后姐姐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进宫来帮朕看折子好么?” “说什么傻话……皇上是一国之君,再不济也有宰相大人和文武百官,都可为皇上分忧。” “皇姊待朕之好,外廷臣庶哪能尽知?朕只想你能陪着。” 他将李慕仪抱得紧紧的,“朕听闻,六哥都能常去姐姐府上做客,朕是天子,却还不如他……” 李慕仪听他提及李绍,僵了一僵,好久才道:“不曾有的事,别听宫人多嘴。快睡罢。” 李桓眼睛乌黑,有一瞬的凉寒,不过也只仅仅一瞬。 李桓疲怠,李慕仪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为了个赵行谦,还有言官奏折上莫须有的编排,李绍没少折腾她,歹说军营将士邀他去围猎,今天一早就去了,李慕仪堪堪睡了小会儿,又逢闻李桓身子不爽,赶早入了宫来探望,这会儿疲累涌上心头,在这寂静的宫殿中闻着暖香,被万千睡意纠缠,不知何时就入了梦乡。 李桓转醒时,李慕仪还沉沉睡着。 他见李慕仪未走,一时心花怒放,往她怀中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手往她背后探去,却不经意触到一片柔软。 李桓怔愣住,似魔怔了一样,隔着衣衫将那软玉酥乳拢在掌中,细细捏握。 李慕仪呢喃一声,手却轻拍了几下李桓的背。 李桓吓得一下缩回手,抬眼小心翼翼看她,却见李慕仪未曾转醒,一片静谧中,唯他心跳如雷,怦怦地撞着腔子。 寝殿中助眠安神的涎香烧得正浓,李桓有些口干舌燥。 他不及李慕仪大,可后宫中已有了两位妃嫔,自然知晓这是何等感觉,有时宠幸那些女人,朦胧神昏时会将身下人幻想成皇姊的脸。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按照太师所教导的那般,在人前撑起明君该有的仪度,可没有人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肖想着自己的亲姐姐,肮脏、禁忌的想法交织折磨着他,却也平生出一种隐秘的欢愉,令他心笙摇荡,不似真切。 李慕仪曾为他挡过一捧滚烫的热茶,胳膊上燎起大片红肿水泡,却还能面不改色地劝他“不疼的,别哭”。 隆冬寒夜里,他高烧烧得神志不清,遍体生寒,李慕仪解衣抱他入怀,几乎是以心血将他手脚暖了回来。 新帝登基,堂下群臣看他的眼睛都冒着凶狠,唯独李慕仪抚着他的背,告诉他从前吃那么些苦,就是为了这一日,是命里注定的天任,不可违抗,也不要退缩。 “往后我会一直陪着皇上。” 手掌中还残存着软绵盈满的感觉,他舔了舔唇,隔着轻薄的衣料,轻轻捻住一粒乳珠,在指间反复磨蹭。 昏昏间,李慕仪低语轻呢,略扭了扭身子,可李桓并未收手。 他害怕李慕仪醒来发现这一切,可又有种破罐破摔的期望,倘若她当真醒来,他就狠下心真上了她,锁在身边,再不教她回公主府去,再不教她离开自己,哪怕是她会怨,会憎,也好过这样长久地折磨。 他似痴了一般,执起细白温净的手,放在唇间轻轻亲吻,舌尖舔过她手指的每一处,细致又贪婪,如待无价珍宝。 可眼里却烧着滚烫的火,几乎能将李慕仪灼穿。 亵裤中的阳物早已高高支起,久不得满足,积郁的欲望炙烧着他的理智。 他忍得眼眶发红,将她的手往下身按去,轻轻挺着腰在柔若无骨的掌中挨蹭。 李桓声音里有难抑的忍耐与颤抖,却极力压得很低很低,几不可闻:“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了呢……你是想让六哥当皇帝,不要我了是不是……”
第9章 楚台欢(二)
紫红龙器在雪白的手掌中怒胀,李桓唯恐李慕仪醒来,始终不敢恣意放肆,动作幅度近乎小心翼翼,呼吸逐渐急促…… 寻常妃嫔侍寝,或以芳口,或以丹穴,无论哪处都是紧窒濡热,可李慕仪这素手抚来的滋味比那些都来得妙。 可见情欲、情欲,必当傍着情而生的欢欲才可抵真正的极乐天。 李桓挺弄几下,顶端往那凸起的乳珠儿上顶。 他细细抽着气,酥骨的快感犹似春雨,绵长细密,却始终不肯痛痛快快下一场。 他阖上眼,幻想着李慕仪在他身下丢了魂吟叫的动情模样,每根筋络都泛起快活,齿间轻溢出低低的声音,“姐姐……姐姐……” 每一字成压在舌尖儿的酸苦,似药汁与涩梅交织,五味杂陈。 李桓浓黑的眼睫濡着,轻拧着眉头,从眼角淌下泪来,手指在阳物顶端轻揉,就着如水温柔的手疾送几番,那滚烫的性器在李慕仪掌中跳了跳,很快吐出一股股阳精,喷溅在她鸾袍上。 李桓彻底失控,一瞬晕眩后,似沉甸甸,又似轻飘飘地倒在龙榻上,抿着剧烈颤抖的喘息声,他能清楚地听见腔子里的心如擂鼓,荡漫在整个宫殿中。 他手指上还沾着些许精液,李桓抵住李慕仪的牙关,轻轻拨弄着她的唇,满是邪气地将星点抹在她唇上的每一处。 看着李慕仪沉静的睡容,作乱的手蓦地止住,突然平生出几分惶恐感,好像方才那般也算不得敦伦云雨,不过是他又做了场闹春的梦罢了。 他似是确认,似是像每个帝王那般开疆拓土,低头去吻李慕仪的唇,轻轻一下,又吻过她的脸颊、下巴,待拨开稍稍松散的衣领,正准备在那雪颈上印下一吻,那一抹红色牙印狠狠刺痛了他的眸子。 李桓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手指抚上那道牙印,见周围还浅浅布着殷红吻痕…… 能是谁呢? 放眼大梁,满朝文武,胆敢这般轻辱永嘉长公主的独一人尔。 “皇上,雁南王回京后,就一直、一直住在长公主府上……” 李桓无声地笑了笑,眼角戾气横生。 无论是李绍还是李慕仪,都当他是可哄可骗的孩子,可他还是大梁的天子,是命定的九五之尊! 难道李绍就从来没想过,他终有一日也会拥有自己的爪牙么? 比他年轻,同样也会比他锋锐。 是了,那个素来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雁南王怎会将他这样的小子放在眼中? 所以就这般肆无忌惮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霸占他的一切? 他的权力,他的臣子,甚至他的皇姊…… 而她竟是肯的?即便违逆人伦,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肯让李绍在她身上寻欢? 李桓乌瞳流泽,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轻轻抱住李慕仪。 “是朕不好么?……朕还不够好么?” 夕阳西斜,金乌沉沉之际,李慕仪才从寝殿中醒来,宫人传报李绍和太师进宫,同皇上商议治理南方水害的事宜,又传了工部、户部的长官,大大小小一十三名官员。 “皇上特意给长公主准备晚膳,请您用过之后再离宫去。” 李慕仪依了他的意思,也想等用过膳后再见李桓一面,同他嘱咐喝药的事儿。 膳后,侍女捧着金镶里梨花小盘,奉上美人荔,又道:“皇上说,杭州织造供了九匹翠色纱罗,唤碧云天,单是一匹就价值千金,摸上去冰肌凉骨,无比细软。皇上问长公主可欢喜,平日织来作扇、作绢,都是极好的。” 李慕仪思索片刻,勉强笑了笑,起身来由人服侍整理仪容。那宫女见她这便要走,一时惶恐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将身子伏得更低。 好久,李慕仪才缓声道:“门北江泛大水,臣民难安,宫中宜应少些奢极靡费。本宫无福,就让两位娘娘享用罢。” “是。” 李慕仪乘上肩舆,出宫门换乘马车时,教御林军的人截住,对方单膝跪地行礼,“末将参见长公主。” 李慕仪道:“何事?” 他抱拳回禀道:“末将受六王爷之命,得闻长公主进宫,请鸾驾稍等片刻,王爷说有要事相商。” 李慕仪凝眉沉吟片刻,终归是应下,令马车先行出长街,在宽巷当中等候。 一直到夜幕降临,星汉遍野,寂静中渐近哒哒的马蹄声,长且缓的嘶鸣后,马车外的下人敬了一声:“六王爷。” 李绍下马,马夫将缰绳接过来,换了李绍的随从来驾马车。 “出城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停。” “遵命。” 李慕仪黛眉蹙深,正要推开厢门去看,门从外面拉开,李绍稍稍弯了弯身进来,也不啰嗦,直接往李慕仪身侧一坐,马车很快就行了起来。 李慕仪问:“你又想干什么?” “干你。” 李绍挽住李慕仪的头发,将她扯过来狠狠吻了一口,齿间浓烈的酒气泛出来,李慕仪才知他饮了酒,可不单单是酒,离近了还有些许血腥味,令李慕仪的眉蹙得愈发紧了。 李绍凑她颈上嗅,瞧她束领,很是不悦,将那连着缠金线的玉钮扣扯落,手探进去大肆揉捏着白腻的桃乳。 李慕仪见他如此不知分寸,惊了一惊,想推开他,那箍在腰肢上的手臂坚硬似铁,揽得越发紧了。 隔着衣料,已是半硬的阳物抵在她的小腹上轻蹭,“本王今日猎了两头的幼鹿……”硕大的顶端顺着沿上,轻轻顶在柔绵绵的乳首上,很快,小小的朱红一粒就挺了起来,他轻亵地笑道:“那小东西还不及你白,不过比你欢巧多了,回头差人送去,养着也好,杀了也好,随你的兴。” 那物又抵到李慕仪唇间,她皱眉别开脸去,“我没王爷的好兴致。停车,我要回府。” “这么多次,你哪回有过兴致?就得在肏你的时候才知本王的好。” 李绍冷笑一声,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一口咬住她的唇,任打任捶都未退缩,咬出血气又吮进口中,甜腥在唇齿间弥漫。 李慕仪呜咽一声,李绍趁机驱舌而入,品着她口中淡淡的荔枝香,勾住她的小舌,缠绵着深吻。 马车颠簸,外面经过人声鼎沸的夜市,喧嚣隔着车厢传进来,仿佛二人处身在众目睽睽之下。 羞耻和恼怒溢满心肺,李慕仪狠咬了他一口,耳听李绍嘶了一声,手指抚上发疼的薄唇,惊疑地瞪向李慕仪。 李慕仪唇上已分不清是谁的血,娇艳与冷霜交织的面容,令人爱慕不得,亲近不得。 李慕仪冷道:“放我下去。” 李绍将指尖血抚去,冷厉地扯过李慕仪的头发,反手将她推按在厢壁上。李慕仪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挣扎不开,遂喊起来:“放开!” “你最好叫得再大声些,兴许外头的人听见是殿下的声音,也肯拼了命跳进来救你一救。” 车行于市野,有些吃力,缓慢轻踏在长街,叫卖声与喧闹声近在咫尺,车帘上下轻飞,仿佛只要一阵清劲的风吹过,车内春景便会一览无余。 李慕仪自不敢作声,脸色绯红,唇咬得发白。 罗裙很快被李绍提到腰间,扯下亵裤,露出浑圆紧翘的雪臀,这女人腰瘦得可摸到骨头,偏偏这处生得曲线饱满,香软馥腻,令他欢喜难舍。 李绍拔出胀疼的阳物,沉下腰在臀沟处蹭弄,一手箍着她的腰肢,一手探进半敞的领子里大肆揉捏雪团红珠,舌尖贪婪地舔舐着她软绵绵的耳垂儿。 李慕仪半仰着颈子细细喘息,那箍在她腰间的手在腹上流连片刻就往下探去,指尖轻掠过幽口,沾些香液后又抚上花蒂轻慢揉捻。 李慕仪闭上眼睛,细弯的眉轻蹙起,哼咛不断。 李绍在她耳边轻笑,酒气呵痒了她的颈侧,“真是水做的女人,才摸了你两下,下头就湿成这样,像话么?” 李慕仪身后是灼热而年轻的胸膛,身前是坚硬凉寒的厢壁,一冰一火交乱得她有些神迷。 李绍屈膝抵开她的腿,李慕仪膝盖失去着力,忙扶住车厢,轻挣了几番都挣不开,被困在胸膛与车厢之间,教他完全掌控住。 李绍不如往常有耐心,不再挑拨她的情欲,将身下灼硬的性器一寸寸抵进去,李慕仪下意识发起抖来,可连逃得余地都没有,只能全然接受他的给予与索求。 李绍手指细细拂过她背上凸起的苍白骨节,低声安抚道:“别怕……让我好好疼你……”
第10章 楚台欢(三)
性器在略显干涩的穴中轻进缓出,李慕仪咬紧了牙,这动作虽是温柔非常,可本性难移,李绍是改不了惯来的强劲和霸道。 他明知如此,李慕仪不怎么快活,可下身还是坚定又缓慢地顶送到最深处。 太深了。 李慕仪从没试过与他这般交合,那硕大的阳物撑得她险些承受不住,喉咙里不由低低嘶叫起来,陌生的痛楚与难耐的酥麻一并漫上她的背脊,“李绍……放开我,好难受……” 颠簸的马车带起细微的抽动,在她身体当中缠磨万分。 车外鼎沸的喧哗声令李慕仪从头到脚都绷得紧紧的,她怕教人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紧致的湿热愈发咬紧了李绍。 “上头说着难受,下头还吃得这么紧……”李绍喘着气恶意顶弄了几番,李慕仪容色很快泛起潮红,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一时说不清到底是快活,还是难受了。 李绍见她反应何其有趣,暗自懊悔怎不早日将她拖到这马车上来行欢。 说这李慕仪浪荡,为了李桓,连贞洁都能舍出去;可她在行房时又甚为保守,一点儿花样都玩不得,玩了就要恼。 但李绍是何等样人,李慕仪越是不肯,他越是想要驯服她,要她即便讨厌,也得屈从于欢爱当中;就像她对他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情感,可也有不得不缠着他求欢的时候。 李绍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着她仰头挺腰。 他低头亲吻在李慕仪幼白的背上,夹杂着轻浅的噬咬,道:“又烫又紧,死咬着不放,是不是心甘情愿想教本王欺负?” 是了。李慕仪最恼的从来都不是李绍,而是她自己。 高后病逝前,幼小脆弱的李桓交托无人,满目盈泪,全是不舍和不安,病痛折磨数日撑着口气不肯安枕。 最后是李慕仪跪在病榻前,取了指尖血起誓——定奉己命予殿下,竭尽所忠,竭尽所能,护佑他平安长大。 高后得此一誓,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沉下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 高后去时,母族因贪污行贿、卖官鬻爵等数十条罪行获罪,高家满目疮痍,无从仗恃;不久,先帝废后,连皇陵都不允高后入葬,于次年改立新后。 那一年,李桓九岁,她十三岁。 六王爷李绍凯旋,奉上鞑靼的头颅为先帝贺生,加封“雁南”为爵号,领禁军以及神威营兵权。 正是在除夕宴上,李慕仪见到了李绍。 他独行于梅林当中,沉着墨的厚重貂裘披在肩上,用细金链子作束,衬得身影高大颀长,却并不显粗狂。 他从雪与梅间踏行而来,步伐是世代贵胄养就来的从容不迫,抬手轻易折过李慕仪踮着脚也够不到的梅枝。 待他低头望进她的眼睛时,李慕仪愣了一愣。 好久他才将梅花枝搁在李慕仪的手心,不明就里地叹了一句:“怎还这么小,真像只小家雀儿。” 往后,雁南王就像在死寂的皇宫中寻到新的乐子,恶趣味地看她护着李桓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丑态百出。 她被妃嫔泼了半袖子水都不肯掉一颗眼泪,饶是李绍用银针将那些燎烧的水泡尽数挑烂,敷上刺骨灼人的药草,她都没喊一声疼。 李绍嘲笑她蠢,嘲笑她不自量力。 可李慕仪不认。 一直到三年前先帝病重,垂垂危矣,后宫前朝云谲波诡,文武百官各自为营,筹谋新君。 从前李慕仪为求自保而拉拢的官员临阵倒戈,在那般重要关头害得李桓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她才知自己真如李绍说得一样愚蠢,愚不可及,自以为能凭己身之力护李桓周全,到最后却险些将他害死。 若非当时李桓年幼,身旁又无人可信、无人可依,李慕仪恨不能自尽了事,去到黄泉向高后谢罪。 唯独那一回,李绍唇边的微笑没有讥讽之意,而是擒住她的下颌,望着她的眼睛里清贵冷静,命令道:“求我。” 最让她愤恨的是自己无能,是不得已的屈服,是屈从在李绍几近折辱的索求中,却仍然贪婪着与他欢愉的自己。 李绍掐着她的腰,一下一下沉沉挺送起来。 李慕仪完全落在他掌控之中,不着实处的无措与怕教人发现的惊惶交织,只能本着意识去依靠他,可他在她身后,除了交合的性器和揉握在乳胸上的手令她不断欢愉外,她只能看见身后人投落下来的影子。 软云一样的酥乳在他手中玩捏形状,交合处泛起细微的泥咛声响,在抽送间荡起春水。 李绍呼吸渐沉,车厢外终于静了,碌碌的车轮中混着她死死咬住手指忍耐的呻吟,渐渐生出无尽的快意。 “停车!甚么人!”守城的士兵持锐拦住马车。 李慕仪听见有人,浑身一下绷紧,低声惊呼挣着要起来。李绍倒抽一口凉气,忙按住她乱摆弄的腰,教她下头含得险些泄身。 驾车的人乃是李绍的侍卫,“大胆!六王爷的车,你们也敢拦么?” “六王爷?” 士兵显然存疑,小心翼翼地望进车厢门,正准备细看,里头传来森森沉寒的声音,“放肆。” 这一声令那士兵猛打了个哆嗦,收兵跪地,“参见六王爷。” 李绍捂住李慕仪的嘴,恶意十足地在她花穴中碾磨了几下,李慕仪似教道电光劈开神智,手指攥得骨节发白,眼眸中透出一片淫靡的水泽。 他将鎏金腰牌扯下,冰凉坚硬的牌子从背脊上寸寸掠过,李慕仪挺起腰躲避陌生的凉寒,肌肤上起了一层战栗。 李绍轻笑了几声,终于将腰牌交给驾车的侍卫。 车厢一开一合,浅浅开了一口小缝儿,那士兵教一截雪白晃住眼睛,恍然了好些时候才将腰牌接过来察看,上头明煌煌的雕龙刻云,背后有“梁雁南王”四字,哪里还敢再怀疑。 他当即喝呼一声打开城门,便双膝跪地,伏首磕头,“恭送六王爷。” 车马终于又行了起来。 李绍张口咬住她玲珑圆润的肩头,疼痛让吓得魂不在体的李慕仪蓦地回神,紧接着,彻骨的酥麻汹涌而至。 李绍抚摸着她的身体,将她浑身僵硬安抚得渐渐松缓下来,略带薄茧的手捏着她的臀肉,微痒地轻呵在她的耳边,低笑道:“怕被人瞧见?” 李慕仪冷了一下心神,回道:“你不怕……啊……恩……” 身下突如其来的冲撞令李慕仪失声叫出来,婉转动人,小猫爪子一般挠在心头,车厢外驾马的侍卫连抽鞭的声响都落了一拍。 李绍愉悦地笑起来,“本王惧怕甚么?男欢女爱,夫妻敦伦,谁还能免俗了不成?” 他将满身汗津津李慕仪捞起来,按倒在身下,一手掐着玉乳,一手按着她的小腹重重往深处撞去。 李慕仪无处可攀,只能扶着李绍坚阔的手臂,张着口将吟叫压在喉咙中深深喘息。 李绍也不再折磨她,一通疾风骤雨,将李慕仪顶送到欲海浪尖,喘息化成无声的呻吟,染了一层薄红的娇躯在他手下痉挛不已,李绍拉着她到怀中抱紧,男女的喘息在车厢中纠缠回响,身下又狠插了几下,深射进花心中。 李慕仪攀附在他的肩上,眼里丢了魂一样迷离,无论是身前的胸膛,还是背后环住她的手臂,无一处不落在李绍掌中。 李绍不曾撤身,将阳精往深了送,扳过李慕仪的脸亲吻吮咬着她的唇瓣,呼吸与津液交缠,分不出彼此来。 她意乱情迷,满身疲累地倒在李绍的怀中昏昏欲睡,沉迷间也分不清真假,也不知他是不是当真说过…… “往后不许再喝避子汤了。”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细腻汗湿的小腹,他咬着她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你给本王生一个小世子罢……” 李慕仪想,他果真是醉了。
第11章 礼下士(一)
当夜李绍毫不避讳地将李慕仪裹在鸦裳里抱回了长公主府,绞金丝的乌色袍裳下露出的两弯莹润脚趾与玉白脚踝,如新月一般,教人移不开眼睛,任谁都知他们之间方才发生过什么。 李慕仪羞耻欲死,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间。李绍低笑着咬她耳朵,道:“躲什么,让别人知道你是本王的,难道不好?” 李慕仪下唇咬得几乎出血,才忍到李绍离开。 他是故意的。 他不怕人知道,或许还怕人不知道——她李慕仪并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只是个从官窑里出来、连自己兄长的床都能爬的荡妇。 天很快入了九月,皇上移驾春和别宫避暑,钦点了文侯赵行谦随驾,自然也少不了邀请李慕仪。 李慕仪本不愿见人,可架不住李桓苦苦相求,也就勉强应下,同去春和宫小住半月。 倒是历来会随行护驾的雁南王留在了京城,由李桓亲任一名年轻的将领武卫邑全权接手巡防要务。 自然,那本该由雁南王李绍掌管的兵符也“暂时”交由了武卫邑。 烈阳射下的光一道一道炽白发烫,暑气蒸得人大汗淋漓。 李慕仪着浅碧色的薄纱衣,执裂冰纹的团扇,似个冰雕玉塑的神女,虽是冷冰冰的,却立在这样灼人的焚风中,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陪李桓下了几盘棋后,正行去浓郁的绿影中,准备回随云轩午睡片刻。 在芙蓉花丛中,见其中立着一人,衣紫袍,佩美玉,风神出尘,不应当立在艳俗的繁花中,该是杨柳梅竹中出来的风骨人物。 这便是文侯赵行谦了。 他轻笑起来,远远朝着李慕仪作揖行礼。 随云轩中。 奴才们退避三舍,连李慕仪几个心腹都在外头侯着,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密切警觉着周遭的一切。 一道香汗顺着雪白的颈子蜿蜒淌落,赵行谦无法不注意,魔怔了一样望着。 直到汗水落进丰盈的胸脯间,教李慕仪用绢帕不经意拭去,赵行谦才猛然惊醒,慌乱地别开目光,喉结滚了一滚,只道这天愈发燥热得要命了。 梅子汤中盛着冰块,用玉匙搅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在这静谧的轩阁中显得尤为悦耳。 李慕仪淡淡道:“此番就劳烦赵大人与武将军了。” 赵行谦回道:“能为殿下效命,是臣的荣幸。当年若非殿下相救,我赵行谦不过就一把草席裹入黄土的寒骨罢了……便是为殿下死,我都心甘情愿。” “天行大任于斯,总要有些非同寻常的历练。你是皇上的门生,得皇上知遇才有今日,士当为知己者死。” 李慕仪扶了扶额头,神态有些慵懒,“跪安罢。” 赵行谦一反往常,得她命令,这回却纹丝不动。 他行起,单膝跪在李慕仪面前,为她脱去一只锦鞋,“臣服侍殿下入寝。” 李慕仪眯了一下眼眸,待赵行谦去脱另一只时,抬脚抵在他的肩胸上,“赵行谦,你放肆。” 赵行谦捉住她细白的脚踝,将小巧精致的玉足握在掌中,动作的确放肆,可姿态仍旧是卑恭的。 他低低道:“殿下此番谋划,不出一年,就可将雁南王的党羽尽数拔去,往后再不必受他胁迫……届时还请殿下开恩,准许臣陪在殿下身边……” 他执起李慕仪的玉足细细亲吻,“臣已有铁证,可以证明皇上登基伊始,雁南王逾越本分,私批奏折,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要殿下首肯,臣可举百官弹劾雁南王,请圣上度裁……” 他舔舐着凸起的踝骨,吮进唇中亲吻。 李慕仪俯身,抬手擒住他的下颌,静静地凝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抵,赵行谦像是有了莫大的鼓舞,挺起身将李慕仪按倒在榻上。 他痴了似的挨蹭着她的脸与颈,“殿下……殿下……” “赵行谦。”她轻轻抱住他。 赵行谦衔住她的耳尖,炙热沉重的呼吸钻进耳朵中。 他揽起李慕仪的腿,撩开绯紫色的官袍,早已硬挺的下身隔着衣料放肆地抵在她的腿间,细细挺动着摩挲起来。 李慕仪容色毫无情欲,连眼睛都是清明的。 “若本宫说,当年私阅奏折的不是雁南王,而是本宫,你当如何?” 那本意乱情迷的赵行谦如迎头被泼下一盆冷水,霎时间定住神。 李慕仪抚上他僵硬起来的背,似乎是在安抚,“赵行谦,你寒窗苦读十二年,满腹经纶,珠玑斐然,合该在朝堂上一展雄心壮志,又何必为本宫断送自己的前途?” 她推着赵行谦起身,冰凉的指腹似透着寒气,将他一腔燥热的情欲渐渐抚平。 李慕仪为他正了正衣冠,对行士礼,“请文侯回罢。” 赵行谦几乎是狼狈地离开了随云轩。 李慕仪端坐在榻上,理好衣衫,思及赵行谦那一句“逾越本分,私批奏折”,蓦地想起三年前,与李绍第一次行欢。 三年前,李桓登基。 坐在偌大的龙椅上,他的身子不合时宜的小,因先帝驾崩得突然,连新帝的冠冕都来不及改,戴上仍显得有些大。 李桓夜里抱着她的腰,哭闹着太师又训斥了他,又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推倒,死活不肯再看一个字。在李慕仪面前,李桓头一回任性如斯。 到了那时,李慕仪才意识到,他的确还是个孩子,突如其来的重担压在身上,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可这位子一旦坐上,又怎轻易逃得开? 如此,李慕仪先是哄睡了他,半夜再抱着奏折往奉天阁去。 李绍就在奉天阁等着她。 他半仰在榻上,执酒杯的手拨开珠帘,面容是动人心魄的英俊,迷离的眼眸因醉意而添了几分邪气,饶有趣味地凝望着她。 李桓登基,就该她来兑现承诺,付出她应付出的代价。 细弱的手臂将沉甸甸的折子搁在案上,李绍看见了,轻笑一声,讥弄道:“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东西,这等事也要靠着你?我们李家的江山迟早毁在你这祸水手中。” 李慕仪跪在他面前,伏地行礼:“十三只是不曾学过,可他天资聪颖,一点即通,还请王爷教他。” 李绍凉凉笑了一声,“为何教他?这江山又不是本王的,那十三也是你的弟弟,与本王冠个同姓罢了,真论起来,没有多少情分。” 李慕仪抿着唇,脸色愈发苍白,颤声道:“王爷想要什么?” “本王可什么都不缺。”李绍执意要看她吃瘪,看她技穷,所以才这般刁难她。 李慕仪唇抿得更紧了。她知道,在李绍面前,她没有任何筹码。 “不过……”李绍俯身拢住她尖巧的下巴,略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总要将上次的债偿了,才好有下一次,是不是?” 李慕仪的背刹那间绷紧了,乌亮的眼瞳里收梢起光芒,尽管早就料到,可当真来时,她仍旧惊惧不已。 这副神态落在李绍眼中,浑似个炸毛的小雀儿。 他一时笑起来,手搁在她的头顶上抚弄,“怕什么?这反应还真像个雏儿了。官窑里出来的,难道还不会取悦男人?”
第12章 礼下士(二)
水波纹纱帐透出银白的月光。 一件,一件,慢条斯理褪去她青碧宫装,胴体雪白,比月光都耀眼。夜间稀薄的凉风亲吻过她每一寸肌肤,引起她轻微的战栗。 她并未遮挡,神容决然又倔强,唯有挺立的胸脯一起一伏,不经意中流露出恐惧。 李绍心悦她的青涩与惧怕,伸手去揽她的腰肢。李慕仪一下抓住他手臂,掌心里全是微凉的汗水。 李绍轻笑起来,贴在她的小腹上轻嗅几口,些许轻淡的香气萦在鼻端,“怎么,后悔了?” 李慕仪一下拢紧手指,很快,她推倒李绍,横腰跨坐上去。 三千青丝泻落,轻扫在他的下腹,李绍痒得心火直烧,眼睛却离不开这张殊丽艳绝的面容。 李慕仪声音发颤,“我没有。” 隔着薄软的衣料,李绍阳物已灼硬似铁,李慕仪轻摆腰身轻蹭。 她不经人事,却在教坊司见惯了风月,既陌生也熟悉,她见过其他女子这般做,往往能取悦于身下人。 她的身体经人调教,敏感无匹,不足半刻钟,陌生浓烈的酥麻便从她背脊上攀上来,冲得她脑海阵阵发白。 她轻咬住唇,将呻吟声压成破碎的喘息。 婉转吟哦,连声都叫得这般好听。当真一把天生的媚骨。 李绍漆黑的眼睛中有一丝丝迷离散乱,扯住她的发,一手扣住她的脖子,仰头咬住殷红的唇儿,仅仅是咬,听到李慕仪细叫,品尝到血腥气才作罢,又将血珠舔进口中,吮来吸去。 李慕仪未尝与人亲吻过,李绍突如其来的掌控将她强撑起来的胆量击溃,浑僵硬成了块木头,呆呆地任他吻进深处,探汲着檀口中的每一处。 吻罢,李绍又掐住她的腰颠转,将她牢牢按在身下,幽幽盯着她的脸说:“还没有哪个女人敢骑在本王上头。” 李慕仪既见他不喜,软了腰身在他掌中,任由他摆布。 这番李绍反倒有些兴致缺缺,伏在她身上深深浅浅亲吻片刻,又含混道:“不过你唐突起来,倒也可爱。” 薄软的衣料是最后的距离,撤下后,便是真正的肌肤相亲。硕大贲张的性器抵在玉户上,反复挨蹭,流溢的花汁将那器物染上一层滑腻的晶莹。 从前李绍不耽情爱,与女人在床笫间常常是兴起寻欢罢了,没那么多心思去玩花样儿,也从不在乎身下人会是什么感受。 他惯来如此,到了与李慕仪的头一回,也不见能好到哪里。 顶端试探几番,寻到花穴缓缓抵进。 奈何那口儿实在太小,性器尺寸又实在不善,李绍起初存下了几分温柔心肠,不舍得真令她痛极,可反复都不得其法。 李绍再温柔,李慕仪也依旧疼,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一双雪腿在朦胧的月光中细细发抖。 三番失败消磨,令李绍没了耐性,他低低咒骂一声,起身扯起腰带,蒙住李慕仪的眼睛,一手掐住她两只细手腕子,按在头顶,蛮横凶狠地往里头挤去。 李慕仪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的痛呼,腰身反弓起来,僵硬紧张,如一张拉满的弓弦,仿佛只要李绍再拨弄一下,就可轻易崩断。 李慕仪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李绍一手按住她的腰,令她退无可退,一手又轻轻抚弄着她额上汗湿的发丝,“永嘉……别动……” 灼烫的性器一寸一寸侵入,压抑的恐惧汹涌至眉心,狠拧成一团,她细微挣扎起来,咬住唇轻轻咛咛,似在哭泣。 若此刻能望进她的眼睛,那定是眸含水光,湿漉漉的好似一团幼兽,既可怜又无辜,谁见了都会生出七分怜惜。 然此时,李绍见不到,也再生不出怜香惜玉的闲心,挺腰将阳物送得更深。 李绍忍得大汗淋漓,下身也教李慕仪咬得紧,索性停下松了一口气。 汗珠顺着他俊挺的轮廓滑下,落在李慕仪胸前,两人浑似沐浴过的,皆是汗津津一片,也已分不清谁的身体更热一些。 他将蒙住李慕仪眼睛的腰带摘下,潮乎乎的,浓黑的睫毛湿润,可瞧不出她是在哭,那眼睛里困兽犹斗的倔强劲儿从未消失过。 李绍一下一下挺送着,手拨弄开她咬紧的唇齿,血珠如线,落进他的指缝间。 他嗤笑一声,合着浑浊的喘息,混乱道:“好兆头,也算见红了不是?” 李慕仪的脸全白了,撕裂一般的剧痛都不及李绍这一句挑明来得切骨耻辱。 她捂上眼睛,承受李绍予她的苦痛,不知多久,从这疼痛中分出一线酥麻,缠缠绕绕捆住她的心尖,扼住颈子,牵着她抑制在喉咙里的声音,软绵的呻吟几乎无意识地喊出来。 李绍听见,后心麻了半边儿,揉捻着两团挺立小乳,身下愈发往她敏感处顶撞碾弄,非要听她再叫几声不可。 李慕仪被李绍撞得心神涣散,头一次尝到这般刻骨铭心的欢愉滋味,除了眼前人,再也分不出神去想其他,只能完全沉浸在浩浩欲海当中。 李绍发了狠地抽送,李慕仪登时连吟叫的调子都变了,剧烈喘个不停,没几下,李慕仪就失了声,张着口喘气,花穴一张一合,将李绍吞吃得更紧,娇躯颤得不成样子…… 李绍容她缓了缓,手掐着青涩小乳上的桃儿尖,夹在指间滚弄。 他将李慕仪扯起来,令她跪坐在身上,阳物随着动作搅弄几下,李慕仪敏感不去,又抖了一抖,颤着攀上李绍的肩,连动弹都不能了。 “小浪货,快活成这样?” 李绍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背,张口轻衔住她红透的小耳朵,卷进舌中舔舐,“本王跟从前在教坊司上过你的男人相比,如何?” 他或许并不在乎李慕仪在教坊司的旧事,只不过身为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有争强好胜。 可落在李慕仪耳中却不相同,在教坊司,是她毕生难以忘怀却又穷极一生都想要忘却的时日。 此刻臣服于男女云雨欢爱,心头的耻辱远远强于身体上的愉悦。 李慕仪终是教他的三言两语击溃,眼泪一下滚出来,在晦暗的月色中,脆弱与柔软展露无遗。 李绍望见她哭,喘着笑了一声,将她散乱的发拨开,手顺着耳后穿过细软的发丝,扣住她的颈子,在她微凉的唇上印下一吻。 “提个教坊司就要哭,以前谁欺负你了?说来让本王听听。” 他伏首埋进浑白的胸间亲吻,在那软得能掐出水来的肌肤上又咬又啃,挺着腰肏干她,直到连他的呼吸都有些稳不住了,才匀出些神来说:“本王……杀了他,给你出气。”
第13章 礼下士(三)
清波弄纱,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在迷离的月色中逐渐朦胧。 汗珠淌过男人精瘦强劲的背,随着渐重的低吟声,指甲在背上留下道道挠痕。 李慕仪再度教他欺在身下。她勾着他的颈子,双腿已是软绵无力,懒懒搭在他的臂弯间。 李绍轻抚着她的脸庞,“在床上的时候可真乖……” 李慕仪眼睫扑簌几下,别开目光,她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奏折,尽力放冷了声音说:“还请王爷教教十三。” 李绍未应答,下身一挺而入,李慕仪不由细细尖叫了声,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很快,色泽冷白的肌肤泛起一层薄红,尤其是脸上,比涂了胭脂的都要姝丽几分。 李绍快教她的湿软缠得几乎窒息,心想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祸水,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让他喜欢的。 他俯下身吻住她的耳垂,哑声道:“堂而皇之将折子搬到奉天阁来,落在别人眼中,殿下是垂帘听政,日后待……哈,你这……妖精,别动!” 他将李慕仪牢牢箍住,忍着气温柔抽送起来。 “日后待那小十三羽翼丰满,有人将这事捅到御前,他纵然肯念及你为了他的江山做到这种地步……”他嗤笑一声,捻起乳尖小珠,说,“可满朝非议起来,他又如何保你?” 李慕仪轻声道:“我不在乎。” 李绍眯了一下眼睛,擒住她的下颌,质问道:“他要你的命,你也给?” 李慕仪说:“我的命是高后给的。” “贱货。”李绍显出恼怒的神色,身下那物仿佛也被激怒了一样狠狠肏起来。 灭顶的快感将李慕仪所有心思都冲散得一干二净,手抵着李绍精壮的胸膛,抗拒着汹涌澎湃的情浪,下头却愈发将那怒张的阳物咬紧。 “叫出来。”李绍压住一口粗重呼吸,命令她。 李慕仪半合着眼,咬住的红唇轻张,呻吟声春水一样地从容流出来,“啊……啊……王爷,啊……” 这无异于要命的催情春药,李绍挺到最后关头,抽出来就着她软热玉户碾磨几下,温凉的白浊疾溅她的小腹上。 李慕仪娇躯轻轻痉挛着,闭上眼睛,沉浸在疲累中,无力承受着李绍低头亲吻。 “你伺候得很好。”他说,“以后就是我的女人,命也得是我的……” 她从疲倦中挣扎出一句舒心的话,回应道:“王爷抬举。” 李绍低笑起来,道:“以后本王派人去拿折子,你只需准时到奉天阁来就好。” 她睁开眼,疑惑地看向李绍,泛着清水眸子里多了些不经意的无辜和迷茫,“我不明白。” 他笑得有些邪气,“教他不成,教你可以。” 可那时,她还是不明白。 她始终想不通李绍那一番安排究竟有什么玄机,因为她不知这样做能对李绍有什么好处。 日后与他寻欢到深处,神志不清时,她也会想——李绍教她,自然想得到她会再去教给李桓,或许李绍是想让李桓信任她、依赖她;而他派人去取折子,也是为了避免日后有人非议她垂帘听政,祸乱朝纲。 可这样的猜测很快就被她否定。 李绍攻于谋略,城府极深,怎可能有闲心来保护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他那样深沉心思的,定然另有图谋。 然时至今日,赵行谦那一句“逾越本分,私批奏折,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一下点醒了她—— 李绍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人能拿住这样滔天的罪名来逼迫皇上,置她于死地。但现在,这罪名落到李绍身上。 曲月如钩,难盼团圆。 男人的手指抚过脸颊,将她汗湿的发拨开,李慕仪张开游离的双眼,在月辉照不到的地方,晦暗的细影勾勒出那张英俊的面孔。 李慕仪笑了笑,温柔盛在酒窝里,酿成最醉心的酒,连那手都停了一停。 她轻轻挨蹭一下他的手,又阖上眼睛。 李绍愣了一阵儿,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来,“个小狐狸精,你男人连夜来春和别宫,这是装看不见么?”
第14章 月如钩(一)
温凉的呼吸轻洒在李慕仪面上,她怔住,许久才从梦境中抽出神来,忙将李绍推开,缩到床角中去,抱着膝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如此良机,赵行谦就没来侍弄你?” 李绍扯住她的脚踝,不许她躲。 不过他显然心情上好,待李慕仪不似寻常蛮狠,只轻轻握住她的小脚,“方才……以为自个儿在做梦了?” 李慕仪眼神逐渐清明,摇头道:“没有。” 李绍欺身过去,拢住她的下颌,“可是梦见本王?” “不是。”李慕仪继续否认。 李绍笑笑,也不与这女人做甚争论,低下头去咬她的朱唇儿。 李慕仪没有躲,怔愣了一瞬后,手指顺着他坚实的胸膛滑到肩膀,闭上眼回应他的亲吻。 交缠喘息的间隙中,李慕仪说着:“皇上留王爷在京城,王爷就不该出现在这别宫之内,违抗圣令,难道不怕皇上治罪……” 李绍将她的唇吮入,于齿间轻轻啮咬,不允她说出余下的话。 待李慕仪眼眸浮了些意乱情迷的情愫,李绍蹭着她小巧的鼻尖,“你梦着本王,本王就来了……”略显粗糙的指尖撩开李慕仪的领子,拨出一线刺目的雪白。 李绍声音蛊惑动人:“你说,本王疼你不疼?” 他还似在调侃,根本不将李慕仪的话放在心上。 李慕仪眼睛沉了沉。 是了,把控朝政、权倾朝野的雁南王怎会在乎皇令? 好一会儿,她抬头望住他深邃的眼睛,“王爷当真喜欢我么?” 李绍阗墨的眼睛里有一瞬讶然的沉默。 他显然没料到李慕仪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些年,别人欢喜与否,李慕仪从不在乎。除了小十三,她不在乎任何人,甚至她自己。 李绍有时也恨李慕仪这凉薄的性子,他将她捧在掌心里、揣在心口处,暖了那么些年,在李慕仪眼中,或许都还不如小十三哭一嗓子来得更重些。 李绍没有回答。李慕仪也不再等,轻推着他的肩头,李绍不防她,两人双双合倒在床上。 李绍诧异地握住她的肩头,“永嘉?” 李慕仪默然,发丝扫过绣枕,她低头去亲吻着他微凉的薄唇,解开他束在腰间的玉带,隔着亵裤,轻柔地抚摸着那逐渐苏醒的器物,像是安抚,又像是引诱。 李绍掐着她的脖子,迫止这一场纠缠亲吻,“造反了?谁准你碰本王的?” 他手劲儿拿捏得当,不是真在威胁她,落在李慕仪眼里,李绍倒有些不知所谓的慌张。 慌张甚么?她难得在床笫间去在乎李绍。 李绍探究地盯住她,“谁欺负你了不成?是有求于我,恩?” 这就是李绍的答案。 他看出她的反常,以为她是受了欺负。 “提个教坊司就要哭,以前谁欺负你了?说来让本王听听。” “本王……杀了他,给你出气。” 李慕仪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意,眼眶红热,她怕教李绍看见,用方才接下来的腰带覆在李绍的眼睛上。 李绍被这一连串的疑惑折磨出恼意,伸手就要揭开,李慕仪却先他一步轻咬住那鼓起的喉结。 李慕仪对他的了解,不亚于他对李慕仪的了解。喉结下意识滚了一滚,李绍气息一滞,再呼出来的陡然变得急促又沉重。 他手指穿过李慕仪的头发,一下扯紧,“李慕仪,今儿本王要不给你吃些教训,就随了你的姓!” 李慕仪笑他,“我自也姓李的。”说罢,她又忽意会过来,知自己本不姓李,“我没有姓氏。” 李绍使出巧劲儿,颠鸾倒凤,将李慕仪压制在身下。 他牢牢盯住她,一边扯开衣裳,露出精瘦的肌肉,一边捏住李慕仪的下巴,道:“你也姓李,不过不是高后赐予的,是随了你夫家的姓。” 李慕仪一愣,衣裳很快解了去。 夜里的微凉浸透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但很快,就教李绍炙热的胸膛逐渐驱散了去。李慕仪免不了紧张,手指紧紧揪住了绣着如意云纹的锦被。 李绍笑了笑,笑声入她的耳间,温热的气息近乎攻城略地般侵了过来。 柔软的耳垂儿卷入舌尖,李绍舔弄着玲珑似的得耳廓,身下灼硬的性器已嚣张地抵到玉户,轻轻挨蹭,百般兴致地磨着她的耐性,“想要么?” 李慕仪脸颊轻红,轻咬着下唇不说话。 李绍拢住她的下颌,“不肯说?方才那缠人的胆子呢?惯得你,连本王都敢招惹。” 他铁了心要李慕仪吃些教训,也不着急给她,先以指探弄进小穴,勾牵碾转,李慕仪闭上眼睛张口轻喘,不过两三遭,就已神魂颠倒,意乱神迷。 李慕仪叫了一声,“承策。” 李绍眼眸深处跳出一簇光亮,心道她当真反常,只是浑顾得眼下情事,这一瞬的反常,李绍也分不出旁的心思去想,只手下愈发弄得急了,李慕仪按捺不住,咬着唇吟叫起来。 李绍再度问道:“说,你想要甚么?” 李慕仪一双腿去缠李绍的腰,晓得先前磨他那一回,教李绍很是不快,只得先伏了气焰,唤道:“承策……” “要承策如何?”他戏谑地笑,不依不饶,这性子倒是跟李桓一般,有些孩子气。 硕大的性器顶在穴口处,只消得内里更加空虚起来。 李慕仪在这事上本就没赢过李绍一遭,手腕复上眼睛,细腰轻摆似蛇,轻声央道:“承策,要我……”
第15章 月如钩(二)
李绍欣喜,将李慕仪捞进怀中,一阵儿缠绵亲吻。 “来这别宫,便是数月不归,也想我不曾?” 他埋头啃咬李慕仪莹白剔透的颈子,上头还留着他咬过的痕,淡得几乎看不出,可总归是有的。 李绍动作里有几分罕见的柔情,让李慕仪有一瞬的恍惚,等想到纠结回答时,话已经出了腔,“想。” 李绍轻笑着在她耳下吻了又吻,“也不枉我来疼你这一回。” 李慕仪仰起身,雪峰挺立,很快就成了李绍掌中万物,而身下那物缓慢地越顶越深,逼得她眼都红了一圈。 李绍习惯性地去掐住她胡乱躲避的腰肢,压抑的声音有些哑,“乖……别怕……” 很快,她渐渐化作一处柔腻,缠磨着李绍那物,不多时,莺声呖呖,荡漾在帐中。 李绍想她想得狠,又见这厮于别宫几日,丰神玉润,气色不比往常恹恹,容色一时艳极,难堪情动,先是将她按在绵软的被褥间近乎粗暴地顶送数番,瞧着她在身下丢了几次魂,才算缓下来,放她片刻厮磨。 蜜液湿嗒嗒淋漓一片,李绍那器物仍旧昂挺着,浑似个火热的烙铁,嵌入她身体深处,一动分毫,都令她颤栗不已。 李绍吻着她汗湿的额头,鼻尖,继而是唇,轻柔又深沉的。 他似也沉沦欲海,意乱情迷,唤着她为“雉奴”。 抵磨没消片刻,李绍托着她的臀,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 李慕仪惊叫,含混着呻吟,从这把比若黄鹂的嗓子里发出来,听入李绍耳中,又怎不心花怒放。 李慕仪受了不小的惊吓,双腿凌空,使得她下意识牢牢攀附住李绍,一双脚背紧如月弦,下头更是吃得深紧。 李绍捏着她的臀肉,笑道:“也就这时候,你才想着依靠本王。” 也不知他是在说这作欢,还是别的什么了。 李慕仪像是一只断掉翅膀的雀鸟,出得了笼子,也飞不出李绍的掌心。因着害怕跌下,得用浅黄的幼爪牢牢勾住他的手指。 上下颠伏间,臀乳跳动,荡出绯红艳色,香汗珠儿滑溜溜地顺着腰窝淌下。 李绍阳物本就不逊他人,次次顶至深处,落下时,李慕仪都好似教他抛上九霄,自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仿佛是无论如何,只要这人是李绍,他都可以接得住。 李绍瞧得出她已是神魂沉沦,将她按复在桌上,挺腰狠送。那器物硕大灼烫,李慕仪酥爽得不住颤抖,口中已难压住吟叫。 李绍将软得无骨的娇躯扣在怀中,捂住她的嘴,一边更急着顶弄,一边喘着气说道:“小心惹了人,到时候你又要哭。” 李慕仪咬住唇,闭着眼轻蹙眉峰,“王爷不该来……啊……”恶狠狠地一记,紧接着是李绍温热的鼻息轻扫过她的耳尖,“不来,你能快活成这样?难道指望那姓赵的喂饱你么。” 又似说到恼处,李绍狠拢住她,身下一通疾送,落在李慕仪耳边的呼吸都急重了。 李慕仪只任凭他的掌控,脑海一线空白,好不容易分出些神,想起此处不是在长公主府,忙去抓挠李绍箍在她胸前的手臂,“别……别弄在里头……” 她反着身子胡乱推搡,使不上力气。 李绍却全然不顾此番拒绝,收紧手臂,偏往最深了插送,李慕仪挣扎得更厉害,可她的力气又怎能抵得过李绍的蛮横,几番不成,低低尖叫起来,“放开!不要……别……唔……” 李绍衔住她的唇,白滑丰腴的臀肉被他撞得无状,每一次都送到最深。 李绍深深喘息了几口,将李慕仪越拢越紧,喉咙里只滚出一声愉悦满足的低哼,李慕仪紧了身子,粉白的背全然贴在李绍强健的胸膛间。 那器物很快出了精,他故意地往深处送,尽数丢给李慕仪。 李慕仪伏在桌上,不时痉挛颤抖,双腿已站立不住。李绍抽出身来,那身下美艳的蜜肉与银液混做一处,淫靡万分,一汨汨阳精自深处流出。 李绍将她抱回床上,李慕仪顺从着躺下,却默不作声。李绍懒洋洋地将她捞在怀里抱着,颇有些夫妻二人同床共枕的意味,谑笑道:“恼了?” 李慕仪声音发冷,“行宫里寻不着避子汤。” 他捧住李慕仪的脸,“知不知在军营里头,违抗将令是要问斩的。” 李慕仪能觉出他的恼恨,可他的口吻却出奇的温柔,“看来本王尚需自省,这些时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李慕仪一时没意会“将令”是何,好一会儿,她才去看李绍清俊冷峭的眉眼,见他眸色深湛,隐约带笑。 “你给本王生一个小世子罢……”
第16章 忧如镜(一)
李慕仪以为是梦,梦里兵荒马乱,李绍手里持长枪,淋漓滴着黏腻的血,拎着的尸首,面相未脱青涩的稚嫩,那是李桓,白晃晃的光洒在他的脸上,尽然死气的青白。 “不……不……” 她哭着喊,喉咙里发不出声音,耳朵里除了阵阵轰鸣,还有隐隐的喧闹肆虐。 撕拉一声,门被推开,梦境像是被挑破的幕布,喧闹声真切了,李慕仪莽然惊醒,坐起身来,“谁?” 行来一婢女,畏缩地跪下,不敢近言,只俯身道:“殿下,您还好吗?” 李慕仪有些恍惚,依稀记得欢爱的最后,她浑浑噩噩的提不起半点力气,贴身小物还是李绍耐着性子帮她穿上的,现在不知李绍去向,枕边都已凉透了。 李慕仪听见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掀起帘帐,窗外飘过一簇接着一簇的火光。 “出了什么事?” 婢女回答:“别宫里进了刺客,皇上,皇上受了伤……” “什么?”李慕仪一惊,忙从床上起来。 她穿好衣裳,连鞋都忘记穿,由几个奴才前呼后拥着来到了李桓的寝殿。 武卫邑守在殿外,一干人见李慕仪前来,下跪行礼,武卫邑拦住李慕仪的去路,回禀道:“殿下,文侯和几位太医都在里面,皇上无性命之忧,您稍安勿躁。” 李慕仪长睫扑簌了几下,很快冷静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卫邑缓了一口气,说:“皇上批折子批到四更天,彻夜难眠,中头又犯了症,一时头疼不已,文侯见皇上如此,提议一起在弄翠园散散步,待养些睡意再回寝殿休息。谁料在弄翠园里,看到一身影鬼鬼祟祟的,以为是园子里侍弄花草的奴才,无意中冲撞了圣驾,正待上去盘问时,那人 突然夺了侍卫的佩剑,刺向皇上……” “伤到哪里了?” “胸口中了一剑……太医说还好偏了几寸,没有伤及要害,否则……”武卫邑话声音颤抖,额上带汗,知道再多辩解都已无用,一头伏在李慕仪脚下,“是臣无能,没有保护好皇上,请殿下降罪!” 李慕仪说:“令人一处一处仔细搜查,防止别宫中窝藏其余同伙。……刺客往哪里逃的?”李慕仪凝眉,“拿地形布防图来。” 就着石桌,铺展开地图,宫人提着灯笼打亮。 武卫邑指着弄翠园,“这里是弄翠园,刺客刺了皇上一剑,所有人都乱了神,他趁机杀出重围,往‘通幽处’而去,臣追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 他手指一划,点了点‘通幽处’。李慕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沉吟片刻,“去后山搜寻。” “可刺客逃窜的方向不是通往后山的。” “李……往常雁南王布防,会在通幽处加派人手,原因就在于此处看似只有一条路是通向别宫之外,可只需翻越一堵高墙,就可进到后山。后山地形复杂,搜寻起来不易,往往就能逃出生天。” 皇上这些年,每年都会来此避暑,皆由李绍在侧护驾。布兵行阵时,李慕仪有疑惑的会问李绍,他也会耐心地教。 无论是处理国事,还是处理军务,自问大梁上下,无人能与之匹敌。而于她而言,除了那层难以启齿的情欲纠葛,李绍还是个良师。 武卫邑咬咬牙,起誓般道:“臣这就去逮了他来,将功折罪。” 李慕仪沉着再道:“留派精兵在此,保护皇上。” “是。” 武卫邑退下后,李慕仪指尖停留在弄翠园处,若有所思良久,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殿下。” 是赵行谦。他藕色长袍上染着血污,多少有些狼狈,他看了一会儿李慕仪,上前来跪在她面前,“别宫里碎石多,殿下小心伤了脚。” 李慕仪裙摆下露出白皙的脚背,赵行谦小心翼翼地执起,替她穿上鞋子,“皇上已经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询殿下有事与否……那刺客是从殿下居处的方向而来,皇上一直都在担心您……” 李慕仪骤然握紧手指,指甲嵌入掌心中,一片生疼。 “本宫无事。”她越过赵行谦,径直走进殿中。 一盆盆血水端了出去,细密的寒意从背脊上爬上来,李慕仪阖了阖眼,压住乱了的呼吸。 李桓倚在床头靠枕上,双目紧闭,因失血太多,脸唇皆白,唯独眼睛是红的,眸里的光亮得赫人。 他赤裸着上身,太医顺着他的背与胸膛,缠住厚厚的白条绷带。 待包扎好后,太医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嘱咐着,李桓瞧见李慕仪,咧开笑容,纵然虚弱万分,李慕仪也仍看到他眼睛里神采飞扬的璀璨。 李桓命一干人退下。 待四周清净后,他才低唤了声,“姐姐。” 李慕仪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她走到床边,低头喘息了几声,将李桓抱在怀里,道:“行尧……你疼不疼?” “姐姐肯唤十三的表字了。”他弯了弯眼睛,锋锐的光在他眼中收梢成无辜的孩子气,有些委屈和撒娇,可嘴上却不认,“朕不疼的。” 李慕仪说:“武将军已经去捉拿刺客了。” 李桓忽而紧紧抱着她,低低说道:“不必大费周章了,武卫邑是抓不到他的。” 李慕仪有些惊诧,“皇上认出了刺客?” 李桓埋进她的颈窝里,谁也瞧不清他的神情,只有闷闷的声音,一点一点压进李慕仪的耳朵。 他说:“姐姐,朕不相信,可是朕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他的眼睛……朕的剑术有一半都是他教的,朕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到他说“朕的剑术有一半都是他教的”,李慕仪脸一下就白了。 李桓:“他可是朕的兄长……是朕最仰慕的六哥……”
第17章 忧如镜(二)
别宫一行因这场刺杀提前结束,李桓摆驾回宫。 武卫邑果真没有在后山搜寻到刺客,将功补过的机会未能抓住,迎接来的是因玩忽职守而被降罪。 李桓同李慕仪讲如何处置武卫邑时,只道武卫邑是李慕仪荐来的人选,会格外网开一面,加之对手疑似雁南王李绍,也难怪武卫邑,实则是力不能及、难以匹敌,故而只官降五品,罚俸半年,仍准他在御前伺候。 李慕仪一直沉默,凡李桓所讲,她皆言是,或令李桓自己做主。 李桓着意不提如何对付李绍,他不提,李慕仪也绝口不问,落在李桓眼中,仿佛有些刻意。 是刻意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来,否则一向视他为重的皇姊如何能不担忧李绍的狼子野心? 可她偏不问。偏不问。 李桓眉眼沉郁,称乏,李慕仪这才出了宫。 之后李慕仪称病在府,不曾出门。 她也着实病了,当夜忧心李桓安危,无暇顾及天凉,辗转伤了风寒,回到长公主府上就病倒了。 只是关于朝政,尚有人一一禀告到府中。 也不知李桓如何变出一个“刺客”来,于殿中当场承认自己是别宫行凶之人,且为李绍指使。 李桓坚决信任自己六哥,认定“刺客”是胡乱攀咬,将其当场杖毙。 而在此时,以文侯赵行谦为首的官员又上前来,联名弹劾李绍,言其干涉朝事,觊觎皇位,恐有不轨之心。 作证的是当年负责巡逻奉天阁的侍卫,称自己亲眼见到李绍的人将奏折带到奉天阁中请他批阅。 李桓也同样不信,当朝龙威震怒,说文武百官都在挑唆他们兄弟关系。 文侯为明不渝忠心,领众人于殿外长跪三日。 理由除却弹劾私批奏折,又讲了李绍派刺客行凶一事,并非无理无据。 刺杀一出,如果成,李绍就能顺理成章地登基为皇。 如果败,但也已经闹出了动静来,武卫邑因失职而被治罪,自然好好泄了李绍被武卫邑取而代之的私愤。 毕竟往常带兵护驾的人都是李绍,皇上这次有意提拔武卫邑,谁想头一遭就被下了这么大的绊子,众人难免猜测会是李绍的手笔。 几番周折下来,李桓终于下令,暂卸雁南王一切职务,令其赋闲王府,非召不得出。 若李绍当场愤然生事,也正合了赵行谦等人的意,偏他交权交得痛快,仿佛乐得这样逍遥,即刻领旨谢恩,马不停蹄地回王府禁闭去了。 通风报信的是李慕仪的心腹,问她:“殿下怎么看?” 她只笑笑,“行尧长大了。” 若还是个孩子,万万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教李绍吃这一遭哑巴亏,自己还能博得个恭亲尊长、信臣敬兄的好名声。 他处理得很好,好到很像李绍。 李慕仪甫一想完,又自嘲:怎能不像,他们本就是亲兄弟。 *********** 李绍赋闲,闲到有消不尽的心思来折腾李慕仪。 碍于皇令,他不得出府,只好日日教人送信到长公主府上,字里行间浪荡得与寻常世家子弟没甚分别,除了信以外,间或一只金燕子,新花样儿的纸鸢,抑或一些新奇的糕点,琳琅古玩…… 人不在长公主府上,影子却能从每个物件儿里钻出来。 约莫三四天后,李绍派人传了话,“王爷请长公主到府上小叙。” 李慕仪坐在凉亭中眺望着远处的水波,并不搭理,算作回绝。 翌日,赵行谦以探病为由提出登门拜访,言说有要事相商,他的要事多半与李桓有关,李慕仪定好与他在倚朱楼见面。 仪仗行至倚朱楼,已经清了场,由人领着上了雅阁,李慕仪不见赵行谦,身后猛卷来一股力量将她缚住,发间一疼,迫使她仰起头来,唇很快凑到她的颈间,裹挟着浓郁清冽的雄性气息。 鸦青长发挽在他的掌中,掌控着,掠夺着,李慕仪怕是不用瞧就知是谁,“王爷。” 波澜不惊的语气听得李绍不悦,推着她的腰,将她按在桌子上,一边胡乱抚摸,一边咬她耳朵,“怎么,不是赵行谦,失望了?” 李慕仪说:“文侯两袖清风,素来俭朴,断做不出包场的事来。除却王爷,再无旁人。” 因为风寒的缘故,她的嗓音稍有些沙哑,听到耳中痒痒的,有些不合时宜的温软。 李绍瞧着她平日冷若冰霜,独独在十三面前有些温婉明秀的颜色,如今听她这把嗓子,当真神魂俱醉,只是他幽黑的眸子仍亮得赫人,带着鹰隼一般的锐气。 李绍扳过她的脸,“知道是本王,还敢上来。你就不怕我像杀小十三那样,也杀了你?” 他这样说,也果真掐住了李慕仪的脖子。他到底还是恨的,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李绍真恨不得将她掐死。 李慕仪说:“我知道不是你。” 李绍工于心计,他能有千百种更好的方法,做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万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困窘的地步。 李绍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很短,下一刻就吻住李慕仪,耳鬓厮磨,“看来傻姑娘还不算太傻。” 李慕仪面上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承蒙先生教诲。” “可我这先生,悔了教你。”李绍闭着眼去循她的肌肤,声音与他的亲吻一样低缓,意味深长,“雉奴,这些年本王待你不薄……” 李慕仪深呼了一口气,“李绍。” 赵行谦弹劾李绍这一遭,是李慕仪在暗下筹谋,那些证据、证人,皆是她递给赵行谦的刀。 李绍探到李慕仪的心房,隔着衣料握住那团柔软,一时真想将她的心掏出来瞧一瞧。 声音如同钝刀刮割着李慕仪,一字一句,都是漫长的煎熬,“你若亲自动手,本王尚且可宽慰己身,是教出了个好学生。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来借赵行谦的手折辱本王。” 李慕仪轻轻拧起眉,他似乎全然不在乎停职查办,甚至不在乎大权旁落。 大梁百年贵胄世家铸就来的骨血,撑起他的骄傲。 这骄傲是与生俱来的,并非因权力起而起,也绝不会因权力灭而灭。 他一口咬住李慕仪的脖子,像是凶狠野兽咬住羚羊,待齿间漫出血腥才松口。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么?”
第18章 忧如镜(三)
真正领教到李绍的狠,才知他那句“待你不薄”非虚。 往常在床笫间,李绍对于调教她的欲望有着非比寻常的耐性,千百种法子都试过,总许她先得了趣儿,再央求,最后到不得不低头的地步。 他教她领略到其他男人给不了的滋味,逼得这副身子,甚至这颗心,离了他都不成。 可这回李慕仪真触到他的逆鳞,早在筹谋时,她就料到会有这天,只是与她预料中的有些许不同——她以为李绍会因这遭算计而迁怒于她,可最让雁南王气愤的是输给赵行谦的折辱。 然而料到是一回事,可当真正面对时,她才发现自己实在难堪李绍的愤怒。 他扯烂她的衣裳,几乎是粗暴蛮横地挤进她的身体,撕裂一样的干涩痛苦穿透四肢百骸,疼得她朱唇颤抖,很快,唇上胭脂让李绍吃了个干净,徒留下毫无生气的苍白。 因着疼痛,李慕仪背脊上冒出一层薄汗,随着李绍深深地贯穿、抽送,喉咙里时不时滚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雉鸟悲鸣。 “看清楚,李慕仪,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他扯着李慕仪的头发,迫得她来到琉璃白鉴前,那不足以照出她白透的肌肤,却能让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神态。 李慕仪手指握住梨花木鉴框,似能捏出印子来,尖锐刮割着她的掌心,可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不足以令她脱身出来。 “是谁!”他逼问。 怒龙性器一下贯穿到底,李慕仪“啊”了一声,仰起颈子细细吟哦起来。 李绍狠掐住她的腰,只顾发泄欲望,眸子深得不见底,没有任何感情,也不会像从前去亲吻李慕仪的耳尖,同她说些令人羞愤难耐的情话。 纵然那些话落在李慕仪耳里也算不得甜言蜜语,可那样的李绍要远比现在温柔得多。 李慕仪痛恨这般情况下,渐渐感觉到快感的自己,手指越拢越紧,指甲嵌入掌心,很快见了红。 正如这微不足道的疼痛不足以令她从接纳李绍中解脱出来一样,它也无法将她从欲海中拉出来。 镜鉴里的李慕仪,残破的衣片零零落落挂在身上,面部潮红,日影透过窗扉,勾勒出她纤细娇艳的身条,在李绍疾风骤雨般抽插之下,肌肤泛起团团轻浅绯红。 比之李慕仪的浑身狼狈,李绍红袍金蛟,镶珠赤金腰带束着劲瘦腰身,在镜中衣冠楚楚,一丝不苟。 他的确该恨,这样骄傲高贵的人怎能输给赵行谦呢?他想起送给李慕仪的小玩意儿,变着花样地哄她欢喜,可曾换得她半分真心? 她的真心怕是都给了赵行谦,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抬举那人? 不过是寒门出身的穷酸烂货,早就该冻死在贡院朱门前了,没有李慕仪,何来如今有名有望的“文侯”? 李慕仪或许不是屈从委身于赵行谦,换得什么利益,而是真正的倾心,所以才不惜算计折辱他,捧出赵行谦这般冠盖京华的气候…… 越想,李绍就越恼,将她双手反剪在后腰,滚烫硬挺的阳物更往深了捅去。 李慕仪浑身酥麻,缠着疼痛,白茫茫一线间,唯有李绍的侵犯与掠夺是明晰的。 李绍的粗野终是催出些委屈的美人泪来,她双腿像是初生的鹿儿,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镜子里已全然是委屈求饶的模样,可李慕仪那双眼睛却黑得如两粒无光泽的珠子。 她教李绍送上巅峰数次,已再难堪索求,可李绍那物威风不减,又扯了李慕仪跪下,将阳物往她唇上抵。 李慕仪甚觉羞辱,偏着头躲避,三番不敌李绍霸道,硕大的性器一下抵进喉间,李慕仪呜咽着咳了几声,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李绍居高临下,与这样一双眼睛对望须臾。明明是一副铁打的倔强性子,怎生得这样娇媚乖巧,专门来迷惑男人的么? 他撤了身,李慕仪的咳声一下清晰,身体不断往下滑,李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重新抬起头来。 李绍眼色沉沉,轻眯着眼,道:“李慕仪,别忘了谁才是你的男人。个贱货,连赵行谦都……” 他咬了咬后槽牙,没继续说。 李慕仪知道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再惹怒他绝非明智;又想起别宫那夜李绍似水柔情,她也不知心头委屈与防备是如何卸下的,低低的回答就已出了口,“王爷大恩,我不敢忘。” 李绍早已全然不信这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这又的的确确平息了他些许怒火。 李绍抚了抚她的发,命令道:“那就好好取悦他。” 李慕仪顺从地捧住那物,有些吃力地含进口中,一点一点吞入,潮湿暖热的温度裹着他,眼睛里头的神色柔腻得要命。 小舌轻含着顶端,吮吸舔弄。 正是动情之际,外头传来沉闷恭肃的声音,“六王爷,文侯赵行谦求见。” 李绍却失笑一声,目光锋锐阴鸷,兴致颇生:“请他进来,就在门外等着。” 如当头浇下一盆雪水,令李慕仪冷僵当场。 李绍谑道:“巧了,也让他来侍弄你一遭如何?” 李慕仪白了脸,踉跄站起来。 李绍将慌乱地去穿衣裳的李慕仪擒住,拦腰抱到榻上。 本置于榻中央的小茶几被扫落一地,全打烂成碎片,狼藉混乱中,间或李慕仪低低的尖叫。 李绍将她按在身下,兴奋勃挺的阳物青筋突起,硬胀到极致,碾磨在李慕仪的臀沟,“躲什么?怕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再不要你?” “不是……不是……”李慕仪激烈地挣扎,翻过身来去推打李绍,“放开我!李绍!放手!” 李绍钳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制得毫无反抗的余地,“还是怕赵行谦知道了,告诉十三……?可你怕得晚了,他既拿刺客的事试探你,兴许早就知道……” “啪”地一声,李绍偏了偏头,一道刺目红痕转眼就浸出血珠来。 可李慕仪秀眸里是往灰烬里燃得怒火,与止不住的泪水,“无耻!” 被打得这一巴掌,已经让李绍愤怒到极点,可他越是愤怒,就越能隐忍不发,正如现在,他嘘了一声,拢住李慕仪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李慕仪觉出那滚烫的性器轻而易举地进入,整根将她填满,喉咙的窒息与身体的充胀交叠,李慕仪头晕目眩,花穴不断收紧、裹吞。 她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以及侍卫恭恭敬敬的迎请声,可这都不如耳边李绍的呼吸来得真切,她娇软紧绷的躯体几乎都要折断在他的臂弯中,“李慕仪,你找死……”
第19章 忧如镜(四)
赵行谦由人领着进到倚朱楼,侍卫说:“请大人稍待。” 他纵然满腹狐疑,但书生儒气令他很沉得住气,不管面对的是谁,都能保持良好的修养。 赵行谦耐心地候在廊中,阁子里蓦地传出女子的尖叫,充满惊恐凄厉,在赵行谦心头狠捏一把,他到底怀着圣人之善,而这声尖叫又实在太可怜了些。 他垂下眼睛,想起以前那些与李绍寻欢的女人,又陡然冷笑一声。 声音断断续续,媚人的软叫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听得出是极致的痛苦,又极致的欢愉。 李慕仪眼睛发红,泪水不住地往外淌,却不肯伏低,李绍亲她,她就咬,咬得他唇上流血。他怒极反笑,愈发粗暴地对她。 李绍将腰间的镶珠玉带抽出来,牢牢缚住她的脖子,牵兽儿一样扯紧。李慕仪去揪扯,两只手很快被李绍反剪。 他捉了一壶酒来,往她嘴里灌,李慕仪不算海量,这酒又出奇的烈,不消片刻,手脚都轻了,意识软绵绵的,可教李绍钳制的身体仍在疼。 李慕仪颤着唇痛苦呜咽,可交合纠缠不曾有一刻休止。 清冽的酒水浇在李慕仪的腰窝,激得她浑身颤抖,李绍低头将那烈酒寸寸吮净,最后啃咬在李慕仪的肩头。 李慕仪紧蹙秀眉,额上的发被汗打湿。 两人的情事不像男欢女爱,更像是一场雌伏雄起的搏斗,奈何李绍肌肉里的力量太过浑厚磅礴,李慕仪柔水一样的躯体又太过温软了些,到最后她已精疲力尽,眼里褪去方才因怒火燃起的光亮,唯留一片冰冷的死寂。 赵行谦听着阁子里的动静,有几声听入耳中,蓦地觉出些熟悉感。 莫须有的感觉逐渐在沉默中放大、滋生,他开始坐立不安,往门口走了一步,侍卫就将他拦下。 “请大人稍作等候。”侍卫木脸警告。 赵行谦扬声又请示了一句,仍不得回应。 李绍的粗暴,在她雪白的胴体上留下零星嫣红痕迹,他发了疯一样按住李慕仪,秀美的侧脸陷入榻中,以至于李绍看不见她的神情,只低着头专心重重顶撞着。 失了情欲的女人连身体都不再愿意取悦他,她开始生涩疼痛,觉不出快意,李绍心底里积蓄的沉郁终于在这等拒绝中爆发,他一巴掌打在李慕仪的臀上,揉捏把玩。 很快,灭顶的快感席卷而来,李绍呼吸变得沉重浑浊,最后几下蛮狠的抽插,令李慕仪眼神都涣散了,阳物猛然抽出,蹭在臀沟几下,终是泄了欲火。 李绍深呼了一声,将李慕仪丢到地上,一手牵住腰带,扯她跪坐到腿间,低眉凝望着,命令道:“舔干净。” 他按着李慕仪低下头,将阳物抵进她的口中,反复几下,她吮去上头残留的白浊。李绍又摩挲着她的嘴唇,轻声说:“乖,咽下去……” 手指顺着下巴,往下抚过颈子,他感觉到她的喉咙里滚了一滚,心尖过一阵酥麻。 他扯下腰带,低头吻住李慕仪,唇瓣一触即分,“还敢咬我么?” 李慕仪浑浑噩噩的,烈酒催得她脑子似团乱麻,早不知李绍在说什么。她迷茫时露出无辜的眼神,迷离恍惚地望着他,也不回答。 李绍见她醉得不轻,饶有兴致,“是要本王,还是要赵行谦?” 她长久不说话,团伏在他膝上,李绍心软下三分,将李慕仪抱进怀中来。 情欲褪去后,她身上凉得像浸了水,李绍这才记起她尚且伤着风寒,扯了自己的外袍,将李慕仪裹住。 李慕仪缩在他的臂弯间,紧紧闭着眼,李绍瞧着她细长睫毛上全是泪,低头吻去,咸涩在口中泛开,“永嘉?” 她有些冷,发自本能地去汲取温暖,往李绍滚烫坚实的胸膛上靠,“李绍……李绍……” 李绍:“恩?” 她恍惚间记起在梅林,她也同样的冷,同样的疼,因李桓喜欢,仍努力踮着脚尖去攀枝头,可她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李绍走过来,抬起手,轻而易举为她折下第一枝梅,搁到她的手中,说了什么,她有些记不起了,只是那时,他嗓音温柔得像是十里春风。 她心里头的委屈决堤似的崩溃,“我冷……” 李绍将她抱得更紧,“你生了病,很快就会好的。” “好疼……” “……” 李绍没有醉酒,清醒得要命,更要命的是,他雁南王活到这么个年头,第一次觉出些愧疚来。 他将李慕仪抱到床上去,简单为她擦拭了一下身体,见私处已教他折磨得红肿不堪,复叹一声,唤人进来服侍更衣,又吩咐请个女医来给李慕仪看看。 李绍一腔怒火在李慕仪的身躯和最后的委屈泄了个干净。 他整理好仪容,不急不慢地走出阁子。 赵行谦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喷火,声音冷到冰窟,“王爷好兴致,也不知是什么人,值得王爷违抗皇命,专程来此寻欢。” 李绍懒懒一笑,脸上的伤痕和破了的嘴唇,添得几分难言的暧昧。他说:“一个妓子罢了,生得俏些,要是赵大人喜欢,本王就赏给你。” 赵行谦一下揪住李绍的领子,推搡着他撞到墙上,“李绍!” 左右侍卫骤然抽刀,直指赵行谦。 李绍挑挑眉,令他们收了兵器。 赵行谦咬牙切齿,“你敢这样羞辱她!你竟敢这样羞辱殿下……!”
第20章 忧如镜(五)
李绍笑:“羞辱?她可快活得很。” 赵行谦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压抑缠绵的呻吟声,那是他绮梦里最见不得人的奢望与渴求。 偏他要捧在掌心里的至宝,落到了李绍手中,还是个可以如此轻辱的玩物…… 妓子。妓子。 在李绍眼中,他的永嘉,他的殿下,不过就是个妓子! 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李绍察觉到了他的愤怒,又挑衅道:“就算是又如何?” 他眼似寒潭,盛着讥讽的笑,仿佛这位有望列于文官之首、素有“文侯”之称的赵行谦赵大人不过区区蝼蚁。 “赵行谦,你敢为她杀了本王么?” 李绍反手夺来侍卫的刀,轻巧一转,游刃有余却锋芒毕现,吓得赵行谦连退三步。 李绍瞧他的样子,唇角讥笑更深,将刀横于胸前,似乎在审视这刀够不够锋利。 审视完毕,他将刀掷给赵行谦,“来。” 赵行谦惶恐捧着刀,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绍,迟迟未有所动。 见他犹疑不前、踟蹰万分,李绍嗤得大笑起来,“你要是有我大梁男儿半分的血性,方才就该进去,与本王拼个你死我活。” “我不是你。” “你自然不是。若换作本王,哪个胆敢如此欺负她,便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恨!” 赵行谦一阵冷颤,仿佛那要受千刀万剐之人就是他。可他缘何恐惧?明明李绍已经是被拔了爪牙的,他缘何恐惧? 赵行谦怔然片刻,一时盛怒喝道:“你以为自己在仰仗什么?是你骨子里的血!倘若不姓李,你跟我等有何分别?” 李绍:“拜赵大人所赐,本王现在连皇帝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与你等也没甚分别了。” 李绍抬抬下巴,示意道:“何不拿住刀,来杀了本王?” 兵刃的寒气从他的手掌中渗入进去,渗入到最深处,冰得心里发凉。那是一种绝望的悲哀,让他清楚地明白—— 他做不到。 即便李绍不是雁南王,他还有一手能以一敌百的好枪法,教赵行谦手持利刃,都不是他的对手;不是雁南王,他也能长驱楚州,夺下葛镇川的人头,以报其催辱皇室之恨;不是雁南王,他也有法子教那些随从誓死效忠,为他鞍前马后…… 不是雁南王,李绍还是李绍,文韬武略、龙章凤姿。 所以他不在乎荣华富贵,不在乎夺职削权。 可赵行谦却做不到。羞辱。这才是李绍对他最大的羞辱。 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李绍瞧他这窝囊样子,之前因李慕仪而郁在胸口的火气消去不少。他真是教那女人气得发了疯,才会将赵行谦这等人放在眼中。 李绍负手而立,眉眼骄矜,清贵慑人,“回去告诉十三,因我李承策难免姓李,才不得不扶着他撑住这江山,不至于百年之后,百姓提及‘顺贞皇帝’,都要指着皇陵骂是李家无人,出了个草包废物。” 赵行谦愣住了。 李绍懒道:“六哥会一直看着,请他务必坐稳江山,别自个儿毁了。” 那头请来的女医扛着药箱上了楼廊,李绍瞥见,整整盘金蛟纹的袖口,示下赶客之意。 李绍道:“你为人臣,尽职尽责,算不得有过,从前诸事,本王可以不再计较。不过往后你胆敢再招永嘉一根头发,本王剁了你这双手!” 这无疑是一种明确的宣示了。李绍甚至不怕天下人耻笑。 赵行谦咬了咬牙,“她是你的……你岂敢?又怎能……” 李绍笑,“如何不能。她唤六哥哥的时候特别好听……”不待赵行谦反应,他抬手命令道:“送客。” 侍卫上前,挡住赵行谦贲张的怒气,“赵大人,请罢。” 他几乎是被推搡了出去。 抱着药箱的女医看着文侯斥斥嚷嚷,有些胆战心惊,又不敢多听一个字。 待有人传唤,她才上前。 瞧见李绍脸上的伤势,就要打开药箱,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受伤了?” 李绍也没觉出怎么疼,听她问这一句,才想起这脸上和嘴上都是李慕仪的战绩。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还是他亲手养出来的…… 却是他自食恶果了? 李绍摸着脸颊上的伤暗笑,示意她进去看看李慕仪。 女医听从命令,进到阁子中,瞧见床榻间那女子的容颜,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多想,低头上前问诊。 李绍懒懒地倚在廊中栏杆处,抱着酒壶饮酒,怎么看都无趣了些,又招人来唱那出京城最时兴的《檐上秋》。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阁子里忽地传来女医的惊呼声,紧接着又有侍卫劝诫,李绍敛了听戏的心思,进去就瞧见女医伏地跪下,李慕仪紧紧揪着他的大氅裹住身子,站在那一片碎瓷当中,血迹零星。 “出去。”他对那些连头都不敢抬的侍卫喝令。 李绍三步跨上前,将李慕仪横抱起来。 她脸色激红,身子跟滑鱼儿似的乱挣,李绍险些拿不住,蛮狠地将她按到床上去,“李慕仪,你造反了!” 这女人显然不记得自己醉酒时多么乖顺,一清醒起来,性子烈得灼人,当即一口就咬在李绍的手臂上,咬出血也不见李绍松手。 李慕仪拿他无可奈何,恼得眼泪盈眶,“别碰我!” 李绍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再敢折腾,本王饶不了你。” 羞愤令李慕仪偃旗息鼓。李绍转头去捉她的脚踝,果真见着一片刺红鲜血,皱眉道:“可真有本事,总能自讨苦吃。”
第21章 痴情计(一)
李慕仪死活不愿再让女医碰她,她怕身上的伤教人看见,怕旁人知道这些事,她要躲,可逃不开李绍的钳制,眼里积蓄的泪水更盛。 李绍甚少见这女人哭得如此委屈,那眼泪一滚下来,跟烫在他心尖上似的,疼得厉害。李绍当即服输投降,令女医搁下药箱,在屏风后待命。 他问清楚哪个瓶子里装得是伤药,取来,又缠了纱布在手上,坐到床头对李慕仪谑道:“我亲自伺候殿下,行么?” 李慕仪不说话。 他轻握住李慕仪的脚,低头小心地为她处理伤口。李慕仪知疼,疼得小脚在细微颤抖,可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李绍笑她逞强,手下却放柔了动作,低头轻吹着气,像是在对待一只快要碎了的花瓶。 李慕仪望着他发愣,想起好像许多年前,李绍就会这些。 据他说,以前在边塞行军打仗,生死关头也指望不上大夫,因此才练出一手包扎的好功夫。 说这些话的起因,是李桓冲撞了宫里的娘娘。 因对方本就是个泼辣性子、人人敬之的主儿,怒火中烧起来,一盏滚烫的热茶当即就往稚子脸上泼。 当时李慕仪想都来不及想,侧身忙护住李桓,整条胳膊如同从火刀上滚过一遭,瞬间起了大片的燎泡。 那着实触目惊心了些,才教那主子轻易泄了恨,未再为难李桓。 李桓少不更事,受了不小的惊吓,李慕仪好一顿安抚才哄了他睡,又独自打了井水来散痛。 李桓小,李慕仪也算不得多大,面对红肿的胳膊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坐在井边,疼得暗暗掉泪。 此事不知如何传到了李绍耳中,他拂了与先皇的棋局,令人寻了一周才在井边逮到她,搁在值房里头,亲自上手将她胳膊上的燎泡挑破。 他或许是生气了,李慕仪猜不透他缘何生气,他待这伤势过分粗鲁,疼得她牙齿打颤,偏那草药更是刺骨灼人,敷上之后比烫伤都苦痛万分。 李慕仪但凡想起当日之痛就会大冒冷汗,只是当时更怕教李绍看轻,强忍着不敢喊疼。 他缠纱带的手法娴熟至极,李慕仪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怕疼,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从何处学来这等手艺。 李绍望着她笑了一阵儿,那眸子里星火一样的亮光,几乎能将她看穿。 他没再追究她什么心思,只是好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好了。”李绍将她的脚放在腿上,轻握住,笑问道,“如何?殿下可还满意么?” 他本就生得一副英俊的好样貌,一笑起来,丰神俊秀,动人心扉。李慕仪盯得他久了,又瞧见他脸上、唇上的伤,红了红脸,偏过视线去。 李绍:“个小哑巴,说句好话就这么难?” 他伸手扳过她的脸,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瞧清楚了,本王从前在陇川七战七捷、大破敌军之时,也没有哪个兵将能伤了本王的脸。李慕仪,你打也打了,咬也咬了,还想如何?非得让那赵行谦来伺候你才算舒坦?” “我没有!” 这一声辩解急切又愤怒,一腔委屈似乎都蕴在里头,格外尖锐清亮,格外到连李慕仪自己都愣了愣。 李绍也教她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给惊得一怔,复开怀笑起来,明知故问道:“你没有什么?” 李慕仪忙别开目光,死活都不肯回答。 她退,李绍就擅长于进。 他捧住她的脸,倾身衔住柔软的唇细细舔吻,与往常充斥着欲望的亲吻不同,这一吻太过缱绻温柔,令李慕仪都一瞬地恍神错觉,两人似夫妻一般在缠绵恩爱。 他浅尝辄止,又去吻她的脸颊,像是奖赏,“本王相信你没有。” 李绍捏了一下她的腰,好整以暇地说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是不要?” 李慕仪望着他的俊眸,两人目光交接距离不过须臾几寸,她意会,直起腰主动去寻李绍嘴巴上的伤。 那曾在战场上兵入血肉都不变颜色的雁南王,此刻破天荒地轻嘶了一声。 李慕仪动作愈发轻柔,以舌尖含入舔舐,一线铁锈腥甜入口,令她轻蹙眉尖,便不再纠缠。 李绍显然被她的样子取悦了,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手指拨开她额上的发,吻一吻,又曲起指节拂去睫毛上的泪,“乖一些不好么?” 他低哄着,声线蛊惑入命,手又游移向下,伸进大氅里去抚摸她的腰腹。 李慕仪紧张地并拢膝,教李绍轻而易举地别住,无法动弹。李绍说:“放心,不碰你了……这儿,还疼吗?” 里头还残存着未上完的药液,手指勾连,滑腻一片。 他轻轻揉捻,又去吻她的唇,直到李慕仪的身子软成一滩水,禁不住轻吟时,他又问,“恩?” 身下涩痛与酥麻交织,李绍每抚摸一下,就能激起一阵颤抖。李慕仪睫毛湿漉漉的,小小声地回答:“我难受……”
第22章 痴情计(二)
李绍愉悦地笑起来,指腹轻捻,蜜液流溢,他探入幽处,勾牵那敏感处细柔挑弄。 李慕仪紧紧蹙眉,抿唇挺起腰腹,又很快蜷缩,低低挣扎扭动。 很快,他并了两指进去,玉户里湿热无匹,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手指缠吞住。 她身子里藏着一股捉不尽的坚韧,能忍受千百般痛苦,在床事上也向来能接纳他的所有。 “这么湿,方才也不餍足么?”李绍邪邪地眯起眼睛,贴在她耳边低语,“这里缠着本王不放……” 李慕仪遭不住他调笑,这些她无法控制的反应令她倍觉难堪和耻辱,一时又羞又愤。 “我没……恩……”她声音绵长细柔,媚人地碎吟了几声,一手推着李绍,“我没有……” 李绍不得不承认,纵然教这女人又挠又咬的,可他爱极了她的不屈,挣扎着,倔强着,也同样鲜活着,比那副为了李桓肯万事委曲求全的样子好看太多了。 偏偏万事不肯低头的是她,为李桓连命都能舍的也是她。 爱的是她,恨的是她。 李绍侧首张口含住她的耳朵,舌尖舔过小巧的耳廓,咬住软软的耳珠儿吸吮。 他滚烫的气息轻呵进耳中,又痒又麻。 李慕仪腰肢一软,欲浪情潮一并涌上,眼睛盈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细细亲过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下巴……一一舔舐过那颈子上猩红、胸乳上的牙印,又将那嫣红小珠含入口中,温柔嘬吮起来。 李慕仪双手掐进李绍的肩,她禁不住如此撩拨,又恐李绍以此调笑,又是抗拒又是情迷。 身下被搅弄得叽咛水响,靡泽淋漓,李绍怕她再疼,动作放得缓慢轻柔,可李慕仪吃不够,欲火烧得她玉颊粉红。 他知道李慕仪脸皮薄,一说荤话就要恼,见她此刻乖顺媚人,也不再轻薄她,只道:“前些时日,送你的小东西可喜欢?” 他说起无关的事,可手却还撩拨着她,李慕仪羞怯起来,依偎在他的肩窝里细细碎碎呻吟。 她想起那些小糕点、小玩意儿,总觉得他是在对待个小姑娘,可她不是。 可她也欢喜。 她喘了几声,抬头去亲吻李绍,说出的话似真非假,“……恩。” 李绍笑起来,笑声很低很低,只有李慕仪能听见。“喜欢就好。”他打趣儿似的往她耳朵上轻呵了一口气,李慕仪浑身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李绍抽回手,又去按揉那花口丹珠,李慕仪不由叫出了声,薄红渐渐化作浓胭脂色,每一寸雪透的肌肤都泛起艳色。 不消须臾,李慕仪喘得可怜,腰腹绷紧。李绍捂住她的嘴,将忘情的吟叫压成呜咽,一直到她痉挛不已,眼泪濡湿,才堪堪放过她。 李绍满手甜腻,拨开李慕仪的檀口,她顺从地舔含他的手指,喘息不定,神志昏沉,迷乱间不慎碰到李绍那物。 即便隔着衫子,她也觉出那器物早已硬挺灼烫至极,似摸到兵刃,吓得她一下缩回了手。 李绍将她的手捉来,垂眉在她手腕处落下一吻,“本王言出必行,你怕什么?” 李慕仪知道他是说今日再不碰她的事,脸一红,又低声说:“那你还……” 余下的话,她说不出来。 李绍意会,笑她:“本王左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方才你叫成那样,也能赖在本王头上么?” “谁也没有赖上王爷。” “呵,有只小狐狸精赖得不轻,还不爱认账。”李绍捏了把她的臀,“睡罢,待天晚些就送你回府。” 他径自起了身,没出两步复折回来,坐到床边,抚了抚李慕仪额上汗湿的发,“永嘉,回府后不如将心思花在养那白雉鸟上,也能换本王疼你一疼。至于朝中的那些事,不该你来做。” 她眼睫扑簌了一下,“王爷所指何事?” “你是本王的学生,肚子里打什么主意,还能瞒得过本王么?先前算计那一遭,要给赵行谦立威,而赵行谦自入官以来,都在为革新科举一事奔走。” 她不可能在李绍面前有任何秘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她能想到的,李绍也同样能想到,只是她竭尽所能地去做,而李绍更愿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犹困兽挣扎。 “就算他是为十三做事,可他动得是世家大族,不过蚍蜉撼树尔。届时需要平息众怒、了却动荡之时,十三可不会给他什么好下场。” 李绍抚摸着她的脸颊,“就连你也一样。” 李慕仪说:“我不后悔。” 李绍指尖紧了紧,拢住她的脸,眼眸里跳着火,“你不后悔?” 李慕仪眼神清明,“就像当年跟了王爷,到如今我也没有后悔。” 李绍一时竟拿不准她这话里的意思了,片刻后,他怒意阑珊地道了句:“傻姑娘。”
第23章 痴情计(三)
大雨滂沱,沉闷又浩瀚的雷声从远方滚近,轰隆隆连绵不断地炸响。狂风拍窗,从整个长公主府的上空呼啸而过。 李慕仪从雷声中惊醒,忽地想起什么,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扯了屏风上的斗篷草草拢住,就往外跑。 守夜的婢女见她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也忙追上去,“殿下,殿下!” 李慕仪踏出去,裹挟着寒雨的风扑面而来,冷得人一个激灵。 她左顾右盼,找寻着什么,可奈何天色太暗,又有雨幕作挡,只得吩咐道:“去打了灯来。” 婢女也不敢多问,很快从屋里提了盏琉璃风灯。 李慕仪接来举着灯就往檐上寻。 婢女瞧着她还光脚,一边起伞跟着,一边心急如焚地问:“殿下,您在找什么?” 李慕仪道:“那只鸟呢?” “哪只?” 朝中文官,抑或着皇上,常常都会送些珍禽来取殿下开心,那些个鸟儿也是挂在檐上两三天,殿下倦了,就送到内府去教给奴才们侍养,多得数不胜数,她也不知李慕仪指得是哪只了。 李慕仪又说:“鹤君子,六王爷送来的那只。” “那只呀……”婢女一想,“王爷下了令不许送去内府,可殿下不喜,奴才们也就挂得远了些,应当还在这边儿。” 正寻着,果真见前头几个奴才,打着灯笼往上望,一人踩着凳子,将一只鸟笼拎了下来。 众人见到李慕仪,将鸟笼子搁在地下,惊慌失措地跪下叩头,“见过殿下。” 那拎鸟笼的奴才主动上前爬了几步,伏身道:“奴才失职,晚上喝高了酒,忘记将鸟笼拎回去,还请殿下饶命……” 李慕仪亲自上前将鸟笼拎起来。 外头罩着黑布,待她轻巧掀开,那鹤君子正抓着小竿儿歪着脑袋乱望,见了李慕仪,眨巴眨巴眼睛,从竿儿上跳下来,用幼黄的喙去啄笼子。 倒是个不俗的鸟儿,也不惊雷,这般还能活蹦乱跳的。李慕仪暗暗松下一口气。 那奴才将头伏得更低,嗓音里有悔也有惧,“请殿下,殿下饶命……” 李慕仪将鸟笼抱住,轻哑着声音说:“没有为只扁毛畜生降罪的道理,是本宫疏忽在先……好了,天色已晚,都退下罢……” 一行人又是抹泪低哭的,又是叩头谢恩的,一阵儿哭哭啼啼、你推我搡地退下了。 李慕仪将鸟笼抱回了房中,小心地搁在桌子上。 她那外头罩着的轻红色斗篷早全然湿透,借着婢女的手褪下来,冷雨还不断往肌肤里渗,鸦黑色的发丝也湿了不少,愈发衬得黑是黑、白是白。 婢女服侍李慕仪更衣,嘴上也少不了唠叨,“殿下要是担心这鸟儿,吩咐奴婢去寻也就是了,何苦来自己受一遭?那先前落下的风寒还没好净,这要是再发回热,传到皇上耳中,怪责奴才们侍候不周是小,为殿下忧心才是大。” 李慕仪拿着长柄银匙送了些小谷粒给白雉,它一啄一吞,吃得欢喜。 因有李绍的吩咐,无人敢怠慢,故而短短时日,那黑色胸脯就鼓圆了一圈,早没了刚来时的纤细苗条,成了肥鸟一只。 李慕仪望着它笑,眸底里不经意流转着光。 她本生得明眸善睐,容色难寻,这般一笑,其风姿朱颜,连那侍奉的婢女都瞧呆了。 她也跟着弯起眼睛,“好久都没见殿下这样开心过了。起先还那么讨厌这小家伙儿。” 李慕仪用手指招了招白雉的小脑袋,“看久了,总也欢喜……” 婢女听着这话,像是有弦外之音,只是她说得太过暧昧不清,也无法真切地揣度明白。 *********** 翌日清晨收了雨势,宫中的掌事太监拜到长公主府来,言李桓大发雷霆,于勤政殿密议时责骂了一干老臣。 他求问过原因,到底还是为了如何处置李绍的事,而之于缘何争端,掌事太监不知太多。 “皇上先前在别宫遇刺,那剑伤反反复复,刚好了些,转眼又发了脓,折腾有些时日,怎的就一直不见好……!” 那太监跪在李慕仪面前,“皇上素来最听殿下的劝,奴才恳求您,进宫看一眼皇上罢。” 李桓本就是李慕仪的心头肉,这番话一出,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可她起了轿匆忙赶到勤政殿去,正见李桓执着书卷闲看,抬头一见李慕仪,嘴角牵起得逞的坏笑,又英朗又孩子气,“姐姐。” 李慕仪才知是他耍了鬼把戏,斥责地看向那传话的掌事太监。 那目光不算迫人,可总有几分不露声色的威严在,掌事太监很快跪下,“请殿下恕罪。” 李桓去执李慕仪的手,“姐姐莫怪,是朕吩咐的,你若是气不过,也先来打朕罢。” 李慕仪也不手软,抬手就杵在他的脑门儿上,“你呀……”那语气一出,却是宠溺比责备更多些,哄得李桓开怀不已,“朕知道,姐姐从不舍得。” 李慕仪由他牵着同坐到榻上去,奴才们沏上茶,奉上李慕仪最喜吃的糕点,很快在李桓的命令下一并退出去。 李慕仪瞧他的脸色,“那身上的伤,果真好些了么?” “已经大好了,只是昨夜下了一场雨,伤口处尚且还有些冷痛。朕又梦到那夜刺来的剑,还有那双眼睛……” 李慕仪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可这样细微的变化逃不过李桓的眼睛。 他如李慕仪所言那般,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明与灵敏,他也知道在这偌大的宫中,真心待他的人唯有李慕仪…… 他感激她,爱慕她,但凡有她在的地方,他就无法分神再去注意其他的事,一心一意都在她的身上,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一些事正在发生着变化…… 以前,他只有李慕仪,李慕仪也只有他,两个人在一起明明刚刚好,不能更好。 可偏偏李绍出现了。 他暗暗吐息一口,透亮的锐气从眉宇间收敛,渐渐浮现出困惑与不解,握住了李慕仪的手,“姐姐,朕不知该如何抉择,朕想让姐姐来选——李绍,该不该杀。”
第24章 痴情计(四)
“皇上又何必问我?难道这也是试探?”李慕仪眼神清澈,看不出情愫,“就像当日皇上告诉我,行刺之人是雁南王那样。” 所有的心思被她一眼洞穿,李桓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习惯地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朕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李慕仪无法忽视他委屈眼神下的锋芒,不知不觉间,李桓就长大了,比她高很多,面相虽有些稚嫩,可那与生俱来的帝王之势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令人不能小觑。 她怎么未能早些发现呢? 或许李桓比她想象中知道得还要多。 她曾日夜惧怕,怕李桓知道她的过去,她的来历,还有她和李绍那些不见于天日的苟且。可当李桓真知道时,李慕仪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平静得像是一抔死掉的灰烬,没有任何波澜,起身跪到了李桓面前。看着她屈膝行礼,李桓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扶起来。 李慕仪说:“皇上问出该不该杀时,就已经起了杀心。臣所愿,并不重要。” 她称呼自己是“臣”,可李桓却不如意,“你是朕的皇姊,大梁的永嘉长公主,你所愿,当然重要。” “……臣认为,雁南王该死。”李慕仪短短吐出这几个字,几乎没有任何感情,这就是她的答案。 李桓盯着李慕仪,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不多时,他松开一口气,对她笑了笑,将她牵起扯到身边,亲昵地钻进她怀中,“他当然该死……现在皇室宗亲都以雁南王为尊,军队兵将更愿意听他发号施令,朕就像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要依他的意思。” 李慕仪抚着他的额头,“可雁南王杀不得。” “为什么?” “没有雁南王,就没有今日的皇上。” 她嗓音里有一种李桓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冷漠,几乎就像冰锥一样刺透了他的心脏,一瞬间还感觉不到疼,涌来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愤怒。 他一下钳制住了李慕仪的双臂,“那是因为姐姐背着朕,跟他做了交易!……没有他,朕照样能走到今日!可姐姐不信,你不信朕,却信了他!” 他的手越收越紧,终于说出了那句狠绝又让他绝对痛快的话,“姐姐的身子就这么不值钱?还是以为,自己有多值钱,才能从李绍的手中换来皇位?” 她脸色变得苍白,被他钳制的疼痛都觉不出来。从前李绍对她言辞上的轻辱,一千句一万句,或许都不如李桓这一句狠。 那真是万箭穿心的滋味。 李桓的痛苦不比她少半分,说出这句话,他就已经后悔了,手掌不由松了松,“姐姐……” 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冷静,轻启唇道:“雁南王不仅镇着皇上,更镇着大梁,不宜不计后患,一刀痛快了事,皇上尚需与赵行谦等人从长计议。” 李桓眼里有泪,“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六哥死……他那样对你,你都不想让他死……” 李慕仪深深吐息一口气,“……臣曾在高后灵前发誓,此生此世效忠皇上,决不食言。如果皇上疑心,臣愿意亲手除掉雁南王。” *********** 她如何能呢?朝中那么多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李慕仪如何能呢? 李桓很好奇。派去的密探很快带回消息:李慕仪亲自去了雁南王府,那自卸职后就再未见过外客的雁南王,独独对她的鸾仗敞开了府门。 她亲自来王府,着实不多见。 李慕仪是在水榭里见到李绍的。 他躺在毯子上,懒懒散散套着件儿藏青色的文士袍子,不拿眼睛迫人时,颇有几分儒雅俊秀,可他的英俊要比赵行谦那等更锐利些。 李绍睁开眼睛,见到她,先是笑了,伸出手来,“过来。” 李慕仪依言,扶正歪倒在他身侧的酒壶,坐到他的身边。 李绍厌她离得太远了,一把揽进怀中。他喝得不多,气息里全是梅子酒的香,不重,却熏得李慕仪有些发醉。 李绍亲亲她的脸颊,“让本王猜一猜,你是来寻欢的,还是来找死的……”
第25章 痴情计(五)
“都不是。”李慕仪胡乱摸来那歪到的酒壶,“想与王爷喝一杯酒。” 李绍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挑挑眉,将她嘴上的胭脂吃了干净,凑在她耳边低语,“也不是谁都能同本王喝酒的。” 李慕仪神色不变,“王爷若是不愿,永嘉便告退了。” “欲擒故纵?”李绍笑她,却乐得她玩这样的小把戏,“念你这胭脂好吃的份儿上,本王愿教你擒一回。” 李绍抬一抬手,示意四下。 很快,三两奴才抬来一个梨花云头纹的长案,案上设白瓷一只,插着翎毛花枝,颇有雅趣。 即便是被禁足在这方府宅,雁南王也不会亏待自己,不做了那堂上王谢,也能做得一个逍遥闲人。 顾及李慕仪那小肚儿酒量,依旧上得是梅子酒。李慕仪望着酒杯,问道:“上次与王爷喝酒,还是在两年前。” “唔……想起来了,是那姓罗的老头,”李绍往背后指了一指,戏谑道,“一只脚都迈进棺材里了,还要拉本王去鬼门关走一遭。” “罗淳风罗将军是大梁的老将,年少时立下赫赫战功,也算是我大梁的肱股之臣。只怪他仗恃先皇倚重,居功自傲,不分尊卑,当朝口出狂言,惹得皇上龙威震怒……” “龙威?”李绍笑,“小十三那算什么威?拿圭臬摔在罗淳风的脚下,就是威?” 李慕仪无法不认同他的话,李绍的手段才足以称得上是李氏的威严。 他先令罗淳风身边的一个宠妾吹了阵儿枕边风,道是小皇帝登基后,必定是见罗淳风年迈衰老,再无威盛之日,才敢在朝堂上那般不敬重他,最好拿住个机会,好好敲山震虎才是。 很快,李绍就给了他一个机会——以边境小战为由,调用年过半百的罗淳风前往边疆督战。 罗家几个小儿子都要替他去,罗淳风向来刚愎自用,总以为他拒了此事,就是向小皇帝承认自己没用。 这教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老廉颇亲自持兵挂帅,赶往边疆。 李绍坐镇京城,一道一道军令往京外发,短短半年,就将罗淳风从南调到东,又从东调到西,频繁的调动令他失了稳固军心、树立威望的时间,也折腾得这把老骨头半截儿都进了黄沙。 收到第八次调令的时候,罗淳风才想明白李绍在拿着他顽儿,当即拒军令,赶回京城。 一惯是士可杀不可辱,罗淳风一大把年纪,受不住如此折辱,寻着李绍,当即就刺来一剑。 罗淳风太老了,而李绍正值盛年,这一剑斜来,李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受伤。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李慕仪,他的确也不会受伤。 李绍挡在她面前时,她手里还攥着李绍方才斜插到她发间的花钗,她看见那白晃晃的锋芒穿透了李绍的肩膀,黏腻的血滴到她的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 那一刻,她来不及去想危险,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在想,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除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的答案,她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罗淳风刺杀亲王、违抗军令,李桓下判满门抄斩。一代长戟高门,朝夕间灰飞烟灭。 这才是天子之威。 李慕仪无法否认,李绍才像李氏的子孙。可李绍却不以为然,否则,他不会受这一剑。 料理了罗淳风,李绍自然得意,唯一不怎么得意的就是,伤这一剑,太医以命叮嘱他往后要忌酒。 那时李慕仪也在旁,太医也同她说:“殿下应多规劝王爷才是。” 屏退一干人后,李慕仪回来就将他那手边的酒一一收了走。 李绍躺在床上也不吭声,视线随着她在房中左来右去,待她忙活够了,坐到床边,这位要大她好些年纪的雁南王扯着被子,背过了身去。 他在不满。 李慕仪忍不住要笑,一笑就更招李绍的恨,也自然是难逃他的罚了。 那些时日,李绍教酒馋虫折磨得不轻,后来李慕仪从太医那处听说,也可少饮些果子酒,她便自作主张买了些,请太医看过无妨后,便拎来与他共饮。 现在,她一杯一杯地喝。 李绍不动声色,看着她的脸渐渐绯红,有了醉态,待一壶见了底,李慕仪还唤着人上酒。 奴才又端了一壶,李慕仪要拿,李绍一手扣住她的腕子,“李慕仪,你醉了。” “我没有。” 李慕仪脸颊发烫,烫得她神魂都有些轻,可她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绍,我会让皇上下一道圣旨……很快,你就会被调出京城……” 李绍有片刻的沉默,李慕仪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了,只听见他说,“你想拿本王教你整治罗淳风的手段,来整治本王?” 李慕仪太想知道他现在的神情了,她撑着身子倾过去,靠近李绍的脸。他似乎并没有发怒,但也没有喜了,她问,“你,恨不恨我?” 李绍喉咙里低低发出一个哼声,李慕仪飞快又着急地凑过去,贴住了李绍的唇。
第26章 痴情计(六)
李绍侧首躲避,李慕仪屈膝跪上案几,云罗裙摆扫得酒壶、白瓷跌了地,轱辘辘转得满地水迹,酒湿了衣裳,李慕仪也顾不得管,双手捧住李绍的脸一追再追,与他双双跌倒。 好在那身下还铺着绒毛锦毯,也好在李慕仪的手搁在了李绍的颈下,才不至于让李绍吃痛——纵然他对这样的疼痛向来不以为意。 可李绍惊住神,深色的瞳孔不由缩了缩。他诧异得不是她的吻,而是她的手,这实在是极具侵略性的动作,让他明确感受到了李慕仪的主导。 李慕仪檀口中泛起浓郁的酒香气,小舌勾引似的舔舐过他的唇、他的齿,待他张口吮住她的唇,拆骨入腹那般啃咬时,这女人又立刻反客为主,乘虚而入,缠着他的舌尖细细吮弄。 李慕仪垂落的发扫在李绍的掌心,痒意从那处开始,往他骨子里钻,浑身血脉贲张,几乎都要裂开,可始终都寻不到一个发泄的地方。 李绍恼了,掐住李慕仪的腰,避开她的亲吻,“李慕仪,你活腻了?” 李慕仪略抬了抬头,教酒意迷了的双眸迷茫又无辜,“或许王爷杀了我,也是好的。” 她的手探进李绍的衣领里,这本还算是清爽的天,他又不像李慕仪惧冷,就是在数九隆冬,怀里都似烧着一团火,故而,她轻易地抚摸到了他胸膛浑厚的肌肉,她在寻着什么,或是稍稍凸隆的伤疤,或是…… 李绍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危险,“瞧出来了,你既是来寻欢的,也是来找死的。” 他扯着李慕仪的腕子将她从身上拽下来,翻身屈膝制住李慕仪想要挣扎的双腿,一手将她的手腕反按在头顶,一手拢起她的下颌,恶狠狠地盯住她的眼睛。 可这双眼睛着实无辜了些,眼眶发红,仿佛方才那些事都不是她做出的。 李绍的恼意发作不出,自嘲地笑了一声,低道:“你……你这到底在想什么啊?” “王爷。” “嗯?”他俯下身,因着还想听她说话,也未去吻她,两人鼻与鼻,唇与唇,若有似无地轻点,挨蹭,耳鬓厮磨。 李慕仪环住他的肩背,手指轻轻划弄着他衣袍下隆起的背肌,相较于他的强韧,李慕仪的手似无骨般柔软。 她侧脸亲了亲李绍的耳根儿,“我在想王爷。” 李绍教这厮三言两语撩拨得恣心纵欲,可他堂堂雁南王因个美人儿就丢盔卸甲,传出去未免教人笑话。 他放不下那与生俱来的骄矜,而他也着实有比寻常人更好的控制力。 至少在李慕仪看来,纵然那身下阳物已高高昂起,烧刃一样抵着她的小腹,满是威胁,可他眸中始终是无情的。 男人和女人最不相同,于女人而言,这场情事若无爱欲在里头,必定痛苦;而于男人而言,纵然没有爱欲,也能行得了一场欢愉情事。 “别着急。”李绍摩挲着她柔软的唇,“以后有你想的时候。” 李慕仪不言,轻轻阖上眼睛,细金的碎光落在她的脸上,轮廓纤小温柔,“皇上令王爷离京,王爷就当真愿意?” 李绍拨了一下她额上凌乱的发丝,手指顺着脸廓往下滑,揉捏着她软软的耳垂儿,手游移向下,隔着胸襟去揉捏她的胸,他拨开衣襟,两个浑圆的胸乳跳出,他垂下头衔住那嫣红乳尖儿轻咬,李慕仪又痛又痒,忍不住喘息。 他说:“倘若本王不愿,你会怎么样?” 李慕仪半睁着眼,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李绍的话,待李绍的吮弄咂舔愈发粗暴贪婪,李慕仪才回过神回答:“王爷既不喜我假他人之手,我也更想亲自与王爷做个了结。” “了结?”李绍掀起她的罗裙,手指探入幽处,勾连出一片黏腻银液,有着浓烈的淫靡味道。 他诱着李慕仪吮住他的手指,轻嘲道:“教本王欺负了那么久,也还是这样。你讲讲,这要如何了结,恩?” “王爷那日再倚朱楼与赵大人所说的话,我听得了一些。” 李绍轻挑了一下眉峰。 李慕仪说:“王爷胸襟非人能及,行尧有您这样的兄长,是他的福气。可他要长大了,王爷在京,他就永远长不大,所以行尧才恨王爷。这样的恨不会消失,早晚有一天,他会杀了你。” 她静静地凝望着李绍,“王爷又何不趁此机会,离开京城,去做了真正的逍遥闲人?” “如此说来,本王难道还要感谢你这一遭出京计不成?” 李绍不可置否地笑了一声,“可是李慕仪,你怎不问问,什么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逍遥闲人?” 他俯身贴在李慕仪耳旁,撩开衣摆,曲起她的膝盖。 李慕仪一下咬住唇,微微合着眼,那硕大滚烫的阳物一寸一寸缓慢又坚定地挺入,那盘亘在胸腔里的酒气烧起来,烧得五脏六腑都快成了灰烬,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李绍。 待送到最深,李绍放缓了呼吸,轻吻着李慕仪软绵的耳垂,呼吸往她耳朵里钻,烫在心上。 他道:“没有你,如何称得了逍遥?”
第27章 怨折钗(一)
她没有一刻能真正相信李绍,这些年她见识了太多次这人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所以即便李绍已说这般话来,李慕仪也当他的逍遥只是与女人寻欢作乐。 而她不过正巧是个女人罢了。 “徐州使臣入京时,谈及江南美人,乃是天下独绝,我记得先帝赐予王爷的封地,也在江南。” 李绍指间捻着乳珠,听她回这一句,当即就气笑了,“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本王瞧你这不识趣的美人儿,才是天下独绝。” 性器在玉户中一深一浅地抽插起来,李慕仪仰起颈子,呼吸声急促浅细。她依旧发自本能地恐惧,下身将那物咬得紧紧的。 李绍轻抽了一口气,托住柔软的臀肉在掌中揉捏,说:“也不是头回肏你,怎还是这个样子,不见一点儿长进……” 他抚摸着光洁滑腻的腿与腰腹,又吮舔着李慕仪的耳朵,同她低低说了几句哄人的话,李慕仪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松缓下来。 李绍抱着她的腰挺送。 濡热无匹的媚肉裹吸着阳物,离开半分都不愿似的缠着,更往深里吞。 欲火烧尽了她的理智,身体全凭欲望支配,深处空虚孤独,渴望着谁来填满,这人换作了谁都不成,只能是李绍。 “承策……” 天色不知何时就暗了下来,水榭当中无人敢扰,昏暗一片,却是外头挂上了一盏又一盏的灯,似连天的银河,繁星点点。 月辉洒在粼粼水面上,在水榭顶上反射出陆离的光。 水青色的纱帘薄如蝉翼,曼曼轻轻,瞧不清水榭里的人是谁,却能隐隐看出那些绰约的影来。 婉转的吟哦压成一线若有若无的暧昧,不清不楚,却要比那放荡的更为勾人。 沿着湖岸秉灯的奴才们皆低着头,气息都不敢大出。 李慕仪冷白的肌肤上透出浅红,颈间打上一层汗水,晶莹的汗珠儿顺着乳间淌,李绍低头吮去,含混地问:“热么?” 李慕仪“唔”了一声,“热。” 李绍捉了酒壶来,淋浇在她的身上,凉丝丝的,令李慕仪止不住哆嗦扭动,越挣,那物就搅得她越舒坦,一双腿都酥软了下来,提不起力气,只能咬着唇胡乱喘气。 他就着壶嘴灌上一口,低头吻住李慕仪,将酒渡给她。 李慕仪不愿再喝,奈何李绍实在霸道,也只得乖乖吞下。 酒后香催得她手脚愈发轻,热意更盛,也不如方才说话时清醒。 “再喝……嗯……再喝就真得醉了……” 李绍顶得又缓又深,并不急于结束这场情事,听到李慕仪这句,笑道:“醉了有什么不好?” 她怕真醉,只是这一行七绕八绕,尚未从李绍口中得到答案——他到底肯不肯出京。她恐醉了就忘,又向他问了一遍。 “不肯,又如何?你说,十三早晚要杀了本王,怕只怕你会比他更先动手罢?” 说不是。李绍暗暗催促了这一句。 只要她否认,哪怕只是骗他一骗,他就肯答应李慕仪。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就在李桓开始派密探盯住一举一动开始,他就料到这一天不会太迟。 若是他在李桓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天下人都以为雁南王是司马昭之心,只是碍于先帝遗旨,名不正言不顺,难平天下非议,然而只要有合适的时机,早晚有一天会谋权篡位,登上大统。 仿佛他要没这样的野心,就不配做这个雁南王。 可对他来说,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倾慕,远远比得到皇位要难。 果真,她说话了,轻快又不犹豫,吐出一字:“是。” 她深黑色的眼眸里跟琉璃珠子一样,望进去什么也无,李绍与她对视须臾,伸手复住她的眼睛,张口去啃咬她的唇。 李绍眼眶红赤,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身下重重顶了几回。李慕仪不堪,叫了几声,皆数吞没在李绍口中。 他将李慕仪翻过去,掐着她的腰令她跪起,阳物一下顶入,李慕仪颤了一下,揪紧了锦毯。 李绍伸手将李慕仪箍在怀里,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滚烫坚硬,似能融化在里头。 李绍声音冷硬得不想正在纵欲的人,“好商量。千百个江南美人都不如官窑里的货会伺候,你肯随着,本王即刻点兵出京。” 李慕仪唇颤了一颤,她阖上眼,淡去眉宇间的一丝情愫,“我答应过高后,会永远效忠于皇上。” 那便是不肯。 如此,都不肯。 李绍活到这个年头,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一口咬在她的肩头,身下顶得愈狠,“好极,好极……李慕仪,呵……”他沉沉喘了几声,掐着李慕仪的脖子越收越紧,“本王可不是罗淳风,抗旨不尊的后果,本王还担待得起。……怎么,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教本王肏过几回,说几句好话,就能哄得本王放弃皇位?李桓不想放过本王,本王又何曾想要放过他!” 他迫使李慕仪看向前方纱幕后一线灯火,“看着罢,看着李桓是怎么死的。” 李慕仪快喘不过气来,疼痛与欢愉折磨得她都要疯了,呻吟声让李绍掐得破碎,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李绍的手上,可濒临极限时,李绍一下松开了手。 李慕仪又咳又喘,耳边荡着眼神里溃散的光又重新集聚,她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可李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几近粗暴地抽送,一下比一下沉,一下比一下急,李慕仪有些受不住,眼睫被眼泪濡湿,失声吟哦,李绍纵着性子折腾她,熬了许多时候,李绍才将她按伏跪着,狠捏着她的臀肉,挺腰狠狠送了几次,精液疾出,射在深处。 李慕仪倒在他的怀里,白浊顺着大腿内侧淋漓流了出来。 李慕仪轻喘着气说:“你若是真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绍去亲吻她雪白光滑背上的咬痕和吻痕,讥嘲道:“好,我们……至死方休。”
第28章 怨折钗(二)
这一场博弈,无关风月,无关情欲。李慕仪与他对弈时,不再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而是操纵着以赵行谦为首的寒门子弟的政客。 因李慕仪是大梁的长公主,李绍又在禁足期间,故而这场博弈,于他们二人而言,仅仅存在于这方水榭当中。 李慕仪执黑,李绍执白,之于科举革新诸事,起一场不见刀光、不见剑影的争斗。 若是腻了,亦作双陆棋,亦作象戏,从前李绍教给李慕仪所顽儿的弈戏,现在都教她下出了门道来。 李绍还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李慕仪,而无论什么模样的她,都从未让他失望过。 男人的欲望无谓征服土地和女人,征服李慕仪,也远远比开疆拓土有意思得多。 至少,摘下葛镇川脑袋时,他也不曾有过跟现在一样鲜活的感觉。 李绍身后簇拥着世家宗亲,本不应当将赵行谦一干人等放进眼中,可奈何李慕仪生得太过聪慧,早有筹备,那赵行谦也着实有不群的文采与卓越的口才,领着众多新进学士,在朝堂上雄辩滔滔,压得一干宗室老臣哑口无言,偃旗息鼓。 小皇帝很快准了赵行谦起草政令。 李慕仪一粒黑子压进,盘活整条黑龙,一成气吞山河之势。 偏她意气风发,学着李绍昨日大获全胜的样子,懒懒一靠,淡淡道了句:“将军。” 李绍确有着可容大梁江山的胸襟,输她一筹,并未恼羞成怒,对这样的学生,他也不吝于赞赏,“李慕仪,你当为男儿。” 李慕仪眼神黯了一下,眼底的风起云涌都被压在一方平静的湖面里,着实没有多少波澜。 有些时候,人不得不认命,就像她永远都改变不了女儿身一样。 她认。 昨夜李慕仪与李绍同眠,衣裳教他扯得碎烂,难能再穿,清早起身时,李绍又故意刁难,不去寻新衣来。 她又是无论如何都想撑着高傲的人,当即捡了李绍那身紫袍子来穿。 她不及李绍身量,松松垮垮拢着,衬得面如白玉,唇似点朱,落在眼中,别有一番风姿。 李绍怎么看她,心头就怎么欢喜。 他将自己腰间佩戴的玉片扯来,交给李慕仪,算作筹码;又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唇上吻了一吻,“这才算开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他很快命人送了新衣裳来,吩咐将李慕仪妥帖送回长公主府。 待李慕仪走后不久,约莫近黄昏时,几个官员模样落轿,从雁南王府后院而入,于水榭中拜见李绍。 李绍懒懒散散躺着,还在研究棋盘上与李慕仪对弈的残局,眼皮不抬,只道了句:“如何?” 几个人谨慎地回答:“即便下了旨放他去做,赵行谦纸上谈兵,也不足为惧。” 李绍敲着棋子,“今日气候,绝非朝夕能成,赵行谦再有本事,也做不到如此周全。可瞧出其他端倪了?” 官员们互相对视几眼,其中一人默了几息,最后说道:“不敢欺瞒王爷,赵行谦等人条列的几点策论,让老臣记起一个故人来。” “故人?” “当时王爷还在关外,可能有所不知。”官员一边说,一边低头上前,点蘸茶水写下一个字。 李绍扬眉,“薛?是翰林院的薛?” 官员显然不料李绍也能记得,不过那人也的确当得起。然则他忌讳莫深,不敢多言,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李绍将棋子扔到瓮中,“查一查罢。” *********** 落拓青衫,腰衔香草。 李慕仪卷着轻衾,蜷缩在木榻上。她紧闭双目,细密的眼睫微颤,眉头轻皱着,罕见地流露出脆弱可怜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怜惜。 她梦到了。 青衫,香草。 暖洋洋的光从明净的窗几中透出来,倾泻在书案上。 清癯的脸贴着她的额头,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将她的手拢住,把着毛笔,写下苍劲的字。 她写得很好。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就是囡囡的名字了。告诉爹,这个字应当怎么念?” “薛。”她笑嘻嘻地回答,一个女孩子也未见生得多乖巧,一下就转了注意力,回答完就去揪刚刚编好的小辫子。 他又拍了拍她的肩背,将发丝板板整整地捋在耳后,示意她专心,“后面这一个呢?” “雉。”她望着人笑,吐字时牙齿咬得齐齐的,明眸皓齿,白瓷儿一样,“薛雉。” 李慕仪眼睫轻湿,手指紧紧揪着绸缎,似是梦呓,“爹……”
第29章 怨折钗(三)
在这宛若玉带的河上,画舫轻荡。李绍红袍黑氅,暗金流衣,英俊的面容在万盏灯火与漫天星斗间,显得格外阴魅。 跪伏的人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直到刀指到背脊,寒意顺着刀尖儿渗进骨子里,他才半哭半吓地求道:“奴说,奴说……是,是奴当年听了小高大人的令,给那薛家的女儿拟了河阳县令幺女的身份……” 薛容,字怀礼,少有名,才华艳逸,世称“天纵大儒”。 及冠之年为先帝钦点状元郎,为官二十余载,两袖清风,廉洁奉公,又为先帝称赞“百年贤臣”。 妻早故,未续弦,留一子一女,一子名曰薛琮,一女名曰薛雉。 九年前,薛容主变法,事半,有人举薛容的曾祖父乃是前朝重臣薛求业。 李氏开大梁基业时,薛求业为将,曾手刃李氏宗室数十余人,结下血海深仇,后来太祖皇帝入主帝京,发罪薛家,判处满门抄斩,而薛容正是那枚沧海遗珠。 薛容是前朝余孽,其心不轨,可昭天地。如此罪名加身,就算先帝再宠信薛容,也不得不依先祖,赐死薛容。 “薛、薛大人自知难逃一死,不忍看着子女因此为奴为娼,就狠心亲手捂死了自己的孩子……官兵到的时候,薛大人已经饮刀自尽,只那薛家女儿还存着一息。” 李绍紧紧拢着手指,骨节泛白。 “薛大人因为变法一事,在官场上积了多少恨、多少怨?他一死百了,这薛家的女儿可落不到好。小高大人就差奴才在花名册上替那薛雉改了身份,正巧之前因贪污落马的河阳县令,有一个小女儿,在被送往教坊司的途中咬舌自尽了,于是便替了她的名……” 他口中的小高大人,是高后的侄儿,名唤高拘,当年任御前骁骑都统一职。 他没有更大本事将薛雉救出来,唯一能做得就是替她改个身份,免遭注目。 李绍一字一字问:“她当真是薛容的女儿?” 那个愿意为了气节,可以饮刀自尽的薛容?愿意为了气节,可以亲手杀死自己儿女的薛容? 奴才将头伏得很低很低,喏了一声,不敢再言。 “今日之事,胆敢对外人泄露半个字,本王就杀了你。”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李绍阖上眼,仿佛就能看到李慕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提个教坊司都要哭,以前谁欺负你了?” *********** 长公主府的亭廊里,青石板上有着迤逦的光影。 李慕仪执扇,懒懒地倚在美人靠上,仰头侧目,望着那笼中的白雉,灵鸟儿欢,啾啾莺莺地叫着,将安静的院子叫得活泛了起来。 赵行谦抱袖,立在远处,弓着身道:“殿下,一切都如您所愿。” 李慕仪拢了拢臂弯上的软烟罗,闭着眼任凭阳光落在脸上,轮廓柔和得动人,“如我所愿?那当是很好、很好的……做足万全准备罢,天总不从人愿。那些个老狐狸都不是好招惹的,又有雁南王坐镇挂帅,有时候轻而易举的招数,就能将一切击溃……” 正如多年前她父亲变法,只要一个无从查寻的余孽身份按实了,就让变法事宜皆数付之东流。 何其简单?何其简单。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有婢女行来,屈膝报传,“殿下,雁南王府指派了一个奴才过来。” 李慕仪凝眉,“指派奴才?缘何?” 婢女只道:“王爷念及殿下久病不愈,怕是身边的奴才伺候不周,便又寻了个手脚麻利的来。” 婢女略微羞涩地低了低头,“奴婢瞧着,那人生得好生俊俏,说话也有趣得很,殿下带在身边解闷儿也好。” 李慕仪又不知李绍在作什么鬼,她身边的这些个人,八成都是他的眼线,也不怕他再多送一个,便教人领了进来。 赵行谦毕恭毕敬,躬身告辞。 离去时,正与那奴才擦肩而过,一时觉得此人与寻常的奴才有些许不同,不禁回顾了几眼,但也未加留意,很快转身离了亭廊。 那人跪下请安,李慕仪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去找管家领个洒扫的活儿去做,别往这内府来。” 她一边吩咐,一边用团扇的柄去逗白雉顽儿,眼睛弯得像是浅浅的月牙,容色难得有几分小女儿的灵俏。 “殿下,雉鸟不是这样养的。” 李慕仪身线一僵。 那奴才很快起了身,狭长的眼轻眯,大胆又放肆地握住李慕仪的手,执着扇柄去敲了一下白雉的头。鸟儿抖着羽毛,似是万般委屈地缩了一缩。 “对它好,惯坏了性子,就会天天想撞出笼了。” 手顺着腕骨,沿着手臂,划到李慕仪的下巴,轻轻挑起。 四目相抵,那是一张阴美又尖刻的脸,深深的黑瞳里逐渐升起冷峭的残忍,这曾缠绕在她每一个梦魇的夜晚,挥之不去。 她银牙细细地打颤,在浓郁的树影间,冰凉的唇亲了亲她的脸颊,舔舐开她的唇缝,将胭脂吮进口中。 李慕仪甚至都不记得抗拒,很快,他就撤了攻势,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唤道:“雉奴,还记得我么?” 手中的团扇掉落在地。 她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收梢,颤着唇回了一声,“……义父。”
第30章 怨折钗(四)
他尖尖地笑起来,针一样刺得她心腔发寒。 方欢本是雀鸟司的太监,之后被指出宫外,去教坊司中专做驯雏的活儿。 教坊司里的人敬他一声“方总管”,经他手的妓子不多,三三两两,其人尤爱雉奴。 一上来就乖巧胆怯的雏儿尚且不足以令他偏爱,他最爱驯野的,于是一眼就挑中了那个被打得浑身都是鞭痕仍旧连背脊都不肯弯的薛雉。 抽打只会伤损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到底无益,他擅长从内里摧毁一个人的傲骨。 教坊司予李慕仪的折辱,绝非仅仅夺走贞洁那么简单,还有在长时间的调教与驯服中,她那逐渐屈从的心性。 父亲以戒尺规正的不屈与骄傲,一点一点折在所谓“义父”的手中。 正如现在,她尚是大梁的长公主殿下,而他也不过一介下等奴才,可李慕仪却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恐惧,这才是令她最切骨的耻辱,切骨到恨不能将自己从这副躯壳中完全剥离。 她密而长的眼睫乌黑湿润,轻咬住下唇,直着腰走回房中。 方欢拾起那掉落在地的团扇,嗅了嗅扇柄,轻捏在手中,很快随着李慕仪进去。 门阖上,光线一下变得黯淡。方欢眼前起了一刹那的寒光,猝不及防地令他退了一步,后背碰撞到坚硬的门上,随之而来的是阴森彻骨的寒意。 “谁教你来的?” 她用刀抵着方欢的颈子。 李绍曾讲过她这双柔软的手用来握兵器实在可惜,但经历罗淳风那一遭后,李绍也疏疏懒懒地教了她几式,一时用来唬人,尚且不差。 方欢移不开眼睛,这双眸子冷如冰,正如多年前初见时一样。 可她毕竟长大了,养在荣华富贵乡多年,出落得娇媚艳绝,花一样在眉宇间寸寸绽放,足以惊心动魄。 他一旦想起这样的美人儿曾属于他,怕是死也无憾,狭长的目染上笑意,嗓音细柔,“还能有谁?” 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仿佛十指操纵着牵线的傀儡,想要她有什么样的反应,就知道该如何下手撩拨。 他手指不像从前白皙,很粗糙,轻轻撩过那精致小巧的耳廓时,李慕仪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刀,耳根儿很快就漫出红晕。 方欢像从前一样,在她耳边讥弄,“真是天生的浪货,怪不得王爷那么宠爱你。” 李绍。 朝中哪个反对革新的官员都好,偏偏是李绍。 她喉咙里哽着一股黄连般的苦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苦得她五脏俱焚。 方欢似乎丝毫不惧她的威胁,阴恻恻地笑道:“雉奴,你命好,落进教坊司里,高后都愿意抬举你,转眼就成了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没了高家,也能凭着这裙下功夫攀上六王爷……过得这样好,是不是也该感谢感谢当年义父教给你的本事?” 他一下握住李慕仪的刀锋,粘稠的血滚落。 可他还笑,不在意这些疼痛,“当年高后为了掩藏你的身份,杀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是义父还有几分聪明,随着马商躲到关外去,这世上或许就剩你一个人了……”他将刀一点一点压下,一下揽过李慕仪的腰,疯了一样贴近她的身体,嗅着她胸襟间的体香,“咱们才是分不开的,是不是?你只有义父,义父也只有你……雉奴,这些年,你想不想、想不想义父?” “你放肆。” 李慕仪不作犹疑,那股子从李绍处学来的狠劲儿,肖得了七八分像,那刀几乎无差地划过去,胸前挨了一刀,转眼就浸出一道血痕来。 李慕仪道:“方欢,只要本宫一声令下,外头的侍卫现在就能摘了你的脑袋!” 方欢看李慕仪有些陌生,那时的她除了哭泣,可不敢有任何反抗。 果真是丰了羽的鸟儿,他想。 不多时,方欢笑得妖冶起来,将腰间一枚玉牌解下来,荡在指尖,说:“殿下最近好似惹了麻烦上身。奴才受王爷之命,专程回到京城,前来教教殿下规矩。” 李慕仪身躯猛然绷紧,心尖疼得抽搐起来。 她的变化尽数落在方欢眼中。他轻眯了一下眼睛,将李慕仪的神情左右打量,好久,他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地试探,“你喜欢他?” 这四字比这刀都要锋锐,将她不欲人知的心事一下划开道口子,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她没言语。 可那一直不惧不畏的方欢却似疯癫般,忽地攥住她的肩,惊惧着一双眼盯住她,过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尖细地笑了几声,“哦,想起来了……他可是你第一个男人,当年为你一掷千金,在教坊司里引得多少人羡艳,换了谁都会动心。” 她记得,甚至连方欢都记得。 可李绍似乎已经忘了。 李绍折下一枝梅花搁在她掌中时,并非二人初见,初次是在教坊司。 那时她教方欢关在笼子里,光滑乳白、干净如新的身躯蜷缩在雀金裘下,她怕别人看见,头紧紧埋成一团。 水墨折扇,合着扇坠的伶仃玉响,轻轻碰在笼子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透过雀金裘传进她的耳朵,“这里头藏着的是哪只雀儿?怎这样小。” 薛雉不自主地抬起了头,只露出一双乌若点漆的眸子。 他清邃冷峻,贵气慑人。对上薛雉的目光,罕见地愣了一下,抬手令人开了笼,裹着雀金裘,将她从笼中抱出来。 “王爷,您多担待,这、这雏儿还没驯好……那主家还等着再教呢。” 她藏在羽裘中,有些惧怕,轻微地往他怀中缩了一缩。那宽厚的手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而后就听见几声轻响。 很快,那劝阻的人就笑了起来,“五,五千两?王爷您敢出,小的们也不敢收呀。收了,这、这不是驳您的面儿么。” “本王欢喜,一万两也乐得。再敢挡,端上来的可就不是黄金了。”
第31章 怨折钗(五)
此言一出,也没甚人真敢拦他。这雏儿再娇,到这贵人跟前儿,也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娼妓,值不得去冒李绍的怒。 很快,喧嚣被挡在门外。 李绍将她轻巧地放下来,没料到她已多日不曾行走,两条腿颤颤巍巍没能站稳,一下磕倒在地上。 李绍失笑,伸手要将那雀金裘剥开,想将她从里面捞出来,可薛雉太怕教人看见脸,呜叫着乱躲,紧紧揪着裘衣骨碌碌地就跪爬到屏风后去。 见她行如小兽,李绍笑得更盛,“怎么?怕生?” 屏风下粉白剔透的脚趾没藏住,绷得紧紧的,可以看出她很是局促不安。 李绍也不强求,慢条斯理地坐在屏风外,说道:“别怕,我也不过是借你躲躲酒罢了。” 他瞥了眼那露出的白芽儿似的小脚,似笑似叹,“你才多大,还是个丫头……” 他不像那些对着她讲荤话的官人,可这样更令她羞耻,薛雉不禁涨红了脸。但他说罢,屏风外就没了声音。 薛雉久听不见他讲话,咬着唇,谨慎小心地往屏风外探出一点点头,看见那人杵着下巴,正闭目休憩。 她只轻微地动了一下,李绍就醒了,两人视线有一瞬的交接,薛雉仿佛一下跌进那深渊黑潭里一样,心吓得一跳,紧闭上眼靠着屏风躲闪。 李绍瞧见她受惊的样子,又不禁发笑。 这场景要是落在那些随六王爷前来的士兵耳朵里,怕都要傻了。能听得他如此愉悦地笑两声的机会,绝不会多。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儿,李绍兀地说道:“小奴儿,你过来。” 薛雉拨浪鼓似的摇头,一直往后缩。 “这样,我蒙上眼睛不看你。”他解下腰带覆在眼睛上,“我李承策一言九鼎,从不骗人。”他再度朝着屏风后伸出手,“过来。” 薛雉探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身上的羽裘滑落,露出圆滑细腻的肩头,只盈盈一握,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无辜,若掌中雀鸟,玉雪可爱。 他果真没有骗人。 薛雉看着他张开的手掌,想起来方才他轻拍过她的背作安慰,温厚得像她父亲。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紧紧捉着衣裳,犹疑好久才将手交给他。 他一下将薛雉捉住。 薛雉看他,眉又挺又浓,鼻梁也很高,有大梁男儿里难寻的英气,手掌里也是尤为粗糙,磨得她有些疼。 李绍问她:“你想离开这里么?” 薛雉眼里闪过一簇光亮,好奇又惊讶地盯着李绍。 李绍道:“我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我可以救你,但往后你就得跟在我身边,离一步,我就杀了你。你愿不愿意?” 薛雉终于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跟着你?” 李绍戏谑道:“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 薛雉胆小,怕死,听到这句话不由地后退了两步。 比起受人欺辱,她更想活。 她曾忧心父亲的彻夜难眠,绣了新枕面儿,往里面塞满了香草与干花,然后父亲就拿着这个枕头,死死埋住了她。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汹涌而至时,她怕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声痛彻心扉。 薛容在最后关头心软了。他不该心软,不然她现在不会想死,又不敢死。 李绍见她不答,又问,“你不愿?” “我怕死。”薛雉诚实道。 李绍愣了一会儿,又笑。薛雉看着那笑容多少有些落寞,像她父亲最后拔剑时的神情,那是孤立无援、无所依傍,才会如此孤独。 她问:“你也总是一个人么?” 她有确切的答案,毕竟,如果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这些话还能说给另一个人听,而不是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小奴儿,就像你离不开教坊司一样,我也有离不开的地方。要想过独木桥,身边又怎么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薛雉说:“我会离开的。” 李绍“恩”了一声,显然没有将孩子的话听进心里去。 薛雉因他的轻视而愤怒,她尚且不甘,尚且不屈,尚且还算活着,所以才愤怒,愤怒到一把捧住了李绍的脸,“你看着罢,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雉奴!” 方欢夺门而入,一脸惊恐相,直到寻见完好无损的薛雉,那惊恐才算一下消散。 他几步走过去,将薛雉揪着按到地上,跪伏在地,“雉奴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请王爷饶命。” 薛雉被他按着脖子,挣扎了几下。又见那本覆在李绍眼睛上的腰带垂落在地,生恐他看见自己的脸,也不作反抗,将头埋得更低。 方欢说:“这尚是未熟的雏儿,怕惹王爷的厌,等哪日调教好了,再来送给王爷解闷儿……今儿教坊司里还有其他的姑娘,王爷再瞧瞧罢。” 五千两黄金不知怎就变到了方欢的手中,他弓着腰悉数奉上。 李绍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她伺候得很好,就当赏了。” 前来服侍的人为他更了新衣。从头至尾,他没有跟她再多讲一句话,很快就在一干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教坊司。 那长袍沉沉垂落,裁出颀长修拔的身影,在她一片荒凉的眼中,开出灿烂的朱红。 *********** 冰凉湿冷的玉牌顺着李慕仪的眉心往下滑,触过鼻尖,嘴唇,颈子和锁骨,最后教方欢拿在手中,隔着衣料,慢捻在乳珠上。 不过几下,两粒小珠就硬了起来。 “喜欢他也罢,”方欢痴痴地笑,“只有义父才能想让你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了……” 李慕仪身子忽地没了生气般软下去,方欢扳过她雪白的面孔,贴在她耳边,为了掩盖那细柔的声音,便只发低低的气音,“义父今天就替王爷好好教教你,以后要怎么听话。” “我李承策一言九鼎,从不骗人。” 尽管身体在方欢的狎弄下渐渐有了反应,可这张脸却殊无欢意,泪从她眼里打转儿,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咬着牙,两字啮噬在齿间,“骗子。”
第32章 怨折钗(六)
方欢的手掌滚烫,抚着她柔软的小腹,一路下移。 李慕仪扬手打了方欢一巴掌,方欢偏头,捂着发疼的嘴角呵呵笑起来,“雉奴是在拿奴才当王爷打?” 李慕仪恨得眼睛通红,反手又打了一下。 方欢教她打也舒爽,老实挨了几下,一把捉住李慕仪的腕子,推着她倚到屏风上,“你打!泄了恨也好。咱们都是贱人贱命,皇城根儿下的烂泥,哪里曾好过一日?若你打了义父就能快活些,义父愿意让你打……我的命都给你……!” 方欢喘息得很急很急。 他是个没了根的人,那么些年早就断了男女欢爱的念想,可在教坊司遇见雉奴,单单是闻着她青涩的香,他骨子里就能涌动起最原始的欲望。 她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个男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只有她,仿佛他们两个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方欢舔了舔唇,一下埋到李慕仪的颈子里,湿滑的舌舔过雪白的肤。 “你欢喜他,可他不把你当作女人,你欢喜他作什么,妄想着他能娶你?!可你从前再是官家小姐,到这等贵人眼里,就是个教坊司千人骑万人睡的荡妇、骚货,连他府上的侍妾都不如!” 李慕仪满盈的泪一下滚落。 方欢瞧见,抬手给她拂去,忍不住笑道:“雉奴,你太傻了……傻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呀?做了几年的永嘉长公主,就真当自己不是窑子里的货了?雉奴,人就得认命。” 方欢太明白她的软弱之处,字字如刀,句句如刃,专往最无力的地方刺去,处处见血,将她多年来支撑起的盔甲砍得七零八落。 因为方欢就是在这样的樊笼中发疯的人,他认了命,还要李慕仪认命。 李慕仪摇着头不认,一直后退,方欢就追。 屏风“哐当”一下倒在地上,李慕仪后背一片生疼,那些曾经在深渊里受尽折磨与惩罚的记忆让疼痛唤醒,清晰无匹,李慕仪唇不住地发颤,腿曲曲伸伸地蹬着往后躲。 方欢掀开袍摆,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来。 那鞭子都是照教坊司旧制,整条麂皮被剪裁成长条,细若蚊须,尽数收在柄中,这物什打在皮肉上,一片细细密密的疼,从中挣扎出若有还无的痒来。 寻常妓子挨个七八遭,便要求饶,不是因着多痛苦,实则是受着痛苦与舒爽两重极端,如似冰火折磨,令人难以忍受。 方欢一鞭子打下,李慕仪扬手躲闪,一鞭子狠抽在她的胳膊上。这一下实在狠,像是将他多年的怒与怨都发了出来,“你还不认!” 李慕仪压不住汹涌的恐惧,做不出更多的反抗,疼得细叫出声。只这一声未平,方欢第二鞭又打了下来,“认不认?!” 李慕仪胸前通红,脸颊上也多了一道红痕,她转了身跪起来,挣扎着要跑。 方欢一只胳膊就裹挟住她的腰,上手扯烂她的衣裳,玉白的肩膀线条细腻完美,无一处有瑕。 可她越是这样,方欢就越乐意弄出些什么,于是低头狠狠咬在她粉白的肉上。 李慕仪痛呼,“方欢,方欢!” 方欢松开嘴,一鞭子又抽在她的臀上,“教过你规矩,忘了么。你该叫我什么?” 说着他手下移去扯她的亵裤,扯了几下没成,又探进手去抚摸那幽处,手指搅了几下沾出黏腻的蜜水来,方欢就笑起来,“有你叫义父的时候。” 可她并不欢愉,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胃中也渐渐觉出尖锐细密的痛,就像毒刀一样绞着,翻江倒海似的直往上涌。 李慕仪的唇已转至苍白,喉咙压不住阵阵恶心与酸楚。 李慕仪推他,“放开我,我难受……” 这声音太过无力了些,方欢一下就听出不对,下意识松了松手。 李慕仪挣脱,踉跄着步伐爬起,一手拽紧衣襟,一手扶着一旁搁着琉璃梅树盆的高架,方欢惯是服侍人的,两三步端了盛着清水的盆来。 他伸手去拍李慕仪的背,很快,她弓腰呕起来。 呕出来也没什么东西,独有几口青白酸水,只是那喉头的恶心一直作乱,出不来东西,也不教她好过,直到呕尽了,方欢递来茶水为她漱口,才算缓出这一口气。 方欢又从袖间揪了帕子出来为她擦拭。 李慕仪摇着头将他的手推开,抚着发紧酸痛的喉咙,满头虚汗,嘶哑着声,决绝又不留一丝余地,说:“方欢,你大可以试上一试,胆敢再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她没有玩笑,彻骨的痛恨从齿间溢出来,尖锐得能刺透人心。 方欢对生死无动于衷,只是见她如此果决,竟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怅然。 至少,他还没驯过那只雀儿能像李慕仪这般,这么久还没有屈从的。 他垂下眉,暗暗想到自己对病雀儿的原则一向是先治好了再驯,在这个方面,他自认更像一个慈和的父亲。 方欢停了一阵儿,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目光从盯着她的脸,下移到她的小腹。 他脸上残存的笑意消退,话语里隐隐发寒,“你怀了他的孩子?” 李慕仪听到这话,蓦地一蹙眉。 方欢看她一头雾水,显然连自己都不清楚,一声嗤笑里还愠着怒,说:“雉奴,你最好祈愿千万不是。当初高后抬你做了长公主,恩宠没了,高家也没了,这已是李氏宗室里最大的荒唐。你若怀上六王爷的孩子……” 方欢轻点了一下她的腹部,窃窃地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方欢或许到底还是疼她,这一场所谓的教训无疾而终。 他言,尚且要回雁南王府向六王爷复命。 一句话就将李慕仪推进深渊。四面的窗门紧闭,天已近昏黄,不知何时,天公不美,剪水作花,又开始落了一场肃杀的雨。 李慕仪扯着衣裳蜷缩在地上,身下纵然铺陈着暗金花纹的毡毯,也挡不住寒意侵袭,一双白鹿似的腿曲着,深深的乌瞳无光无色,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被送入了耳中。 当年,她父亲薛容主持变法,说是“天纵大儒”、民心所向,可若无有权有势的人在后支持,终大功难成。而当年支持薛容的就是高家。 薛容变法失败,高后失宠,高家没落,皆是环环相扣,谁也逃不脱。 可高家不甘。 因着高后当年陪皇上去寺中为国祈天时,曾诞下一凤女;凤女先天不足,生而夭折,遗骨就埋在寺中的碑下,以求往生超度。 高家借此为由,将她从教坊司带到寺中去。 高家对外声称,当年说是公主夭折,实则是隐姓埋名,以避黑白无常勾画生死簿,逃过这一命劫。 现如今公主已满十二,侥幸逃过此灾,当明珠还掌,送回宫中悉心教养。 高后为其取名“李慕仪”。 这个孩子是高家插在李氏宗室心脏上的一把刀。 他们要让李氏永远记着,这是高家的恨,高家的怨,也是高家对李氏最后的尽忠——变则通,不变则死。 凡是知道当年秘情的人皆为高家灭口,只有方欢还活着,也只有方欢知道,她此行受了高家的恩,就得为高家而死。
第33章 意迟迟(一)
薄烟绣在水波,潇潇雨阑珊。渡口,船近。一将士执墨伞相迎,低头以敬,“王爷。” 李绍两鬓辫发,以红翎束髻,轩眉英挺,眸似深漆,端得一副天神模样。李绍接了伞来,翻身上马,命令道:“边走边讲罢。” 李绍对着身后的侍从打了个手势,那领在最前的人受命,一声哨响,带着人先行回城整顿。 李绍与那将士驾马齐驱,那将士偏向他,颔首道:“王爷不在这半月,军中一切如常。倒有几位叔公派人托了话来,要见您一见,属下按照吩咐皆以抱恙拒了。” “怎么,这是教赵行谦那群人整治得没法子了么。” 将士郑重其事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昨天朝堂上刚生了乱,此事涉及长公主殿下……” 李绍蹙眉,“永嘉?” “这些时日,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言,长公主身份成疑,或许、或许不是李氏血脉……”他言辞闪烁,不知该从何处谈起此事,“前天几位宗室老臣从文官队伍里揪出来一个人,那人指认科举革新一事是有长公主在背后推动,越俎代庖,牝鸡司晨。这倒不是关切,关切在于民间传言长公主原是罪臣之后,当年曾被发往教坊司充妓,伺机以花言巧语迷惑高家,使出偷天换日的手段,草鸡变凤凰,其目的就是为了向李氏复仇,如今更是借革新一事,试图搅乱国政……” 他声音越来越低,那“教坊司”三字一出,李绍的怒火随即烧起,烈得灼人,几乎从他身体的每一处脉络中燃烧出来。 将士战战兢兢,不敢再说了。 李绍握紧缰绳,怒火一时冲得他的额头发痛,低骂了一句:“该死。” 他一夹马腹,扬鞭策马,一路泥泞间或水花,直往长公主府奔去。 侍从已在长公主府门前候命,见是李绍,一干人皆跪地请安。 李绍下了马就进了府门,其中有两名侍从一前一后,各自捧着覆着红布的物什,随着李绍一同进府。 李绍步似流星,撑伞的奴才们小跑都赶不及,寒风冷雨待人又何其平等,转眼间墨青色的衣袍濡湿了大片,颜色愈深。 守在门前的婢子见是李绍,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王爷,殿下抱病……” 朱门紧闭,李绍近了才闻得几声雉鸟惊叫,抬头见那廊上被打得形似落汤鸡的白雉,眉头拧起,上前将鸟笼拎了下来,又去捶门,“李慕仪!” 连着几下未有回应,李绍无了耐心,一脚踹开门。 李慕仪正坐在桌边,沿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回身抬头去看李绍,眼里全是惊讶。方才那一声“李慕仪”,她以为是幻听。 见着人,她不由起身迎了两步,只这次李绍的步伐远不比往常从容,搁下鸟笼,合着寒意的身躯苍山一样覆压下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李慕仪听见他若有若无地一声叹息,像是受惊的人松了一口气,便问:“王爷?” “李慕仪,你……”他喉咙滚了一滚,之于恐惧的话,即便是在生死战场上,他都从未说过,面对李慕仪,这般示弱也绝不是雁南王甘愿做出的事,可这一腔忧惧又如何才能发泄? 他急切地捧住李慕仪的脸,低头凑近她柔软的唇片,衔入口中一轻一重地吮吻,急促的喘息间,李绍头脑阵阵发昏,一味贪恋地攫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李慕仪偏头躲避,“李绍!” 他拢紧她的腰肢,不容她闪躲,“乖……”另一只手伸入李慕仪的发间,两人鼻尖相抵,李绍轻轻蹭着她,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幼鸟的羽毛,“从前你送得那枚绣着梅花样儿的荷包,勾了线出来,一会儿帮本王补一补,好不好?” 两人似耳鬓厮磨,情人低语,李绍跟她讲荷包是在封唐不慎划烂的,此去封唐,回京还带了件儿礼物予她。 他一声唤,侍从便捧着东西进来,小心搁下后退去。 转眼间,李慕仪莹白细致的手腕上套了一枚玉髓镯子,色似相思泣血。 李绍问:“知不知那封唐是什么地方?” 李慕仪想了想,几乎每年十月初九,李绍都要去封唐,因为那是他母妃故去长眠之地,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只是,如今还不到十月。 知她心里有了答案,李绍轻笑,又继续追问:“你送本王荷包,本王还你一只玉镯,你又知不知,在大梁,这意味着什么?” 李慕仪蓦地一惊,抬头看他。 李绍笑得愈发深,可言辞重似金,不带一分玩笑,“薛雉,我李承策要娶你为妻。” 他唤,薛雉。
第34章 意迟迟(二)
李慕仪一下慌乱起来,不断往后躲。 李绍无视她的抗拒,铁一样的手臂越拢越紧,李慕仪的挣扎在他怀中不过是小打小闹,她恨自己逃不开,难能自抑地涌出泪来。 “你果真知道!你果真都知道!” “是,本王知道……”李绍吻了她,“是知道得太早,还是知道得太晚?” 李慕仪颤着唇,“薛雉死了。” “李慕仪还活着。”李绍一字一字认真地回她。 当年他挑明她教坊司出身,都不曾见她哭,可单单一个“薛雉”,就能将她击溃。 因为她姓薛,是薛家的女儿,她的父亲为名节而死,可她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薛雉”会让她记起自己该是何等气节的人,也会让她明白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自己是何等的无能与下贱。 李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在得知李慕仪是薛容的女儿之后,才更心疼。 自刎又有何难,那活着不死的人才难,薛容早已杀死了薛雉,活下来的人是受了高家的恩,一直苟且偷生、难见天光的李慕仪。 他以为高家给得她是恩,却不想是命。 李绍将她紧紧揪着他衣襟的手握住,引着她松开,十指交扣缠绕,血红的玉髓镯子不慎碰上他腰间的玉牌,发出伶仃轻响。 李慕仪似失了神,乌瞳点金,隐约有光,问他:“你方才讲,娶我?” “君子一言九鼎。方才不是妄言,从前与你说得,都不是妄言。” 李绍瞧见她眼里像是有星火燎过,低低笑道,“你不信……?可你这般聪明,怎不想想,本王作甚要骗你?” 她想过,不是不信,是不敢;反倒是那派了方欢来的事,她更愿意信。 只是方欢或许从不曾想过,李绍竟愿意许诺娶李慕仪为妻,这般不可能又这般轻易地露出马脚…… 李慕仪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下涣散开来,讥诮地笑了一声。 那方才在眼眸里燎起的星光似已是最盛,慢慢的,慢慢的,缩成一粒小豆灯火,因着李绍唤了几声“永嘉”而跳动了几下,但很快就化成了死一样的灰烬。 李绍抬起她的下巴,威胁似的质问:“怎么,你不欢喜?” 李慕仪望着他,伸手去解李绍的腰带。李绍挑了挑眉,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大胆。” “雁南王妃也不能如此大胆么?” 她与李绍同床夫妻多年,最懂如何取悦李绍,知自己说什么样话,就能哄得他心花怒放。 李绍果然唇角牵笑,眼里有纵容和宠溺,难得放低身段一回,大大方方地展开手臂,道:“好,夫人为尊,悉听尊便。” 李慕仪一向冷清的眼眸多了几分温柔颜色,轻弯着望他,手循着他腰际的线滑到背后,好似将他环住,两人相拥片刻,李慕仪将腰带抽开,蒙住了他的眼睛。 像极了教坊司初见时的模样。 李慕仪手指划过他的俊眉,抚过他的鼻尖,最后轻点在薄唇上,仿佛要将这模样记在心里。 她踮起脚尖,攀上李绍的肩去吻他,她鲜少主动,亲吻也难免有些青涩,含住他的唇吮吸,也不知轻重,李绍唇上又疼又痒,心头一根线都教她勾了出来,缠缠绕绕皆在舌端,留也不是,去也不是,三四遭竟也惹李绍得兴致大发。 他不做什么,只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好模样,任她胡乱使出祸水法子。 李慕仪又去吮他的喉结。李绍“嘶”了一声,摸索着一把环住她的腰,又揉又捏,动作中多少带些催促的意味,李慕仪便吮得更深。 轻若羽毛的气息扫过李绍的颈间,因着目不能视,这感觉就愈发明晰、强烈。 他急促地呼了几口气,腔子里欲望炙热,他将她的肩膀往下按,李慕仪意会,果真乖顺无匹半跪在他身前。 细软的手指抚上胯间,那性器在她的手掌中逐渐怒张,有些握不住,也有些难言的惧怕。 李绍知她向来在此事上过不去关,胡乱抚摸着她的发,含混地说:“好姑娘……” 李慕仪将他含入,舌在顶端绕弄舔舐,那物得了趣儿,很快饱胀到极致,她有些吃力地吞到最深,柔软湿热的口随着呼吸反复裹吮,一进一出间,李绍头脑发昏,从万千思缕中抽出一丝神智来,道是现在的李慕仪实在乖觉得反常,只是这一丝神智,很快也被淹没在汹涌而至的快感当中。 真是天生的媚骨,否则怎么能就教他发疯了呢? 雁南王娶妃,可不仅仅是夫妻二人间的事,背后牵扯着宗室与国政,要娶一个李慕仪,谈何容易? 可他要是不疯这一遭,雁南王做来,又有什么意思?
第35章 意迟迟(三)
因李绍这物着实难能吞下,逼得李慕仪双眸含波,湿漉漉的,愈发黑白分明。 她能望见李绍俊朗的下巴,和发出低促又愉悦声音的唇。 他衣裳微微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单看上半身还是浪荡不拘的雁南王,可身下早是沉浮云雨的雄兽。 李绍算来已有小半月不见李慕仪,心上、身上无一处不想她,单是这些又怎能够? 他去循李慕仪的下巴,促她松口,她收退时,牙齿有意无意地咬过那物。 李绍倒抽几口凉气,教她惹得红了眼,一手挽住她的发丝抓起来,“雁南王妃也不敢这么没规矩。” 纵然看不到他的双眼,李慕仪也看得出他的窘迫,一时难禁,靠在他的肩窝上笑个不停。 李绍拿她向来无可奈何,也不知该怎么与她计较,只想这货合该在床上好好教训一回才行,伸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李慕仪惊呼一声,瞧向他覆着的眼睛,“承策!” 李绍听她唤,嘴角牵笑,牵得下巴颌线更加惑人。 他低头准确地寻到她的唇轻吻了一下,“从前在军营中比试骑射,本王目不视物,尚能箭无虚发,难道还能在这闺房里头摔了你这宝贝不成?” 他步伐果真稳健又轻快。 李慕仪背后刚刚触到滑软的锦被,李绍炙热的身躯就已覆压下来,一手握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恣意地去吮吻她的颈子,又向她求证,“如何,没骗你罢?” 这“如何”二字问出来,倒像个讨赏的少年郎。 李慕仪可以想到,李绍年少时行于军营,该是何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也该一直如此。 李慕仪翻身,弓着腿骑到他身上,从他胯下昂挺的阳物开始亲吻,吮过他劲瘦的腰,流连于腹肌上的疤,又轻轻含住他胸前一点。 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大胆地触碰李绍的身体,而在床笫之间,李慕仪也鲜少主动,忽地来这一遭,李绍不免有些难言的兴奋,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极低的轻哼。 李慕仪含了又吮,舌尖向上舔过他的肩,那里也有一个两寸长的疤痕,是李绍当年替她挡了罗淳风那一剑留下的伤。 李慕仪呼了一口气,软软伏在他的胸膛上,以手指抚过那疤,“王爷想要娶我,又如何过宗室老臣那一关?” 李绍握住她臀上两团软肉,压着她伏得更低,勃张的怒龙在她两腿间碾磨了几下,“在这床上,除了要担心你的丈夫,其他什么都不要担心。” 李慕仪敏感无匹,教那又热又大的物蹭这几下,万蚁啃噬般的酥痒一下就窜满了全身。 她腰身弓得更甚,仰起颈子急急喘了几口气,可如此轻易就教李绍制服,她多少还是不甘,便低头去咬李绍的耳朵。 李绍的耳骨也硬得很,又不像李慕仪是个惯来怕疼的。 她这小尖牙又咬又啃,软湿的舌尖不经意扫舔过耳垂,当真痛痒交迭,腹下腾升起别样的爽快。 她乌黑漆密的发铺陈在背,青丝如墨,美背雪白,有几绺不听话地滑到一侧,就落在李绍手边。 他触到,又顺势缠在指尖,呼吸也桓在李慕仪耳边,“今日怎这样会磨人。” 李慕仪似笑非笑,“教坊司里学来的本事,难道王爷不欢喜么?” 这着实噎了李绍一回。 “……其实王爷也明白,纵然做了雁南王妃,有些事也永远改变不了。” 因他看不见,李慕仪颇有一种掩耳盗铃的安全感,有些话也并不那么难以启齿,“譬如过去,譬如将来……” 李绍想回答什么,可李慕仪捧住了他的脸,吻住他的唇,不许他说。他不知李慕仪闭眼时流下的泪,落在他的颈窝,滑到被褥上去,洇湿一片。 那烫了他一下的东西,他以为是汗。 她循着那硬挺的阳物,粉红湿软蹭过鼓胀的顶端,艰难地将他一寸一寸吞下去。 吞到最深,李慕仪已香汗淋漓。李绍将她吻得更狠,手环住那柳条似的腰肢,教训一样往深了送,力道又重又急。 娇媚的呻吟声冲开咬紧的贝齿,从嫣红的唇中漫出来,全然麻到李绍的心头。 李慕仪轻摆着腰迎合,玉白肌肤很快摧上汹涌红潮。 李绍欲火如焚,心腔里直跳,李慕仪的吟叫浪潮时时冲击着他,头昏脑胀,如痴如狂,他一咬牙,翻身将李慕仪按下,扯下那覆着眼睛的腰带,转而绑在李慕仪的手腕上,一并系在床头。 李慕仪恼他的蛮横和霸道,脚抵着他的肩,“解开。” “偏不。” 他声音轻快,似个逗雀儿的人,玩性大发,一手捉住她的脚踝,吻了踝骨一下。这绝非雁南王能做出的事,可他做得如此简单。 那条纤细雪白的腿搭上劲悍的肩头,薄凉的唇吮咬着腿侧柔软的粉肉,又托住她的臀,挺着身坚定又缓慢地送进去,一下一下接连顶送。 在朦胧的光色中,她似银丝团成的美人儿,每一寸肌肤都细致滑腻。 李绍握住她的白乳,在掌中揉捻,一边深深浅浅地抽送,一边低低唤道:“薛雉……你可有小字?” 李慕仪扭着腰挣动,那物抵蹭着敏感那处,又是进又是出,越挣受得越多。 李慕仪眼里起泪,怕也是不愿再忍,委屈万分地哭了几嗓子,“我不记得……” 李绍本就守着精关,教她绞着媚肉吞吐了这几下,险些泄了身,便俯身轻抚她额上的发,一边胡乱吻着一边含混地说:“不问也罢,让本王疼疼你,以后、以后都这样疼你……” 两三句话,李慕仪就乖顺下来。 李绍抱着李慕仪纠缠,一时掐着腰肏弄,一时又使得她跪起后入,肏得李慕仪白赤膝盖上泛起大片的红,嚷嚷着喊疼,他才软了心又颠倒过来抚摸着她的膝盖,将阳物往最深处送,连番数回,好像怎样摆弄她都不尽兴。 这一场情事酣畅淋漓,李慕仪不知被他丢了几回,眼里不断淌泪,嗓子抽抽噎噎,不知哑了几调。 李绍箍住她的腰,在她肩上又啃又咬,血气全冲到腹下,往她身体里释放,渐渐发出野兽一般的粗重呼吸。 他手臂越拢越紧,身下越撞越急,李慕仪哭叫着,两团雪乳在空中荡个不停,很快就落在李绍的掌中大力揉弄,乳尖在他指尖滚弄,上下都是个舒爽。 很快,那昂挺的阳物在穴中射出精液,凉与热交织一处,激得李慕仪痉挛不已。 她浑身汗湿,周身虚脱地伏在床上,任由李绍握捏着白臀,往里头再送了几回,待那物吐净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抱着李慕仪一同躺下。 李绍抚着她的背脊,亲吻她睫上的泪,“哭什么?” 欲潮冲荡着她的思绪,漆黑的眼里空无一物,失了神一样。她挪了挪身子,伏在李绍的身上,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缠得腻人。 李慕仪喘息了好久,呼吸才算缓了下来,她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房中乱荡,目光最终聚集在案上的药碗。 李绍瞧她看得出神,转了转头顺着视线去看,一时又想起她似乎还在吃药,“来时听说你有恙……”他又蹭了蹭李慕仪的腿,仔细瞧着她满是红潮的脸,谑道:“没看出来。” 李慕仪手指还在摸着他肩上的疤,喃喃地说:“都凉了。” “逃药可不成。教奴才们再煎一碗来。” 李慕仪道:“不如王爷去吩咐罢。” 李绍挑眉,威胁似的地捏住李慕仪的臀,“你是在命令本王?” “一些事,让王爷做,难道不好?”李慕仪淡声道。 李绍笑了一声,也顺着她,“好啊。”
第36章 意迟迟(四)
李绍唤了人来。婢女自不敢近眼,只跪在屏风外行礼,李绍吩咐再煎一碗药来,那婢女浑身一抖,连呼吸都乱了拍子。 她伏在地上,嘴哆嗦着想要求情,可她不敢,她必须记着自己是雁南王府的人,纵然受了殿下诸多照拂,可她不敢忤逆自己真正的主子。 千难万难到最后就化成了一句低低的声音,“是。” 李慕仪窝在李绍的怀里,耳侧是窗外淙淙雨声,玉碎环鸣,两人肌肤相亲,交颈而眠。 李慕仪脚趾轻轻勾着他的腿,贴着暖如春阳的李绍,说:“她们总会更听王爷的命令……” 李绍笑,“以后你也是他们的主子。” “难道他们没同王爷讲,长公主府现在的处境?” 朝中反对变法者不必费尽心思去指摘法条有何不妥,只需将矛头对准李慕仪身份成疑一事,先坏了她,继而就能坏了整桩变法。 当年对付薛容就是用得如此招数,对付李慕仪也是如此。长公主府已是朝不保夕,难逃祸焉。 李绍抚摸着她光滑的背,侧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永嘉,科举革新之事并非难成,而是不成。兵法有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李慕仪问:“先生不如同永嘉讲讲,这天地人,缺了哪一个?” 李绍执着她的手,放在心口,缓着声解释道:“当年本王领十三登上大统,诸多宗室老臣大不反对,都愿意拥他为帝,为什么?因他年幼,不通国政。而现在他长大了,那些个老臣素日积威过盛,满朝裙带,互相勾连,十三需要有人打破成局。此为天时。” “你父为天纵大儒,首开变法先河,启论七十二策,取君意,得民心,即便最后功亏一篑,可已然奠定大梁变法之根基,可为覆车之戒。此为地利。” 李慕仪问:“占尽天时地利,也不能么?” 李绍答:“坏就坏在人有三不和。举满朝文士,行变法之计,声威浩大不假,可他们背后唯一的仰仗就是十三弟。古来是君臣相知才可成大业,然而十三他……”他轻讥一声,“当年高后被废,高家没落,群狼环伺,无人可信,他即便坐上皇位,也无一日安枕。他不信六哥,甚至也不信你这个皇姊……赵行谦那些人,他又能信几分?用人犹疑,疑人犹用……” 李绍故意顿了一顿,朗笑两声,翻身将李慕仪压住,手拢着她的下颌,咬了几口她的唇,“他是自作聪明,成事不足。你又何必跟他?以后……就跟着本王好不好?” 李慕仪没说话。 李绍起身,张开手示意,李慕仪便卷了暗纹白袍来服侍他穿上。自己又套了件珊瑚小衫,李绍便转过身来给她系上衣带。 雁南王尚未服侍过人,手法不熟练,一次不好,便又扯了开来。 李慕仪见此要自己系,李绍夺了她的手,不许她碰,低头认真再系了一遍,才算有模有样。 李慕仪说:“文官,君主,两不和。还有一最不和,在我。有人传宗室元老密议,要治我死罪。” 李绍抬头,将她翻内的领子整了整,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有本王在,他们不敢拿你如何。” 李慕仪不轻不淡地笑,看他,“王爷手里有什么筹码?” 李绍笑得邪气,“筹码?”他捉了李慕仪的手来按在胸口上,“他们那些老东西还没有资格跟本王谈筹码。” 李绍松了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正值此时,门外传药,李绍准入,那婢女端药的手都在打哆嗦,颤着奉过头顶。 李绍拧眉,令她放下就滚。 待人退下去后,他端来那药碗,用药匙搅动药汁,“喂你用过药,本王就走了,等明日再来看你。” 他轻吹着腾腾热气,喂到李慕仪唇中,李慕仪抿了一会儿,终是张口喝下,她一下蹙紧了眉,喉头直往上犯冲。 苦得她眼泪纷然而落,细密乌睫挂满了泪珠。只是如此一口一口下去,当真煎熬又难熬,倒不如苦到尽头去,一了百了。 她一把捧住药碗,就着李绍的手,吞了几口就将药吃净了。 她吃得急,那药又烫又苦,一碗下去,舌根全然麻了,背后激起一层热汗,倒把李绍吓得不轻。 “你急什么?”他气道。 李慕仪眼瞳有些涣散,似是在回答李绍的话,又似是在说其他的什么,“怕耽搁了王爷的辰光,不值得。”
第37章 意迟迟(五)
李绍才察觉出她的异样来。 从来都是珠翠妍姝向雁南王求欢,他却很少放低姿态去哄女人,万幸眼前这人不是寻常庸脂俗粉,乃是他的心头肉,这哄人的话自然说得万分从容:“除了你,没人值得。” 他凑过去深深地吻住她,雄性清冽的气息攻城略地般吞噬了她嘴里的苦。吻毕,他往她臀上拍了一巴掌,“走了。” 李绍出了长公主府,难得有兴致想在雨里走走,马交给士兵牵着,由奴才为他打伞,一并踏行在人烟稀少的烟雨长街。 跟着的部下正汇报军情。 李绍听到关要,偶尔点拨几句,但心思却不全在军务上。 走着走着,目光瞟见一家杂货铺。 他像是看到什么,调了步伐直往里走去,倒是让那些部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雨天客少,杂货铺的掌柜正杵在柜台上打瞌睡。 部下上前敲了敲柜台,掌柜惊醒,胡乱擦着口水问好,睡眼惺忪,好一会儿认出是雁南王,这下彻底醒了,心中又敬又畏,就想赶紧磕头。 李绍道了句免礼,指了指高处的格口。 掌柜的忙不迭直起身,踩着板凳给他拿下来,毕恭毕敬地奉上——是个小拨浪鼓。 李绍眯起眼睛,手指捻动鼓柄,两颗小弹丸儿飞转起来,几里咕咚响。 李绍十分中意,将小拨浪鼓拿在手里,负于身后,一边走一边转,声音比这雨都要清脆悦耳。 部下瞠目结舌,忙丢了些碎银给老板,急步跟上李绍,问:“王爷……您,您这是……难不成是府上哪位夫人有喜了?!那真是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拨浪鼓敲得更欢快。 李绍轻扬下巴,“现在没有,很快就会有了。” 这是什么话啊?部下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 婢子跪伏在雨中的门前,听着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痛吟。 腹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揉烂,顺着指缝不断向下沉坠,仿佛是在剥离三魂七魄。 烛光投下,李慕仪看见屏风前蜷缩一团孤零零的影子。她疼得揪紧衣衫,指节大白,脸色已大不正常,更像从冷水里捞出来的青白死人…… 她看见洇红,红得刺目。 那日前来请脉的女医都不敢对她道一声恭喜,只唯唯诺诺地告诉她——殿下怀胎一月有余。 她没想到别人,第一想到的是方欢。 “就是个教坊司千人骑万人睡的荡妇、骚货,连他府上的侍妾都不如!” “傻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呀?” “雉奴,人就得认命。” 她回不了头。 从她被高拘大人领出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她就回不了头,此生此世就得为高家而活,也得为高家而死。 派方欢来的人,不是李绍,那就是李桓。 从前李桓需要她,她就要活;现在不需要了,那她就得死,并且要死得其所。 这就是她的价值,是她苟且偷生受尽折辱也要活到今日的唯一价值。 如果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父亲? 李慕仪甘愿如此。只是太疼了,疼得她如此倔强的人止不住地颤抖、惨叫。 长久地折磨过后,她已精疲力尽,发不出声音来,眼前渐渐阗起浓稠的黑暗。 满裙血污,红的血,红得惊心;白的腿,白得眩目…… “殿下!殿下……!” 她临失去意识前,看见那教李绍从风雨中拎回来的白雉鸟,死在了笼中。 那些个奴才是听李绍的吩咐煎了落子汤,事成后自然也要向他复命。 李绍来时,兵甲还未来得及卸下,推开门,那屋子里闷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和血气的腥味,冲得李绍双目赤红。 大夫、奴才跪倒一片。 李绍一脚踹在个奴才的背上,“废物!废物!谁的命令?!谁的命令!!” 他胡乱揪起一人,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来回答本王!!是谁!” 那人涕泗横流,“这是王爷、王爷您自己的吩咐啊……” “混账东西!本王何时吩咐过!”他松了这个奴才,拔出腰中的剑,眼里一片惊痛,四下茫然巡视,终于找到那贴身服侍李慕仪的婢子。 剑尖抵到她的后颈上,他敛着怒气,沉声道:“一五一十地交代,究竟受谁唆使,胆敢有半句虚言,本王杀了你。” “昨日的确是您让奴婢去煎药的啊……奴婢不敢抗命……!” “昨日?” 那本是在战场上持军旗都不倒的手,此刻狠狠哆嗦了一下,剑险些滑脱出来。 他少时戎马倥偬,遍体鳞伤,几经死境,都不曾有过如此痛极失措的时刻。隔着雀鸟活春屏,他茫然看着那一团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滚。”他极轻地吐出一声。 满屋奴才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乌黑的铁甲发出森冷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头。他半边身子都浸在黯淡的光色中,半张脸都覆着浓浓的阴影。 李慕仪刚刚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唇轻启:“王爷又何必发罪他人?” 几不可见地,李绍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闭上眼,似是费劲浑身力量才咽下喉咙腥甜,出来的话便也都轻了,“好……好……李慕仪……你很好……”
第38章 意迟迟(六)
李绍手中的剑清然铮鸣,寒水一般冲卷过李慕仪。 李慕仪眼眸无光,被褥下的手轻轻抚过小腹,那里空荡荡的,冷痛一片,她甚至想着,李绍能一剑杀了她。 可李绍将剑收了鞘,坐在床边,隔着绸被,轻轻按住李慕仪的手,合按在那平坦的小腹上。 他眼神与容色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漠,声音也是如此,“我李承策自十二岁起,就为大梁守卫边疆,手下亡魂无数,自问不愧对天地,不愧对百姓,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苦笑一声,“李慕仪,本王竟能容你如此践踏……?!” 李慕仪眼角一下淌出泪来,可唇角偏偏在笑,“王爷也终于能体会了么?在教坊司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为何我薛雉要受如此大辱!” 李绍四下茫然,胡乱地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是,是……你做得很好……”他在一片黯淡中看见李慕仪淌下的泪,伸手替她拂去那泪珠儿,从前这动作有多少温柔多情,如今就有多少冷情冷性,道:“别哭了,别哭了,眼泪对你而言又有何用。” 他贴在李慕仪耳侧,冷铁紧紧地压在她的胸前。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恍惚间,她又想到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梅林时相见时,李绍搁在她手里的第一枝梅花。 她不记得那时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的声音,犹似初见那句“这里头藏着的是哪只雀儿?怎这样小”,腻着隐约的戏谑与暧昧,却柔似春风,将她浑身的冷意顷刻间驱散得一干二净。 而如今却大不相同。 “是本王抬举你了……”他的声音如兵甲一样,黑沉沉阴冷冷,道,“你走到如今这一步,殚精竭虑,煞费苦心,本王念在你为高家一片忠心,也念在你伺候了本王这么些年,不与你计较……” 他一边说,一边将昨日买的小花儿拨浪鼓拿出来,放在李慕仪的枕边。 “只是那镯子是母妃留给本王的唯一旧物,于本王而言是非凡之物。” 他轻而易举地捉到李慕仪的手,将她腕子上的血玉髓镯取下,那镯子过指骨时顿滞了一下,而后轻快地收在李绍掌间。 李慕仪的命魂都似凝在那镯子里,一并教李绍给夺走了。 李绍俯身,凉薄的唇覆在她的额头,“李氏欠你们薛家的,该还。从现在开始,咱们的旧账一笔勾销,李……薛雉,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站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镯子,步伐顿下片刻,这片刻里全是沉默。李绍紧绷着面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却没有等到。 他咬了咬牙,终是离去。 那泪让李绍拂去后,李慕仪就再没有哭过。 她听见门开阖的声音,忽地有一瞬间惊醒,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忍着腹部森冷的痛意,光着脚往门外匆匆追了两步。 抚上铁冷的门环儿时,她却停住了,她望着门缝儿的光,缓缓垂下了手。 这一扇门到底未曾打开。 回身茫然四顾时,李慕仪见那桌案上还摆着个雕花儿的梨木托盘,覆着红布,想起是昨日与那血玉髓镯一同送来的,只是后来与李绍纵情纵欲,却忘了问那是何物。 她走过去将红布揭开,见是一件孔雀裘。 以翠鸟软羽捻线,织就的翎衣鲜蓝夺目,一挥一动皆似漾着凌波水纹;雀瞳入金线点睛,更是鲜活,又取花汁儿香浸染,成衣后,色泽有光,繁艳馥芳。 李慕仪笑起来,将雀裘抖开,披裹在身。那色泽着实鲜艳爱人,映衬得青白一张脸都有了三分灵气。 李慕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然后唤人进来,服侍她更衣。 婢女一边给李慕仪梳头,一边哭得眼如核桃。 她看见李慕仪从妆台中取出一把小巧的红袖刀,一下就急哭了,“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李慕仪透过铜镜,望着她的哭脸,又笑:“我若走了,能有你哭上一哭,这一路也不算寂寞。” 那婢女扑通就跪了下来,仰头看着李慕仪央求:“殿下,您别做傻事。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王爷还要心疼呢。” 她自觉失言,马上就住了口。 李慕仪兀自摇了摇头,又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往后就回雁南王府去罢。” 婢女自知已是瞒不过她了,便问:“那您呢?” 镜中那张憔悴却不减殊艳的脸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气,“入宫,做个了断。”
第39章 凋碧树(一)
李慕仪着青鸾纹银白罗袍,披孔雀裘以御风尘,裙摆理地,拾级而上,身后拱拥星月宫楼,虽无长公主之实,却有长公主之姿。 入殿前,她抚了抚腰间的红袖刀。这等利器近御驾本不容易,但李桓最不愿见他人触碰李慕仪,索性免了搜身,大梁也唯有她可如此。 李慕仪滞留片刻,殿内宣召。 殿中催着香,李桓曲起一只腿半躺在榻上看奏折,眼皮沉沉的,神态慵懒。 这厢瞧见李慕仪近前行礼,摆着奏折屏退宫人,撑起精神地去牵李慕仪的手,拉着她起身,“这里又没有外人,姐姐……”李桓抱住她的腰,口吻似撒娇,“怎与外臣一样生分呢?” 手有意无意寸寸抚摸过她的腰际,触到什么,而后三两下地将那挂玉钩解了下来。 李桓抽出红袖刀,手指摩挲刀锋,眼轻眯了一下,问道:“这女儿刀还是越衹进献的宝物,送予姐姐赏玩的,怎如今佩上了?” 李慕仪正欲退而跪,说些什么,李桓捉住她的腰带将她拉近,急又长地嘘了一声,“别动。” 这两字漫出了令人胆寒的诡异与压迫,陌生的感觉揪扯着李慕仪的神思,教她愕然,不知所措。 李桓眼有阴鸷,盯了她一会儿,反手扣下刀,忽地灿灿笑起来,眉宇间的郁色一扫而空,“姐姐坐。” 李桓从身后左右摸寻着,找到一根红线,手指灵动撑开一个花结儿,支到李慕仪面前,下巴抬着示意她接着翻花样,“来。” 李慕仪也陪他顽儿,将花绳翻到手上。 李桓一下笑逐颜开,又挑了回来,眼眸低垂片刻,轻道:“姐姐,朕心里闷得慌。” “为何?” “朕年幼时,不知夫妻间还能因政事生分,只当父皇沉迷年轻漂亮的妃子,疏远冷落了母后,因此怪恨父皇,怒气冲冲地到御前理论。年纪小,口不择言了些,险些气得父皇呕血。” 他觉得可笑,笑了几声,但很快隐散,“父皇当众责斥朕忤逆不孝,难当大梁基业,朕自此废学、废宠,无人敢近,是人可欺。” 李慕仪以为他在思念高后,愧责于心,只能跟他解释道:“后宫干政是大罪。” “是大罪。”他不否认,但有疑问,“可朕何罪之有?” 李慕仪梗了一梗。 “朕趴在红墙上,看兄弟们跟着太傅念书,在武场一起踢蹴鞠,欢声笑语的,热闹得很。雪寒的天,父皇抱着七哥、九哥他们折梅花……他从来都没有那样抱过朕。” 李桓又羡又妒,总爱偷偷在暗处,日复一日地看,什么四书五经都没读全,却是这翻墙越户的本领数一数二,只是那样,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而言,也寂寞得很。 李慕仪又翻了个新花样。李桓看着繁复交缠的红绳,真有些难办,手指勾牵试了几回,才算接住。他又笑,“不过好在姐姐来了。” 李慕仪心肠太柔软也太细腻了,几乎是毫无保留,掏心掏肺地对他。 他寂寞,她便寸步不离地陪着,不能踢蹴鞠,拿着闺阁小女儿的游戏也能玩。 他攀树折梅,跌下来,李慕仪为了接住他,整条胳膊都发起大片的紫黑。 他想有人教他念书,李慕仪就教,她像是生来就能写了一手好字的,比太傅写得都要漂亮秀致…… 就似这翻花绳,便是李慕仪教的,她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只要有李慕仪足矣,多一个人不行,少一个人也不行。 “姐姐还记得那个小跛子么?” 李慕仪鲜少见地蹙了一下眉,“十一还是皇上的兄长,生而有疾,小小年纪就没了,皇上留德罢。” 李桓浑不在意,不疾不徐道:“那天姐姐就这样陪那小跛子玩了一天,朕来,姐姐都没看着……姐姐,你什么都好,最不好的就是,对谁都很好……” 李慕仪一五一十地回道:“十一秉性纯真,虽腿脚不便,难受重视,但母族在朝中势高位重,皇上若能跟他亲近,有益无害。” “朕的确想与他亲近……”李桓也挑了个花样儿,撑给李慕仪解,狡黠地笑,“朕指了湖中一条长着翅膀的鲤鱼给他看,他还说要捞回去献给父皇,谁知那么不小心,扑通一下就掉进去了,救也没救上来……” 可这世上哪里会有长着翅膀的鲤鱼?除非他分明成心。 李慕仪忽地遍体生寒,撑绞的结一下全散开了。 李桓疑惑地托起腮,看着她颤抖收缩的乌瞳,“姐姐为何如此看朕,竟像是怕了……?姐姐与六哥朝夕相处同枕而眠都不怕,为何怕朕?比起他,朕又算什么?!” 他动如疾箭,将李慕仪一下按倒在榻上,“比起他,朕又算什么?朕又算什么……?” 明明是同样的话,喃喃重复了两遍,意思就变了。
第40章 凋碧树(二)
李慕仪看着李桓这双阴沉沉的眼,与往日笑若灿阳的样子大相径庭,着实陌生。 她以为自己交还给高家、交还给父亲、交还给大梁的将会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纵然李桓因浸淫在波谲诡诈的宫廷当中,难免有些谋算与机巧,可至少也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可现在的李桓,决然不是。 这并不代表他做不成一个好的帝王,只代表了她身为臣子的无能。 “臣弟……”李桓眼里涌出泪来,落在李慕仪的脸上,“臣弟不怕别人觊觎皇位,甚至不怕那些王八宗亲哪个要把朕当玩意儿看!臣弟以为,至少在这宫中,还有姐姐是真心待朕的……可你呢?你对朕做了什么!” 除夕那晚,高家有个旁支子弟喝醉了酒,御花园中撞见李慕仪的鸾驾,同人戏谑说李慕仪比行院里的姑娘都会伺候人,让李桓听了个正着。 他怒极,下令剜了那人一双眼。 那高家子弟为求保命,只得将高家隐藏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李桓那时才知道,原来他最信任的李慕仪也并非真心,只是为了还高家的恩。 李慕仪平复呼吸,表意:“臣从未背叛过皇上。” “朕不要你的忠诚!” 他血红着双眼,咬牙切齿,“朕要杀了李绍,就像杀了十一哥那样,朕推了他入水,看着他慢慢溺死,因为只有他死了,你的眼睛才会再看向朕……” 李慕仪问:“所以皇上力推新政,目的不是为了整治宗亲,而是为了拉拢宗亲,是不是?” 李桓阴恻恻地笑,张口衔住李慕仪的下巴,“姐姐都知道了?” 李慕仪浑身麻了一通,唯觉得恶心,侧着头躲避,“皇上让方欢来羞辱臣的时候,臣就想明白了。” 借助方欢散播她并非凤血龙脉的传言,目的无疑就是令科举革新之事付诸东流,还要废弃她这一枚安插在宫中的棋子。 然而对于方欢的出现,李绍却全然不知情,这说明那些拥护他的王室宗亲已经倒戈。 倒戈向谁? 那日方欢执了枚玉牌入府,李绍的确有枚一模一样的牌子,但并非独一无二。上头的云纹乃大梁王室独属,除了李绍,先帝的每个儿子都有。 那只能是李桓了。 自从李绍威杀葛镇川,夺回楚州兵权后,雁南王在大梁的威望就一日胜过一日。李桓危机四伏,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名正言顺地除掉李绍。 景和别宫刺杀,是为问斩李绍定下一个罪名;而革新科举,是想以此法令要挟王室宗亲,一起倒戈对付李绍。 或许对于那些宗亲而言,这不是要挟,而是正中下怀。 李绍从小在军营历练,他看重每一寸疆土,每一个百姓,也看重李氏宗室的声誉与荣耀,他的自负与骄矜会成为他们谋求利益路上的绊脚石,他们更需要一个懂得“装疯卖傻”的皇帝。 李桓不曾怀疑李慕仪的聪明,阴狠地笑着:“姐姐放心,方欢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朕早晚杀了他,给你泄恨。” 李慕仪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到了尽头,心灰意冷,却不曾流泪,只是低声自言:“为了变法,赔上我薛家所有人的命。我以为我活下来,终有一天,也还是能完成父亲遗愿的……” 李桓见她眼眸无光,已大是心疼,捧着李慕仪的脸去吻她的眼睛,“会的,会的……等朕再长大些,届时姐姐要什么,朕都给你取来。” 李慕仪说:“皇上还要拿臣的命去给宗亲们一个交代。” “朕有办法,让你重获一个新的身份,到时候姐姐就可以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封你为妃,贵妃……!不,不,姐姐想不想做朕的皇后?那样即便是死了,咱们也不分开。” 她摸索着,一把捉住那教李桓夺走的红袖刀。锋芒毕现,李桓本能地躲了一下,李慕仪反手架在自己的颈间。 “姐姐!你做什么!”他不敢再去碰李慕仪,怕再激了她的怒,怕她做出傻事来。 李慕仪逼着他起来,自己躲到他三丈远的地方,跪下,“皇上何必为一个官妓劳神!臣今日拿了红袖刀进宫,就是甘愿将这颗头颅奉予皇上,去换王公宗亲的拥护和支持。但臣有一请,请皇上念在臣忠心耿耿、相护皇上多年的份上,准了臣这最后一愿。” “你把刀放下,朕什么都答应你!放下!” 李慕仪仰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回答:“请皇上留雁南王一命,准他出京罢。”
第41章 凋碧树(三)
李桓看着她决绝的眼睛,那架势仿佛只要他不答应,她即刻就能自刎一样,这样的勇气,也是缘于李绍? 李桓不由一阵悲从中来。 没有哪一刻能让他如此地清醒认识到,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当真只有他一个人,他是所有人的王,也是所有人的棋子,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真心喜欢他。 他不如李绍,明明那个人要比他可恶千倍、万倍! 他仅仅除掉了个十一皇子罢了,当年争夺王储之时,雁南王又残害了多少手足兄弟? 那些人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到最后死得死,疯得疯,囚禁得囚禁,流放得流放…… 李绍能得人欢心,不过就是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李桓还记得,李慕仪那时被一场场流血政变吓得浑身发抖,她抱着他,抚着他的头发一直低声安慰,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安慰自己。 李桓贪恋她恐惧时也会给他温暖的怀抱,就在她怀中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李慕仪还在哭。 李桓揉着睡眼醒来,屏风将烛光揉碎,眼前一切都是明盈盈的模糊。 李慕仪钻在李绍怀里,哆嗦着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他声音沉沉,如似穿过浩瀚星辰的风,“听着,李慕仪,既要拥立十三为帝,就得为他扫除一切阻碍。那些皇子即便当真没有谋反之心,可也防不住乱臣贼子结党营私,各拥其主,所以必须诛之,切忌妇人之仁,否则朝堂四分五裂,大梁必乱。” 一个连兄弟都能杀的人,口口声声里却全是家国大义,简直可笑至极,虚伪至极。 也就李慕仪这等愚蠢的女人才会被他戏弄,被他蒙骗,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李绍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李桓静默着,李慕仪没有一分退缩,最终李桓松开手,同她说:“放下刀,朕就答应你。” 李慕仪迟疑地看着他,将刀握了又握。 李桓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也不信朕了?他们要你的命,可你是朕的姐姐,是朕唯一的亲人,朕又怎舍得给?朕只想姐姐能跟从前一样,陪在朕的身边……”他靠近李慕仪,伸手握住了刀刃,力道不轻不重,却制得李慕仪不敢再动分毫。 李慕仪到底还是不舍得的。至少这宽慰了李桓。 红袖刀教他夺走,弃之一旁。 他抱住李慕仪,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朕想要的,仅仅如此而已。姐姐,这很难吗……?” 他的唇去寻迹李慕仪颈间的香,“姐姐,你也疼一疼朕罢。” 他发烫的指尖极具侵略性地去挑弄她的胸乳,李慕仪呼吸颤抖,慌忙地躲开,伏地跪下,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的请求,她自己一旦拒绝,又会惹怒李桓。 李桓挑了挑眉,仿佛想起了什么,“方欢说,你怀了六哥的孩子。” 那言辞里已经蕴了流血千里的怒,李慕仪伏地回道:“臣万万不敢。那孩子本不该活,臣已经亲手处置了他……”她眼里一下滚出泪来,忍着心痛,回道:“臣身上缠着血冤,不敢冲撞圣体……” 这言下之意,李桓倒是听懂了,又想她连李绍的孩子都不要,一时去了几分心头的怨恨,只是尚且不满如此轻易就放过李慕仪。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那……朕不入你。” 如此露骨,如此直白。李慕仪听后,甚至有一刻的茫然失措,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有一天会从李桓的口中说出来。 她不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奴才。 往日的恐惧再度袭来,李慕仪羞耻欲死,摇头嘶叫着往后躲,李桓见她抗拒得厉害,那骨子里的狠便没能藏得住,一手狠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扯到榻上去。 他使出极大的力气钳制李慕仪,剥了她的孔雀裘,单薄纤弱的身躯仿佛在男人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胸襟勒裹着圆白的乳,乳沟犹似深壑,教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射入的光落在她的身体上,光泽透白,玉雪动人。 他撕烂李慕仪的胸襟,雪团一下跳出来,落在李桓的掌中,他握不住,那里柔软的温度烫得他头脑发昏,不似真实,试着揉捏了两下,李慕仪一下咬住唇,却没来得及咬住声音。 这一声细小的呻吟对于李桓来说更像一种准许,他回过神来,双手将圆润肥满的雪乳抓捧在一处,湿涩的舌舔过她嫩白的肌肤,在乳周灵活打转,最后将那挺立的乳尖儿一下吞入口中。 他犹似小儿含嘬奶乳,吸吮着那胸前的红珠,贪婪地咂弄。李慕仪腰都软了,又麻又痛,腹下阵阵酥痒,她不觉得欢愉,只觉痛得很。 嘴中涎泽靡靡水响,叽咛有声,李桓去亲吻李慕仪的锁骨,低声央求道:“姐姐疼我……姐姐……” 他说着,抓住李慕仪的手往自己腹下按。 她羞愤无匹,闭上眼逃避,眼泪淌个不断,自是看不见的,只能感觉到阳物欲望满满,在她掌心中跳动摩挲,彰显着他的渴求。 李桓发出一阵轻缓的心满意足的哼声,轻动着腰在她手中挺弄,可人总是贪心,很快,他就觉出不满足,不满足这种无法明确将她占有的方式。 他摸了瓶玫瑰凝露来,蜜色的黏稠腻液浇在李慕仪胸前,冰得她微微颤抖。 李桓将玫瑰露揉弄开来,两团饱满的乳很快蜜光水亮,显得愈发丰盈。 李慕仪或是想到他要如何,不断挣扎着,濒临崩溃地呜咽:“你不能这样对我……李桓,李桓……!只有你不能……你不能……” 为何?为何什么人都能,只有他不能?
第42章 凋碧树(四)
李桓以为,对于李慕仪来说,自己不过就是一把好用的刀。是她碍于恩情,不得不扶持的傀儡;是她为了完成父亲遗愿,不得不亲近的棋子…… 恨怒摧着李桓的理智,他看着她含泪的眼,潮红的脸,又想在李绍身下时,她可也会有这副动情模样? 他越想越躁,胯下紫黑龙器贲张勃发,滚烫似火,刃一样划过李慕仪的肌肤,那物像将她的皮肉都剥了开来,给予最深切的羞辱。 李慕仪推搡着他的腰,“我不欠你的,我不欠你的!李桓,你这样待我……?” 李桓:“姐姐不是为了还高家的恩才来的么?母后把你给了朕,你就是朕的人。” “我不是!我不是!”李慕仪泣不成声,发了疯一样捶打李桓。乱挣的手教他交叉反推到胸前按住,两个柔白软团被胳膊拱得隆圆。 李桓年轻,又是在李慕仪诸人的相护下长大的,日子再煎熬,也不曾经受太多的大风大浪,生得白净,腰身紧致匀称,骑坐在她的腰腹间,稍稍撑着力,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朕要姐姐看着。” 李慕仪紧紧蹙眉,闭上了眼。 目光下移,那挺立的粉色乳尖,李桓滚了滚发干的喉咙,性器深入,湿滑的乳温柔地裹护着,李桓急喘了一声,开始一下一下顶进,顶在软白乳肉上。 李慕仪没能压住泣意,哭了一声,也仅仅这一声,她死死咬住唇,闭眼侧首避开着他。 李桓如此,让她觉不出自己还算个人,只是男人可以用来发泄欲望与怨恨的物什。 *********** 水榭前,守卫拦住了女子的去路,“王爷不见客。” “您帮忙传报一声,只讲奴婢是长公主府的,当真有要事禀报。” 守卫横眉,“长公主府的?更不要见了,回罢!” 婢女眼见情势如此,愈发心急如焚,又想到这些年李慕仪予她的照拂,只想临了再尽一份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扑通跪下,朝着水榭磕头,“请王爷开恩,救救殿下——!” 守卫抽出半截刀,怒目喝道:“我看你是女娃,才恕了你惊扰的罪。再不清净,别怪我不客气!” 那婢子却是烈性,毫无退缩,“请王爷开恩!” 两人对峙半晌,水榭传来李绍懒懒的声音,“准。” 守卫愤愤让开一条道。 婢女松了一口气,入内,见水榭中还有个文官模样的人。 随在长公主身边多年,这些官员,她也认得不少,此人想必就是鸿胪寺卿了。 水榭中浮着浓郁的酒气,李绍席地而坐,披头散发,眼色迷离,看样子已然大醉。他勉强抬起眼,瞥见她,见不着有什么兴致,“何事?” 婢女见有其他官员在场,不敢直言。李绍手指抬了抬,鸿胪寺卿满脸失望,退出水榭外稍作等候。 婢女叩首,硬着头皮禀道:“王爷,殿下入宫,说什么要做个了断,是拿着刀去的。” “怎么,她想杀谁?” 李绍嗤笑一声,又寻了酒来喝,含混地说,“无论是谁,自有十三护着。她想杀了十三,那才是真的了断,死也无憾,你该替她高兴。” “如果殿下是自我了断呢?”婢女眼中含泪,“殿下说,她寂寞得很……” 她不知如何说服李绍,左右犹疑,决心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一块红绸缎包裹着的东西,奉到李绍面前,“殿下临走前托付奴婢,将此物烧去,算作祭奠。” 她跪上前,红绸缎展开,还是那个小拨浪鼓。 李绍冷笑了一声,不言。 婢女道:“女医诊了喜脉那日,殿下本不高兴,不吃不喝了两日,又是吐又是哭,不见有气色。赶上后府的厨娘添了个孙子,正巧过满月,殿下赏了银镯儿作福,厨娘抱着孙子来谢恩……” “殿下想抱抱那孩子,厨娘自是高兴,教她怎么抱。殿下学得很快,那孩子一开始还啼哭不止,殿下逗哄了两声,又笑个不停。那日殿下跟奴婢说,怀孕的事,想亲自告诉王爷……” 婢女再上前了两步,将拨浪鼓拿开,李绍才看见红绸布上还有绣样,是个虎头,原来不是块布,而是块小孩儿肚兜,继续道:“……又听厨娘讲民间祈佑婴儿康健,便做虎头肚兜,以防五毒。” 李绍的手一下拢紧了。 婢女不住地流泪,“奴婢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没了那孩子,殿下才是最伤心的人。” 李绍曲了曲膝,仿佛欲起身,只是酒力太猛,晃了几下又重新跌回,李绍咬着牙一拳砸下,喝道:“徐少常!” 那鸿胪寺卿徐少常进来,李绍揉着发疼的额头,再问:“方才,你讲什么?” “越祇王子与其国使臣来大梁朝觐,此行意欲向皇上提亲,求娶长公主殿下,以修永好。” “即刻进宫,将此事告诉十三。”
第43章 凋碧树(五)
殿中的香烧得浓烈,烟袅袅,如梦似幻。年轻的躯体挺发着力量,无尽地从她身上索取着,阳物顶得乳肉轻红发疼,永不停歇似的。 “姐姐,”李桓扳过李慕仪的下巴,呼吸一点一点沉重急促起来,“看着朕。” 腹下窜上一股股麻麻的快感冲击着他的神智,心脏在腔子里嘭嘭乱撞,可他太清醒了,清醒得有些痛苦。 黏腻柔软将他裹实,他不再唤姐姐,开始唤永嘉,终于卸掉伦理枷锁,将她视作可以爱抚亲近占为己有的女人。 他发出欢愉的呼吸声,愈发用力捧捏着双乳,抽送得越来越急,直插得他腰酥骨软,险些溺死在温柔乡中。 不出一刻,喷溅的阳精射了李慕仪半脸,温凉一片,激得她浑身一个哆嗦,又好似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烫出永不磨灭的印子。 李桓舒缓地吐出一口气,才松开握乳的手,帮她擦净脸,一头倒在李慕仪身上。 他撒娇似的用额头蹭着她的下巴,“姐姐,以后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李慕仪是睁着眼的,可眼里已经没有了光亮,她起先有怒有恨,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薛家的这一口气,她到底还是没争过,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沦落成了娼妓、禁脔。 罢了,罢了。 争了一辈子的,争不过,便也不争了。 李桓欲火不退,见李慕仪比方才时安静许多,心里发痒,贪婪又不知餍足,总想在她身上弄出些波澜不可,手便又往下滑,探到滑白的腿间,“朕也想让姐姐开心。” 李慕仪的手抵住他的胸膛,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李桓僵住,那双寻常应该满是柔情的眼忽地盯紧了他。 那眼神好像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腔,带走了什么东西,随着袅袅青烟一并消失,因此眼是空的,他的心也是空的。 “我有一个弟弟,原应跟你一样年纪,死了,死得时候受了好大的苦,我想救他,可当时手脚跟绑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起他来,心里就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让你受苦了。” 李桓眼瞳缩了缩,像是被她这几句平淡的仿佛事不关己的话死死揪住,捏碎…… “到今天这一步,我不后悔,也问心无愧,对得起高家,对得起皇上,我没什么好求的了,但求最后能死得干净!” 这几个字像是用力咬出来的,说完以后她狠狠推开李桓,力量大得让他猝不及防,李慕仪扯着孔雀裘滚下榻去,捉起地上那把刀,就要往心上刺。 李桓慌了,一下将她扑倒,空手夺刃,几乎转眼见血,淋漓淌了一地。 李慕仪却已不在乎他的死活,转身又要挣开,李桓见她发疯,疼痛与恐慌积聚成滔天的怒,伸手抓住她的长发,狠怒的声音发出来像野兽的吼叫,“李慕仪,你疯了!” 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李慕仪胡乱抓了一捧狠砸向李桓,尖锐的角猛划过李桓的脸,李桓吃痛,大退了两步。 李慕仪失力跌在地上。 “好!” 李桓勃然大怒,通红着眼,狂笑,“什么死得干净!你难道还要为六哥守节不成?” 这一句话只是脱口而出的猜想,可无处安放的恐惧与愧疚仿佛一下找到了依托与发泄,于是就在顷刻间坚若磐石。 “你进宫来,不为自己的身世辩解,也不向朕求情,就为他的死活拿刀来要挟朕?如今还为他要自尽么!” 李桓胡乱点着头,“好,好……”他从地上捡起来沾血的刀,刀锋指着李慕仪,“你怕是早就不要我了,我还要你做什么?你的命是我的,你要死,我成全你!” 尖锐的刀锋挥下时,李慕仪几乎是坦然从容地闭上了眼。 “皇上!” 掌事太监跪在外,声音尖锐又颤抖,刺耳得很,令盛怒难遏的李桓浑身一僵,刀也僵到半空中,他赤眼大骂,“谁准你进来的!滚!滚出去!” 太监自不知里头是何等景象,只在殿外听见姐弟俩在争吵,又隔着屏风看到有零星的血,慌得双股颤栗,“鸿胪寺、寺卿有急事奏报,关乎,关乎长公主殿下……” “徐少常?” 徐少常就等在殿外,也没敢进去,直接回了话,将越祇王子来访一事讲了,自也传达了对方求娶长公主的意愿。 分心思去听另外的话,徐少常说了什么,李桓只听进了几个字,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以及白如纸人的李慕仪,忽地暗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死寂一样的沉默过后,他遣散了人,与李慕仪想对静望片刻,喃喃唤了句,“姐姐,朕疯了……朕疯了吗?” 李慕仪没有应声。 又是片刻,李桓唤宫女进来服侍李慕仪,“将殿下带去栖梧宫,非令不得出……看好她,有什么闪失,朕唯你们试问。” *********** 这一幽禁就是快一个半月,期间李慕仪试过寻死,未果,反而在庭中看着几个太监杖责看守她的宫女,三十杖,险些将人打死。 李慕仪就再不敢了。 李桓起初会来看她,两人无话,多是静坐,李桓尝试像往常一样讨她开心,李慕仪始终无动于衷,他碰了几次钉子后就不再常来了。 这时前朝后宫都在为迎接越祇国的使节而在做准备,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只有栖梧宫冷清——人是冷清,庭中的天竺葵却开得热闹,一缕缕的香随着黄昏后的缃色长风携进来。 她半倚靠在榻上,闻见缠绕的香气,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雁南王府的水榭旁边也种着天竺葵。 宫门推开,上膳的宫人鱼贯而入。有个禁军打扮的,待宫人放下饭菜离去后,他还没有走。 李慕仪背过身去,恹恹示意:“都退下罢。” 那人反而走向了李慕仪。兵甲沉冷的声音,听得李慕仪生厌,“出去。” 他摘下朱翎头盔,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墨发高束,眉目冷峻,唇边笑意阑珊,看不出有多愉悦,反而更令人胆寒。 手抬着坚冷的头盔去挑李慕仪的下巴,寒气顺着一下攀上来,冷得李慕仪的唇轻轻哆嗦。 “看来离了本王,你也没多好过。”李绍道。
第44章 燕双飞(一)
“王爷从不是喜好落井下石的人。”李慕仪乌黑的瞳孔冰一样,讥讽道,“看来是王爷不好过,不然也不会专程跑到栖梧宫来,拿我取乐。” 李绍冷笑,“怎么比以前更牙尖嘴利了?在栖梧宫被关了一个多月,还不学乖?” “有畏惧的人才会乖觉。”李慕仪顿了顿,又说,“这还是王爷教给我的道理。” “这句话不错。” 李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曾用畏惧拿捏了她许多年。 他将头盔搁下,沉沉的,铿锵一声,“可没想到乖觉了那么多年的人,一旦狠起来,连自己的命都敢不要。” 李绍猛然捉住她的手腕,抬到半空。铁铸一样的手指钳得李慕仪生疼,她不由地嘶声痛吟。那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深红血迹斑驳。 李绍看见,他堂堂雁南王杀伐果断,此时竟然连揭开看看伤口的胆量都没有,这股子窝囊让李绍恨得要死,闭了闭眼才忍住怒,一下松开李慕仪,“你就如此轻贱自己?” 李慕仪却浑不在意,“王爷一口一个贱货的骂了这么多年,我落到如此境地,难道不正合你的意?” 她可太有本事了,谁人能三言两语,就轻易挑起惯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雁南王的火?大梁上下,唯有李慕仪。 李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欺身上去,面如恶鬼,话语里已有滔天震怒,“贱货。” 颈间的疼痛与窒息无法令李慕仪冷淡的面容见一丝波澜,她直勾勾盯着李绍,眼里充满讥诮。 “贱货,贱货……”李绍一遍一遍咒骂,每骂一句便要吻她一次。 李慕仪不回应,李绍便低头咬住她柔软粉白的下唇,齿间一错,待尝出血腥方才松口,“你究竟算计了几步?也算准了本王会来么。” 没有。 她舔着发血的唇,心忖,没想到李绍会来。 李绍生性骄傲,绝不会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如此作践,借他的手了结那孩子,是要断恩绝义,连李绍自己都说了恩怨两清。 可他还是来了,言辞冷漠,可见对她依旧怨恨不减;但又清楚她伤在手腕,气得几乎仪度全无。 李绍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正视自己,她乌黑的眼睛乍一看剔透,可真望进去总不见底。 “说出来。”李绍沉沉重复着命令,“回答本王的话,究竟是不是算准了本王会来?” 李慕仪一愣,面对他的质问一时也只晓得回答了,“没有。” 面对李绍,她很少如此坦诚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纵然这并非什么刻骨铭心的话,可就像在万里长堤上敲开了一条裂缝。 李绍道:“既然没有,当初就该做得更绝情,既对本王如此,对那个孩子也该如此。” 他从怀里掏出那方虎头小肚兜,好好搁进李慕仪手中,而后放开她,一脸冷漠地坐好。 李慕仪触到那肚兜,指尖颤抖收紧,眼里终于漾起了一痕水波,“王爷,我到底还是个人。” “你也算?虎毒尚且不食子。”李绍嗤笑,像是听到荒唐的笑话,目光掠过她苍白无色的脸,说,“本王瞧你都快成鬼了。” 李慕仪不应声,背过身去,将那小肚兜捧到心口处,曲腿蜷缩起身子,闭上眼,那眼泪就已无声滚落。 李绍扯整着略显笨重的兵甲,又想自己穿这一身,都是因为要来看望李慕仪,来了还要受她的气,简直丢尽雁南王的脸面。 他解着甲,左右束手束脚的,恼得他直想杀人,李绍用手肘捣了李慕仪一下,“起来,替本王解甲。” 李慕仪的背让他推得发疼,可她推也不动,“王爷见了我既恼,又何必来?早些回罢。” “自有你清净的时候。” 李绍还在自顾自费劲扯着,又道,“越祇使节要来,那奕陵君萧原与本王是老对头,待打发走他,十三令本王离京的时候也就到了。” 他想起什么,停了手,又望向李慕仪,“萧原不久就会成为越祇的王,他愿意要你,你嫁不嫁?” “嫁了,坏大梁王室的名声。”毕竟她不是处子之身。 李绍笑她不自量力,可这笑容里又带了几分得意,“不是长公主的命,倒担着长公主的心。” 李慕仪听着刺耳得很,攥紧手指,不知哪里来的脾性,咬牙道:“那就嫁。” 李绍果真教她气住了,大恼着将她揪起来,“本王瞧你这刺挠性子就是欠教训,你……” 待揪正了才看见她眼里盈盈是零星的光,满脸泪痕,死攥着那肚兜不撒手。 李绍微眯了眯眼,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移到李慕仪的脸上,指腹摩挲着泪水。 李绍声音有些哑,“……你还不肯同本王认错?”
第45章 燕双飞(二)
“我何错之有?” 李慕仪羞恼让他看到眼泪,挣着手去擦,可越擦,眼泪就越多;越多,李慕仪就越羞恼。 她恨自己在李绍面前这样狼狈,便暗暗掐住自己腿侧的肉,用疼痛警醒自己不许哭。 她那些小动作,向来逃不过李绍的眼睛,李绍迅疾地捉住她的手,耍狠道:“你再敢招自己一下试试!” 李慕仪想起李桓在她耳边低语的那一句“母后将你给了朕,你就是朕的人”,不由浑身打颤,眼泪簌簌不止,便胡乱抓起软枕打在李绍身上,“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与你何干!与你何干!” 李绍挨这莫名其妙的几下,何其冤枉,仿佛他现在做什么,对于李慕仪来说都是错的。 李绍气得险些发疯,铁青着一张脸,呼吸急促又粗重,一下将她扛起来,狠狠摔到床上去。 李慕仪尖叫着竭力挣扎,顾不得吃痛的背,蹬着腿就要起身。 李绍屈膝压制住她,将她的两只手死按在床上,李慕仪尚不消停,偏头去咬他的手腕子,那尖牙才触到一点皮肉,下颌就教李绍狠狠捏住。 两人对望,李绍怒不可遏,“你气死我算了!” 李慕仪挣扎不动,低叫道:“你放开我!” “认不认错?”李绍再问她。 李慕仪哪里还惧他,“我没错。” 李绍倒凝滞一口气,眼全然红了,怒到尽头反而绷成一线的平静,因他有怒有忍,所以声音又缓又沉,说:“至少,你应该告诉我。” 这一句话,让挣扎乱动的李慕仪一下子僵住。她去看李绍,见他那双满是红丝的黑眸,似有水光,这着实惊住了李慕仪。 李绍闭上眼,俯首去亲吻李慕仪的额头,低语道:“哪怕一个念头,你也会想来问问本王,怀上他,以后要怎么办才好。李慕仪,你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本王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一个无关的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可那孩子不是你自己的……”李绍的唇掠过她的眉骨,“这太不公平了……你对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公平……” 心头筑起的万里长堤上,缝隙越裂越满,那教他吻过的地方尽是酸楚。李慕仪压抑着泣声,“我保不住他。” “保得住保不住是你个女人来考虑的事么?” 李绍气结,一拳捶在李慕仪枕侧,“这些年,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了,无一食言。你恐本王狼子野心,夺了十三的位,可本王到底想得到什么,又在谁身上费了千百般心思,你就看不透?明明在旁事上那样聪明,怎在这种事上如此蠢,如此笨!” 大梁疆土和百姓都护得了的雁南王,万万人赖以安居乐业的雁南王,竟然连一个女人的信任和依赖都得不到。 简直是奇耻大辱。 李绍与她纠缠痴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伸入发丝间,将这一记长吻按深,直吻得李慕仪身子渐渐娇软,浅浅喘息起来,才移开唇去舔弄她的耳心。 他低声说:“你还要本王怎么做,才愿意信赖本王一回?有这么难吗?……到这栖梧宫来之前,本王一步都迈不出去,可想着你,也就来了。” 他字字千金一样往那长堤上砸落,李慕仪没能压住喉咙里的泣意,泪水终是决堤而出。她猛然环住李绍的肩颈,挺着腰一口咬住他的唇。
第46章 燕双飞(三)
那些话比水还柔,缠得她快要窒息;又比剑还利,利得能斩断捆缚她的所有枷锁,让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交付给李绍。 李绍托住她的腰,闭上眼任她索求。 李慕仪变守为攻,松了齿又将他的唇细细吮舔,她已不见生涩,神智全凭欲望支配,娇软的身躯如同藤蔓一样攀附住李绍。 两人唇舌交缠不休。李慕仪软湿嫣红的舌舔了一下李绍的唇,吸魂钩一样诱得他神魂不在,逐着那香软舌尖,又急切地吞回口中品尝。 李绍没了理智,全身欺压上去,手蛮横地去扯李慕仪的衣裙。 李慕仪教他身上未褪的铁甲硌得生疼,柔腻的肌肤转眼磨压出红痕来,她打着李绍的胸膛,蹙眉道:“疼。” 这一声听入李绍耳中,有三分气恼七分娇嗔,不禁暗道她真是个狐狸精,不然怎么发起脾气来都这样讨人喜欢。 他忍俊不禁,又想挑李慕仪的气,道:“方才命你替本王解了,你不肯,到最后受苦的还是你不是?” 李绍坐起身来,微仰下巴。 等许久不见动静,转头只见李慕仪单笑吟吟地杵脸看他,李绍一挑眉,不耐烦地啧了声,推了她一下,“还不来?!” 李慕仪这才起身,从背后解开皮质关扣,托住肩甲帮他褪下。 李绍脱了圆领武袍,才算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李慕仪伏在他的背上,手顺着肩颈一路下滑,从衣领里探进去,抚过劲瘦精壮的腰腹,隔着亵裤轻握住那半硬的阳物,只抚捏了几下,便已勃发雄姿,鼓胀满掌。 李绍扯着她坐跨自己怀中,隔着衣危险磨蹭。 他撩开李慕仪的领子,指腹顺着乳沟向下探入,轻揉半捏,李慕仪想起与李桓那场不见情的欲事,浑身不由紧张起来,处处透着排斥,又恐教李绍察觉到什么,身似游鱼一样滑脱下去。 李绍撩起她一缕发丝,挽在掌心,轻搔着她的脸颊,“这时你怎又乖觉了?” 竟还是因为恐惧。 李慕仪备觉可笑,怎他教的都是些颠扑不破的道理,便也不作答,伸手去解李绍的衣。 那物在她面前显露凶狠,李慕仪已不似先前畏惧,湿热小舌从底端一寸一寸舔上去,最后含入饱满巨硕的顶端吸吮。 李绍浑身的血液咆哮奔腾,尽数往腹下冲窜,手抚着李慕仪的头发,催着她往深了吞。 李绍拔掉她斜插在凌乱发间的玉簪子,青丝散落,铺散满背。 他将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去,露出艳绝的面容来,粗糙的手指轻轻捏弄着她的耳垂,仔细将她吃力吞吐的情态看入眼中。 李慕仪抬起雾气横生的眼眸,水盈盈的望着他,李绍最难经她如此看杀,欲火烧得他喉咙发涩,骨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李慕仪看见,口中用力吮了顶端一下,抬腰屈膝跪在李绍的腿上,张口去衔住了他的喉结。 李绍挺着身,往滑腻湿透的脂玉中顶送,李慕仪咬唇儿着力迎吞,将那硕物寸寸吞进,媚肉绞紧,转眼身上就冒起一层薄薄的香汗。 李慕仪只将他含进就有些力怠了,细浪快感卷得她腰软骨酥,人似溺水一般依攀着李绍,头窝在他的肩颈上,浅浅喘息个不停。 她的手指触到李绍身上的疤,轻摆起腰慢磨着他,喘着气问:“王爷身上有六道疤痕,腹上两道,背后两道,腿上一道,还有肩上……唔……”李慕仪咬唇呻吟一声,“都是在何处……落下的?” 李绍掐住她的腰挺送了几下,反问:“想知道?” 李慕仪目色迷离,下巴蹭着李绍的肩,小声应了一句。 “腹上都是刀伤,一刀是替父皇收缴三哥兵权时落下的;另一刀是进军营后打得第一仗,大获全胜后,本王领兵去清扫敌军战场,刨了个半大的小孩儿出来,一时大意,教他捅了一回……” 李绍说得轻描淡写,唇还去寻她的锁骨亲吻。 只是李慕仪想了想,当年三皇子谋逆,算起来李绍才刚刚是及冠之年;而进军营打得第一仗,应当更小了,他那时也是个半大的小孩儿。 李绍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乱想什么?” 又教训似的朝花心处重重顶送了几下,待李慕仪娇吟不已,心思全放回他的身上,才舒缓了动作,轻柔吮吻方才的齿痕。 李慕仪抚上他背后的疤,指尖轻蹭,勾得李绍心痒似烧,这般让她磨得没了耐性,索性托起她的臀腰,将她按在柔软的床褥间,两条白鹿似的细长雪腿搭在他的臂弯上,李绍彻底掌握主控权,扣着她的腰狠送起来。 李慕仪仰起脖颈,绵绵呻吟,又听他喘着气继续讲,“后背一道是在灈阳川上,领军后撤时遭了暗算埋伏……另一道是军里一个与本王出生入死过多回的兄弟,投了叛军,受命刺杀本王……”李绍蓦地倒抽了几口气,拍了一下她的圆臀,“咬得这么紧,本王死不着他们手上,倒快死在你身上了……” 李慕仪听他讲正事还不忘说荤话,脸色一下通红。 李绍缓了几缓,唇又牵了起来,低头去吻她的唇,胯下顶得又缓又深。 酥麻爽快从后背攀上来,冲得李慕仪头脑发昏,她周身滚烫,唯觉李绍温凉的唇贴在耳廓旁,轻声说着:“至于肩上这一道,你最清楚。” 是为了护她,挡得罗淳风那一剑。 李慕仪抵抗着他的胸膛,从万千情欲中分出一丝清醒来,问他:“罗淳风太老了,当时即便是有我在,王爷也能躲开的。为什么不躲?” 李绍望着她,半晌,忽地笑起来,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相贴,滚烫的阳物抵得更深更狠。 李慕仪浑身痉挛,不住将他吞紧,在欢愉的阵阵眩晕中,听得他衔咬着她的耳尖儿,说:“本王乐意。”
第47章 燕双飞(四)
她瞧出李绍是故意的,不过当时却认为他是要用“行刺王室”的罪名压死罗淳风,让罗家再无翻身之地。 李慕仪猜出这样的意图,对李绍只有胆寒,大梁没有哪个男儿能有如此魄力,敢用自己的性命来玩弄权术。 李绍又怎不知她在揣度什么,但对付罗淳风是其次,千钧一发间,他哪里能想得了那么多? 罗淳风一出剑,李绍就料定他刺不住要害,只有一瞬间的分神,想:如果当初将李慕仪救出教坊司的不是高家,而是他,李慕仪会不会对他死心塌地? 那样她不会整日冷着脸,死沉沉的像个纸扎的人;也不会送她珠花都不见欢喜,也会笑,一笑起来就有千娇百媚的风情。 因这一瞬的迟疑,剑就已入了肩。 苦肉计用来对付李慕仪,真是再好不过。她看似狠毒又冷硬,一旦剥去外头的铁甲,实则又柔软又细腻。 李绍负伤的那些天,李慕仪白日寸步不离地伺候服侍,第一口药总是她尝,每一道粥膳总是她喂;晚间李绍抱着她翻云覆雨,李慕仪简直乖顺得不像话,肏得狠了,她还要一边流泪一边央着他慢些,小心扯着伤。 李绍因她这副小女儿娇娇啼啼的情态而哭笑不得,戏谑“牡丹花下死”,李慕仪听了恼恨不已,直狠咬他的胳膊发泄。 她气成这副样子,半夜也没走,趁着李绍熟睡,又撑着酸软的身子起来,取来药箱,帮他的伤口换上新药。 李绍是个风吹草动就能醒的警觉性子,怎会不知她的细心照顾? 只是不愿意睁眼,怕她害羞,一害羞又要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穿上,万万不让自己流露出一分温柔心肠。 这样的李慕仪,又怎不可爱? 他身上的伤疤教会他很多东西,唯独为李慕仪受得这一道伤疤不同,温柔刀似的,让他心甘情愿赔上性命。 思及此,李绍愈发抱紧了汗津津的李慕仪,嵌入她身体深处,便不再动,拨开她额上汗湿的乌发,寻着唇温柔细吻。 李慕仪被他撑得满满的,深得几近窒息,穴里媚肉每一寸都含紧了那玉物,轻微的蹭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般激得她颤栗不已。 她眼睫浸泪,受不住李绍如此研磨,腿缠上他的腰,目色迷醉,带着暗暗催促的意味唤道:“好烫……李绍……承策……” 李绍“恩”了几声,低低应她,“我在。” 他应是应了,却始终不动,嘴咬着她的锁骨,手揉捏着一对雪乳,隔着衣衫下吮吻。 李慕仪忙捧起他的脸,嫣口轻含他的耳朵,喘息着摆腰,将硬烫一下一下吞紧缓吐。 交合处,阳物上一层淫靡不堪的蜜液浆露,每一回都带出泥泞的水儿来。 李绍教她缠得没命,耐着性子往她乳肉上亲了一亲,沉着气问:“怎不让本王碰你这里?往常一招,你叫得可欢。” 他这样一说,便隔着丝绸里衣将挺立的乳尖含入口中,嘬吮不断。 细细麻麻的酥痒泛开,含着他的下身阵阵收紧,更是欢愉,李慕仪呻吟起来,上下皆有些受不住,扭着腰想躲。 在李桓身下受得委屈噎在她的喉咙里那么久,她都不知能跟谁说,李绍一问,心里的委屈就守不住了,直往外涌。 “连你也欺负我……”她窝进他颈间,眼睫有泪。 李绍呼吸一滞,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小小声埋怨,他将这句话想了又想,越想,眼神就越往深渊里跌,散出凛冽寒意。 李绍深深呼吸,环抱住她箍在怀里,轻含着她的耳朵,更往深了顶撞,“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李慕仪的喘息声都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快感顺着雪白的背脊攀升。 他朝着最敏感的那处重且急的顶送,一两番就轻轻易易地将李慕仪抛向欲海浪尖,她的呻吟成了不住地尖叫,手推拒着李绍的胸膛,可李绍尚未得欢,持而不下。 李慕仪被他肏弄得眼神都散了,整个儿融化在李绍的怀里,眼里淌泪,浑身颤抖个不停,“不,不要了……求你……” 李绍粗喘,身下教她吞咬得死紧,连理智都搅碎了,在临近高潮的眩晕中剥出一丝心疼来,急撤了身,在那被撞得轻红的脂玉口上狠蹭几回,没将阳精泄进去,只淋浇在她雪白的小腹上。 李慕仪失了神,腹上温凉让她眼睛有一瞬发黯,勾着李绍腰身的腿松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闭上眼回应着李绍纠缠上来的吻,两条火热的身躯拢作一团,彼此胡乱喘息,交息不定。 李绍引着她伏在自己身上,手抚摸她柔软的乌发,胸膛一起一伏,李慕仪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强健有力。 “……使臣的事,该怎么做?”她蹭了蹭李绍,“或许我还要谢谢那个奕陵君,没有他,身份的事不会这么快就揭过去。” 越祇王子要娶长公主,要是再传李慕仪并非李氏血脉的言论,损了宗室声誉给天下耻笑事小,坏了两国邦交事大。 那些个想要对付她的人不用掂量,必先选择保全了她。 “谣言”不攻自破,李慕仪尚无性命之忧。 李绍却不爱听这话,揉捏着她的臀肉,“你不感谢本王,反而去感谢他?他萧原一介莽夫,有什么本事……”李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也不再说,往她臀上拍了一记,道:“本王的气还没那么容易消干净,你最好识相些。” 李慕仪越听,这话就越酸溜溜。她抿着唇笑,撑着身子去亲李绍的脸颊,问:“这样算识相么。” 李绍瞧着她发媚的眼儿,心痒难耐,嗯哼着去吮吻她的唇,含混着说:“勉勉强强。”
第48章 满春娇(一)
那日,越祗使节进京,草原上的男儿携来翠绿色的长风,春日晴空,万里无云。 越祗人要比寻常中原人生得更加高大黝黑,随行的汉子赤裸着半边肩膊,鼓鼓囊囊的肌肉里充满了丰沛的力量。 为首的那人更是不凡,相貌是独属于越祗人的野性与粗狂,浓眉大眼,鼻高深目,经年沐浴在阳光中的皮肤是油亮的金麦色,身材壮硕怖人。 但他脸上总扬着平易近人的热情笑容,仿佛是个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的,胸怀宽广得能海纳得下越祗最大的贝科尔草原。 这便是越祗王子,由子民拥封为奕陵君的萧原。 正如李绍所言,在不久之后,他将会是越祗子民的王。 一行人入宫觐见小皇帝李桓,由鸿胪寺筹办的一场接风宴无波无澜,唯一有趣的是,萧原在宴会上提到两人。 一是李绍,萧原言及“从前在战场上,与雁南王有过照面,几次都难分高下,实属遗憾,如今来到梁国,还想见一见老朋友”,赶巧李绍还在府上赋闲禁闭,不曾赴宴,李桓只道“三日后,请奕陵君到猎场一观,到时自有机会”。 李绍没碰上,萧原又问:“怎不见永嘉?” 这句话着实不见分寸,口吻太过亲昵了些。 那随行的使节官员只搪塞萧原汉话不好,便打着官腔问起长公主是否安康。 李桓显然已大不悦,龙颜愠怒,只回了一字“安”。 萧原眉峰一挑,也不再言,宴会的气氛一下僵成了冰。 好在有歌舞助兴,这些不愉快不一会儿就翻了篇,只是萧原不搭话了,懒散饮酒,喝得大醉方歇。 越祗使节在京城的四方馆住下。 三日后在京郊猎场有一场大梁兵将与越祗勇士的比试,李桓自是想来杀一杀越祗的威风,而越祗人也想着在中原文士面前彰显彰显他们是何等胆勇。 其他人尚且好说,只是这奕陵君在战场上向来以骁勇着称,京城上下能与之较量的唯有李绍。 禁闭是关不得了,李桓以兄弟之名请李绍入宫,选择在学馆的武场召见。 李慕仪一大早就由着宫人折腾,穿上玄青色箭衣,独独窄紧的袖口处盘绣着水碧云纹,掐得腰肢秀挑,英姿动人。 寻常宫装在身,她是冷极、傲极又艳极,如今着上箭衣,眉目间凝着一股巾帼英气,与越祗那些自诩飒爽的女人相比,也绝不会输下半分风采。 李慕仪由人领着,倒不如说是押着,到这武场来。 李桓看见她,还是灿灿地笑着,笑容天真无邪。他将手里的弓箭松开,“姐姐来了。” 宫人递上布帕,请李桓拭汗。 李桓便似往常弯了弯身,示意李慕仪帮他擦,清晨的风尚且有些料峭,李慕仪手有些凉,沉默一会儿,转而从他手里接过弓箭。 李桓愣住了,片刻,跨步上前握住李慕仪的手,转至身后半揽住她的腰身,说:“姐姐陪朕习箭罢。” 李慕仪教他挟着走到靶场前,面前依次排开三道箭靶。 李桓执她的手,搭箭拉弓,细小坚韧的弦勒得李慕仪的手指生疼,一箭射去,偏了,险些脱靶。 李桓又握紧她的手,再勾弦,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透着万分懊悔,“姐姐,朕知错了……”一箭又在靶上,下一支羽箭很快塞入李慕仪手中,“姐姐不想见朕,朕便忍着不去看你,总以为过去这么些天,姐姐也该消气了……朕混账,朕同姐姐认错还不好么?朕要怎样做,姐姐才愿意原谅朕?” 他教她持箭,却不如说是从身后紧紧抱拥着她,眼中含着委屈的泪光,“姐姐真得不要行尧了么?” 李慕仪忍不住心头酸楚,挣着收箭,李桓也再不敢勉强她,只得松手。 掌事太监跪得远远的,高声奏报:“雁南王请见。” 话语刚落,李绍便从八角门处行进了武场,见李慕仪也在,顿时兴致颇浓。 他与李桓见了个礼,瞧见李慕仪正借着冰凉的弓身揉搓发红发烫的指腹,大抵也料到些什么,便伸出手来,对李慕仪说:“永嘉,过来,让六哥看看。怎么在宫中住这几日,还瘦了好些?” 这话不假,她是肥是瘦,李绍摸得最准。 待李慕仪走近了,李绍轻握住她的手,暗暗替她揉捏虎口与指腹,笑道:“这是跟十三在习箭么?你个女儿家,勉强这些做什么?” 李桓听得这话,像是对他说一样,僵着一张脸,唤了李绍一声。 李绍不着痕迹地将李慕仪扯到身后去,行上前请道:“今日皇上召臣来,所为何事?” 李桓淡声道:“先前宴请奕陵君时,他提及想跟六哥较量一番。朕想念六哥,记得你许久不曾教朕练箭了,便请六哥到宫里来……” 他抬手示意,一把强劲铁弓由宫人抬着送到李绍面前。 李绍单手将铁弓拿起,望着弓身,又看了一眼李慕仪,挑着眉道:“好啊,皇上乐学,自是再好不过。” 李桓转身往武场正中央的观座上坐,李绍哼笑几声,又对李慕仪说:“永嘉,来,帮六哥系一系箭筒。” 李慕仪不知他打什么算盘,只得上前,从宫人手中接过箭筒,帮他系在腰背上。 她回了座位,靶场前只李绍一人独立。他已褪去繁杂的朝服,骤起的风卷席着单薄的银白武袍,袍角翻涌如云。 李绍持弓而立,姿仪英武,犹若天神下凡。 箭靶上还有李桓先前射入的箭。李绍拉满弓,锋锐的箭镞对准,顷刻间杀气毕现。 几乎每一箭都从靶上箭的箭尾处射进,穿破芯子,劈成两半。 李绍的箭又狠又快,又精又准,那靶子上的箭似木片子一样往下掉了满地,取而代之的是李绍的箭。 待差最后一箭,李绍脑海里忽得浮现李慕仪委屈的面容与声音,紧了紧手指,眸色倏尔发深,转身拉弓,发出的箭如疾风刺破长空,扑扑咻响,直冲李桓而去! 速度之快,几乎来不及反应! 三棱箭镞锋锐中带着狠绝,像是穿透他的头颅一般从耳边呼啸而过,李桓浑身一下寒极,根根毛发悚立。 一绺乌黑发丝轻飘飘地旋浮落地。 御林军铮然抽刀,大喝道:“护驾!护驾——!” 李慕仪惊得手指发抖,死死握住座椅扶手,几乎都要站起来,仿佛那御林军的刀若是挥向李绍,她都愿意扑上去为他作挡。 “退下!”李桓垂眉怒喝一声。 他几不可见地战栗着,好久,才平复下呼吸,抬起眉来看向李绍。 此时黑云压城,自李绍身后的空中沉沉滚来,一时天光大黯,难辨黑白。 李绍眉眼冷峭含讥,锋芒毕露,手持弓箭游龙似一收一抬,奉到李桓面前,“是臣箭术不精,请皇上降罪。”
第49章 满春娇(二)
御林军中自有李桓的近卫,见李绍此行分明故意,却谎称箭术不精,当即怒喝一声,“雁南王,你放肆!” 李绍不亢不卑,也不辩解,再道:“请皇上降罪。” 李桓手骨从耳侧抚下,似在驱赶寒意,墨色的眼睛盛冰,阴狠的戾气几乎贲张而出。 他看了看李慕仪,这大概是自从李慕仪入宫成为他皇姊开始,头一回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她从头至尾都在注视着李绍。 这不是他的永嘉。他的永嘉,教李绍夺走了…… 李桓咬咬牙,鹰一样锐利的眸盯紧李绍,好一会儿,他那浑身的狠戾尽数消散,道:“朕无碍,谁都难免有失手的时候,没有伤到人最好。只是希望两日后在猎场较量,六哥不要输给奕陵君。” 李绍着实对李桓有些刮目相看,他果真不再是当初哭闹着跟李慕仪撒娇的孩子了,生死一条命牵在别人指掌之中,这等奇耻大辱都能忍下,果真是李家的子孙,仿佛他们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李绍意料之外地笑笑,回道:“小小越祗,大梁还不放在眼里。皇上多虑了。” 李桓疲累地说:“朕有些倦了,就不多扰六哥了。” “不习射了?”李绍讥诮,又瞧了眼李慕仪,“正巧出宫,永嘉,你同六哥一起么?” 李桓蓦地攥紧手掌,他想说什么,待听得李慕仪答了句“好”,什么话也便说不出了。 可他不甘心。 李桓说:“后天猎场,奕陵君萧原想见一见姐姐。此次他为求亲而来,奕陵君是条汉子,也是值得托付的人,若是姐姐能嫁过去,越祗与大梁可修秦晋之好,请姐姐好生考虑。” 李慕仪指尖发冷,以遥远又陌生的目光看着李桓,“十三……” 李桓瞧见她眼神里无尽的失望,一时攥紧拳,什么也没说,道了句“起驾”,便由众人拥簇着出了武场。 李绍目送他远去,眼里如同冰封,待人走后,他贴近李慕仪耳侧,问她:“晓得自己养出一条狼崽子,还被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了么?” 李慕仪道:“王爷也是他的先生。” 李绍瞥了李慕仪一眼,笑道:“自不比你用得情深。怎么,永嘉是想留在宫中陪着你的十三,还是同六哥一起出宫去?” 李慕仪记恨他嘲讽,瞪向李绍,“这等滋味,王爷应比我清楚。”说罢,便直往宫外走去。 李绍教她噎了一嗓子,顿时无话,又是苦笑又是摇头——这等滋味他自是清楚,因为,他也是李慕仪的先生。 李绍随上步伐,不动声色地将李慕仪扯近,轻捏着她的手指低问“永嘉还疼么”。 李慕仪不答,李绍便反复地问,直到李慕仪摇头,李绍才罢休,也不顾是什么地方,轻快地吻了一口她的脸颊,道:“乖。” 他想着李慕仪肿痛的手指,而李慕仪却想着李桓的那一番话,与奕陵君的婚约,她不知该怎么跟李绍开口。 李绍见她心不在焉,问:“想什么呢?萧原?” 李慕仪纳罕。 李绍见她那副神情就知自己猜对了,哼笑一声,“本王跟你在床上许诺的话,一向作数,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你不肯嫁,谁也不能勉强。” 李慕仪抬首望他。李绍这一番话比之暖翼,将她护着,风雨不侵;而同时又像将她锢在里头,令她渐渐贪恋这一方庇护与温暖。 李绍与她四目相对,一时分不清她眼底情愫,只觉她这样望着他时,容似碧桃,眼若流春,分外娇艳明媚,但无奈嘴还是这样一张惹人嫌的嘴,“若是我肯嫁呢?” 李绍冷笑,一把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推去假山深处,重重叠叠的阴霾压下来,天有隐约雷鸣。 两人身形紧紧相贴,李慕仪身后是发冷的山石,自是躲无可躲。 李绍凑近,鼻唇轻蹭,艳而不淫,全似两个鸳鸯交颈,暧昧低语。 李绍压低声,口吻威胁道:“李慕仪,方才的话,你再讲一遍?” 李慕仪最不愿输他一阵,“我肯嫁……” 李绍猛然低头,衔咬住她的唇,于齿间轻柔啮噬。 李慕仪又痛又要笑,羞恼得攥拳打他,李绍捉住她的手按在石壁上,手指交缠,他的指腹轻微摩挲着李慕仪红肿的虎口,迫着她仰头缠吻。 长久的深吻,李慕仪渐渐喘不及气,目色眩眩,身躯在李绍掌中一寸寸娇软下去。 李绍这才放过她,听她轻促的呼吸声,蹭着她绯红的脸颊道:“旁人自是不敢,可六哥欺负你,还不容易?” 李慕仪更气恼,偏过头去不理。 两人厮磨片刻,李绍拢住李慕仪的下颌,与她对视,一边细细碎碎地吻她,一边说:“萧原是客,见是要见,只是我大梁与越祗要修好,靠公主和亲?史官一笔落在朱册上,回头烧给祖宗看,本王跟十三必要挨鞭子的。本王年长于他,估计还要多抽几鞭子。” 和亲之策过不了李绍这一关,无论是为了李慕仪,还是为了李氏。 李慕仪听后安了些心,又越发对奕陵君萧原感起兴趣。 李绍称萧原是自己死对头,可讥嘲他为“一介莽夫”时,又完全不是轻蔑的口吻,听着更像是棋逢对手,不肯输阵…… 也不知到底是何等样人。
第50章 满春娇(三)
阴冷潮湿的牢室中,闷着尖锐的惨叫。 李桓手上缠着冰冷的铁链,发出咯啦乱响,往跪爬在地上的人背上狠狠捶打。这一记当真狠,那人一下跌弓身子,倒在了地上。 李桓呼出盘绕在心头的怒火,铁链顺着手指滑落在地,声音如同冰碰冰,冷得地上的人狠狠发颤,浑身疼得不住哆嗦。 李桓道:“朕派人将你从边疆奴隶司里捞出来,是给你的恩。这几年你靠着后头去伺候那些个蛮人,才活了这条烂命,脏得令人恶心,也配碰永嘉?” 方欢嗤嗤地笑,“皇上……永嘉不比奴才,干净,多少……”他一说到这里,便笑得更开,嘴巴里跑出血沫,“她是奴才的奴才,比奴才还要贱……” 李桓咬着牙,狠往方欢背上踢踹,“你还敢说!还敢说!” 方欢已疼得麻木,痛叫中还在发笑,“皇上,杀了奴才,呃……也改变不了事实……!” 他挣扎着抱住李桓的腿,拼尽力气仰起满是血污的脸,模糊着看他,“皇上恨雁南王碰她,拿奴才出气……可奴才就是您眼里的一只蝼蚁,死了也就死了……倒不如让奴才来为皇上分忧?” 李桓大觉可笑,“你能干什么?” “奴才能让雁南王像您一样,气得发疯,气得失去理智,就像现在……”方欢眼睛湿黑,笑吟吟地抬头看向李桓,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奴才袖子里若有一把刀,皇上的腿……可就不保了……” 李桓大为恶寒,将他踹开。他本是嫌恶至极,可过了片刻,李桓又正眼瞧向了方欢。 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可以么?” 方欢回答:“成则生,败则死。奴才只想活命,您的天下那么大,留奴才一条烂命,不算什么。若奴才能换一个雁南王的命,奴才死也值了!” 奴才总有奴才的活法,也有奴才该有的本事。方欢就有这样的本事,无论是多下贱、多恶毒,他都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活下去。 他尖尖地笑起来,“皇上,您来做决定。” 李桓将方欢看了又看,手掌渐渐拢紧。 *********** 猎场比试当日,宫中派了马车接李慕仪前去。 车窗外的日光如瀑,倾泻在车厢当中。李慕仪犯起春困,正欲小憩时,听得外头一阵骚乱,随行的士兵叮嘱李慕仪切勿出来。 大梁军喝问了拦路的是什么人。 李慕仪听得硬朗洪亮的声音喝喊,“殿下,是萧原冒昧了。” 李慕仪拧眉,听得是奕陵君萧原,照理讲他应在猎场,鸿胪寺为越祗使节设了一场丰盛的羊肉宴。 对方出示令牌,护着车厢的侍卫跟李慕仪低声说:“的确是奕陵君。” 李慕仪由奴婢搀扶着出了马车,站得有些高,但也是刚刚与马背上的萧原平视。 萧原看见李慕仪,眼睛不由一亮,英眸里的欣赏不加掩饰,由衷赞赏道:“早听闻大梁宫廷画师天下难及,如今萧原见到殿下,可见不真,那丹青笔墨未曾勾勒出殿下风姿的三分。” 他足够坦坦荡荡,口吻真挚又直白。 李慕仪却有些愠怒,“奕陵君前来所为何事?” “殿下莫恼。” 萧原翻身下了马,朝着李慕仪的方向走来。 士兵威吓地拦住他的去路,萧原倒作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玩笑样来,李慕仪不好怠慢远方的客人,失了皇家气度,挥挥手将人遣退。 萧原走到李慕仪面前,略仰着头看马车上的她,温声道:“猎场还在设宴,那里的繁文缛节实在闷得人发慌,我正要去马场散散心。听闻殿下素来不喜那样的场合,便来问一问殿下,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去骑马?” 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意在热情邀请,看不出有任何暧昧。 李慕仪搪塞道:“我不会骑马。” 萧原道:“若来大梁,能为殿下牵一回马,也是萧原的荣幸。” 他那样坦坦荡荡,仿佛李慕仪若是拒绝,反而显得有心。 李慕仪不想让萧原认定她有所畏惧,未将手交给他,而是由奴婢扶着下了马车。萧原笑了笑,负手,大步流星地跟上李慕仪。 马场离这里并不远,萧原要扶李慕仪上马。李慕仪拂却他招迎的手,拽住马缰,蹬着马镫稳稳地跨坐上去, 她睥睨着萧原诧异的脸,轻淡道:“奕陵君愿意为我牵马,却之不恭。” 萧原先是诧异,听李慕仪这句话,忽而一下笑起来。他笑得爽朗,仿佛天性如此,不加拘束,听起来像是呼啸在草原上的风。 萧原道:“看来殿下对我有很大的不满,可是因提亲的事,觉得萧原不配?” “我与奕陵君本素不相识。”李慕仪不怕对萧原这样的人直言。 萧原想了想她这句话,松了一口气道:“半路冒昧殿下,也是为了此事。提亲,是萧原受了父亲之命,难以违抗。我为越祗子民而来,不敢有负所望,但也不敢拿殿下的婚事儿戏。萧原此次将会竭力与大梁磋商其他条件,还请殿下放心。” 李慕仪看他,“真的?” 萧原不回答她真与不真,道了句:“在越祗的时候,我就听闻殿下自小饱读诗书,颇通政事,乃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早就对殿下敬仰不已。如果殿下不嫌弃萧原一介粗人,不知您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李慕仪道:“越祗与大梁向来都是朋友。” 萧原大笑道:“殿下,果真是殿下。” 他为李慕仪牵着马,和风吹过她的发丝间,有淡淡的花香气,比草原上的味道都要清爽。 迎着风时,李慕仪轻眯了眼睛,一望无尽的草野,令人心旷神怡,自由又舒适。 萧原领着马,一圈又一圈地转,看见她眯眼的模样,不禁微笑起来,用洪亮的声音说:“我本名叫萨尔勒。萧原是教我汉话的儒师为我起得名字,他讲,‘原’字坦荡,是为君子。” 也许是这和风拂面,李慕仪难得笑了一笑,“萨尔勒,很好听的名字。” “我比你年长,与你六哥是同岁,永嘉也可唤我为兄长。”他这样一句话,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 李慕仪却很难觉得这个人是无礼的,又是疑惑,又是新奇,低低喃了一声:“萧原哥哥?” 萧原忙应了一声,见李慕仪诧异他应得这样快,模样实在有趣,便开怀大笑起来。 李慕仪将这朗朗笑声听进耳中,很像方才抚过她耳边的柔风。
第51章 满春娇(四)
萧原向李慕仪请教关科举的事,又讲越祗与大梁不同在于,越祗向来以勇猛为尊。 不过萧原也非常尊崇大梁儒学,认为儒学在开蒙教化子民上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十分钦佩李慕仪的学识与修养,一言一行都表示出对她的尊敬。 这何其难得,尤其是对李慕仪来说。 萧原道:“我的儒师教会我很多东西,他带我走出野蛮和粗鲁,教给我何为礼义君子,受他的影响,我一向很尊崇有学问的先师。就像永嘉,在一些事情上,也可为我师。” 他谦逊得简直不像越祗人,李慕仪想,越祗未来能有萧原做主君,将会是子民的福泽。她大改先前敌视萧原的态度,说:“奕陵君抬举了。” 萧原笑:“方才还是哥哥,现在又呼奕陵君了。永嘉并非无礼之人,难道是害羞么?” 他问得足够直白,让李慕仪有一瞬的窘迫,在坦荡的萧原面前,她的含蓄更显得女儿气。 她调整了口吻,这一次却是大方的,像是真认定了萧原为义兄朋友,“萧原哥哥。” 萧原又笑,伸手接李慕仪下马。 他牵着缰绳,抚摸着马的鬃毛,貌似无意地跟李慕仪提起,“儒师讲中原旧事时,他着意提过大梁有一名为薛容的先生,被百姓尊为‘天纵大儒’,是百年难遇的圣师……只恨我未能早生几年,来到大梁见一见这位先生,想来如果能跟他喝一杯酒,饮一盏茶,也定然受益匪浅。永嘉可曾听说……永嘉……?” 萧原见李慕仪脸色不对,久不能回神,抬手抚了抚她发白的脸颊。 “永嘉。”一痕冷意贯入,李慕仪教谁猛然一扯,整个人踉跄跌进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中。 看她站得不稳,萧原下意识张开手逢迎,白金剑鞘一下杵在萧原的肩上,推抵着他退了两三步。 跟在萧原身后的侍卫见此无礼行径,大怒,当即拔出了刀。 “怎么,在大梁的地界,也敢跟本王动手么?”他剑鞘不收,冷冷地盯着萧原,“奕陵君,大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那随李绍来得士兵也亮了兵器,双方剑拔弩张,一时间气氛绷成了弦。 李慕仪眼见是李绍,就知大不妙,情急解释:“王爷,一场误会,萧原哥哥他只是……” 李绍一下暗暗捏紧李慕仪的腰,眼神危险得如同要捕猎的恶狼,声音压得低狠,“李慕仪,记住你是谁。” 李慕仪噤住了声。 是了,她还能是谁。 李绍一来,轻易就将她从萧原的敬重中拉出来,让她记起最深切的耻辱——她并非大梁长公主,只是李绍手中的玩物。 而若非这身金衣,或许在萧原眼中,她与越祗奴隶司的妓子也没什么两样。 她惧于让萧原知道,便再也不敢说话。但萧原还在为她辩解。 “雁南王,此事与永嘉无关。”萧原道,“是我邀请她来的,也征得了永嘉的愿意。” 李绍掐得她腰肢生疼,李慕仪知道他在窝着火,可李绍面对萧原当真从容,道:“永嘉不懂事,让奕陵君见笑。大梁盛情款待,你是客,却也不好让皇上久等。奕陵君,请罢。” 他哪里是在说李慕仪不懂事,实则暗讽萧原不知礼数。萧原了然笑笑,瞧着李慕仪发怯的样子,想来是很怕她的六哥了…… 雁南王李绍,谁人不怕? 他在战场上曾与李绍交锋数次,自然明白其人是何等骄傲自负,又不禁自省,此次冒昧李慕仪实属莽撞。 萧原怕李慕仪为难,挥手令侍卫们收了兵器,上马告辞,先往猎场行去。 待一行人去后,李绍一把抱起李慕仪,不顾她低叫惊呼,抱到马上。 李绍与李慕仪同骑一匹马,手拽紧缰绳,凑在她耳边质问道:“本王是没教过你骑马?” 李慕仪微微侧首,耳畔就能触到他的脸与唇,便不敢再动。 “看来是忘了。”李绍一把握住她的胸,按着她紧紧贴在自己怀里,隔着衣衫揉捏,“这些事也忘了么?” 李慕仪眼睫轻颤,“王爷……” “李慕仪,你最好别再说一句话。”他咬牙切齿,下巴磨蹭着她的脸颊,是方才萧原碰过的地方,“我已经很想杀人了……”
第52章 满春娇(五)
李绍喝令随从士兵先赶往猎场,又拉转缰绳,带着李慕仪向停驾处行去。 浅草没马蹄,轻缓慢踏,环野无人,掠过她耳边的有风,还有李绍灼烫的呼吸。 李绍按着她的腰,令李慕仪伏下,手缓缓地在衣下游走,摸到她那馥香的脂玉间揉弄,她经受调教过的身子那般敏感,不过撩拨了两三回,李绍手指上就湿滑一片。 李绍浅浅插入两指,勾牵着腻滑软肉,李慕仪耳垂倏尔烧得绯红,连着脖颈都有淡淡的羞色。 往日李绍教她骑马时也会如此,只是她不肯,也不欢喜在这样光天化日下跟李绍做这种事…… 李绍听她吞咽着呻吟声,“想起来了么?” 李慕仪咬了下唇,“王爷……唔……”她低低吟叫,教李绍勾弄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李绍低声问:“你唤我什么?” 马车队就停在不远处,李慕仪又觉羞耻,又觉惊慌失措,“求你了,我不要这样……” “什么样?”李绍松了缰绳,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论起来,本王也是你的兄长,倘若你的萧原哥哥也想这样肏你,你愿不愿意?” 李慕仪教他三言两语羞辱得脸色烧红。 萧原于她而言,真似兄长,可李绍不是。从来都不是。 李绍不久前还含情脉脉地同她咬耳朵,承诺以后没人再可以欺负她,可偏偏李绍自己欺负得最狠。 李慕仪禁不住难过,又恨他总是如此轻贱她,一只手勾住他的颈子,侧首过去往他的下巴处狠咬了一口。 李绍“嘶”了一声,偏头躲开,惊怒道:“咬我?” 李慕仪浑似发怒的小兽,“谁教你羞辱我!” 她纵然怒,也是强撑起来的。 她打心底害怕李绍这样骄傲的人会为了赢她一筹,再说出嘲弄她的话。 她从前不在乎,任凭李绍高兴,可现在却不行。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当如淬毒的刀子一样,伤得最狠最绝。 可李绍没有,反而大为疑惑,“我羞辱你?你背着本王偷偷跟其他男人私会,当着本王的面还敢唤他唤得那么亲热,李慕仪,是谁在羞辱谁?” 李慕仪教他吼得愣了一愣。 李绍下巴处有浅红的牙印,还在疼,他不惧疼,只是教李慕仪气得发疯,便狠往她脸上蹭,“你挑谁不成,就那个蛮子?一个手下败将……本王的脸还往哪儿搁!” 李慕仪躲着,解释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见一面就是朋友?” 李慕仪惊惑,只道他这句话太过奇怪,她从中品出些许酸气来,那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萧原去的。 好一阵儿,她小小声地问:“王爷是醋了么?” 李绍气笑一声,“本王会吃醋?就凭萧原么?……简直笑话。” 李慕仪:“……那王爷缘何如此生气?” 李绍又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像是被戳破心事,有些莫名的恼羞成怒,他心焦得如焚,腹下欲望烧得更烈。 李绍一抽缰绳,马狂奔起来。 李慕仪感觉到那硬物已胀得厉害,随着颠簸一下一下顶在她的臀肉上。 快意朦胧不清,抵得李慕仪心脏狂跳不已,她阖上眼,情欲的潮浪渐渐从背脊攀上。 李慕仪不欢喜的事,李绍在气头上也未勉强她做,而是抱她下了马,经人逢迎,三两步跨上马车。 李绍喝令行车,车轮与马蹄声辚辚萧萧。 或是李绍总是那般咄咄逼人,这一方宽敞的车厢都显得局促。 李慕仪的一只手教他按在车厢壁上,两人十指相扣,缠得难舍难分。 他雄壮的身躯覆压紧贴着她的后背,裙摆早不知何时卷到了腰上。 李绍往她雪臀上重重揉了两把,听着她细碎呻吟。 李慕仪咬紧银牙贝齿,脸色愈发通红,又想起上次与李绍在马车上的销魂刻骨,只那时还未动情,与现在大不相同,她不禁轻浅喘息,现了欲态。 李绍拨开她的衣裳,汗湿的手掌滑过她雪白的腿,听着她如小鼓的心跳声,一边吮咬她的肩膀,一边含混地说:“唤一声好听的。” 李慕仪喘得缠绵悱恻,“承策……” 烙铁似的硬物很快抵住了李慕仪,撑着穴口缓缓往里送,李绍隔着薄软的衣料揉着她的胸乳,低声诱哄道:“叫哥哥……”
第53章 满春娇(六)
李慕仪阖上眼,腰反弓起来,又是躲又是迎,待李绍完完全全送入,李慕仪的唇儿都咬白了,遍体香汗。 李绍将她的手指扣得更紧,缠绕的气息犹似一把钩子,勾着她,牵着她,“叫不叫?” 李慕仪叫不出来。 李绍也不着急,耐心碾磨,插得深深浅浅,轻轻重重。 他折磨起人来说不上章法,只教李慕仪浑身酸成一团,双腿发软,只得紧紧扶着厢壁,轻细地央着,“承策……要……” 两人交扣的手随李绍按在腰间,李慕仪全部嵌入李绍的怀中,他侧首去纠缠嫣红的唇瓣儿,诱哄道:“乖,叫哥哥……” 他不再动,那物就停在她身体中,随着马车颠簸微微鼓跳,撑得她难受极了。 她雪腮透粉,挺收着腰,将阳物吞吐了几遭,李绍也经不住她如此磨人,抓捏着她的臀肉不准她动,低声催促道:“叫。” 也许是察觉到李绍的急迫,李慕仪滑鱼儿一样脱了李绍的手,拧过身子,贴着李绍将他推正坐好,横腿跨上去。 她在上,李绍在下,李慕仪直着腰,衣裳半褪,露出圆润玲珑的肩头,如瀑青丝下美背滑白,她笑眼望着李绍的诧异,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顺着他的唇缝吮舔,又轻轻咬了一口。 李绍扯着她的头发,移开唇,“你……你真是……” 从前她如此,李绍尚且斥一句莽撞,虽然莽撞得可爱就是了,可如今他已不觉,独独想她真是个妖精,媚骨天生,太懂得如何讨他欢心了。 只是李绍还是李绍,怎肯如此轻易交代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温暖浑厚的手掌一下扣住她的腰肢,纵然仰着头看李慕仪,那深黑的眸子里威势不减半分,反而更具压迫性,“想蒙混过关?……让你唤一声,就这么不愿?” 李慕仪简直怕了雁南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贴近他的耳边,乖顺地唤了句:“绍哥。” 李绍挑了挑眉,怎么听都与那声“萧原哥哥”差着,便大不满意,“你这骑在本王上头的浪劲儿呢?” 他边说边掐住李慕仪的腰,直挺挺一下肏进小穴深处。李慕仪浑身一激灵,惊叫了声,又忙咬住牙,不敢发出声音,恐惊了车厢外头的人。 李慕仪搂住李绍,身体仿佛被他的阳物贯穿,浑身轻轻哆嗦,穴中媚肉随着呼吸张张合合,不由将他的性器含吮起来。 李绍撩开她的衣领,埋进香雪海间亲吻,舌尖舔入馥白乳肉轻吮不断,于雪间落下朵朵红梅。 他将粉红的乳珠吃入,细柔嘬吞,动作着实温柔,像是在安抚一样。 朦胧的光从车窗的碧纱里透进来,为李慕仪的身体覆了一层柔软的银光,她香汗点点,眼里头漾着一横春水,半张着口喘息不已。 李慕仪轻摆起腰,加上马车不断颠簸,磨缠得李绍直上极乐。 李绍咬了咬牙,双手捏住她的臀挺胯狠狠抽送起来,插得李慕仪愈发乖软,连气儿都喘不匀了,倒伏在李绍肩颈上低低呻吟。 她渐渐被送上欲海浪尖儿,紧紧闭着眼,手指抓进李绍的背,她自不敢放荡地叫出声,闷在喉咙里抽抽噎噎的,倒像是哭了。 她哭着低叫:“停……唔,停一停……” 李绍平日疼她,但在这事上还没让过步,边顶边吻着她的耳垂胡乱唤“妹妹”、“永嘉”,他是个从容的,燥得李慕仪耳朵都红透了。 只是她已分不出心思羞赧。 李绍衔住她的乳尖儿,逐着快意挺送得更急更快,抚摸着李慕仪光洁的背,濒临巅峰时,他又欲托着她的臀腰将她按倒,准备抽出性器。 李慕仪不肯,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曳摆细腰吞弄起来,汹涌澎湃的快感更加明晰激烈,李绍脑海里裂开一瞬空茫,也顾不得其他,急着在她身体里射了一回。 李绍微微睁开眼,气息也有些不稳了,侧首贴近她发烫的脸厮磨,指腹去寻她的泪轻拭,“莫怪本王,谁经得住你这样缠人……” 李慕仪在他怀抱中禁不住地打颤,好一会儿,才轻声问:“王爷不想了么?” “想,想得厉害。”李绍吻吻她的脸颊,“只是你的身子还未好全,少些折腾。” “你这样想的……”李慕仪喃喃不清,更像是呓语了。李绍问她在说什么,她凑近李绍耳边轻轻说话。 李绍一僵,眼眸收紧了光,深深望住她,“你再讲一遍。” 李慕仪俏笑,从容不迫地唤道:“承策哥哥……” 李绍搂着李慕仪的手臂蓦地收紧,更是不满道:“不是这句。” 李慕仪道:“方才王爷不是最想听这句么?” “下一句。”李绍已经快要被她缠磨疯了。 李慕仪依伏在他怀里,也不再玩笑,手抚过他肩头上有疤的地方,顺着攀住了他,声音很低,却讲得很认真。 “我喜欢你。”
第54章 风兼雨(一)
马车摇摇晃晃,两人紧紧相拥,好久,李绍唤着李慕仪的名字,不见回应,才知她已沉沉睡去,李绍瞧着她的睡颜,不禁失笑,吻了吻她的额头,缱绻多情,无关情欲风月,仿佛如此也能直到天荒地老。 李慕仪醒来是在猎场的军帐里。 乐宴结束后,越祇勇士与大梁军士较量,双方难分伯仲,直到奕陵君亲自上场,接连挑了几位大梁将军下马,又向雁南王邀战,猎场上金旗招展,战鼓擂擂,气氛一如绷紧的弦,蓄势待发。 李桓派人传李慕仪前去观战,李慕仪一到猎场,众人起身行礼,李桓亲自走下来牵住她的手,如往常一样,“姐姐,来,与朕同坐。” “这不合规矩。” “与你,从来都没那么多规矩。”他的手紧了紧,那口吻已不容拒绝。李慕仪默然,教他牵着落座,近坐的还有文侯赵行谦。 他眼轮发灰,目光有些涣散。 自她不再碰政事后,便未见过赵行谦,今日看他形销骨立,仿佛瘦脱了相,与素日里意气风发的文侯大相径庭。 想必是革新科举一事令他殚精竭虑、耗尽心神才会如此。 李慕仪静默片刻,举杯道:“文侯瘦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赵行谦一愣,忙抬了酒杯,低头说:“多谢殿下关心,臣一定……臣一定……” 李慕仪应了声,目光逐向远方,萧原和李绍已在猎场两侧。 萧原赤裸着上身,肤色蜜金,握着弯刀的手臂肌肉鼓起,肩膊上纹着狼王图腾,整个人硬朗不凡。 反观李绍,着墨青箭袖武袍,剑眉星目,低头整好袖口,从士兵手里接了杆赤金鎏银长枪,枪头系青灰色流缨。 纵然不似萧原那般极具侵略性,可当他起了长枪在手,平生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 赵行谦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方才那杯酒在他心头上烧起来的热渐渐冷却下来。 他有今日离不开李慕仪的提拔,可撇去那些在朝堂上的利益关系,两人还是朋友。 从前他病时无人照顾,也住进长公主府去养病,两人曾对着红泥火炉温着的酒彻夜长谈,也曾对坐读书,各自无言也好,为个注解争执不休也好,从前觉得与她的时光漫长,现在一想仿佛也不过一瞬的事,快到仿佛不曾存在,也不曾真实。 能遇见李慕仪,原本就像一场梦。 那年赴试,他在永安巷的小柴房里冻得瑟瑟发抖,头脑烧得不清不楚,墨砚里凝冰,写个字都难。 李慕仪托人打听到他的住处,亲自登门拜访。 那样尊贵的人到这陋室里来,赵行谦一旦想起来都觉得脸红,想寻个好茶招待,又怕露了穷酸,便只能请她坐下。 李慕仪问他的家乡,问他母亲高龄,赵行谦都一一作答,回答时咳嗽不断,浑身颤栗。 他看李慕仪皱眉,以为自己回答得不好,正欲请罪,那凉如细雪的手便探到他的额头上,赵行谦愣着,惶恐躲闪,李慕仪立刻解了软金色的斗篷披到他身上——那是他在京城闻到得第一缕温暖的香。 她说:“赵公子既来赴试,又怎不好好照顾自己?” 乌眸流情,注视着他的时候,尽是耽心忧虑。 他昏昏沉沉间,暗自发誓,他愿意为这样一双眼睛而死。 只是他的命着实不值什么。 李绍欺辱她,他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京城里谣传长公主身份成疑,暗讽她是官窑妓女,他也无能为力;如今皇上意图和亲,将她远嫁越祇,李绍和萧原尚能一战,他却只能干坐在这里…… 他待李慕仪的真心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人,可他配不上,这是即便革新变法,都变不了的现实。 从绝望深处涌出来的悲哀摧得他头昏目眩,他兀自一杯又一杯地饮酒,彻底死心地去做个局外人。 猎场上,李绍已翻身上马,枪柄流出灿然金光。 李桓眯着眼睛,同李慕仪道:“朕方才同奕陵君谈起你们二人的婚事,与他戏言,你是朕的皇姊,朕做不了你的主,不过中原有句话讲‘长兄如父’,只要六哥首肯,奕陵君便能娶走姐姐。” 他虽是在笑,可藏不住淡漠,每一字都似泛着寒气的刀,割在李慕仪的背脊上,“姐姐,你是想奕陵君赢,还是六哥赢?” 李慕仪道:“奕陵君说,提亲一事,是碍于父王之命,他本意不愿。臣以为,他会输上一筹。” 话音刚落,猎场上传来一声震天撼地的铿锵声,兵器与兵器交接,铮然长鸣荡在风中,一下刺破苍穹,震痛耳鼓。 “他对付六哥的架势,哪里是不愿?”李桓指着猎场上奔腾的身影,“你看,奕陵君想娶你。”
第55章 风兼雨(二)
教萧原的弯刀击过的银枪震颤不休,余音响亮。 李绍虎口微微作痛,一手勒马反身,将长枪再度握紧。 这样的疼痛,不见李绍皱一下眉头,他反而有种久违的畅快。 萧原笑道:“雁南王,萧原对永嘉是志在必得,这次不会再与你留情面。你可当心。” 李绍嗤笑,抬头望了望远方的李慕仪,正与她有刹那间视线交接,扯开英朗的笑容,话是对萧原说的,“身为兄长,怎可能在她面前输给其他人?” 他一夹马腹,直冲萧原而去,萧原起刀,正见李绍枪意削去方才的三分懒散,骤然变得锐利敏捷,银枪流光犹如白雪刺目,一瞬失神间,萧原已躲闪不及,枪横入腋下,将他凌空挑起。 萧原顺势侧马翻身,疾驰而过,险险躲过一劫。 大梁将士一阵呼喝叫好。 李绍再回身,眯着眼睛轻讥道:“志在必得?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萧原低头看着手臂内侧划开的血痕,意会李绍这枪已是留情,恶意满满,仿佛在同他戏耍。 萧原咬牙,策马再攻,双方交战,你来我往,一时间缠斗得难分胜负。 李桓跟李绍习武多年,看得明白他的枪法,便对李慕仪道:“姐姐好像猜错了,是六哥故意输了一筹。” 李慕仪不惊不诧,“皇上讲‘长兄如父’,也是道理。如果六哥首肯,那么臣愿意和亲。” 这句话显然不讨李桓的喜,如此锋芒毕露,浑身好似个刺猬,是李桓从未见过的李慕仪。 这些年她对他向来温柔包容,纵然有生气的时候,但凡他哄她一句,什么怨怒也全消了。 李桓手指逐渐攥紧,片刻,他低着声问:“……姐姐真的不要朕了么?” 李慕仪目光远眺,轻声回答:“是高家和皇上不再需要臣了。奕陵君未到之前,臣要为平息宗亲众怒而死;奕陵君来了,臣合该为了大梁的安泰远嫁……哪一样都是皇上的抉择,与臣无关。” “朕以为……你会来求朕……”李桓难平肩膀的颤抖,眼里浮了一层光,“你都愿意去求六哥,你也不肯来求朕……” “臣曾为皇上求过太多的人,也明白这总要付出代价。”李慕仪声如细雪,“皇上想要的,臣恐怕给不了。” 她待他如亲人,是像薛琮一样的亲弟弟,他对她那样的心思比剥了她的皮都要难忍。 可李桓却不这样想,他从未将李慕仪视作姐姐看待,她是他的女人,是母后留给他最好的礼物。 李慕仪的不愿,让李桓觉得难堪,觉得羞辱——她愿意屈身给李绍,却不肯屈身给他,仿佛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李绍匹及。 又是一阵沸耳的欢呼。 李慕仪再度望去,见萧原手中弯刀已教李绍挑飞。 萧原眼里燃烧着压抑的火焰,解下马鞍上的弓,手扣箭囊上,竟不及他是如何拉弓搭箭的,转身,箭已飞出。 萧原不愧是越祇的第一勇士,一手弓箭使得出神入化,李绍长枪欲挡不及,箭镞从他耳边呼啸飞过。 这支箭非铁制,而是木制,削得圆滑发钝,但经不住狠与快,这箭擦过李绍的脸颊,一道浅细的血口裂开,转眼渗出血珠儿来。 箭只有两支。木箭对敌,铁箭射物。 豢养的鹰放出了笼,强劲的翅膀扑啦一声直冲云霄。 李绍掷下银枪,夹着马腹,一箭对准正射向雄鹰的萧原,萧原犹觉身后一凉,手猛然放出了箭,翻身躲避。 一箭未中。 李绍一张弓开满,瞄准翱翔的雄鹰,箭呼哨冲起,犹似银瓶乍破,鸣啸声一下没入羽毛胸脯,雄鹰摇摇而坠。 欢喝声如潮水般涌起,久不停息。 李绍收弓,望向萧原,道:“攻不在急,这还是你在战场上教本王吃得教训。” 从前两人初次交手,面对这位与他同岁的对手,李绍多少有些自负,一贯奉行兵贵神速,却在萧原手里栽了一回。不想这次却是萧原犯了大忌。 李绍道:“看来你的确很想赢。” 萧原多少有些灰心丧意,但还保持着风度和修养,“雁南王赐教了。” 很快,士兵将战利品捡来,奉给李桓。李桓看着那鹰,淡淡地笑道:“好。” 李绍和萧原都见了红,不好面圣,两人先遥遥跟李桓敬了一礼,各回营帐内更衣。 李桓派人端了伤药,指给李慕仪,“奕陵君是客,又是为姐姐请得这一战,于情于理,姐姐也该去看看。” 李慕仪知道他是存心消遣他,却也不怨,差婢女端了那药来,同李桓一句话未讲,便朝着萧原的营帐走去。 越祇勇士正对大梁人有愤,见着李慕仪自然不尊,傲慢地挡住她的去路,不准她入帐。婢女朝里头解释,是送伤药的,送过就走,绝不叨扰。 萧原听见言语声,草草套了衣裳,忙出来迎。 “永嘉?”萧原有些诧异。 李慕仪令婢女奉上伤药,:“这是皇上的心意,涂上会好得快些。我这婢子懂用药的手法,她会留下来服侍奕陵君。” 她改了称呼,这让萧原更加怅然若失。见李慕仪欲走,慌不择言地唤住了她,“既来了,也坐坐……?” 抵不过主人热情邀约,婉拒拂却倒没了礼度。萧原也怕失礼,令那婢子一同随入,帐中也有越祇的侍从在。 李慕仪并不讨厌萧原,与他相处也算自在。 萧原衣衫不整,忙胡乱整着,因穿得是汉袍,还很生疏,腰带上玉扣摸寻了几次都没找着系法。 李慕仪见他手忙脚乱得厉害,帮他一下扣上,无暧无昧,仿佛只是举手之劳。 “玉带作饰,奕陵君不习惯也可不戴。” 萧原望着那腰带发愣,不多时,他兀道:“方才没能赢下你六哥,教你失望了。” 李慕仪轻笑:“能在战场上伤了六哥的脸,奕陵君还是第一人,哪里会教人失望?” 萧原沉默了,摸着腰带玉扣,又道:“是我自己失望。” 李慕仪察觉他话中有话,好奇地看向萧原。 他不敢看李慕仪,侧低着头,“永嘉,我想赢了李绍,这样就能证明萧原配得上做你的夫婿。” 李慕仪:“……奕陵君?” 萧原决心坦白,“此次来京,是听闻你在京城处境不好,便求了父王请准我出使梁国提亲。我讲和亲是父王之命,是在骗你,想教你不那么反感我的到来,待之后赢了李绍,你也会对我另眼相待。” 萧原满眼愧疚,“永嘉,我是不是卑劣又龌龊?输给你六哥,更觉得自己可耻。” 李慕仪道:“我与奕陵君素未谋面,难当你如此情重。” “可我认识你许多年。” 萧原情急地去牵李慕仪的手,他紧紧捧握住,李慕仪一时挣不开,而他余下的话也教李慕仪停止了挣脱。 萧原道:“我的儒师汉名叫薛寄,他曾同我讲,他的兄长薛容有一双儿女,薛琮稚拙可爱,薛雉聪灵动人……他教我读过你的诗句,看过你的小楷,他生前每一天都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摆脱了罪人的身份,将你寻回家来,予我做妻……” 薛寄是她的二叔,当年薛家被判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薛寄不在京城,逃过一劫,但就此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他腿脚有疾,薛雉幼年时常常侍奉于病榻前,拖着这样的病躯走向逃亡之路,李慕仪不曾幻想他还能活着。 可他逃到了越祇,还做了萧原的先生。 “他三年前故去,临死前,病得话也说不出,只把你的画像交给我看,死死拽住我的手不放,像是在请求什么……”萧原低低道,“我看了画像,才知道,当年的薛雉已经是大梁的长公主,举朝堂政事,主科举革新,桩桩功绩福泽百姓,果然如师父所言那样聪灵动人……” 李慕仪再听到薛寄的消息,已是他故去之音,刚刚萌生的依存之感,顷刻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孤独涌来,心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萧原同她表明心意,“我的名字,萨尔勒,在越祇寓意‘太阳神的儿子’……”他将李慕仪的手捧得紧紧的,“永嘉,我愿意了却师父的遗愿,一生尊重你,爱护你,娶你为唯一的妻子。你愿不愿意……做越祇子民的星与月……?”
第56章 风兼雨(三)
萧原真挚热烈,深情款款,每一字都似烈酒浇在心头,引得人发醉。可李慕仪那样清楚,在这里的每一刻,她都在念着李绍。 李慕仪缓缓抽回了手。 萧原掌中一空,仿佛神魂俱散。 李慕仪嗓音轻柔又坚定,道:“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还有方才的那番话……你给了二叔一个安享余生之地,又挂碍着二叔遗愿,肯待我这样好,千里迢迢寻到京城,这样的情意,我感激不及。能结识萧原哥哥,是我的福分。” 她又唤他哥哥,萧原却并未觉得与她亲近,反而教她推置到一个地方,那里界限分明,他再难跨过。 “我不好?” 李慕仪摇头道:“并非你不好,而是我早已有了意中人。” 萧原道:“看来,我来晚了……” 李慕仪沉下心思回想,片刻,与萧原作答时,她再摇了摇头:“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他。” 他不知“很早很早”是有多早,只看她提及那人时眼眸亮如星月,可见是真的喜欢。 萧原松下空落落的手,又迟疑不决地问道:“那他怎么不来娶你?” 李慕仪道:“他教我等,我愿意等。” “不怕他失信?” “他答应我的事,从未食言。” 萧原沉默了,李慕仪与他讲得明白,也不再做耽搁。 临行前,萧原向她讨要那随来的婢女,李慕仪明白他的好意,解释道:“这孩子受过我父亲的恩,知道薛家的事,奕陵君不必担心。” “你也放心,我的人听不懂汉话。”萧原黯声道,“我会保护你,永嘉,我愿意保护你。什么时候,你变了主意,就来找我。” 他从取来一柄嵌着宝石的角刀,塞到她的手中,又怕她不受,转而扣系在她的腰际,“这是信物,萧原也从不食言。” 李慕仪却之不恭,郑重道:“谢谢。” 出了营帐,那随着的婢女轻轻问道:“怎一直不曾听殿下提过。” 她是问那句“很早很早的时候”。 李慕仪想起来便笑容如蜜,甜得醉人,“一些小心思罢了,说出来招人笑话。” 回想很早很早的时候,李慕仪鲜少会笑。 对于她来说,那段时日,总是噩梦多一些,多到她常常半夜霍然惊醒,再难入眠。 初入教坊司,落进方欢手里,白桃儿般的小姑娘待价而沽,等着贵人临幸,讨得个好价钱。 在那之前,艳名要打得响亮些,因此薛雉免不了待客。 方欢要她有纯真的眼,又能剥开骨子里的礼义廉耻,遵从原始兽性,在承欢时尽肆浪荡。 单他一人调教始终不成,在烧着情香的厢房中,五六对男女赤裸交叠,有二男共侍一女,玉户与后庭皆纳了性器进去,一进一出间,直肏得女子情态癫狂,如痴似醉。 薛雉就瑟缩在方欢跟前儿,葱白细嫩的手指攥紧艳烈的雀金裘,不敢探出眼睛。 方欢有一搭无一搭地晃着鞭子,鞭丝扫过她的发梢,激起阵阵寒意。 “雉奴,告诉义父,你想同她一样快活……” 薛雉不肯,哭着往后缩,方欢拽住她的头发,将她一把推到两个男人怀里。 那俩人双手迎接,粗糙的手掌托复住光滑细腻的白肤,颈间还泛着青涩的香,尚是处子,又怎不大喜,连呼着“谢方总管的赏”。 两人的手便似游蛇一样往雀金裘里钻,胡乱抚摸,薛雉被捏得生疼,如同火在反复燎烧炙烤。 她进到教坊司以来,头一回陷入如此可怖又长久的噩梦,她毕竟那样小,禁不住吓,怕他们二人像对待那个姐姐一样对待她。 再倔强的人也服了软,她哭得泣不成声,挣着跪下去拽方欢的衣角,哭喊着说:“义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乖乖听话,求你,别教他们碰我……!” 她挣着跑,两条细腿又教那两个男人左右重新拽了回去。一巴掌狠打在她的脸上,薛雉的哭声都散成呜咽,“义父……义父……” 他们一人去舔舐腻滑的腿,一人去玩弄涩白的乳。 方欢听她求救,道她果真是鬼灵精,知道求什么话最能让他心软,他喝了停。 只是那两人早已沉迷,嗅着她的体香无法自拔,一人见另一人不停,都聚了胆气,抬着昂挺的驴货就往她腿间顶。 方欢大怒,扬起鞭子直往那两人身上抽,狠得要命,背上皮开肉绽,溅起一痕血花,双双跪团在毯上。 薛雉卷着雀金裘缩到角落里,看着方欢浑身阴戾,怕是有千百年的怨恨才能如此狠毒,直抽得那两人血肉模糊都不见停,时间那般长久,久得她的心一点一点坠到深渊最底下,看着他们被活活打死。 他溅上了血,侧着头擦到肩膀上,才扔下滴血的鞭子,抽出白绢,擦拭着手指上的红。 擦净了,他寻到薛雉,说:“过来,到义父这里来。” 薛雉看着横陈的尸体,好一阵儿,最终选择逃跑。 她跌跌撞撞,在胭脂水粉里奔窜,跑得喉咙腥甜可始终找不对出去的路。 最后一头撞进方欢的怀中,他反手勒紧了她的脖子,狠咬住她的耳朵,说:“……方才不是答应义父,以后要听话么?可真是天生做妓的货,这样小就懂得怎么骗男人。” 作为惩罚,她被关进笼子,放在了人来人往的楼廊中,可供任何人远观亵玩。 她三天不进水米,就缩在雀金裘里不出来,已不再哭,目睹了旁人的死状,她反而更想活,每一刻都在想,如何才能活。 直到那合着玉坠响的扇子敲在了牢笼上,就似熹微赐予永寂长夜的第一道眩目的光。 ——这里头藏着的是哪只雀儿?怎这样小。
第57章 风兼雨(四)
李慕仪知道,对于李绍而言,那次见面不过匆匆一场浮梦,裹在雀金裘里的小姑娘,怎会令堂堂六王爷放在心上? 他只是偶然间起意,与她多说了几句话,许是先前久经沙场,才会格外怜爱那些个小玩意儿,故而对她也留了些情分。 一掷千金已是传奇,而李绍临行前,当着众人的面,暧昧不清地讲她“伺候得很好”,或是有心,或是无意,李慕仪已无从查证,只是这一句将她从深渊冷水里头捞了上来,李绍便似同旁人讲这是六王爷看上的姑娘,自此,就算是方欢,也不敢再将她带到众人前去调教,也无人再敢点雉奴的花令,让她去伺候。 因李绍一句话的庇护,她得以保留最后的尊严,一直支撑她到离开教坊司的那天。 她常听姑娘们谈论,雁南王是何等义薄云天,又是何等的盖世英雄,强劲的北风将他的捷报一封一封自边疆吹往京城,呼啸着,响彻在大梁的每一寸疆土。 教坊司没有一个官妓不盼望着能得到雁南王的垂青,也明白这多半会是一场痴心妄想。 薛雉笑她们傻,雁南王至亲可杀,向来薄情,得他的垂青,如饲狼伴虎,能有什么好下场。 直到多年后梅林再见,他折下最艳的花枝儿,搁在她的手心里,她才知道,自己怕也免不了犯傻。 李慕仪掀开帐帘,正听得里头热闹。 李绍似乎格外在意他的脸面,正对着盆清水左右照看,那营帐里的大夫瞧着想发笑,一边写方子一边嘱咐,絮絮叨叨:“王爷这伤无碍,留不下疤。倒是从前打仗时受得旧伤要格外小心,寻常人一处两处的没事,您这浑身没块好地方,血肉做的凡胎,又不是铁打的,真当自己刀枪不入呢。 ” 这大夫自李绍打仗开始就跟着他,李绍身上大多数的伤都是他治的,因此颇得李绍信赖,说话也是随心,没多少规矩。 李绍不耐烦地摆手道:“好地方没让你这老碎嘴看见。药方写好了么。” 这话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大夫暗恨,又添了味补气的草药,专苦死他。 李慕仪一来,正听着这句,帐中人敬着“殿下”,李绍回头,目光逡巡上下,先看到了她腰上的宝刀。 他一抬手,令道:“都退下。” 待众人退去,李慕仪走过来,单膝跪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看伤。 李绍顺势环住她的细腰,先不拿宝刀的事发作,而是往她胸脯间嗅闻,皱着眉看她,“怎一股臭味?” 李慕仪诧异,侧着头求证,“哪有?” “哪里都有……”他隔着衣衫衔住她的乳尖儿,喘息着含糊不清地说,“……越祇蛮子身上的味道。” 李慕仪教他气得一愣,抬手打在他肩膀上,“你拿我消遣。” 李绍一手拽下她腰间的宝刀,横到她眼前,“这不是证据?” 李慕仪也不忙着夺回来,仔细端详他的脸,“方才的话,我听到了。怎么这些事,你从不告诉我?” 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另一只腿跨上来,跪坐在他身上,手探进李绍的领子,很快抚到他背上的疤。 李绍在她颈间吮吻啃咬,“又想蒙混过关?也得看看你在糊弄谁。” 李慕仪说:“比起奕陵君,我当然更在乎王爷。” 一句话就能取悦得了李绍,除却她,其他人可都做不到。 李绍挑眉,别样地看她,“李慕仪,本王怎发现你……”他失笑,将刀弃掷在地,揽着李慕仪的腰将她放倒在榻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越来越长本事了。” 他杵着头看她,一手挑着她的一绺头发捻捏把玩,解释道:“不过是些旧伤,左不过行军打仗时要留心,好在现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再上沙场。本王的头等大事就是疼你。” 他撩着那发丝亲吻,笑得邪气,“在马车上,再多的伤也??不碍着我疼你,是不是?” “不正经。”李慕仪听他说荤话,耳朵透红。 “再不正经的,你都见识过了,脸红什么?”他笑李慕仪,惹得她掐他腰间的肉,痒比疼更甚,李绍忙曲膝制住她,“劝你别动。” 李慕仪知他过后还要去面圣,也不敢再动。 李绍又侧了侧首,将脸上的伤展示给李慕仪看,“回头若是留疤,本王就去宰了你的萧原哥哥。” 他倒不是多在乎这副皮囊,毕竟雁南王又不靠这张脸过活,只是想到,往后待李慕仪看到就想起萧原,这股子窝囊火就烧得他心肺疼。 李慕仪瞧他这口陈年老醋是咽不下去了,便想花招儿哄他,“王爷美色,留疤也好看的。” 李绍笑她言辞灵俏,也随之戏言道:“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本王在以色侍君了?”
第58章 风兼雨(五)
两人如此厮磨许久,李慕仪安静地伏在他颈窝间,神思又不禁飘到薛寄的死讯上,她悲戚于心,又难跟旁人讲起。 李绍要去面圣,哄着她从身上下来。李慕仪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声央道:“再陪我一小会儿。” 李绍欢喜她缠人,拢着她的脸,衔住软唇亲吻。 李慕仪挺起腰微俯着首回应,轻吮着他的上唇,一点一掠,浅尝辄止。 李绍不满足于此,手指穿过墨色发丝,着力吮了几下,唇与唇很快便似缠住,声声轻啧,难舍难分。 李绍去抚她的背,滚烫的喘息彼此交互,片刻后,李慕仪动了动腰,与他分开唇。 他眼神湛深,按住她的腰,“怎么了?恩?” “你又……”李慕仪有些难为情,李绍那物着实跟个凶器似的,抵在她腿内侧,令人不安。 “又如何?” 李绍偏想听她讲,按着她往下坐。 隔着薄软的衣料,凶险也不减一分,反而欲盖弥彰。 李慕仪呼吸都乱了,搡着他的肩,脸色绯红,“别,别……承策……来不及……” 李绍瞧她那个慌乱的小可怜样儿,不禁促笑几声,正了阴阳,将她压覆在身下,道:“殿下还挺识大体。” 这话用在床笫之间,自是揶揄得多。可这人是李慕仪自个儿要留的,她占不了理,轻咬下嘴唇儿,红着脸不说话。 她不占理,模样还委屈,李绍拨开她的齿,放了那唇出来,也就不舍得再欺负她,“拿夫人寻个开心,怎么这场面,倒像是本王强抢民女一样?” 帐外的人又在催促李绍了。 李绍兴致败尽,不耐地轻啧了一声,最后吻了李慕仪,“本王派人送你回府。” 李慕仪道:“民女恭送王爷。” 李绍听她真顺了“强抢民女”的道,一时气笑:“胆儿肥,还敢招惹本王?”他捏了一把李慕仪的脸,“判,就地正法。” 他左右手一伸,露出手腕,忽地去挠李慕仪的痒。 李慕仪怕得很,曲蹬着腿乱躲,可总也躲不及,笑得泪意点点,喘不过气来,只得求道:“我知错了,再不敢了……” 李绍浑似同她玩闹,小孩儿必得争个输赢的,待听得了她求饶,这才收手。 李慕仪忙滚裹着毯子缩到角落里,笑意不减,轻喘着说:“堂堂雁南王,也不怕人笑话!” 李绍看她嫣红的脸,听她娇俏的声,总算在这个姑娘身上寻到着小女儿气来。 李绍想,外人笑话也就笑话了,谁教这一刻的李慕仪如此难得。 *********** 猎场晚间与越祇还有一场乐宴,白天大梁士兵和越祇勇士猎得的好物,教宫廷厨子做成道道山珍海味,宴上甘旨肥浓,觥筹交错。 李桓已先行摆驾回宫,萧原为主宾,李绍作陪。 萧原懊恼比试未能赢下李绍,存着私心到酒桌上再开辟一个战场。李绍素来好酒,又是数得上名号的海量,也不惧他。 杯酒戈矛,来回较量数巡,双方都已醉意熏熏。 月行中天时,宴至余音。 萧原大醉,随从扶着他回了四方馆休息。 李绍派两队兵马护送,自己则领李桓的旨意,留在猎场营帐中休息一晚,待明日点兵,料理好猎场余下诸事,再回京城。 他是有些醉了,饮了解酒汤,由人陪着在料峭的春风中散了些酒意,才回到营地。 守在帐外的士兵禀报,皇上留了个奴才服侍,现在帐中。 李绍一听,不由嗤笑,知道这奴才“名为服侍,实为监视”,便不放在心上。 李绍进帐,挥手将人打发了去,“本王不需要人伺候,就在帐外候着罢。” “贵人多忘事,王爷不记得奴才,可奴才一直记着王爷……”方欢立着身,也未跪,但改不了从小的习性,腰身是轻微弓着的,低眉垂眼,可见卑微。 李绍看他脸生得阴美无方,算是奴才里头个中出挑的,但他的确不记得此人。 方欢道:“奴才落了一样宝贝在王爷手里,如今想同王爷讨还,不知王爷可否物归原主?” 李绍笑了,“你说话有几分意思。但你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宝贝,可入本王的眼?” 方欢抬起眼来,笑得森森,“雉奴。”
第59章 风兼雨(六)
李绍本因酒意而朦胧的眼,一下收紧了光,眼底有暗潮汹涌。他盯着方欢,问道:“你是谁?” “奴才是她的主子。”方欢咧开一口白牙,“雉奴不敢跟王爷提奴才,因为在教坊司的时候,是奴才给她开得苞儿……” 李绍一下擒住他的喉咙。 方欢在疼痛中窒息,接连后退,腰折在矮桌上,桌上酒壶茶盏霹雳乓啷倒了一地。 方欢浑身大痛,可他是个会忍的,卑微的身份决定了他的耐性不输于旁人,所以他还在笑。 李绍声音低得如深渊回响,“你找死。” 方欢笑道:“落在你们李家人手上,奴才没得活。王爷最清楚了,皇上会给人留活路么?” 他掰着李绍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可该是奴才的,奴才死也要带着……黄泉路上,也好就个伴儿……” “你也配?” 李绍大抵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那令李慕仪夜夜困顿于梦魇中的“义父”,当年在教坊司执驯鞭的太监。 他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到居然逃得了高家的手,一直活到现在。 “你早该死了。”李绍的手越收越紧,醉意催得他心火烧成灰烬,手下已起了杀意。 方欢脸色很快涨成猪肝紫,他从喉管中涌出来的残喘中,呃声说:“王爷难道不想知道,您和她的孩子,怎么没的么……?” 李绍一下松开了手,方欢咳喘不及。 帐外有人问询,“王爷,出了什么事?” 李绍冷声回道:“令所有人退至十丈以外,不得近听。” 对方毫无犹疑,“遵令。” 军令如山,一言九鼎。方欢不由地称赞道:“雁南王好大的气魄。” 李绍看向方欢,“是不是十三的命令?” 毕竟方欢是李桓派来的人。可方欢却笑他的猜测荒唐。 “看来那件事的确伤了王爷的心,奴才还什么都没说呢,您自个儿就已经为雉奴开解辩白了,怕是恨不得她是受旁人胁迫的罢?……可这事的确与他人无关,但请您也别怪在雉奴的头上,要怪,就怪王爷自己。” 方欢说,“奴才只讲她是教坊司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连王爷府上的侍妾都不如,至少她们清白……她听了,哭得跟个什么似的,一个婊子的孩子注定为奴为娼,她哪里舍得生呀!” 李绍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拽住方欢的领子,握拳往他腹上狠捣数下,“是你!是你……!” 方欢痛呼,身体不由地蜷缩,倒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嘴巴里大有甜腥。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怎么能怪奴才?她进到教坊司里头,是拜李家所赐,您说,是不是要怪王爷自己?!” 他满口血牙,望着李绍阴怒的脸哈哈大笑。 “那李桓还敢唾弃奴才用后庭伺候蛮人,可只要能活命,还管什么唾弃不唾弃的?” 方欢抓住李绍的领子,逼近了他,方欢的目光头一回如此锋锐怨毒。 “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哪里会管我跟雉奴要怎么活?雉奴为了高家委曲求全,下作成那样,王爷看她不起,自也愤怒于心罢?哈哈哈哈……让奴才猜猜,王爷骂过她什么?贱货?贱种?还是窑子里的烂货……?可王爷骂她做什么?但凡她是个男儿身,那样一番连赵行谦都折服的才识,早在朝堂上立出一番事业来。怎偏偏落了那么个贱命,跟奴才一样,下头少了根东西,就只能往您床上爬……!” “闭嘴!”李绍目色冲血,拳似钢铁,一下,一下,重又沉地落在方欢的脸上。 钝痛漫长,折磨得方欢头晕眼花,意识已经在重击中逐渐溃散,他哆哆嗦嗦地笑,手缠着不断往下摸索。 李绍如同疯了,急促粗重地呼吸间,他已不知道自己在打谁,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一拳一拳打在方欢的脸上。 满脑子都是,住嘴,住嘴,住嘴——! 那一字一句都似烧红的铁烫在他心上,疼得要命,疼得难以喘息。 “所以我和雉奴……才是一样的……” 他渐渐看不见眼前的光,疼痛也消散在无意识的麻木中,嘴巴里咕哝着什么,只有零星几个字了。 “雉奴……义父最疼你……离开……” 他摸到冰冷的东西。 “疼,你……!”方欢眼里涣散的光聚起一瞬的锐,他拼劲余生最后的力气抽出雪亮的刀,狠狠往李绍的腰腹上刺入。 李桓性情阴毒,犯在他手上,方欢没想着能活多长,换来个与李绍相见的时机,并非是想要回雉奴。 他是要断了雉奴的念想,要黄泉路上有李绍作陪;要往后的岁岁年年,他人为李绍哭丧之时,总有人能记起他。 那才值得。 尖锐的疼痛逼得李绍将喉咙里噎着的火一下怒吼出来,他一下拧住方欢的手腕,从血肉中拔了刀,反手往他喉咙上一划。 鲜血如同油泼,溅了李绍半身。 方欢咯咳着捂着张开的脖子,双目圆瞪,腿狠蹬了两三回,手就松了。尸体偶尔几下痉挛,但人已死透了。 李绍低着眉眼,摇摇晃晃,在四周里乱走了几步,他还沉浸在那些话里,有些手足无措。 喉咙里混出呜咽声,他才意会到疼,循着以往在战场上求生的本能,一下撕开袍布,在腰腹间紧紧缠裹了数周,咬紧牙关死死系住。 李绍捂着腹部的伤,挪拖着脚步走过去,掀开帐帘。 士兵听他命令,连忙过来叩头,他抬头的刹那看见李绍腹间染血的布,已经惊得直打哆嗦。 可李绍也不传太医,只令他去请永嘉长公主。 四面八方一下如同沸开的油,手忙脚乱扶着李绍回帐子,几个人半夜抬了大夫来,麻药都来不及吞,腰上先缝了六针。 满地都是废血团,好一番才止住了血,旁人看着都心惊胆战,究竟是何等的疼,也只有李绍自己一个人知道。 大夫都吓瘫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独独那受了伤的人,依旧是坐着的,腰身直挺挺的,不忘骄矜,可脸唇俱白,额上不断渗着冷汗。 旁人劝他休息,他不理,只看着帐外,像是在等什么。 李慕仪匆匆赶来时,磕绊着,差点教裙子绊住了脚,半跌进营帐中,一眼就寻着李绍。 李绍伸出手,她便半跪在他的膝前扶住他的胳膊,余光看到他腰间的白布还有渗血的痕迹,狠抽了几口凉气,手不敢往他腰上碰,怕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绍苍白地笑,抚了抚她的发,“别怕,永嘉……别怕……” 李慕仪忧极反怒,“我不怕!” “他死了。” “谁?谁死了?” 眼前的脸散成重影,他极力想看清,可总是不成,颈后仿佛攀着寒风,遍体冰冷,唯独李慕仪的手是暖的。 “李绍!李绍!”李慕仪忙捧住他的脸。 他渐渐往前跌,往前跌,耳边听不见满帐的惊呼声,在意识完全消散在长夜之前,轻唤了一声。 “永嘉,别恨我……”
第60章 两不疑(一)
李绍本是个中贵人,又是军营的主心骨,如此倒下,场面一时乱极。 李慕仪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令人扶着李绍到榻上休息,再命士兵到京城去请太医,与那大夫再仔细会诊一番;又考虑越祗使节尚在京城,李慕仪便以雁南王的名义下达军令,今夜之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召近侍询问情况,他们才带李慕仪去察看了方欢的尸首。 若不是对他太过熟悉,李慕仪或许都已无法辨清这人的身份,那脸上血肉模糊,死得绝不痛快。 她站在方欢的尸体前,静静看着他,口中五味杂陈,说不上好过,也说不上难过。 或许人死了,心头的沉痛与恐惧落下,她反而会想起来,那时在教坊司,因着她不服从管教,惹了掌事嬷嬷的怒,为此挨了鞭子,背上抽出好长的血痕来,皮开肉绽,疼得难忍。 她一个人趴在榻上掉眼泪,也不敢大声哭。方欢便来给她上药,同她讲:“哭了?疼得么?” 薛雉胡乱抹眼泪,说:“我疼。” 方欢在她耳边笑,“义父晓得这样的疼,你不知道,那沾了盐水的鞭子,打出来的血花儿更好看。也难怪你哭,可哭有什么用?又没有哪个真心来疼你的,外人听见,也只会笑话……” 他往伤口上倒药粉,火烧一样疼痛燎着整个背。 她怕疼,忍不住啜泣。方欢便按住她的颈子,一字一句地教,“雉奴,不许哭。” 所以她此时看着方欢,也没有哭,更谈不上悲怒,只淡淡地吩咐了句:“按军规处置罢。” 猎场的月升了又落。 李慕仪一夜未眠,不解衣带守在床前。 她先是替李绍擦拭着额上的虚汗,又见他手骨上泛红,取来散痛的凉膏,为他搽好;半夜里李绍发起热,唇白干裂,李慕仪一边急着差人去煎药,一边以指腹蘸水,轻轻摩挲在他的唇上。 如此折腾到了五更天,李绍高烧不退,依旧未醒。 太医院和那随军大夫慌慌张张跑来向李慕仪磕头请罪——他们在沾血的匕首查验出了毒。 李慕仪莽一听见,肩膀狠晃了一下,眼前一时天旋地转,她忙扶住床头,努力定住模糊的视线,再问:“什么毒?” 毒为黄金骨,不至于入命,但是缠骨。解毒也不难,缺一味“寒松针”作药引。 这都不是关要,关要在于,黄金骨乃是皇室秘药,早前为太医院无意中研得,方子就一直封存在案。 太医可解此毒,但一个怖人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要李绍命的不是刺客,而是皇上。 用黄金骨淬刀,说明皇上本不欲掩饰,这如同下了一道圣旨,布告四方,他不要李绍活。 可李慕仪却不如此认为,倘若李桓真要李绍死,直接淬了杀命的毒岂非更省心? 他在等,等着她去求。 从前或许李慕仪早就去了,求人的事,她向来做得最好,因她甘愿付出所有的代价。 可现在不一样,她知李绍的性格,素来骄矜,若她此一去,还不如直接要了李绍的命。 她当自己是顾及李绍颜面,又哪里晓得,李绍向来看重她,甚于看重颜面。 无论如何想,李慕仪终是未再进宫去。 好在那大夫的确有双回春的妙手,不说能彻底拔去毒,下了剂猛药,多少摧了些出来。 李慕仪看李绍呕出苦绿色胆汁,眼眶又红了,听大夫讲,要想彻底康复如初,还得靠着皇室的那一味“寒松针”。 李绍如此昏迷三日之久,几乎是挣扎着从无尽深渊中醒来,见窗外有朦胧月影,床前就掌了一豆小灯火,摇曳欲熄。 四肢百骸从麻木中逐渐苏醒,找回知觉的同时,疼痛随之而至。 他阖上眼轻轻喘息,再度睁开眼时,方看到那倚在床头的身影。 灯火的暖光斜斜,落在李慕仪的身上,细致地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李绍有一瞬恍惚,仿佛犹在昏睡的梦中,那么谁敢扰了这样的梦,他便杀了谁。 他想去摸一摸李慕仪的脸,无奈手指才动了一动,李慕仪便霍地醒来。她睡眼惺忪去寻李绍,正与他四目相抵,一下愣住了。 李绍看她错愕,也怕是以为自己在做梦,神情端得可爱,倏尔笑了起来。 笑不打紧,扯着腹部的伤又疼,笑便隐在嘶声低呼中。这一番李慕仪才晓得,他的确醒了,手忙覆在他的腹上,“别动。” 李绍捉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气还有些不匀,问道:“怎,怎这么凉?” “你……”李慕仪教他如此一问,眼泪纷纷跌下来,打碎在李绍的衫子上,“李绍,你也敢来问我……?” 有怨有恨,还有千万般的委屈。 李绍遥遥望着她的泪眼,手紧了紧,“还有很多事,想问。” 李慕仪慌乱地去擦泪,别开目光,收拾着狼狈,道:“你尽管问,我也不见得想回。” 李绍引着她的手到唇边,细细轻吻。 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仿佛也去了鬼门关一趟,黄泉路上,有人问他“此处可有故人”,李绍不知该如何说,不知李慕仪合该是哪个名字,那人见他犹疑,只当他是孤身一人,便打发他去了最孤独之处。 从前他不惧如此,可待尝着与李慕仪永结同心的滋味,才知那般境况是何等难熬。 他轻声问道:“好像还不曾告诉我,你的小字是什么?” 李慕仪哪里能明白,他生死关头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她一时哭笑不得,躺下与他共枕,手轻抚着李绍汗湿的额头,认真地回道:“雁书。薛雁书。” “雁书……”他品着这两个字。 李慕仪贴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深深望着他,轻声道:“鸿雁传书,遥寄相思。”
第61章 两不疑(二)
薛雁书,一字无意合了雁南王的号,倒让他想起一句诗来。 要知道,这李承策绝非一介只懂舞刀弄枪的莽夫,在为少将军之前,他尚是长在富贵乡中里好持书下棋的世家公子,吟风弄月、附庸雅趣的事,比赵行谦之流不差丝毫,更可谓信手拈来。 他自唱念,“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因伤病在身,语调低哑,说不出来的暧昧缱绻。 李慕仪腹有诗书,自知他吟得是哪一首,又听他单单挑了“双飞客”一句,一时悟出两人字号暗合“雁雁合心”之意,偏他说得最是含蓄,点到为止,牵引着她往深处想。 越想,自然就越情动。 李慕仪脸色蓦地绯红,密长的眼睫轻扑,也不知如何抵挡得住雁南王的风骚,便不作理,兀自背过身去,轻浅着呼吸。 李绍知她聪明,心有灵犀自是一点即通,轻轻扯开俊笑,贴近她的颈后呵气,说:“不弄文墨多年,记不起上一句是什么了。夫人可还记得?” 他哪里能不记得?分明成心。 只是那样的一句何等珍贵动人,胜过万般深情。 吟作: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 余毒还缠着李绍的命,教他很难打起精神来,可事态紧急,已容不得他再松懈下去。 先是大夫叮嘱尽快取得寒松针,否则余毒入骨,恐有性命之忧;又是部将前来禀告军情与局势,得知李慕仪压住了刺杀的风声,李绍松了口气,疲倦着眉眼,将人遣退。 旁人来回话时,李绍不避着李慕仪,她也在,就是心思花费在了晾药上,待人都走后,她端着不算烫口的药汁,劝道:“趁热喝。” 李绍一口饮尽了,他不怕苦,但当着李慕仪的面儿,着意皱了几下眉头。 李慕仪拈了粒酸甜蜜饯抵到他的牙关,李绍顺势将她指尖含住,舌头勾舔了一下,痒得很,一路痒进李慕仪心窝儿。 她一下收回手,藏到身后去,耳后漫出红意。 李绍笑吟吟的,苍白的脸也不妨他俊美无俦,“你做得很好。” 李绍甫一听毒药之名,就明白李桓的真正目的,他庆幸醒来时还能看见李慕仪,也实在爱极了她当机立断的性格。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她都考虑得周全,处理得利落。 而她还是个谦逊的学生,不忘说些甜话,哄这位病中人开心,“多亏先生教得好。” 听进李绍耳中,更像是揶揄。 他低低笑了一声,揽过来李慕仪,将口中的苦与甜渡给她,直到听得她喘息不已,才分开唇,蹭着她的鼻尖,戏谑道:“你这女人,真不怕本王死了?” “怕,怕得很。”李慕仪回道,“所以想好,王爷若是去了,我也不会独活。” 她是足够轻描淡写的,却在李绍心里搅得撼天动地,风雨不宁。 无奈雁南王擅长喜怒不形于色,落在看客眼中,他也不过愣了一瞬,而后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拢着她的发丝,狠狠咬住了那嫣红的唇。 方才是浅尝辄止,情意绵绵,这回是恨不能拆骨入腹,滚烫又浓烈。 独属于李绍的气息侵袭着她口中的每一处,逼得李慕仪几乎窒息,她轻唔着推了下李绍的肩,他方撤了些,留她轻促喘息。 李绍又亲吻她的脸颊,手拢起小巧下颌,轻轻抬举,修长滑腻的颈线一览无余,李绍的嘴唇顺着颈线直吮舔下去,间或齿间啃咬,又是爱又是恨,爱她生死相许,恨她生死相许。 他一手握住饱圆的乳,隔着衣料揉捏。他的呼吸落在李慕仪锁骨间,烫得李慕仪白瓷儿一样的肌肤都红了,“别,别……承策……” 他反手握住她推搡的手,按在肩头,“雁书,你乖,教本王好好疼你……” 这个吟风弄月的好手竟找不出什么更郑重的话来回应她的心意,他只想将她按在身下好好疼爱,将无处安放的炙热完全纳入她的身体里,同她咬耳朵讲情话,听她红着脸忘情呻吟,不得不攀附上他的肩,一遍一遍唤着“承策”,不住地央他“慢些,慢些”…… 他有一手诱哄人的好本事,李慕仪听他沉哑低语两三句,腰际酥软下来,脸颊乖顺地贴在他的额上,任他吮咬颈间的香。 待他去解衣带时,李慕仪蓦地分出一丝清醒,往后闪躲着小声讲:“别了。” 李绍按住她的后腰,逐着不停。李慕仪戳了一下他腰腹间的伤,李绍当即嘶声,捉住她作乱的手。 李慕仪脸颊浅红,忍俊不禁,“王爷要是真疼我,就惜命罢。” 李绍简直教她制得服服帖帖,一腔欲火中烧,也得乖乖受着焚身的苦。 他苦笑着戏言道:“夫人可真是心狠。” 李慕仪以为戳得那一下没了分寸,小心翼翼地问:“疼么?” 曾滚过刀山火海都不见皱一下眉头的雁南王,此回煞有介事道了句:“疼。”
第62章 两不疑(三)
李慕仪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望着他俊朗的笑眼,俏声道:“疼才对。” 李慕仪服侍着他半倚下,舒着满腔的疲倦气。婢女端来盛着清水的铜盆,李慕仪将帕子按浸在里头漾了漾,拧出水来,去擦李绍额头上的汗迹。 水意清凉,不一会儿就将他腹下的邪火安抚下去。 李慕仪道:“宫中还等着回话。” “他亲兄长生了病,该是他来。”李绍轻咳几嗓子,眸中有不动声色的无情,“差人去宫中传个信,道雁南王抱恙。十三聪颖,自然明白。” 李绍想与李桓正面交锋,现在与越祗的谈判还未落定,李绍还有价值,李桓不会真要了他的命,自然也没有那个本事,但李慕仪想确保万无一失。 她道:“届时我会带人去太医院,取‘寒松针’来。” 她态度果决强硬,已不由分说。李绍护持大梁多年,头一回得人如此相护,个中别有一番滋味,品啧再三,这滋味令他终身难忘。 他露出些含混的笑意,拢住李慕仪的手,谑言道:“夫人是心疼本王?” 李慕仪也作起李绍方才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疼。” 分明一字不差,意却差别千里。李绍一怔,忽笑揽着她一同躺下,抱着她胡乱又细密地浅吻着,如此也厮磨了半日。 *********** 翌日,李桓摆驾雁南王府。 见到李绍时,李桓很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丝憔悴潦倒来,依旧容华慑人,仿佛生死无关。 李桓就座,一干下人跪地请安,唯独李绍是口头见礼,请李桓恕他身体不周,难能跪见。 李桓着令众人平身,点了点下巴,众人陆续散去,室中唯独余下他们兄弟二人。 李桓听雁南王府的人传李绍抱恙时,就明白李绍知道是他所为,可李绍远不是他所预料那般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视线轻缓淡定,仿佛早知有今日。 李桓寒暄道:“六哥身体好些了么?” “我们兄弟二人,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不必用客套遮掩了罢。你登基的时候才那么高……”李绍抬手比划了一下,“还是本王领着你一步一步走上丹陛的。” 李桓一向儒雅又有几分怯懦的眉眼,忽地绽出个戾气逼人的笑容来,“六哥,你陪朕有多少年头了?八年?或许九年也说不定。” 李桓很快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话,“不,从朕记事开始,六哥就在了,朕无一日不在听闻旁人谈论六哥。那时朝野皆知,父皇不看重嫡庶,而是择贤立储,六哥又自幼文韬武略,誉满京城,谁都以为父皇会立你做太子,在那么多兄弟当中,父皇也最疼你。……可父皇那么疼你,你却杀了他那么多儿子,来日去见了他老人家,你就不怕?” 李绍笑道:“他们不死,能有你今日的高枕无忧么?” 他垂眉,指尖拨弄着一条梅花络子,是李慕仪侍疾时新打的,半晌,他忽而问道:“十三,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兄弟中,为什么偏偏是你?” “因为朕是最好的傀儡,也因为姐姐……”李桓咬了咬牙,“……是她求了你。” 李绍摇头,又点头,“猜对了七成。” 当时局势诡谲,皇室宗亲的确更愿意拥护不通政事的李桓,以保全世家的权益;而如果不是李慕仪相求,他也见不得会如此费心为李桓筹划。 李桓挑眉,“那其余三成呢?” “你方才有一句说得对,父皇当年确实有意择我为太子。那些年他老人家龙体每况愈下,朝野各拥其主,结党营私。所以在我及冠那年,他教会了我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李桓问得有些急切,毕竟,父皇从不像疼李绍一样疼过他。 李绍不答,只抬手在腹上比划了一道,动作干脆利落。 “这一刀,是你三哥捅的。” 隔着衣衫,李桓似乎都能看到那一道伤疤,经年累月不消不散,仿佛只要轻轻挑拨一下,还会不断流出脓血。 李绍道:“我与你三哥两人自幼情义深厚,纵然我赴边疆为将,相隔千里,与他也常有书信往来。后来他有意称帝,仗恃兵权生事,扰乱国政,犯了父皇的心头大忌,父皇就派我去华阳道缴了他的权。” 不费一兵一卒就收缴下三皇子的兵权,是李绍头一回在政事上惊动朝野,此事沸沸扬扬,如雷贯耳,李桓自然知道。 李绍甚至从华阳道运回了三皇子的尸首,令文武百官都看到了叛乱谋位的下场,自此之后,朝中想要借机生事的官员都偃旗息鼓,各自安分了很长时间。 “我本意想护他回京,向父皇求情,可他不信,我跟他兄弟十几年,他都不信……”李绍笑了笑,眉峰一抬,手指又懒洋洋在腹上划了过去,“这就是下场,我不杀他,他就杀我。知不知,回京复命时,父皇看着六哥腹上这道手足相残留下的伤口,说了什么?” “他说,‘这一刀,就是让你记住,为帝王者,至亲可杀’。” 这就是父皇教给他的道理。 那是头一回,李绍意识到自己或许当不了一个好皇帝。 在最初的每一个长夜,梦魇都会折磨着他,那些人邀他庆功行乐,他也不觉欢喜,每一刻都想离开这扼得人窒息、到处泛滥着腐朽味的京城,只是他肩上尚且还扛着大梁河山,又怎能轻易卸下? 直到在教坊司里,有个女孩子曾放肆地捧住他的脸,满面倔强与不屈,愤怒地承诺:“你看着罢,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事后,那长夜里不再是梦魇,而是她的脸,她的话,从中醒来,李绍倚靠在床头兀自大笑,暗道:他李承策如此,竟还不及一个小奴儿,岂不可笑? 翌日他就策马出京,不顾父皇再三相召,赴往边关,毅然决然地离了这令人喘息不及的泥淖樊笼。 后来先帝生辰,传来的书信上有切切思念,字字都盼他回家,李绍才带着边关大捷的军报回了京城。 除夕宴上行于梅林,李绍见有一团雪影玲珑可爱,正踮着脚努力去摘最艳的梅枝。 他抬手为她折下,与她相望时,愣了一愣,他听见合着花苞的梅枝儿在他心头上一下怒放开来的轻微颤动。 好久,他将梅枝送予她,似笑似叹道:“怎还这么小,真像只小家雀儿。”
第63章 两不疑(四)
他以为李慕仪年幼,早早忘记了当初的事,又怕在她面前失了雁南王的颜面,索性不再提及;李慕仪却当他那时蒙着眼睛,不曾见过自己的模样,且她还是教坊司的官妓,哪里能得雁南王的垂青? 如此纠葛数年,痴缠数年,仿佛这世间情爱就得经过如此消磨,才配得个圆满。既然已来不及悔不当初,就只得再三珍惜眼下了。 李绍珍惜得很。 “六哥真想夺了你的皇位,当初也不必再养个傀儡出来,给自己挡道。” 他抬手令人端了两枚虎符上来,指给李桓,“这是禁军以及神威营的兵权,你想要,就拿去罢。” “这是什么意思?”李桓笑得有些疯癫无状,“这一局,朕还没玩得尽兴,六哥就要认输了么?” “你就当六哥是认输了罢。”他唇边似笑非笑,那样的笑容刺目得很,似乎扎出了血来,令李桓一下握紧了拳。 怎能不怒?怎能不恨? 他争了多年的东西,日夜惶恐会丢掉的皇位,不过是李绍曾经唾手可得又轻易舍弃的废物。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李桓咬牙切齿道:“你终究看不起朕。” 李绍哪里能看不起李桓? 当年他因嫉妒就敢推小十一落水,看着人痛苦地溺死在湖中,丝毫不惊不动,这等狼心虎胆,可不是随便挑个人就能做到的。 李桓才是先帝意下最合适的人选,辅佐他到如今,李绍已尽了对先帝的孝,对大梁的忠。 “你何必在乎?” 李绍说这句话时,李桓似乎听出了些许怜悯,可他要李绍的怜悯做什么?李绍的怜悯,只会更得彰显他的可怜、可悲,这更让他愤怒。 “朕如何不在乎!” 他眼色浓红,“朕哪一天不想赢你?不想证明父亲的选择是错的?!朕的母亲才是大梁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温恭贤淑,何曾做过一件错事,走过一步错路?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朕又哪一点不如你?他怎就不肯来抱一抱朕,疼一疼朕?偏偏都选择了你,就连永嘉都……!” 气息哆嗦得不成了调,消失在一声低噎当中。李桓咽了咽喉咙,很快就将激动的情绪压抑成波澜不惊的平稳,说:“朕不会放手的。” 李绍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借助了谁的力量,你都步步为营,走到了今日,而且走得很好。既选择了,又要后悔,身为大梁男儿,连承担后果的魄力都没有,谁又能看得起你?” “朕不后悔。” 李绍不轻不淡地接了一句:“既不后悔,又何必如此苛待永嘉?” 李桓听他一句,耳畔有漫漫寒意,双手攥得紧紧的。 他知道李绍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摊牌与让步,能有今日不动干戈的对峙,皆因李绍还念着大梁江山,需要顾全大局,不得凭私情行事,否则以李绍的脾性,哪怕是起兵造反,李桓都不见得奇怪。 可他宁愿李绍造反…… 至少他还有赢得机会。 李桓以为,李慕仪会来求他的,他每天都在暗暗叮嘱自己,她要是来了,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待她,一定好好同她讲明自己的心意,也独自安慰,她曾经那样疼爱他,疼了他许多年,总不至于因为他的莽撞,他的口不择言,他的嫉妒,就永远都不再原谅他…… 可李慕仪甚至都未再出现,就给了他最明确、最决绝的答案——愿与李绍同生共死。 他提到喉咙里的那一口不甘的恶气,因李绍那句“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猛然间泄之千里。 李桓有些提不上力气,低垂眉眼,手指抚着冰凉的虎符,问道:“朕听说,六哥甚至愿意娶她为妻?她曾经可是教坊司里的官妓,你真不在乎她曾在方欢那样的人手中……” 李绍从容地截断了他的话,“我一早就知道。” 李桓一怔,复而扶着座椅扶手,弯腰苦笑了好久,“好,好,好极!朕身为九五之尊,又怎可能真娶一个官妓为妃?” 他逐渐敛了笑意,眼中波痕也逐渐隐在锋锐逼人的目光中,李桓挺直了腰,不动声色的天子威严挡亦挡不住,从这副年轻的躯体流露出来。 “六哥为大梁尽忠职守多年,如今想交权卸甲,朕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顾兄弟情义了。只是现下与越祗的谈判迟迟未定,实在烦扰得很,临走前,六哥替朕再尽一回忠罢,打发了萧原,朕就准你回江南。” 李桓起驾前,掌事太监奉上一个锦盒,打开来看,原是“寒松针”。 这对于李绍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奉上解药,他可不觉得像是李桓能做出来的事。 李桓看着他挑起的眉峰,就揣度出他的诧异,撂下不清不楚的一句,道:“你毕竟还是朕的六哥,朕也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了。” 这一味寒松针,是出于政事权益的考虑,还是确有几分真心真情,或许连李桓自己都讲不清楚。 *********** 与越祗的谈判僵持了近两个月,李绍腹部的刀伤都好得个七七八八,还不见送走萧原。 许是有所筹谋,尚需一段时日,急不得,不过此事已交给李绍解决,李慕仪便不忧心了,只是很疑惑他当初是如何说服李桓的。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都教李绍逮住了小尾巴,他含混过关,只道:有舍有得。 李慕仪想,那必定舍了不少。 这日暑热,人往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一站,便似要融化一般不断流汗。 到了晚间,才从浓翠绿荫中透出来一股一股的凉风,李慕仪汗凝的身子黏腻起来,实在难受,也不待李绍回府,先行去沐浴。 雁南王府中辟了方玉池,银波泛泛,雾气腾腾。 纤细的脚踝漫出精致的骨线,腻没在拢白皙的小腿当中,李慕仪踏上清凉的玉阶,粉白光润的脚趾轻荡了荡水,抬手将鸦青长发疏疏懒懒地拢在脑后,便褪下薄纱衣衫,浑白的娇躯寸寸展露,如一横玉雪琼枝,浸入春水华池当中,娇媚无方,旖旎无限。
第64章 鹊桥仙(一)
李绍从外头回府,走近玉池,见是一幅香肌凝露、素姿胜水的美人图,懒懒一笑。 李慕仪惊了惊,忙回身寻身,见李绍往一旁休憩的榻上一靠,杵着头,眼含三分笑,七分认真,仔细地打量她。 李慕仪经不住他如此看,本熏蒸已久的耳朵愈发红了,“王爷回府,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 “奇也怪哉,我雁南王回雁南王府,下人要跟谁通传?”他目光揶揄,话中有话地质问起李慕仪来。 李慕仪听出这厮是要逼她赶着承认雁南王妃的身份,别过头去,唇角抿笑,可脸还绷着,“没谁。” 李绍笑她薄脸皮,也忍着不直接戳破,张开手来唤道:“来,给本王宽衣。” 他出门已不穿兵甲,换了雪白色的文士长袍,外头还罩了件绣着诗文墨字的薄衫,气势不那么咄咄逼人,可眼睛却锋锐得很。 李慕仪听他声音轻倦,又很霸道,勉强披了件八宝开衫出水,半跪在榻前替他解衣。 “王爷不去点兵,最近也没再到军营巡视。”李慕仪一边解衫子一边说,“看来是跟皇上交了权。” 李绍拢住她的下颌抬起,与她对视,“祖宗,你能专心伺候本王一回么?” 李慕仪听他回避,心想十有八九是猜中了,可她的确有些诧异,“十三竟答应了?” 李桓偏执,又怎肯轻易放手? 李绍懒懒地回道:“他等这天都快等了十年了,费尽千辛万苦,如今本王愿意交权,哪有不要的道理?本王跟你讲过,他骨子里流着帝王的血,也许一时冲动做了出格的事,可冷静下来是最会权衡的,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皇位和李慕仪,若不可兼得,他定会选择前者。 既决心了不后悔,那么这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为了不辜负自己,他还要走出锦绣华程来,给千万世人看,也要千万世人敬。 “从前十三还小,有几分城府与胆量不假,可还缺少些成熟和威望,难能服众。此次利用你和赵行谦,行革新之名,唱了出空城计,把那些宗室的老骨头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哪里还敢小瞧了十三……”他轻笑轻叹,“现在他长大了,本王何苦为他操持?” “十三性情不定,恐他反悔。”李慕仪道,“王爷交权,始终有些鲁莽。” 李绍握住她的手,“现在心向着本王了?那看来这权交得不亏。” “李承策!”她瞪他的不正经。 “放肆,还敢如此直呼本王其名?”他挑眉,故作斥责,可语气却全然不是,尾调化作炙热低语,声声诱哄道,“叫哥哥……” 李慕仪气恼着,显然不那么乖巧。 李绍啧了声,只得跟她交代清楚,道:“主动交权,才让十三发不了罪。” 李绍少时从军,战功无数,在军中,甚至整个大梁,都是声名赫赫,权不在威在,杀一个这样的人,对于李桓来说无疑是桩天大的麻烦。 他那样聪明的人,怎可能去自找麻烦? 再说,李绍也并非全无了仗势。 “且在江南还镇着一支铁军。夫人又不是不知江南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梁腹心的屏障,是先帝赐予李绍的封地,换而言之,是先帝留给李绍的保命符。 见李慕仪意会,李绍再度张开手,“成了。个小麻烦精,能专心伺候本王了么?” 李慕仪仰起头,深深地望住他,手往李绍怀里钻,从腹肌沿着腰线往后滑,环住他的腰,“怎么才算专心?” 李绍教她束得前倾,腰身绷直,她顺势挺腰,跨坐在李绍身上,她身上的开衫濡湿大半,紧紧贴着玲珑的身线,涨腻的玉肌香肤若隐若现,欲盖弥彰。 李绍握住她的细腰,轻哑着声回答:“如此就好。” 她抚上李绍的肩,帮他褪下白袍,动作相及,两人难免贴近。李慕仪靠近他耳侧时,看到后颈处细密的汗珠,甚至沾湿了发。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问:“热不热?” “热。”他黑沉沉的眼眸里似都烧起了火。 李慕仪身上却是凉丝丝的,李绍将她紧紧抱入滚烫的怀中,闭着眼舔舐她的耳廓。 离得近了,李慕仪才闻到他气息里若有若无的酒气,她用手抵着李绍的胸膛,欲分开些来质问他:“王爷喝酒了?” “今日逢兴,就喝了几杯。” 李绍将她的手捉住,按到腰上的伤口,那里脱痂后露出一小块淡粉色新肉。 “看,已全好了……”他咬了一口李慕仪的下巴,似怨似喜,“夫人管得这么严。” “又是什么事,教王爷这么高兴?”她问。 李慕仪指尖在那处轻划着,新肉本就格外敏感,李绍一时痒得钻心,拔了李慕仪头上拢发的簪,青丝如瀑,泻了满背,他手指伸入发间,扣住她的头急切地吻上去。 他含住香软的唇,逐着丁香小舌吮弄不断,李慕仪眼色昏昏,沉浸在这一记密不透息的长吻,脸色绯红,连着耳根和后颈处都是红霞片片。 他停下放李慕仪喘气,一浅一重地吻着她,“今日跟萧原议定了,永嘉长公主和亲。” 李慕仪一愣,显然突遭的变故令她有些措手不及,身体本能地往后蜷缩。 李绍揽紧她的腰,侧首轻咬住她颈间的肉,狠狠吮了片刻。李慕仪疼得皱了皱眉,未再挣扎,仰起头任他所为,闭眼轻答:“好。” “不问?” “王爷给我找了个好归宿。” 李绍似笑非笑,道:“狠得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他萧原算什么好归宿?” 李绍捏住那团腻软臀肉,盯紧她的眼睛,“本王是给大梁长公主找了个好归宿。萧原需要永嘉,为他铺就成王之路……至于你,你是谁?” 李慕仪眼底腾升的阴霾顷刻间扫了一干二净,可李绍如此戏耍,让她恼得很,搂着他的肩背一顿乱捶。 挨她的打,李绍反而开怀大笑,握住她的膝盖促着她下来,放倒在榻上,曲起她灵长的腿欺压上去,再问她:“你是谁?” 李慕仪玉臂横在眼睛上,不肯回答。李绍拿开她的手,才瞧见她湿漉漉的眼,简直委屈得不像话。 他摩挲着她的泪眼,“哭什么?傻姑娘……” 可不等他说完,李慕仪转头就咬在他的手上,是狠了命地咬。李绍忍着不言,望进那湿黑的眼眸中,任由她的性子去咬。 李慕仪咬出齿间漫出血腥气,才松了口,低声控诉道:“你作弄我。” 李绍也不顾那排血牙印,声音沉静,再问道:“我要你讲出来,告诉我,你是谁?” 她乌黑的眸子里漾着细碎的金光,回答道:“……薛雉,薛雁书。”
第65章 鹊桥仙(二)
不是李慕仪,不是永嘉,不是长公主殿下,而是薛雉。 从今往后,仿佛只要李绍在,她不必再装作高高在上,不必再怕跌回教坊司那等深渊里,再难堪残忍的过去,她也将有勇气面对。 李绍笑了,奖赏似的在她唇上吻了一记。薛雉扶住他的腰,眼眸有娇有媚,似是委屈似是勾引。 李绍低下头故意用下巴蹭过她的鼻尖,道:“还是吾妻。” 他吮吻过她的眉角、脸颊,到耳侧,暧昧缱绻,声似潺潺:“吾妻雁书……” 薛雉挺了挺腰上前攀住李绍的肩,闭着眼睛回应他的吻。 她有些歇斯底里,仿佛那冥冥中最后一道枷锁也由李绍解了开来,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拥抱他,肆无忌惮地亲吻他,不怕自己受伤,也不怕他受伤。 长吻着,搅缠着,吮过他的唇,又轻含住他的舌尖,灵媚得要命,勾得李绍丢了三魂七魄,呼吸渐而喘急,贴身的里衣也让薛雉褪了去。 那劲瘦的背肌上蒙着层细密的汗,薛雉双手胡乱抚上去,掌中一片濡湿。她撤了撤,湿润的乌眸望着李绍,小声再问:“还热么?” 明知故问。李绍眼色发红,一下将她拦腰抱起,往玉池中走去。 薛雉两只脚凌在空中,轻微挣扎,“王爷。” 话音刚落,两人一同浸在兰汤芳水当中。 薛雉浸过水的肌肤滑白,如一块刚刚打磨出的美玉,李绍甫一放手,她就逃了开来,下巴尖儿还沾着水,如似香兰泣露。 李绍捉着她的手,按在发凉的水石壁上,将她下巴上的水珠舔去,又埋进她颈间亲吻。 手指顺着小腹往下,探至秘处,方才那一番撩拨,那玉户已满是黏腻的蜜液。 李绍低头含入嫣红乳珠,舌尖舔弄,酥酥麻麻的痒意勾牵着她深处的欲望,因总不得尽兴,难受得厉害。 因着李绍伤势,两人已有多日不行房事,当他带有薄茧的手指探入时,薛雉有些紧致的涩痛,浅喘中夹杂着低低呜咽声,“别,嗯……啊……” 她咬住了唇,脸颊红热,因乌发半湿,更显情欲放浪之态。 李绍轻而易举地寻到最敏感处,轻勾搅弄,时轻时重。 薛雉教他紧紧抵着,背后退无可退,只能仰着颈子兀自喘息,耳侧听着水面下淫靡声响,双股渐渐打颤起来。 她怕站不住,紧紧扶上李绍强劲的手臂。 李绍欣赏着她轻红的脸色,待她双目迷离,咬着唇儿不住娇吟时,又从容地收回了手。 他满手淫液,指端晶莹清透,满是恶意地往她下巴上抹了几下,戏谑道:“就这么喜欢教我欺负?” 薛雉渐渐攀上顶端时,又教他一下抛回原地,此番听他调笑,多少恨他轻薄戏耍。 她不甘心全凭了李绍掌控,一下搂住他的颈子,借着水力用腿缠上李绍。 李绍诧异,忙托住她的臀。 两人一时贴得极近,雪白酥胸露出,挂满了水珠儿,愈显饱满圆润。她亲了亲李绍的额头,“也要看哥哥欺负得的是什么人。” 好极,这一下,李绍那点儿自诩从容的忍耐力顷刻间全面瓦解。 他胯下的阳物已胀到极致,又硬又热,抵在她的大腿根,温软的水都不足以冲泄去欲火,已不是薛雉欢不欢喜的事,是他骨子里的热血在咆哮,促着他想要更多,更多…… 饱胀顶端故意往花蒂上研磨,细密明锐的快感从薛雉背脊往上蔓延,连发丝里都充斥着欢愉。 她喘得厉害,李绍也忍得眼睛发红,又不肯轻易认输,貌似掌控局面地问道:“乖,告诉我,你想要谁……” “要你,我要你……”薛雉抬腰,紧紧缠着李绍的腰将那性器一寸一寸往里吞,李绍终是忍无可忍,按紧臀肉狠狠猛地贯穿到底。 薛雉经不住如此猛烈的刺激,一下吟叫出声,那里满满的都是李绍,带着些迫人的窒息,令她喉咙发紧,险些喘不上气。 满池春水挡着秘不可见的云雨事,看不见时,其他的感官也在尽数放大。 在几下重又急的抽插中,薛雉呻吟调子里都有了些哭腔,她想让李绍放她缓一缓,又怕真离了李绍,便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央道:“承策,求你了,轻些——唔,好难受……” 李绍果真不再动,紧紧抱着她,侧首衔住她发间的耳垂儿,低声哄道:“好,我轻一些。” 李绍将薛雉捧成宝贝,温柔地进进出出,叮咚清脆的水响,细浪漾起波纹。 薛雉胸脯上已分不清是汗还是水,肌肤盈光,眼波横秀,里头淌着动人情色,恰似江南一痕春光碧水笼着他。 李绍想,或许这才足以称得上是“江南好”。 研磨抵送间,很快,她穴内湿腻得一塌糊涂,快感细密缠人,在脉络里来来回回鼓动、冲撞。 李绍诱道:“今日去四方馆,出了一身的臭汗,也帮我擦擦。” 薛雉寻来布巾,浸湿后软柔地擦在他的额上,下头尚且紧紧含着李绍,唇间不住地喘气,连手也有些发颤。 李绍顺势挨在她的手上,想起来负伤时的每个日夜,她都是这样照顾他,这次也好,罗淳风那次也好,教他领会到,这世间能比他手中长枪还要锋锐的,是她这把温柔刀。 情热烧起心肺,李绍喉头发干,咬住薛雉的唇汲取着甘醴,身下猛挺,一下顶到深处。 薛雉嘴巴教他吻入口中,尖声呻吟压成哭声呜咽,她紧紧攀附住李绍,莹白透粉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李绍间隙着命令,“别停。” 她撩起一汪水,浇在他的肩头,顺着颈间往下淌,她的手也顺着水痕往下游走,鼓隆的肩膀,浑厚的背肌,然后浸入波痕不断的水面,抚摸他劲瘦的腰身,用圆润细腻的指尖划在皮肤上,李绍受她撩拨,撞得更狠,顶得更深,直到薛雉浑身哆嗦,收回作乱的爪子,也不罢休。 穴中欢愉如汹涌的情浪,自如这满池软水激荡,一波一波拍涌向岸沿。 薛雉容颜已是艳透,浑身无一处不泛麻发酥,神智全然沉浸在与李绍的欢事当中,拢着他不经控制地浪叫呻吟。 她下身咬得那样紧,含吮着他怒张的阳物,内里濡热紧致得让人窒息,快感渐渐明烈,摧得他也忘记分寸,狠插重送起来。 薛雉受不住,伏在他身上抽噎,待李绍将她愈发箍紧,低低轻哼了一声,顶撞愈发急重,薛雉在他怀里挣不动,任由他剧烈地抽送,不过片刻,李绍侧首含咬住她的颈子。 伴着疼痛而至的,是他疾射而出的精液。 薛雉哑了声,长睫浸泪,在李绍怀抱中痉挛不休,进而瘫软下去。 李绍慢慢放她下来,令她背过身去伏在沿壁上喘息休憩,灼热的胸膛贴过去,与她紧紧相拥。 朦胧的雾气中,两人似鸳鸯交颈,脸颊互相轻轻挨蹭,李绍捏住她红烫的脸,同她暧昧低语:“先随萧原一起出京,等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回江南。” 薛雉轻应道:“好。”
第66章 鹊桥仙(终)
永嘉长公主出嫁,对于大梁来说不是什么小事,负责与越祇谈判的雁南王提出嫁妹时,着实出乎一些人意料。 在外人看来,他们兄妹多年感情深厚,当初葛镇川强求永嘉为妻,这位已多年不经沙场的雁南王千里骁骑直杀楚州,摘了葛镇川的人头,可见对这位妹妹一向是怜爱至极,视若珍宝。 如今令她下嫁奕陵君萧原,自然引起不少的争议。 朝堂之上,恨李慕仪暗中干涉政事的宗室宗亲巴不得她早些远嫁,以赵行谦为首的仕林一脉则据理力争,双方争执得沸反盈天,咄咄不休。 待僵持不下时,旁人再问李绍的意见,李绍却将决定抛给在上的九五之尊。 李桓最开始一言不发,对上李绍有些戏谑的眼神,不多时,李桓挺直腰,口吻中有不容置喙的坚决:“准。” 十里红妆,满堂金玉。 出嫁是在长公主府,天蒙蒙亮的时候,长龙般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就停在了府门口。 李桓不好出宫,李绍也秘密去了江南,李桓就任赵行谦为特使,与一位高家表兄同去送亲,送至峪王关。 镜子里的新人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唇点上胭脂后,乌眸也灵巧生辉。 薛雉低眉看向妆台上的玉盒,想起送来的小厮说:“六王爷临走前交代奴才,讲殿下出嫁,应当礼贺,此物请殿下小心收好,莫再弄丢了。” 她手指在玉匣上摩挲片刻,打开,见一枚血玉髓手镯安安静静躺在里头。 薛雉教那血红刺得眼睛发热,鼻尖一酸,泪纷跌而下。为她梳头的人劝这大好日子,莫见了哭,她才抚去眼泪,将那红玉镯戴回到手腕上。 喜帕下的脸映得红彤彤的,情在眉梢,瑰姿无双。赵行谦待她出来,以红绸作牵,为之引路,而后奉她坐上朱辇,由八人抬出长公主府。 赵行谦随行在侧,心道,他能陪她走过的这一段路可真短啊,短得令人生恨。 “臣……臣无能……”他咬着牙挤出来的字,是向她请罪。 “牧礼。”薛雉唤他的表字,赵行谦一时没应上来,以为是幻听,好久,他抬起头,诧异地喃喃了句,“臣在。” “你做得很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话不多,留给他的也只有寥寥几字。看似平淡,但之于他,如金似玉。他本没有那么好的福气,能与她走这不长的一段路,已是最大的福气。 出了峪王关,赵行谦和高家表兄代皇上传达奕陵君几句关慰的话后,就骑马回了京。 一行人马在峪王关外扎营。 这日,薛雉换下喜服穿起红裳,正对镜梳妆时,萧原在外请见。 得准后,他入了帐,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萧原将从信鹰脚上解下的信筒交给她,道:“你六哥……”他这样一说,又觉得不对,改口道:“是李绍。” “我不知你的心上人会是李绍,他说时我还不信……怪不得那日在猎场,他那么嚣张,原来他也不想输。” 他笑叹着,见薛雉欲答又不知还从何说起的模样,忙摆了摆手,“别在意,妹子,李绍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值得托付。老师的遗愿也算了了,我很高兴。” 薛雉将信筒握得紧紧的,道:“谢谢。” 萧原摇头,“万万不必谢,其实有了这桩婚事,我回越祗会少费了许多时间,也有了余力做更多的事。从前我不屑借助这样的手段,可奈何李绍是个天生的说客,他让我受益,又不让我觉得有愧。” 薛雉默了片刻,请人从匣中取来萧原的宝刀,双手奉还给他,再表谢道:“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奕陵君的心意。” 萧原望着宝刀笑了笑,却没有再接,“就当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片心意,好好收着,往后你还是萧原的妹子。李绍答应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倘若他反悔,为兄会替你做主,不再让人欺负了你。” 话已如此,薛雉怎敢再怠慢了他珍重的心意,又将宝刀小心收下。 萧原与她喝了几杯喜酒,让她看看李绍传信中说了什么。帐外忽然好一阵骚动,很快就有人喝传,道:“奕陵君,是雁南王的兵马。” 薛雉捻开信卷一看,见上头书着两字——“藏雀”。 她心下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信笺一下攥在掌心当中。萧原瞧见她颤动的眼睫,笑了一声,“去。薛雉,去罢!” 薛雉也顾不得其他,跑向帐外牵起一匹马,一挽缰绳,策马冲出了越祗的营地。 她看见遥遥远方,迎亲的队伍皆是赤甲红翎,马头披彩,犹似漫天的红霞横在尽头。 浓烈的赤红裹着李绍,红袍在风中翻涌如云,清俊的脸,深黑的眸,在看见那似飞来一般的身影时,朗朗地笑起来。 他下了马,轻笑着张开双手,薛雉不待勒停马就翻身下来,险些跌了一跤,还吓得李绍跟了两步,可薛雉又很快站稳,脚步那样轻快,一下扑到了李绍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李绍抚着她的肩头,听她不住轻喘,失笑道:“跑这么急作甚?我会一直等你。” 薛雉不知该从何说起,往他胸膛里钻了钻,声音发颤道:“你记得,你记得……” 拢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李绍轻蹭着她的额头与发丝,道:“怎舍得忘。” 随从走近萧原,与他同望着远处相拥的身影,问道:“奕陵君,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原负手,微微笑道:“着令上下系白,回京传信,说长公主永嘉在途中久病。……殁了。” 在这峪王关外的川野上,北边是浩浩雪白,南边是殷殷赤红,譬如过去,亦若将来。 *********** 自从永嘉长公主离京远嫁后,没多久皇上就抱了病,虽不误朝事,但整日神情恹恹,看不出一点喜色。 前些日子礼部尚书家的三女儿进宫陪伴表姐淑妃娘娘,无意间与皇上碰着几次面。 皇上留意了那三姑娘好些眼,淑妃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上,这日就托三姑娘代她去御前,给皇上送盘糕点。 三姑娘来时,李桓刚刚批完折子,没个形状地倚在榻上,手指间撑着暗红的花绳。 她奉上糕点,讲明来意,李桓一听就知淑妃在谋算什么,想起这女子是礼部尚书最宠爱的小女儿,问道:“孟尚书才华横溢,想必教导出的女儿也不差罢。” 三姑娘羞红着脸,也不敢展露锋芒,道:“家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臣女也只识得几个字。” 李桓扬眉,似笑非笑,三姑娘也不知他听了这话是喜还是怒,可看着他的眼睛,心头总漫着股寒气,唯恐在圣人面前讲错了话。 李桓翻着花绳,问她:“你会这个么?来,你坐过来,也陪朕……” 掌事太监忽地高呼一声“皇上”,李桓皱眉,见他跌跌撞撞从门外闯进来,不成体统,一下跪伏在膝前,哭得眼泪横流,“皇上,皇上……!” 李桓一脚踹在他身上,“哭什么!” 那太监哆嗦着,话都说不利落了,“越祗传信说,长公主殿下、殿下不堪路遥,久病不愈,在去往越祗的途中,病,病……病故了……” 李桓先是一怔,点了点头,像是听了件不值得过耳的事,脸转向那三姑娘,将手上的花绳重新撑起来,问:“你,你会吗?” 那三姑娘听闻长公主殿下病故,本已惊得跪下,听见李桓莫名其妙问起翻花绳的事,又诧异又惊惧,不顾着思考,下意识摇了摇头作答。 “哦……”李桓又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涣散,胸口像是憋着什么,有些闷闷地发疼,他目光寻到掌事太监,再问了句,“你方才说了什么?” 掌事太监教李桓这副模样吓得手都抖了,“长公主……是长公主……皇上,您节哀,您顾着身子,千万别……” 不等他说完,那憋压在李桓胸口的东西一下窜上喉咙,血气翻涌,他稍稍弓了下身,一口猛呕出来,青黄浊液中混着血丝,吓得满宫的人都跪着上前,接迎着李桓。 有焦急唤太医的,唤皇上的,轰隆隆的声响在李桓耳朵里炸开。 他胸腔里疼,喉咙里疼,额头也疼,好像教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无一处安好,无一口不在喘息。 他目光游移了好一阵儿,没找到想见的面孔,便狠狠推开面前的人,流星飞箭似的往外跑。 黄昏天里的晚风混着清新的香往他喉咙里不断钻,不断补充着空气,支撑着他往外跑。 宫人,大臣,禁军,都在他身后追着,呼唤的声音犹如一根根绳索一样,捆缚着他的手脚,不断往后拉,往后拽…… 李桓拼了命的往外跑,遥遥听见有高声传唤,直拔云霄,“下钥——” 象征庄重严峻的朱红,在宫门楼下昏暗的光线中蒙上泼墨一样的黑,独独门缝中尚且透出一抹烧成胭脂色的浓烈霞光。 这光在李桓眼睛里一寸一寸地收梢,门嘭地一声,如一道惊雷,将李桓劈怔,他的脚如同陷入泥淖,拔不出来,也再难迈出去一步。 李桓揽摆繁重的黄袍回身,再望,见那纷拥而来的人似有众生百相,各自有各自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已无一人与他有关…… *********** 一场雨将春带回江南,草川飞絮,又是煦暖的一年。 王府中,清透软和的光落在床头,薛雉轻轻睁开眼,暖金色勾勒出她温柔的轮廓。 薛雉起身,美背腻白光滑,吹弹可破,因空气里还泛着轻寒,她将褪下肩的薄衣拢上来,轻挽起一绺发丝,那本该无瑕的颈子上有点点猩红。 这猩红的始作俑者也醒了来,从后环住她,手没轻没重地揉捏着软胸,侧首往那红痕上亲吻。 他声音低哑,“夫人醒这么早?” 薛雉抬手捏住李绍的下巴,迫着他不再作乱,“不早了,王爷今日还要去处理公务。” 李绍听见都头疼,将薛雉浑拉回床中,胡乱亲吻一番,饱了兴致后才起身。 薛雉帮他穿衣,她低头帮他系腰带时,李绍问起:“听下人说,这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 “吃不下。”薛雉又取来从前那枚梅花样儿的荷包,间或着玉佩等物一并系上,道,“吃了总要吐。” 李绍问:“大夫怎么讲?” 薛雉摇摇头,“不是什么大碍,王爷别挂心。” 李绍捉住她的手,牢牢握住,佯斥道:“别挂心?你怎不反思,何时能教本王省心?” 薛雉笑他大惊小怪,忙承诺着今日就让大夫来诊一诊,又转头去推开窗户。 暖风拂上面时,吹得她清醒爽快,她一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缓缓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想了一会儿,有些恍惚发怔。 那边李绍低头翻着几沓公文,嘴里还在不停嘱咐道:“等大夫看过了,本王再走。少仗着本王不在,王府里没人治你,就敢胡作非为……” 恍惚的神思让他不休的言语扯了回来,她倚在窗前,凝望着李绍,时不时也应几声他的斥责,好让他消些火气。 知李绍在恼,薛雉也抿不住唇边的笑,又望去窗外,见是——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第67章 春水碧于天(番外)
江南商绅雅士听闻雁南王李绍的新府邸辟在金沙,陆续呈上拜贴求见,无非为名,无非为利。 雁南王已不问政事,多半谢客,有烦不胜烦时,也携王妃薛氏去山庄小住。 山庄不待客是规矩,他们也没胆子真去扰了李绍最后的清净,故而庄子上不曾来过客人,今日倒有一位,可来者不是来见雁南王的,而是来见雁南王妃的。 “皇上大赦,召微臣回京尽力,途经此地,知道你与六王爷……”高拘顿了顿,目光停在她艳若碧桃的脸,依稀寻到往日的影子,却很难再将她与那个教坊司的雉奴联系到一起。 高拘道:“看来,他待你很好。” 薛雉浅笑着点点头,为他添上茶,“小高大人别来无恙?” 茶是他素好的龙井。 薛雉刚入教坊司时,高拘不当职时也会去看她,不多,寥寥几回。 她起先因为不听话,吃过许多苦,但当时高、薛两家都在风口浪尖上,高拘也不敢对她有过多的关心,怕再招了政敌的眼。 薛雉那时就懂事得教人心疼,面对他时一言不发,不哭不求,两个人见面,只是干巴巴对坐,唯一的交流,是薛雉为他添茶。 难为她还记得他喜好龙井,也难为她愿意记得。 高拘都恨不能忘记那段时日。 那时的高家如同闷在笼屉里待死的东西,他的父亲到最后竟似疯了,逼着妾室一遍又一遍地唱“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妾室最后唱倒了嗓子,他父亲也就跟着真疯了。 高家遭难后,他被流放到苦寒之地,本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最后都蹉跎在辛酸苦痛当中。 见到故人,又免不了想到旧事,高拘不由泪洒袍衫,“我还算什么大人?” “皇上已召您回京,不久之后,您还是‘小高大人’。”薛雉知他因何而哭,毕竟当年的高拘也曾在御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她轻声道,“大器晚成。一切能从当下开始的,都不算迟。” 高拘听后怔了一下,又大笑起来,自嘲他高拘在这个年纪怎还不如个丫头看得通透,心境豁然开朗,不由对薛雉连道了几声谢。 正逢此时,高拘身后横来一道冷言冷语:“如此热闹,本王当是谁来。高拘,你还没死么?” 高拘起身,转头见李绍风姿琅琅,竟跟当年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惯有的杀戾气消了不少。 他手里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白白净净的,穿着青碧绸缎的圆领小袍,脖子上挂着衔玉的鎏金项圈,正拿漆黑的眼瞳打量着外客,眉眼与李绍像极了。 高拘眯起眼笑道:“承蒙王爷挂心,还能多活几年。” 李绍挑眉,将他瞧尽,再道:“见老了。” “不比从前,更不比王爷。”高拘目光放在那孩子身上,“这是世子么?” 李绍摸着那小儿郎软绒绒的发,道:“鸿儿,见客。” 小轻鸿拢起小手作揖,“见过伯父。” 高拘半蹲下身,与他平视,半晌,他道:“跟你父亲真像。” 放眼望去,就知是鹤立不群的人物,不群到令人生厌。 高拘是高后的侄儿,李绍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六皇子,两人立场不同,称不上朋友,但身为武将,高拘有不得不钦佩李绍。 幼时在宫中,他与李绍同师,那时李绍就已文武超群,又年轻锋锐不知收敛,气焰嚣张,总让对手输得极为难堪,令人恨得牙痒。 可同时,李绍又是最好的老师,高拘曾怀着小人之心向他请教,意欲借机胜他一筹,李绍竟也有耐心指点,态度坦荡到令他羞愧。 正因如此,他很难喜欢李绍。自然,雁南王也不怕教人讨厌。 李绍的笑容里多少有些得意,道:“我的儿,自然随我。” 双方你来我往,剑拔弩张,薛雉忙打圆场,留高拘一同用膳。 高拘婉拒:“不了。皇命在身,不敢多耽搁,知你安好,薛大人在天之灵也会宽慰的。”他拜向李绍,“告辞。” “不送。”李绍甚至侧身让了道,唯恐高拘不知自己多不受欢迎。 高拘暗道他脾性丝毫未变,也不恼,很快就离开了庄子。 客人一去,小轻鸿转头张开手,就想往薛雉怀里扑,让李绍一把揪住领子,拎回来裹挟在腋下。 他挥了挥手,随从就将小轻鸿接过来,抱上肩头坐着。 随从说:“世子爷,今儿讲好要去习剑的。” 小轻鸿有些不愿,瘪起嘴就装上了,“我胳膊疼……” 李绍挽着袖口,道:“胳膊疼?来,爹给你治一治。” “别!”小轻鸿忙抱住随从的脑袋,“忽然不疼了,想去练剑。” 薛雉笑个不停,上前抬手理了理轻鸿胸前的辫发,道:“乖,娘等着鸿儿回来。” 小轻鸿银牙一咬,笑得灿灿,“那晚上鸿儿要继续听娘亲讲《奇人列传》。” “好。”薛雉温柔应答。 很快,亭廊中只留下李绍和薛雉二人。 李绍眼皮不抬,目光也未放在她身上,仿佛对她不在意,径直坐到高拘方才坐过的地方,一言不发。 薛雉半笑,倚着雕柱打量他,待两人视线相接时,薛雉眨了眨眼睛,模样娇俏万分。 李绍顿时没了脾气,装作不耐烦地拍拍肩膀,“还不快过来。” 薛雉笑得更开,绕到李绍背后,替他轻轻揉捏着肩膀。李绍闭着眼任她服侍,姑且认为她是在讨好。 他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道:“本王忽然想起,当初那替你隐姓埋名的人是不是高拘?他对你有恩,难怪你请他到庄子里来喝茶。” 薛雉瞧他一脸酸臭相,笑他道:“小高大人都一把年纪了,你同他计较,未免教人觉得雁南王小气。” “一把年纪?”李绍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眯起眼睛,猎物一样盯着她,“……高拘与本王同岁,你这是嫌他老,还是嫌本王老?” 薛雉先是一愣,瞧着李绍剑眉星目、玉采华姿,实在与高拘那副饱受风霜的沧桑样子大为不同,谁能想到两人是一般年纪? 薛雉忍着没笑,可眼睛已弯成月牙儿,当即改口道:“王爷德高望重,又同臣妾这个小辈计较这么多作甚?” 改了口,偏偏还在惹他嫌。 “混账东西。”他一把捏住薛雉的腰,压低声音,缓缓凑近她的唇,“本王真是惯得你……怎这么讨人厌……”
第68章 画船听雨眠(番外)
他的手顺着腰线向下,揉捏着软臀,凑在殷红的唇上细密浅吻,片刻后,李绍低语道:“也好一阵子不出去了,之前不是想去游湖么。” 薛雉揽着他的肩颈,一面亲吻他的唇角与脸颊,一面说:“改日再去。答应了轻鸿,要等他回家。” “既送去武师父学剑,没有十日半月的,就别想回来。” 李绍轻挑眉峰,手轻轻按上她的小腹,“这崽子可烦了不止一两日,不治他一治,不知谁才是他爹。” 薛雉贴在他颈窝里笑,自从她再一次怀上孩子,与李绍就不怎亲热,多是轻鸿缠着她顽儿,夫妻二人很少同现在这样有独处的时候,李绍备受冷落,窝了一肚子闷火。 平常李绍再怎么抱着轻鸿“我儿”、“鸿儿”地亲吻疼爱,这次也狠下心送去给武师父,好换得几日耳根子清净。 薛雉不再跟他争执,听从他的安排,一同去了玉津波泛舟。 中途逢遇细雨,雕梁画栋的船舫,荡于一痕烟雨中,雾似软纱银带,将画舫缠绕成朦胧的影色,在玉津波中若隐若现。 薛雉斜坐在榻上,静听水天中的绵绵雨声。李绍半跪着,侧脸轻伏在她腹上,眉角有飞扬的笑。 薛雉瞧他真是一点未变。 起初怀上轻鸿,大夫确诊后向李绍贺了喜脉,他听后一愣,一时未说出话来,半晌坐去床前,紧紧牵住薛雉的手,轻轻合按在腹上反复摩挲。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了些,令满屋子道喜的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唯有薛雉知道,他没说话,只是那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颤松一下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抖;经历千辛万苦也不曾掉过一颗泪的眼眸,正泛着轻光,视线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合适。 她知他是欢喜,因紧张抿住的唇角松下来,明知故问:“王爷不开心么?” 李绍反驳的声音噎在喉咙里,没成一句话,说不出,急得他一把将薛雉按在怀中,狠命揉进骨血里,“雁书……好姑娘……谢,谢谢……” 往后的每一日,他都要像现在这样,搂着她的腰身听,所以尽管薛雉怀得万分辛苦,可有李绍细心照顾,最后还是平平安安诞下了轻鸿。 轻鸿甫一出生就受封世子位,江南免征两年赋税,李绍为轻鸿行尽赏赐,就是要四面同喜、八方共贺,让天下人都知雁南王得此子,是何等喜悦。 现如今,他的喜悦也不减分毫。李绍缠着她的手指交扣,贴着耳听了半晌,闷出一句决断的话:“许是个女儿。” 薛雉笑道:“这如何晓得?” 李绍口吻坚定,道:“不闹你,也少折腾,这么乖巧,难道不是女儿?” 过后,李绍起身与薛雉同躺一处,拍拍她的肚子,就想轻拍在小孩儿的头上一样,嘱咐道:“一个泼猴儿已经够烦的了,你可千万是个丫头。” 薛雉哭笑不得,轻捶在他的胸膛上,眉眼弯弯地说:“你倒想得齐美。” 李绍将她的手按在心口,抚着鬓边发捋到耳后,低头轻轻吻上她透着艳色的脸颊。 他发着温柔的嗓音,比船舫外密密细雨都要缠绵,“从前不曾想过。” 薛雉问他何时开始想的,李绍也不再答,勾着她的小舌,含入口中细咂吮弄。 李绍嘴巴里尚且残着些微梅子酒的香,渡予她时,酒香气沁得她的心都醉了大半。 薛雉闭着眼沉浸在与他的长吻中,腿轻勾上李绍的劲腰,两人身形渐渐相合在一处。 李绍手臂撑起力,怕压着她的身子,逮住她的腿一寸一寸抚摸上去,催促着她下来,“乖,别动。” 薛雉却不放,越缠越紧,着力吮了一下他的唇,分开时津液扯连,她乌眸湿润,妩媚勾人,手隔着薄薄的亵裤轻握住兴致高涨的阳物,“承策,我想要你……” 李绍拢紧她的下颌,逼近她的脸,道:“薛雁书,你成心来招惹我,是不是?” 薛雉笑起来,“王爷不是讲我讨人厌么?如此……”润白的脚勾上李绍的小腿,曲曲伸伸,上缠下绕,怎么痒,她就怎么蹭,“……王爷也讨厌的?” 船舫微微左右摇荡,荡出暧昧的情潮,催得人轻眩。 她的手从阳物上磨蹭了几下,又钻入衣衫抚摸着他腹上的肌肉,李绍忍得眼眸发红,将她两只手按住,盯了她好久,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你简直放肆。” 他俯身,衔住薛雉颈间的软肉又啃又咬,星点红痕寸现。 他将薛雉不安分的脚压住,屈身用牙咬解下衣带,隔着藕白色肚兜,亲吻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牙齿隔着肚兜咬了一下,薛雉凌乱的喘息中分出一声低呼。 李绍手从她的腰际探入,指腹往上游走,探至馥白香软的雪峰,一把捧握住,大肆揉捏起来。 薛雉轻促地喘起来,李绍吻住她的唇,手指在乳首上揉弄,道:“要不是顾及孩子,本王见得会放过你?” “可以轻些。” 薛雉抚着他的额角,还在引诱,却换来李绍一声轻笑。 那笑声中多少是在讥嘲她不自量力,很快,他也教她悔恨,的确不该如此不知死活地勾引李绍。 他撑起身子,解了她的衣衫,执着酒壶淋浇在雪白的小腹上。 淡红色的酒水清凉无匹,冰得薛雉下意识扭腰躲避,一动,酒淋漓乱淌开来。 李绍抚着她的膝盖曲起,低头舔净她腹上的酒,比起方才亲吻脖颈时,他的狠劲一下收敛不少,津泽与果酒在莹白肌肤上留下一片腻滑的光。 如此,他尚不放过,唇往下寻去。 “别……!”薛雉有些惊心,忙拢起双膝,却教李绍的手蛮狠地抵压住,不仅并拢不得,反而分得愈开。 艳红的美穴毫无保留地展开,薛雉当不住这般羞耻,不及她再挣扎遮掩,李绍埋头舔吮上去,淌入的梅子酒和馥郁的蜜液交织在舌尖,促着他品尝更多。 他的舌湿滑濡热,酒又那般冰凉,舌尖轻顶在敏感的壶心,一时仿佛冰火并至,偏跟惹了山洪似的,一下将她摧上情欲浪头。 薛雉失声呜咽起来,挺直了腰,脸上情潮涌红,不知是羞极还是欢极,手乱推着李绍,央求道:“承策,别,别这样……我不要……” 她咬衔着自己的手背,极力压抑下尖声呻吟,忍得泪很快打湿浓密的眼睫。 “唔……啊……” 袭来的快意那般明锐汹涌,思绪和身体俱放空放净了,顾不及再想礼义廉耻,她就似这画舫沉浸在蒙蒙烟雨当中一般,完全浸没在李绍的取悦当中,濒临窒息,又难以挣扎。 高潮迫得薛雉阵阵眩晕,灵活的口舌还缠着不放她下了浪头,她难敌这等明烈的愉悦,想躲避开,又想要更多,矛盾持续对抗不下止,身体也徘徊在欲海巅峰。 她腿股发起颤,腰腹微微痉挛,终是哭着央求李绍放她一放。 李绍这才松了口,偏头往她滑白的腿内侧吻了吻,又挺起身吻住她的唇,薛雉浑没了力气,手软软地搭在李绍腰上,在缠吻中不住地喘息着。 李绍笑她,摩挲着她濡湿的眼睫,“招惹本王的时候,夫人是胆大包天,有千百般好本事,怎么一真上阵,就如此不成器?……还想要么?” 薛雉窝进李绍怀中,连连摇头。 她尝到他口中淡馥的味道,羞得欲死,可又想他竟如此小心珍惜待她,心头被塞得满满当当,便伏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你进来……” 李绍难吻了吻她的脸颊,“乖,为夫轻一些,你莫怕。” 那脂玉口浑滑一片,灼烫的阳物寸寸抵入,未插至最深,挺送时也温柔至极。 她皓如霜雪的手腕上还戴着那血玉红镯,如相思泣血,在一抽一送间,红玉轻碰在云榻头,李绍手指抚了那镯子片刻,一边缓插着薛雉,一边贴在她耳侧道:“……若真是个姑娘,唤寄思罢,小名‘红豆’。” 薛雉已记不起他为这孩子起了多少名字,这一回,眼里不知怎就酸热起来,也当了真,道:“好。” 水波里荡着天青色,纠缠横荡的轻烟将世间所有暧昧缱绻拢在这一处,细细雨声敲打在绵绵低吟当中,脆生生,娇啼啼,无一不美,无一不满。 李绍到底担忧她的身子,也不多折腾,草草尽了兴,便拥着她入眠。 薛雉在细细沙沙的雨声中渐入昏沉,声音有些朦胧,“夫君还不曾回答我的话……” 她问,他何时才开始念想着有这样齐美的时候。 他从前不曾想过。 最多想着,有了薛雉,就当有了逍遥;可真娶她作妻,才知她能给予他的不止是逍遥,还有圆满。
第69章 未见笼云心(番外)
雁南王一生,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凡事没有不顺心遂意的,哪想千盼万盼始出来的第二个孩子竟不是个丫头,非但不是丫头,还是个七星子。 薛雉怀胎七月诞下这个小儿子,难产三个时辰,险些进了鬼门关,好容易将他生下来,孩子又自小体弱,日日进得药比吃得饭还多,好歹用富贵金银温养,如此才风雨招摇着长到九岁。 小儿子还唤寄思,李寄思,既作不得红豆的小名,李绍又为其定了表字,守缺。 比起自幼就跟在父亲身边学文习武的李轻鸿不同,因着身体不好,李寄思常随着母亲在家读书。 他不如兄长聪颖,李轻鸿九岁时就已能与先生对讲经义,常常语出惊人,而李寄思连读明白那些文字都甚为吃力。 这日晴朗。 前院传王爷与世子归府,不出片刻,李寄思隔着窗远远见到父亲与哥哥并肩走过长长的亭廊。 李轻鸿身穿玄色金纹的圆领武袍,手扶着腰间的剑柄,俊眉黑眸,英俊潇洒,笑起来时,一双桃花眼盛满了风流。 他年仅十五岁,就已出类拔萃,名震江南,到军营里头,麾下将士皆尊一声“少将军”。 他与李绍言谈,神态从容,也不知说了什么,令之大悦。李绍将自己的佩剑解下,交给李轻鸿,说:“好,归你了。” 李轻鸿展眉,“别客气,这剑在我手中,能有更大的用途。” 这股子张狂劲儿,十足十像李绍,现在换李绍自己遭住,才知这人张狂起来,是多么可恨。 他一手捏住李轻鸿的后颈,“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李轻鸿躲着乱叫,“再欺负人,我请娘亲做主去!” 李绍:“那也要看看我们俩是谁做谁的主。” 李轻鸿见他仗恃眼下母亲不在,不吃这记威胁,忙识时务地认错,“六哥,我错了,再不敢了……” 不多时,李绍一下松开了手。 李轻鸿正纳闷他这回怎么这么轻易放过人,就听着前方响起一道柔柔的声音,“回来了?” 李绍负手,装模作样地“恩”了一声,“正训他。方才到了几位老将军面前也嚣张得很,夫人素日教得谦虚谨慎,他是一点也不往脑子里记。” 这不恶人先告状么!告得还是胡混状! 李轻鸿正急着辩解,嗫喏出几声,教李绍淡淡一眄,话没成一句,不敢说了,低头咽下这个哑巴亏。 薛雉笑得愈发温柔,也不拆他的台,“朝廷派了钦差大臣下来,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她替李绍抚平衣领上的褶皱,李绍顺势将她的手轻握住,问:“所为何事?” 薛雉说:“听说是,有关楚州。” 李绍挑眉,思索片刻,说:“等打发了他们,再来陪你。” 她笑起来,“好。” 待李绍离开,李轻鸿才敢凑到母亲身边,“娘,你别听六哥乱讲,你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么!有他在,我怎么敢嚣张。” 薛雉轻笑,“他好面子,你就少惹他,专门去招打,谁能护得了你?” 李轻鸿瘪瘪嘴,在人前威风凛凛的雁南王世子,撒娇的功夫倒是信手拈来,“真是偏心,你疼他,不疼我。到底谁是你儿子?” “你都敢唤‘六哥’了,还争什么。只有寄思算我儿,娘最疼他。” 李轻鸿望了望日头,问:“二弟今日吃过药了么?” 薛雉说:“大夫给换了新方子,正要去煎。” 因寄思体弱,薛雉的心思都悬在这个小儿子身上,煎药的事从不假手他人,一直以来都是她亲力亲为。 李轻鸿却不大高兴,“你少忙,今年一开春就开始犯咳嗽,整夜睡不好觉,白天还要守着二弟……我去煎好了。” 他遥遥望了李寄思一眼,与他视线交接时,李寄思抿了下唇,低头继续看书卷。 李轻鸿说:“二弟今日讲话了么?” 薛雉轻轻摇头,又勉笑了一下,是想让轻鸿放心。 李寄思低下头,手指一遍遍抠着书上的字。 书是《春秋经》,从去年冬至偶然听到父亲与大哥谈论解义时,他就从书房寻来开始读了。 他想,如果父亲能来考问他几句,他或许能答得出来;又担心,或许不如大哥答得好,那样父亲一定会大失所望。 可若是他会失望,也未必不好,这至少说明父亲对他还有过期望。 不似现在,李绍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第70章 谁知负霜骨(番外)
朝廷下派钦差大臣,是受皇帝之命,特来调查楚州余部叛乱之事。 当年李绍夺葛镇川人头,平下叛军。葛镇川的亲信心腹皆处以斩首之刑,其余将领或解任,或降职,士兵留用。 这些年,葛镇川余部因不满上级打压排挤,告诉无门,试图聚众闹事,又遭官府镇压。官兵将他们一路追出楚州,在雪孟关丢了行踪。 钦差说:“为首之人,是曾追随过葛镇川的副将秦求善。他曾声称要亲自向王爷讨回公道,臣从楚州一路查到江南,臣有理由相信,他们已经进到金沙城。万望王爷小心。” 李绍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何况他的妻儿都在金沙,怎可能容下秦求善这个隐患? 李绍下令全城戒严,调一千精兵入城,搜捕秦求善等人。 李绍点将李轻鸿,父子二人已有七天不回府门。 雁南王府设派重兵把守。 薛雉咳疾愈重,无法亲自照顾寄思,偶有精神,也爱披着小褂,为《春秋经》写注解,以便寄思细读。 寄思见不了娘亲,独自守着窗看书,不看书时也会去凉亭下棋。 他可以自己与自己博弈,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步步杀招,到最后,常常以半子取胜。 下倦了棋,寄思就折柳枝编成鞭条,在府上游荡。 园里,他无意碰上两个洒扫的奴婢。 一人说:“封城后,来金沙的商队出不去,有个头次来江南做丝绸生意的商人,以为王爷是故意刁难,昨天领着几个美人儿来府上拜访,说要献给王爷赏玩。” 另一人问:“什么?那,王妃知道了么?” “知道。还是王妃亲自做得主,将那些美人儿留下了。” 那奴婢惊讶,“怎么可能?王妃怎能容忍其他的女子入府?” “从前不容忍,如今也当忍了。” 他说,“王妃生二爷的时候难产,险些丧命,从此就再未怀上孩子。之后又全心全意照顾二爷,你想想,这样的夫妻能不生分吗?……现在王妃亲自挑选女子入府,一来可以伺候王爷,二来能绵延子嗣,而且她们身份低微,对王妃构不成威胁。要是等哪天王爷娶了名门之女,王妃才真要头疼。” 那奴婢听着心寒,不甘愿民间美谈中神仙眷侣也落进这么个下场,又为王妃鸣不平,“有什么头疼!有世子爷在,谁也不能威胁了王妃的地位!” “是。好在王爷最疼爱世子爷了,只要他在,王妃就永远是王妃。” 寄思松了松紧握的手,小柳叶鞭条倒个方向,很快寻摸着去了别处。 巡游时,李寄思也会碰到巡逻的侍卫。 他们都不爱靠近这位小二爷。他脾性古怪,孤僻,就是说话也常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与世子爷那副风流不羁的性子相去甚远。 且这小二爷也讨厌有人跟着,独自一个人,他更觉自在。 所以当夜幕重重,一头撞见黑衣人的时候,寄思没有呼喊任何人,只是下意识握紧自己腰间的小药瓶。 那是个魁梧的男人,左脸有一道疤。 精巧的小刀就抵在寄思幼白的脸颊上,男人捂住他的嘴,警告:“别出声。” 李寄思沉默看着他脸上的疤。 秦求善看他颈间挂着金玉长命锁,衣着佩饰不凡,猜测道:“你是雁南王的小儿子?” 李寄思点头。 秦求善在他眼睛里看不到恐惧,反而有些慌张,口上还在威胁:“你最好听话,否则杀了你。” 远远有一行侍卫寻来,秦求善一下挟持他躲进浓黑的阴影中,死死捂住他的嘴。 意料之外,这孩子竟没有任何求救。 待脚步声越来越远,秦求善才松开手。 几近窒息间,李寄思想起父亲与兄长离府前谈起的余部叛乱之事,趁着他松手的空档,含混着问:“秦求善?” “你认得我?”秦求善手一抖,抵在李寄思颈子的刀,在上头破开一道浅浅的血痕。 秦求善更慌了。 可李寄思连眉头都没有皱,“我跟你走,别,伤害我母亲。” 秦求善潜入王府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雁南王妃。 江南无人不知,雁南王视妻如命,世子李轻鸿又颇得王爷偏爱,声名艳逸,独独他的小儿子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庸才废人。 夜探王府,铤而走险,自然选择最能打中雁南王命门的筹码。 薛雉是最好的选择。 可不想竟先不慎碰上了李寄思。 秦求善眼见已打草惊蛇,也没了其他的选择,竟也顾不得细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副诡妖心肠,立刻挟了李寄思逃出府去。
第71章 弱干可摧残(番外)
乱军先夺下金沙城外的岐明山为据点,秦求善派人将信送去军营,请少将军李轻鸿独自一人,亲去岐明山谈判。 信附一枚长命锁,李轻鸿牢牢握在手心,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名字。 部下担心道:“末将这去请示王爷,带兵踏平岐明山,救小二爷出来。” 李轻鸿将人唤住,“且慢。” “你先回府告诉王妃,讲我们搜查乱军时,偶然碰到一个名医,我接了二爷去诊病,教她不要担心。” “是。” 李轻鸿起身,从落兵台取来白武长剑,再道:“回来再告诉父王,我去岐明山赴约了,请他在山下设兵围剿,别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他紧紧握了一下剑柄,“本来还可怜秦求善,以为能有谈判的余地,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偏拿二弟来要挟我!” 部下劝道:“少将军,您别意气行事,小心中了他们的计啊!” “放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李轻鸿说,“这是军令。” “……是。” *********** 简陋的柴房,李寄思手被反绑。浑浊的空气塞进口鼻,令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嘴唇发起淡紫,额上大冒冷汗。秦求善进来一看见他,大叫不妙,忙扯下他腰间药瓶,塞了粒药丸进去。 不见李寄思吞药,秦求善气得狠打了他一巴掌,喝道:“咽下去!……水!” 看守的人递来一瓢水,秦求善捏住他的脸灌下去,待他口中没了药丸才作罢。 他鼻端还萦绕着苦涩的香,秦求善为此大怒,“你想死?” “秦求善,”李寄思轻咳了几嗓子,说,“你徒有莽夫之勇。” “什么意思?” “雁南王不会因为我而让步,我也愿以血为三军祭旗,助他们踏破岐明山。”李寄思抬起黑珠子一样的眼睛看他,眼神实在不像一个孩子。 秦求善怒笑:“你吓唬我?黄口小儿,以为你秦爷爷吃素的么!别以为你是雁南王的儿子,爷爷就不敢动你,谈判一天不成,我就剁你一根手指!” “若你能帮忙杀了我,想必雁南王感激不尽。” 秦求善这才意识到,李寄思一直称呼他父亲为“雁南王”,瞧着他的眼神作真,有些不知所措,“你可是他儿子……” “正因如此,他才最恨我。” 怎能不恨呢? 他一出生带灾,险些害了母亲的性命,下人回忆起他的生辰,不是王府得子的喜悦,而是雁南王快要疯了的场景。 若生得女儿身,不争气也就罢了,偏他是个儿子,自幼体弱多病,不如大哥那样天赋过人,又是沉默寡言的孤僻性子,终日碌碌无为。 外人提及李寄思,都是雁南王生平最大的耻辱。 向来骄矜的雁南王,怎能容忍他的存在?李寄思甚至想,若不是顾及母亲,只怕雁南王会直接抹杀他这样的存在。 他对峙秦求善,那副不畏生死的胆量,确实打了个秦求善措手不及。 正当他再次衡量李寄思的价值时,有人来报,“秦副将,李轻鸿当真一个人来了。” 李寄思一惊。 秦求善从这孩子死气沉沉的面孔上看到一丝波澜,冷笑:“做戏唬我?可你兄长这不来了么。” 李寄思说:“??不,不应该……” 秦求善一挥手:“押上他!” 众人一看,那一袭紫金武袍,持一柄白剑,立在啸动的绿涛山林中的人,果真是对他们穷追猛打多日的李轻鸿。 丰神俊逸,有天人之姿。 秦求善没想李轻鸿真敢一个人来。 部下进言,李绍令李轻鸿全权负责搜捕及谈判,这把新剑出鞘,众人都盯着李轻鸿的一举一动,他不敢有负众望,必然肯为了平息此事,付出代价。 且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远比老谋深算的李绍好拿捏。 就算此次谈判不成,也可直接擒了他来。李绍最宠爱的儿子都在他手上,不怕李绍不肯低头。 秦求善将李寄思往前推了一下,令李轻鸿看个清楚,“少将军好胆魄,真敢一个人来。” 李轻鸿说:“不比秦副将,脸皮厚比城墙,千锤百炼出来的,果真不知羞耻。用个半大的孩子做挡箭牌,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秦求善脸色变了变,看到他,就看到当年的李绍,遭人羞辱的怒火腾升三丈,他负手握拳:“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他一脚踹倒身前的李寄思。 李轻鸿握剑的手一紧,眼色发冷。 秦求善对李寄思说:“让他求我一句,我就让他上前来,与你相见。” 李寄思红了眼眶,遥遥看着李轻鸿。 他面对兄长,惯来无言,他怨恨李轻鸿,又羡慕李轻鸿,有时恨不得他从不存在,可真当他身处险境,又恨不得替他去死。 李寄思闭上眼,死死咬了半阵子的牙,终于嘶声对他大喊一句,“走!别管我——!” 李轻鸿听到他的声音时,先怔了一刻,很快,仿佛沉石落定,松开一笑。 他将剑一横,待众人紧张地现兵警戒时,就听剑闷声,落在了地上。 “说什么傻话?”李轻鸿一步一步走上山阶,穿过刀山剑海,从容坚定地朝李寄思走去,“大哥来接你回家。”
第72章 纤茎易陵忽(番外)
秦求善不想轻易饶过,大刀架在李寄思的脖子上,给了一个下马威,“李轻鸿,爷爷今天不想跟你多说,你下山去罢!” 李轻鸿脚步没停,“秦副将何必难为自己?弟兄们跟着你,在这山中,也不好受,多等一天,就多苦一天。你此行来向我父王讨问公道,可以,我李轻鸿说一,父王绝不作二。” 他气态从容,斩钉截铁。 “我留下来。你放了我二弟。” 秦求善大笑,“李轻鸿,你既来了岐明山,也要看看谁才是山大王。” “岐明山在金沙,既在金沙,我还是山大王。” 李轻鸿不卑不亢,“我二弟自小有疾,没有药,在这山中活不过七天。他死了,我无颜回家,索性去黄泉路上陪他,下辈子再做兄弟。” 他已走到最高处,负手,目光一扫四周,“可我不好过,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也不要好过。” 李轻鸿不及秦求善高大,可在秦求善面前,非但不折半分气度,嚣张的气焰甚至压过了他。 李轻鸿屈膝,指腹轻按刀背,“秦副将,你是聪明人,懂权衡,你放个孩子,换来个三军少将,多好的买卖。” 他分明仰头看着,可眼似冰寒,凉意顺着刀背爬到秦求善的掌心。 秦求善犹疑,抬起了刀。 李轻鸿将李寄思扶起来,半跪着,替他拍打袍子上的灰尘,整好翻卷的领口和袖口,而后,掌沉沉复住他的肩头。 李轻鸿说:“娘在家等着,跟她讲你无事,我带你去看了名医,那人说,你的病早晚有法子治。” 李寄思又不说话了。可他没有答应。 李寄思性子怪异孤僻,有时候连李轻鸿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所以他不答应,李轻鸿也没想出办法,只给了秦求善一个眼色。 秦求善知道李寄思有病,不仅是身子病,心里也有病,不怕死。不怕死的人,对他来说可没有什么价值。 他挥手,差人将李寄思送下山。 李寄思被拉着走下七八个山阶,再拉,他就不走了。非但不走,拉一下,他还挪一步上去,黑瞳里雾蒙蒙的,恨恨得瞪着李轻鸿。 他大口大口地喘起来,旁人甚至能听到粗重的气在他肺管里呼啸的声音,小兽一样,格外赫人。 李轻鸿忙下去几步,熟练地拔开药瓶塞子,给李寄思囫囵塞了颗药丸进去,“李寄思!” 他气得直呼他的大名。 从李寄思记事开始,这是李轻鸿第二次对他发脾气,一发脾气,就这样喊他。 第一次,大概是四五年前。 娘给大哥做了双云头鞋,花样漂亮,崭崭新新,做了小半个月,可见多么有心思。他想要,拖拉着也要穿在脚上,连睡觉都不肯脱。 大哥看见,怒斥他的大名,一气之下推倒他,拔走鞋子,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寄思浑身疼,哭得喘不上来气,眼一黑,喊他都来不及。 后来,李寄思是听着李轻鸿的哭声醒的,他夺回去的靴子并头放在床下。 自此之后,李轻鸿没跟他说过一句重话,喊他不是“二弟”就是“守缺”。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寄思反而更讨厌他。 他再也没有办法抢过来那双靴子,那是李轻鸿让给他的。 他卑鄙自私,李轻鸿宽容大度;他是无用龌龊的烂泥,李轻鸿是光明磊落的黄金。 此时,李轻鸿又喊了他的名字,被他的冥顽不灵气得要命。 “回家去。”李轻鸿命令。 李寄思说不出来话,鼻子酸涩,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不能有事。” 李轻鸿说:“你更不能。” 李寄思认真地回答:“我愿意死在这里。” “谁都不会死。”李轻鸿眼一瞪,“要是连你都护不住,我这大哥也白做了!” “你有事,父亲不杀我,但会恨我一辈子。我宁愿死,换你平安,日后,父亲想起来,也不会再认为我无能。” 他算得够深,想得够绝,说得够狠,小小年纪,眼睛跟黑潭一样不见底,使李轻鸿害怕。 “少放狗屁!”他喝骂,“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爹和娘心寒。” “听着,守缺,上个月皇上诏令,明里暗里,都是让父王挑个儿子送去京城。父亲最舍不下你,选了我去……你别这样看我,我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早想离开王府,去朝堂上立一番功业,可我放不下家里人,只有你在他们身边,我才能放心。” “所以就算大哥有事,你也不能有事。”李轻鸿口吻沉重,催促道,“快走!” 李寄思听得头脑发呆。 他不知道,李轻鸿的话是真是假,他没有办法辨别,李轻鸿说话的口吻足够郑重其事,可说出的话又足够离谱。 该是多傻,才会选择烂泥,放弃黄金? 雁南王英明盖世,绝不是一个傻瓜。 秦求善看得心急,正欲怒斥,山下飞快爬上来几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士兵,穿着银白明甲,是李绍的部下。 “秦副将,雁南王带兵围剿岐明山,大军,大军就陈在山脚下。” 秦求善大怒,一刀指向李轻鸿,“小儿!你诈我!看爷爷不纳了你的人头来,送给你爹瞧瞧!” 那随上山的士兵开口喊道:“秦副将,请稍安勿躁。你要讨还公道,少将军一个人就可以做主,王爷陈兵,意不在攻山,只想先请秦副将,把我们小二爷放了。” 李寄思惊了一惊。 “王爷说,万事都好商量,不要为难一个孩子。”
第73章 何当数千尺(番外)
秦求善再一次感受到窒息,尽管外人看来,他占据主动地位,手握筹码,可无论是李绍的两个儿子,还是李绍,都没有让他有任何胜券在握的感觉。 他要谈判,好像根本没必要拿什么筹码,雁南王想谈,自有千方百计与秦求善交涉;可若雁南王不想谈,就算拿住他的两个儿子也无用,他们李氏,断头流血,也不卑躬屈膝。 李绍牵着他的鼻子走,这李寄思,他不放也得放。 士兵将李寄思抱下了山。 李轻鸿松下一口气,转身展臂,气度不凡,“秦副将,既要谈判,可备了酒来?” 山下绿涛似风。 煦煦银甲,浩浩如千堆雪。独独李绍,走暗金纹的墨袍,长眉横冷,威仪迫人。 士兵将李寄思放下,就在李绍跟前。 李绍并未下马,垂眼看着李寄思,抬手,对身旁人说:“鞭子拿来。” 随行将领为难,试图求情,“王爷,小二爷只是……” 李绍侧目,将领不敢多言,将鞭子抽出,双手捧给李绍。 他刚接过,反手一甩,狠抽到李寄思的胳膊上。鞭子细软,李绍还拿住力道,可对于小小的寄思来说,这足够得疼。 寄思狠哆嗦了一下,屈膝跪倒在马头前,咬住牙,硬是一声没吭。 “知不知道,本王为什么打你?” 寄思还是疼的,眼泪憋在眼眶里,“不知。” “因为你聪明,秦求善夜入王府,容易进,可不容易出。没有你,他怎可能再逃回岐明山?” 寄思抿紧唇。 李绍说:“惹出这么多事来,是想要谁的命?你大哥?还是你母亲?” 寄思一下仰起了脸,被李绍的一番话堵得喉咙发紧,一些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委屈得要命。 他吼叫:“宁可我死!如了你的愿!” 其他将士都慌了,说是揽住李寄思劝告,实际上是将他护住,以防李绍又一鞭子打下来,他们也能帮着挨一挨。 “小二爷,您这是在说什么话,王爷哪里想过要你……” “你想怎么个死法,没人阻着。”李绍下马,冷声截断旁人的劝慰,“可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兄长和母亲?” “轻鸿愿背负众议,将王位让予你,又肯接受诏令,去京城任职,只是想你纵然体弱多病,无一技之长,他也要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母亲又为你付出多少心血,比起鸿儿,她偏疼你太多,你就说出这样轻生的话来……李寄思,你还欠着他们的,想死可没有这样容易。” 寄思捂着发疼的胳膊,眼泪不断往下掉,他乱擦去,可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他哭着,“那,您呢?您看待我呢……?我是您的儿子,我也是您的儿子……你舍不得大哥和母亲死,舍不舍得我去死?” 他想起李绍方才那句“没人阻着”,便哭得更狠。 “起来!” 李绍将鞭子伸到寄思面前。 寄思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所以尽管胳膊疼得要命,也抓住鞭子,拼力站起来。 “这些人心善,才对你格外宽待,可是李寄思,你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多病?” 李绍卷鞭往后一指,“这三军将士中,缺胳膊少腿的,瞎眼没耳的,论病,哪个输你?可他们到了战场上,胆魄又何曾输给敌军?不也照样立一番事业。” “你问本王怎么看待你?本王看你,就是个废物。” 李绍从没有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李寄思也从没有被一个人逼得,说过这么多话。 “那你该让大哥出山,而不是我!我不怕死,也不当废物,我会忠烈赴死,成全你雁南王的好名声!” 李绍伸手掐住他的脸蛋,“我雁南王戎马一生,俯仰无愧,用得着你个废物,来成全本王的好名声?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李寄思看着他发寒的眼,唇哆嗦着,说不出来话。 李绍:“除了你大哥,你母亲,还有这么多忧着你的将士们,谁会真正在乎你是病是死?撒娇任性也有个限度,秦求善来擒,你还敢生出忠烈赴死的念头来,简直可笑,除了让这些在乎你的人担心,你以为你的死,还能有什么意义?” 一字一句,刀尖一样狠往他心里最深处钻。 李寄思说不成一句辩解,只能反复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 李绍垂眉看他。 他擦着眼泪哭得样子,所有的委屈决堤而出的样子,都太像太像薛雉了,因此,李绍对他铁硬的心肠终于软了三分。 李绍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单膝跪下,与寄思平视,耐心问他,“没有什么?” 他问这一句,比之刚才,实在温柔。 温柔又锋利。钩子一样,将李寄思那么些年憋着的话轻而易举地钩了出来。 寄思终于像个孩子,委屈地向父亲张开手,搂住了他宽厚的肩膀,贴在他的颈间,哭着辩解。 “我想保护娘,不想大哥因为我出事,也不要爹再失望。我不想让任何人再担心,我宁愿替他们死……因为不值得,我最不值得。” 李绍失笑,扶正他的肩膀,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小孩心性。我儿要是死在那等宵小之辈手中,才是最大的不值得。” 他讲,我儿。 那从不见哭声的孩子,听后嚎啕大哭起来,震得山野动荡。 待他哭得累了,小脸伏在李绍肩头,睡着了。李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上马车,差人送回王府。 等士兵回来复命时,向李绍递上一张宣纸,言说小二爷中途醒了,执意取来笔墨,花费两盏茶的工夫,画出这么个东西,又扯住士兵的袖子,嗯嗯半天,才说明白话。 “请王爷过目。” 打开后,见那笔法还有些稚嫩,线条都不算流畅,但做了明确清晰的标记。 二爷不喜欢张口说话,谁想这笔墨说话的功倒是了得,画得简洁又明快。 是一张岐明山上的乱军布防图。
第74章 为君覆明月(番外)
秦求善取道江南,已非明智。也不想想,纵然百万铁骑,雁南王何曾惧过?更何况这不成气候的小小乱军。 有了布防图,便如虎添翼,李绍行兵上山,不损一兵一卒就将乱军击溃。 山下呈颓败之势,秦求善大怒,欲夺李轻鸿。 这少年郎眼见事态大变,自靴中拈出一枚薄刃,以衣袖缠柄。 秦求善挥刀砍向他,李轻鸿一翩,快,又准,甚至心脏都没多跳一下,就如鬼魅一般掠至秦求善身侧。 刀刃一翻,稳稳地抵在秦求善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寒意直冲脑门,令人汗毛倒竖。 秦求善身形晃了一晃。 “劝你别动,这刀是越祗的宝物,锋利得很。” 要说李轻鸿和李寄思兄弟二人很像,一个朗若日月,一个默比星辰;可若说二人不像,偏偏这发自骨子的沉稳与骄傲是一脉相承的。 秦求善听得李寄思讥讽一句“徒有莽夫之勇”,现在李轻鸿又教诲了他一句:“秦求善,你轻敌。” 蚍蜉撼树,不过一场闹剧。 秦求善眼神一黯,反而大笑几声,仰起脑袋,从容闭上眼,“我秦求善也不怕死,不输你们小儿。” 李轻鸿却缓缓移开薄刃,说:“可我不要你的命。” *********** 从葛镇川的下场就能看得出,李绍对于乱军的处置,无异于赶尽杀绝。 杀一儆百,否则人人都靠闹事生乱来博取利益,大梁岂不早就亡了? 不过这次对于如何处置秦求善,李轻鸿却有不同的见解。 在军营,李轻鸿据理力争,那架势丝毫不让李绍;回到王府中,两人不对脸,也不说话,俨然势如水火。 李轻鸿先跟母亲请了安。 李绍这厢教李轻鸿气得头疼,忙好公务就去房中寻薛雉,是想寻个舒心,不想到门口还教下人拦住了,“王妃讲,今日不想见王爷。” 李绍头疼得都快裂了,“岂有此理!都要造反了不成!” 他推开人,直冲冲地就闯进去。 薛雉本倚在榻上喝药,见李绍进来,放下药碗,静静待他兴师问罪。 可李绍一瞧见她,这腔火怎么都发作不出了,拧着个眉头往她身边一坐,“……我头疼死了!” “王爷将守缺打成那样,可见还不够疼。” 寄思尚小,面对薛雉又最不会说谎。 胳膊上挨李绍的一鞭子,紫黑一道,触目惊心。他挨打得没哭,却是薛雉疼得掉眼泪,追根究底一问,才知这父子三人瞒她什么。 李绍听她阴阳怪气,是在为寄思鸣不平,窝得火更盛,“让你惯得不成样子,我不打,他早晚混账一个!” “你,你才混账……”他蛮横霸道,薛雉想同他讲理,一急就咳起来,更讲不清了,眼泪止不住地淌。 李绍见她掉泪,手忙脚乱地拍抚着她的背,“行行行,我混账,我混账。” 薛雉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强撑着气势,可到了李绍面前,后怕就从深处往外涌,怎么看他,怎么委屈,李绍一哄,鼻子就更酸。 她攥拳打他,往胸膛上乱捶一顿。 李绍不怕疼,最怕她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守缺也是我儿,我有分寸。那两个小混账吃再大的打,第二天也照样活蹦乱跳的,你担心他们作甚?这一日日的,怎都不见你好。” 他温声软语地哄一通,薛雉起先还硬着性子不理,这厮就又专挑薛雉害臊得话讲。 两人已都不算年轻的,偏他还当薛雉是个小姑娘,一会儿叫着夫人,一会儿叫着雁书妹妹,又低眉吻她的额头,如胶似漆,怎么缠都不腻似的。 薛雉越听越羞,脸往他怀里贴,不去看他明亮的眼。 李绍抱着她。许久,薛雉小声说:“以后这样的事,不许瞒我。” 李绍一脸冤枉,说:“这是鸿儿的主意。他如今长能耐了,小小年纪,就敢在军营里发号施令。今儿还跟他老子叫板。” 薛雉笑,“可算有人治一治你。” 李绍捏着她的腰,“你们母子,哪个治不住我?惯得你们,个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薛雉牵着他的手往心口上按,“我将王爷放在心上的。” 李绍一挑眉,瞧她一副小狐狸样儿,眼睛里都是狡黠。李绍拿回威风,佯装板起脸,“儿子,我会教,无论如何都不能纵着你去疼。” “我听王爷的。……是另外有件事。”薛雉说,“前阵子,我代王爷做主,收留了几位美人。” 此事也有人告诉他了,王府里也止不住流言蜚语,只是他之前忙着平乱军,无暇顾及。再听薛雉提起,李绍才记起还有这一桩事。 他哼笑,“你既做了主,那任凭夫人安排。你看,今夜是想让哪位美人来伺候?” 说着任凭安排,李绍言辞里皆是怒火。 薛雉病着,晚间咳得尤其厉害,她怕扰了李绍休息,不想在跟他作一处住。李绍不肯,两人为此争过几句嘴。 李绍见她这回收了几位美人,猜测多半是有这个缘由,又怎能不恼她这自作多情的“大度”? 他年年去京觐见,见赵行谦,也见萧原,陈年老醋都够他酸一壶的。怎到了薛雉这里,还不住地将他往外推? 被轻视的怒火烧得他心腔子疼。 谁知薛雉一把捏过他的耳朵,作拧,“你想得倒美!” 李绍教她拧耳朵,低下头去,薛雉仰首往他下巴上咬。 小东西够狠,李绍都能摸着牙印。 他问:“那是做什么?” “我听那商人讲,她们是从越祗被强贩到江南来的,所以想请王爷帮忙,将她们送回越祗去。” “就这事?”李绍扬了扬眉。 “王爷以为什么?”薛雉气鼓鼓的,“其他的,想也别想。” 薛雉看他发笑的眼,忽而意转过来,品出他方才那番是气话。 她强撑着薄脸皮,“算了,王爷若是喜欢,也没人碍着。” 李绍笑出了声,笑她脸红,“那岂不是好极?本王就喜欢夫人,也不想有人碍着。” “那……王爷是答应了?” “答应。”他吻她的唇,声音含混,“夫人要什么,我都答应。” 薛雉教他吻得七荤八素,又知他高兴,最好说话,分出神来又拿李轻鸿的事讨价还价。 “王爷也听鸿儿一次?”薛雉说,“他总归要长大的,王爷真疼他,也该听听他的话。” “他跟你告状?” “你那么霸道。你是他爹,什么都教他,怕他走错一步路,可有些事情,总要他自己去试才好。哪怕是真走错了,又能如何?” 李绍看她,仿佛一眼看透,“这些话,是鸿儿说得吧?你能舍得?” 薛雉笑着揽住他,“舍得。鸿儿敢跟王爷叫板,正是因为王爷是他父亲。是你给了他这么大的胆量,也是你教得他这样聪明,让他不怕走错。” 声音跟珠玉似的,悦耳极了。薛雉向来都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李绍舒心。 李绍明明知道这是奉承话,可谁让奉承的人是薛雉。 “他是有胆量,也聪明,敢找你来做说客。” 薛雉手指在他喉结处勾画,“那……臣妾这说客,当得是好,还是不好?” 李绍笑道:“自然好极。” *********** 李轻鸿做主留下秦求善的命,但革除了他的军职,召他来王府面见时,李轻鸿领来了寄思。 他对秦求善说:“你有大志,恨他们排挤打压,可到了官场,从不会少这种不公道的事。” “两个选择,你可以领下百金,离开王府,恩怨两消;也可以留下,做我二弟的影卫,同生,共死。” 李轻鸿给他一个机会。 秦求善怔怔地看向李寄思。那个孩子还是没说话,乌黑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他,所以朝他伸出手来。 秦求善流下泪,咬牙,给李轻鸿和李寄思叩头,“士愿为知己者死。” 这是景明十三年,暮春。 草长莺飞。青山后又见青山。 —— 完 ——